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见过的一个藏族家庭
文章来源: wumiao2008-04-11 11:08:52

那时还住在威斯康星州,我们新搬了家,在一个治安和风景都稍好的地区。我们仍旧是租住在一个公寓内,不过那是个平房,隔墙仅有一个美国老太太和她的一条半人高的大狗。

终于摆脱了美国房子楼上不隔音的困境,但隔壁的大狗也会在寂静的时候定时吠叫。

我经常带着两个孩子到附近的一个公园去玩。其实也要走较远的路,但我喜欢看沿街的住房的样式。然后经过一片开阔的青草地,转到一个半边树木半边草地的小路上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的公园,有孩子们喜欢的playground和草地树木,有几个木头的bench,在美国这就算一个小公园了。

我们在那里玩了几次,就发现每当我们来玩的时候,总有两个相差一两岁的亚洲人面孔的小男孩,一前一后地从一家漂亮的后院跑出来加入我们,四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我问他们来自哪个国家,两个孩子均摇头说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他们的妈妈领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也来了,一看见她的东亚人面孔我感到有些亲切,赶紧先问她从哪个国家来的?她笑笑说:Tibet

我的英语词汇量很有限,世界上这么多国家的名字总是记不清。我正在茫然思索,她问我从哪里来,我说china,她点点头看着我又笑着说:我们国家就在你们国家旁边。but, 她说:现在是让你们国家占领着。

我越发不明白,我们国家现在没有占领别国领土,更不要说占领了一个国家。后来她想了想说:xi----zang

西藏!我恍然大悟。后来明白“Tibet”是英国人侵略西藏的时候专用的语言,和那时英国人占领的印度一样,是殖民者们给他们的专门称呼。

我看着她,也笑着说:我们应该是一个国家。

No ,no,”她连忙说,我们不是一个国家,我们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她的英语比较好,我说不过她。她说她丈夫一家很早就从西藏跑出来,从印度辗转到美国来的。她说她并没有到过西藏,她和她丈夫虽然都是在国外出生的,但他们知道他们的家族以前的生活很好,很多财产都留在了西藏,像土地、房屋等等不动产。现在我明白,她没有说另一种“财产”也留下了,那就是:他家的“奴隶”们。

我问她现在靠什么生活,她说她丈夫在一家大型食品商场做沙拉,她没有工作,在家带着三个小孩。

我看到她家绿茵草地的后院和房子后面,有一个漂亮的木头deck,上面有一个户外用的烧烤炉,盖着套子,几个户外凉椅,一把大凉伞。玻璃落地门和五六个后窗,隐隐的都挂着白色的纱帘。外表和普通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完全一样。

那时我们家一直想贷款买个小房子,我觉得这片地区也不错,于是我就问她家有多少面积,房子怎么样,她说她家这个二层楼买了近二十年了,有1900尺。她说很喜欢这里,这个公园好像就是她自己家的一样,孩子想什么时候出来玩都行,她在家里就可以看着他们等等。

我当时比较羡慕,这种模式的房子正是我最喜欢的。但她始终没有邀请我到她家去看。我当然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我也很奇怪她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中国。开始我认为她家是因为受了什么政治迫害才离开中国,后来回家仔细想了一下,才明白她家的历史背景。实在话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有些忽略那段短暂的历史对我们国家的影响。

她说她丈夫还有些亲戚也在这里生活,都买了房子。又说房价涨的很快,他们的房子已经翻了一番还多。

我们家在那个地方住了一年半,后来就搬到这边城市了。

那时我也没有说,很多年前,我的父亲曾经跟随解放大军转战西北地区,沿宁夏到川黔,父亲所在的部队没有进西藏,但他的战友去了。过去打仗没有车,几千里地都是他们用双腿走过去的。那几年,因为风餐露宿,我父亲和他的战友们都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和风湿痛,直到现在,我父亲还整天说“胃寒”。

现在,我们这些不同阶级的后代都在这里相遇了,相逢一笑,但恩仇未泯。

但几乎算是相忘于江湖。

最近藏独们闹起我们的08奥运火炬传递,才想起在美国的这个藏族家庭。美国算是个可容纳一切的国家,当然现在他们不容忍“恐怖主义”。在这里讨生活,一般不算太艰难。但这个藏族家庭和他的亲友们也绝不是贫困阶层,只是当他们还是需要靠劳动生存的时候,未免要想起他们的父辈所说的过去的“好日子”,对比一下,他们还是认为自己吃了很大的亏,所以他们说丧失了许多,但得到的呢?

我很佩服二十世纪初那些富贵家庭出身的青年出来闹革命的,他们的思想境界真正是以“天”为使命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使”,而我的父辈他们仅仅是因为吃不上饭要饿死了才出来闹革命。以后我会在我的家史《俺的爹亲娘亲》系列中写明:我的爷爷奶奶都是在解放前饿死在自己家里的,我父亲从小给地主家当放牛娃,家里一分田地都没有。有一年闹饥荒,我父亲的山西老家饿死了大批的人,地主家有粮食却不肯救济任何人,于是很多人就逃离家乡了,我爷爷奶奶不舍得离开家,他们把所有吃的东西都留给孩子,自己自然只好饿死,为此我父亲后来才参加了解放军,他们那代人真的就是出于“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才开始革命。我母亲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奶奶,我们这些至亲后代更是连他们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因为他们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他们只是定格在我苍老父亲的脑海里,他们的生命只是在我父亲的沉痛叙述中存在过。

现在国家越来越强壮,绝对不会出现大批人死于饥饿的现象了。海外华人看待自己的祖国,也要从国家的整体利益上去考虑,不要因为祖国曾让你自己的家人受过苦,死过人,就否定祖国所有的一切。如果每个人都从自家私人的角度去想,无论哪个时代,无论以何种政治制度立国,每家的血泪史都有相同的意义。

人权,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应该以历史的角度去看。

藏独们就是不明白这一点,他们如果真的能独立,要想返回过去的奴隶时代做大多数人的主人,扪心自问,可能吗?

闹到最后,他们的后代就像我前面所叙述的那个藏族同胞的孩子们,他们永远不明白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也将会永远丧失自己的“祖国”。

(这个家庭其实也应该是一种华人在美国生活的社会现实中的一个实例,应该列在我们的《美国华人生存状态实录》里,虽然他们现在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但我们还是要说,出走的孩子也有家,祖国总是会留一扇门给那些想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