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1944年高小毕业照
十五.高小毕业
(一)再见了母校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下起来,伸手去接,它落在毛手套上,久久不化。
那年玉亭哥带我去看电影,回来的路上下起大雪,他把我裹在狗皮的军大衣里抱着。
我说:“哥,你看下白糖了。”
他抿着嘴笑着说:“错了,那是白面。”
“是白糖。”
“是白面。”他故意和我争,他爱看我生气。
“哥,你为什么说不像白糖呢?”
“如果天上能下白面,棉花该多好,穷人就不会饿死冻死了。不是吗?”雪落在脸上,唇上,进到嘴里凉咝咝的,笑着对哥说:“如果真是糖有多好。”哥说:“如果真是面有多好。”
我可怜的玉亭哥,还没好好吃过人间的雪白的面,就早早地去了。
雪又落到脸上和泪一齐流进嘴里,苦苦的。我这是在去学校的路上,是最后的一次。以后哪还有我的学校?和玉亭哥一样,还没好好上几天学,就永远地离开了学校。
望着这座即将离去的学校,深有感触地想起那已经逝去的岁岁年年……清楚地记得刚到这儿的一场争吵。有多么滑稽好玩儿啊。三个斗架的小孩儿如今都长大了。小姊妹俩再不会是伶牙俐齿的小蛮横了,我也不再是受欺侮的小熊包了。
想到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觉得那么天真烂漫,幼稚可笑。可人们不都是从天真幼稚中长大起来的吗?
孙老师送我一张照片作为永久留念。我要永远保留它。三个好
朋友就要去念中学了,我羡慕她们。
别了,一九四四年。别了,我的学生时代!
(二)杨大哥答应教我学日语
一九四四年小学毕业,我为今后的生路着急。那天我去杨姐姐家,杨姐姐让我跟她大哥学日语,将来路子可以宽一点儿。
“你不读书,想干什么呢?找事做也不是很容易。”她关心的问。
“我当然想继续读书,我妈怎么供得起呢?我很想到《懋吾妇产诊所》去帮忙,将来当个助产士。”
“有门路吗?”
“吴二姐认识朱懋吾大夫,想请她帮忙说说。”
“我看叫我大哥先给你补习日文吧,将来找事容易些。”
“人家愿意教吗?”
“大哥心好,愿意帮助人。”
“我跟你家人都不熟,去你家多别扭。”
“我家就要迁到天津去了。我大哥对他现在农业试验研究所的工作很感兴趣,愿留在哈尔滨。暂时先住我这儿,等他成了家再搬走。”
“他能在你这住多久?”
“他住一天,你就学一天呗,等他找到新娘怎么也得半年。”又说:“大哥已经二十七了,挑三拣四的,婚事一拖再拖。他不急,我爸妈可着急了。”
“杨大哥能教我,我当然愿意了,回头跟我妈说一说。”
妈是否会让我跟杨大哥学呢?她说过姑娘家少满处去。如果去学,每周至少要去三、四次,何况教我的又不是女的。如果拒绝,又觉得辜负了杨姐姐一片好心。
把杨姐姐的话说了一遍:“妈,您愿意叫我跟杨大哥学吗?”
“这是件好事,应该先谢谢人家。就不知道这杨大哥是怎样的人。不知底细,叫我怎么拿主意?”
“去年暑假,他从日本留学回来,到北京公寓看杨姐姐,我见过一面,我看人家是个正经人。”停了一下。“本来是求人家,倒象是求咱们似的。”我不高兴的说。
“就说我先谢谢他,和他见个面行吗?”
“那也得人家答应教我再说谢人家呀。就是见一面,怎么就知道人品怎么样呢?”
“我活这么大,什么人没见过?我一眼就能品出好坏人来。”
杨大哥答应教我了。正好他来看他家亲戚王大哥和十哥,乘机妈见了他。妈对我说:“我看这人,和小玲两个姐夫一样,都是有学问有身份的正派人。你就好好跟着人家学吧。”妈如此谨慎,并非认为自已的女儿多招人爱,而是对男人有戒心。
杨大哥愿意教我是冲杨姐姐的面子,也是他心肠好,可怜穷人。
(三)吴家珊帮我找工作
一九四五年,高小刚毕业,我对妈说:“妈,我想去‘懋吾妇产诊所’做事。”
“人家要你吗?”
“您请二姐去问问好吗?”二姐婆家和朱大夫家是过往密切的亲戚。
“那好吧,等她来我跟她说说。”
二姐住南岗不常来。
正在我天天盼二姐来的时候,吴家珊来找我了,说:“我爸爸想介绍你去穆棱煤矿公司做事,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就怕做不来。”
“做些抄写的事,只要你字写得可以就行。得把你写的字拿给我爸爸看看。”
我把笔记本给了她。几天之后通知我去上班。大家都为我高兴,总算有个出路了。
妈高兴地说:“我有指望了,没叫我白受累。”又说:“人家吴家珊爸爸是照顾你,不知怎样感谢人家。”
“妈,您先别高兴太早,也许干几天就被辞退了。”
“少说话,多做事儿,没人不喜欢的。“
吴伯母取出吴伯伯崭新的黑尼夹大衣,让二姐带我去改。二姐为我选了一个最新的样式。穿上又精神又漂亮。二姐笑眯眯地看着说:“真好看,比我那件还好呢。”
“那咱们换吧。”
她连忙说:“那怎么成,是我爸爸给你的。我只不过随便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