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时间短，一转眼就要开学了。

陆澎从日本探亲回来，约了我一起去大广场上滑冰。他告诉我说：“我爸妈想让我高三毕业后去日本上大学。”

我问他：“现在让你去了？之前他们为什么一直不接你过去？”

“他们离婚了，又都结婚了。”陆澎的手插在裤袋里，面对我倒着滑得特别潇洒，说：“而且还生了小的，我去哪里都不方便呗！”

这些年我们乡里乡亲的大多都猜到了这点，但是大家都憋着没有问他。陆澎年纪小的一点时候，根本不让我们提他爸妈的事儿，一说就翻脸。这一两年来他日本去的比较频繁，回来也肯说说那边的风土人情什么的，给我带点好吃的好玩的。我想他终于接受了现实，肯去面对一些以前他死活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我问他：“那你去不去？”

陆澎摇摇头：“我不去。我跟爷爷说了要考交大，去上海。以后，我谁都不靠。将来在上海落下根了，我接爷爷过去。”

“去上海干嘛呢？”我说：“你又没有什么关系近的亲戚。你不如去浙大，漂亮美眉多环境又好，是不是？”

陆澎忍不住笑：“我在哪里找不到小妞啊，还用得着去浙大？”

我想想也对，就不吭声了。

陆澎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让我原地转了两圈，说：“叶子你也考交大吧？咱俩还一起，别散了。”

我说：“你以为我不想去啊？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

“你用心学，怎么就不行？”陆澎说：“你这次年级排名16，对不对？按咱们学校的实力，你考一本不成问题，最多上不了热门专业。叶子，高中跟初中不一样，浪费不起时间。开学了你好好地学，上点心，可别再玩了。空闲时间去把你的小提琴六级考了，交大有他们自己的乐队，你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加分的。”

陆澎跟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让我觉得他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时间，渐渐地带走了陆澎身上的年少轻狂，沉淀出一个冷暖自知。时间，也让我逐渐懂得了他好多倔强的沉默背后，是怎么样的一种难过。

陆澎看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拽了拽我，说：“跟你说话呢，听着点儿！”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很感慨地说：“陆澎，这些年你真挺不容易的。”

“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陆澎张开手指跟我的交错，脚下加快了速度，带着我贴着广场的边缘滑着，说：“跟人生路上将要遇到的困难比起来，成长的烦恼算个屁！”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使劲蹬我的冰刀，问他：“你现在敢不敢抛我一个一周半？”

我们小一点的时候陆澎胆子特别大，每次滑冰说抛我就敢把我拎起来抛出去。运气的好的时候我能转个一周半周的落下不摔倒，运气不好的时候能摔得鼻青脸肿的。随着年龄的增大，也许是我重了他抱不动，也许是我们因为担心后果而患得患失起来，再也不敢去做一些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了。

“有什么不敢的？”陆澎不屑地甩甩头，说：“只不过是我不想抛了而已。”

也许这就是一种成熟吧，以前得不到的，现在不想要了。

“一起去上海，交大，怎么样啊？”陆澎追问我。

“干嘛呀？”我问他：“只不过是四年大学而已，又不是不一起上学以后就见不着了。更何况，你怎么都得先去两年吧？这两年时间里，你泡妞泡得估计都想不起我长什么样子了呢！”

“那不能！”陆澎很肯定地说：“我想好了，真能考上，我不要父母的钱。这年头，没钱泡个鬼妞啊！还是老实两年，等你来了，我指望靠着我俩这十几年的旧情分，擦点火花出来燎原。”

我笑着说：“还真是的。人家一个擦肩而过，就能擦出火花来。你说，我们俩这十几年走过来，衣服都快擦破了，怎么就没见到一星半点儿的火星子呢？”

陆澎说：“估计是没有擦对地方。”




春节过后，沈吟久回来上班，在大院门口见到我挺客气地问：“过年过得好吗？”

我没好气地反问他：“你说呢？”

收到沈吟久的贺卡，我心里难受了好久。我不需要他的友情花香，更不需要他的虚伪祝福。我想要的他不肯给，还有什么可以祝福的？我觉得，谁都可以给我祝福，就是他不可以。

沈吟久好脾气地对我笑：“我二叔从新疆回来过年，带了好多葡萄干，特别好吃。我给你留了一大包，有空你来拿？”

葡萄干是我的软肋，更别提新疆带回来的葡萄干对我多有吸引力了。我犹豫半天没舍得拒绝，只是问他：“是人人都有份，还是单单带给我的？”

“就是特意带给你的，我哪儿有这么多可以到处分啊！”沈吟久说：“我看你平时写作业喜欢吃这些东西，所以才巴巴地给你留着。叶曈，我心里一直都过意不去，虽然弥补不了我的错误，但是——”

“沈哥哥，”我打断他，说：“也许你觉得是一个错误，但是对我来说不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来过，我还会那样做。”

沈吟久咬了咬牙，说：“叶曈，你才十几岁，说真的，好多事情你不懂。”

我忍不住跺脚道：“年纪小，好多事情我是不懂，可这又不是我的错！你要是为了这个不喜欢我，我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啊！”

沈吟久用手扶住他的额头，苦笑着看我。我知道，他觉得跟我掰不清楚。

我觉得我没错，他觉得他没错。我有我的委屈，他有他的苦衷。

说到底，也许我们都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错开了八年的时间而已。

我跟他面对面站着尴尬对视，陆澎踩着车子出来，看到沈吟久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叫我：“走吧，今天我有空，带你去找琴谱。”

“不去，”我没什么心情，说：“我不想出门。”

陆澎拽着我上车，说：“今天必胜客下午茶时间无限畅饮，我请你，快走！”

我无奈地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沉默不语。

陆澎问我：“怎么了？”

我叹口气，说：“别问了，我忧伤着呢！”

“别啊，今天天气多好啊！”陆澎把车子踩得歪歪扭扭，回头来看我说：“心若向阳，何惧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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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末，我休息一下，祝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