家宴
文章来源: cxyz2024-02-17 04:58:30

 

家宴

2024.2.11

 

今年的中国新年正好落在了周末,就想做一下安排,对在多伦多的亲友们发出邀请,请他们到家里来吃顿团圆饭。 爷爷奶奶四月份要回国, 八十岁的老人, 慎之又慎, 要保证在上飞机之前不感染任何病毒,不出任何状况, 告知这个时候不宜聚会。 小侄女正值考试热季, 周末已经计划好猫在家里抱着书本临阵磨枪, 也谢绝邀请。 婶婶感染了流感,咳嗽频频, 不能过来, 最后的结果是叔叔带着五岁的儿子单刀赴会。

不管几个人来, 毕竟是疫情以来的第一次家宴, 马虎不得,星期五得去办公室, 没有时间准备,星期四在家上班,忙里偷闲熬了蓝莓酱,午休时间去超市买了菜,下班起油锅炸了牛肉萝卜丝丸子 (有炸物才觉得像春节是不是?),晚饭后又快马加鞭,炒了八宝素什锦, 烤了年糕, 九点多钟终于消停下来,腿脚酸软,小腹隐隐做痛 (闲了得看家庭医生去做个B超查一下),赶紧洗澡上床休息。

特意嘱咐过Bill, 我上班太忙,星期六午宴时间紧张,需要他的支持,他在大房子的任务是收拾屋子,打扫卫生,为我做好后勤保障。 星期五下班匆匆凑了几个快手菜, Bill按照常例到小房子来,吃了简易版的年夜饭,然后拉我们到大房子。 

大房子一如即往,乱糟糟灰扑扑的,厨房的地面油渍水渍圈圈点点分明如画,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我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自己挤时赶点提前准备的菜肴,委屈如钱塘江的潮水滚滚而来。 

你没有打扫卫生吗? 我问Bill, 厨房的地没有拖?

Bill跟我一起盯着厨房的地面研究了一会儿,息事宁人地宽容地笑着,避重就轻,说,我收拾了一下,清理了抽油烟机,晚餐厅的桌子也收拾了擦了。 

我把手中从小房子带过来的食物放进冰箱里,又转回晚餐厅,晚餐桌是收拾了,靠墙的备餐柜上却还是乱糟糟堆成了山。Bill很诚实很精确,他的卫生打扫范围只有晚餐桌桌面和抽油烟机的油盒。

我问Bill,我不是告诉你台面都要整理一下,用吸尘器吸地拖地吗, 你用吸尘器吸尘了吗? Bill不好意思地笑了,做小孩子的无辜状,说我不喜欢用那个,不会用,我把地上的东西捡了一下。 

捡了一下,不会用吸尘器,这个难道不是比天天上网天天看YouTube还会无辜地说自己不会做家常菜还可恶? 我感觉到情绪像个气球一样迅速地鼓胀起来,这个状态显然不是我自己所期望看到的,我在心里扎马步深呼吸先在气球扎上几针泄了泄气,把脾气的硬度调整到收放自如的状态。 

情绪稳定下来我的思维恢复正常,禁不住仔细回想,在婚姻生活的几十年里, Bill的手拿过吸尘器,握过拖把吗? 我还真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答案。 记得恩米曾经夸奖Bill在我生病不舒服的时候会下厨做饭,她的老公是从来不做饭的,他就不会做, 恩米说。但是她的老公在她的指导下是会老老实实吸地拖地的。 

Bill你知道你很像猪八戒吗,我心平气和地抱怨,耍滑抵赖像,住的地方也像个猪窝。 

Bill嘿嘿嘿笑着说,又不是外人, 我弟弟不会介意的。

我白了Bill一眼, 有个干净整洁的用餐环境,这是礼貌,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不介意呢,也许在脏乱差的环境里他吃不下饭呢。你老婆我可是介意的,在这样的厨房里,我做不下饭,你这又加大了我的工作量,明天早上我得先收拾厨房,再做饭。

Bill不说话,我心平气和地跟他聊天,前些天我看到一个在养老院工作多年的人谈对单身老人生活的感受,他说养老院里,单身的老太太一般都过的很好,单身的老头却是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我觉得这是自理能力的问题,老头的自理能力相对于老太太要弱,少了对方的生活上情绪上的照顾,生活有时候就会出问题,你觉得呢?我问Bill。

Bill表示同意。

我继续说下去,比如说这几年我们住小房子大房子,我带着Allen住小房子,上班,照顾Allen的起居, 送他上学。 你一个人住大房子,自己照顾自己,吃吃不好 (经常吃外卖),住住不好 (大房子经常像个垃圾堆)。然后就有人说我了, 说你不能这样, 只顾着照顾儿子,不顾着照顾老公。你觉得他们说得对吗?

Bill若有所思, 不置可否。

我心里暗笑, Bill同学还是很敏感很警觉的。

看Bill 没反应, 我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我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Allen还未成年,照顾未成年人是应该的,一个成年人, 如果不是伤病残,不应该去期望另外一个人的照顾。

我没有觉得我自己过的不好,Bill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据理力争,是你觉得我过得不好,我不喜欢做饭洗碗,所以经常吃外卖出去吃,吃饭上没什么问题,我也不觉得我的居住环境脏乱差,我觉得挺好的。 

听上去倒是我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了 — 但是逻辑清晰,让人无从反驳。 一个人的惰性 (或者任何个性)是骨子里的,很难改变,强行去改变它,虽然是向着大众认知的好的方向,对于这个个体来讲,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不公正的呢。

那你习惯邋遢,我喜欢整洁, 过几个月Allen上大学我搬回大房子,我们俩是不是楚河汉界自划领地呢, 三八线的边上得放两双拖鞋,一边窗明几净,一边灰尘两寸厚,过线是需要换鞋的,我调侃Bill, 这个设定让我自己也忍俊不禁。

Bill不置可否地笑笑,不吱声 (不吱声真是个好策略!)。他在查找餐馆看明天去哪里买我交代下来的葱姜龙虾和游水鱼,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告诉我,饭店里都有年饭套餐,各个标准都有,下次不想去餐馆就买套餐回家吃,这样你也就不用辛苦做饭了。

天聊到这里,我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 不过真是个省时省力的好主意呢, 以后有需要就这么办吧。我打着哈欠告诉Bill, 我累了,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