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新娘-婚礼结绳流水
文章来源: 明亮2009-08-04 13:57:19

我从小对婚礼对庆典都有种躲避的态度,多半还是清高作怪,以为人生是什么什么,其实那些想象无非是纸上读来的海市蜃楼,天没亮玻璃上的窗花一样,挺美的,但存不住。现在年纪一大把了,很多事情都经历了一圈也渐渐明白了,有很多人生经历其实就是由这些仪式庆典牵着线,把琐碎的珠子在回忆中牵成闪亮美丽的珍珠项链,这些就包括小孩儿出生时候的满月庆祝抓周的小葱白,过年过节的串门走亲戚提拎着的点心盒子,婚礼上美丽的黄玫瑰洁白婚纱,还有围绕着这些人群的笑脸。没有这根仪式的绳穿着,毫无想像力的人们,有时,是很难打发掉这一生漫长的时光的,更别说这时光里还藏有着那么多苦痛伤病,全靠这些高兴热闹的喜事节日提气呢。说白了,人总要归零而去,如果虚无一些,活着什么都不干就好了。但也就是因为总要归零而去,活着时候就尽心尽力热热闹闹吧。

所以当R要举办这样一个美丽婚礼时候,我是非常赞成的。尽管对操办婚礼的人就像主办奥运会的国家一样,是个很紧张很有负担很花银子的事情,但也是因为这个准备过程,会因此而非常繁忙和开心。R的婚礼还为我们这些无业游民闲杂人员创造了很多就业机会并提供了个狂欢的借口和场所:我被指定当伴娘,真善美负责婚礼总协调,真善美的儿子做捧戒指的,而知性美的一对儿龙凤胎,一个牵沙,一个撒花,都废物利用的被搬上了舞台。婚礼地点选在一个离我们这里大概两个小时车程的美丽花园,这样对于老在一定地方呆烦了的我们,又是一个很好的出游机会。大家都早早订了酒店房间,妇联同学们有空就在楼下商店里转悠,比如,真正美同学就会说,我得买身漂亮的裙子去婚礼啊。而知性美,也终于狠下心来为她的金色小手袋配了同色的高跟鞋。R更是在最后阶段忙得前心贴后背,光是做插在公园门口的牌子就让她来回跑了好几家商店。

我则为了这次百年不遇的婚礼庆典,光荣地百年不遇的又感冒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暗哑着嗓子和真善美讨论到底几点去,谁坐谁的车去。我觉得这次感冒是对我上次在爬梯玩疯了和平时不锻炼的惩罚。爬梯上我吃了太多的烤羊肉串,烤排骨。不光那天吃了,第二天瑞宝宝又叫我吃了一次,那天要去看演出。在她家后院阳台大太阳伞底下,我又喝了一瓶啤酒,吃了很多外焦里嫩的小排骨,那天烤排骨的是百晓生同志,他烤肉技巧太高了,特别香,根本停不住,眼看到点儿了,最后我还多吃了一块牛仔骨,才走的。我现在觉得,以后我一定要牢记和大家吃得一样多,但凡多吃一点儿独食,最后我都会受到惩罚的。

周五下午是婚礼前预演彩排,凡演职人员都要早去走场子。我想了半天打算自己开车去,为了不传染给知性美的一对儿双胞胎。知性美一个劲儿说没关系但最后还是说分头走,不用我带路。可知性美人品好又一次体现出来了,在茫茫的开往花园的路上,她竟然又看见了我的车。我们电话联系上了就一直紧紧咬合在一起,她有时嫌我慢跑我前面,我有时躲闪腾挪又超过了她。但总得来说一直相随左右,在到最后开到酒店时候,我从她没挂好的手机里还听见她在利用两个孩子,让他们找6631这个门牌,那两孩子还真听话,很积极地四处张望。

到了酒店看真善美一家已经先到了。她这次是婚礼总管,负责一切琐碎安排事宜。她指挥我们和她住一层,然后让我们快点儿,因为一路堵车,离预演时间很近了。等到了花园,看见了新娘没见新郎,发现我们其实还是最早到的。有一个伴娘从新泽西那边过来半路上车抛锚了,有个伴郎自始至终就没出现。那个伴郎,后来知道,就是我们在酒店大厅里看见的一个帅哥。他一直在酒店大堂里等啊等啊,等新郎来接他去彩排。可新郎同志后来赶到花园时候已经很兴奋地完全忘了这个伴郎的存在,他一直指点着花园里的江山小瀑布椅子等等,说乐队明儿要坐这里。当然他的手机又没电了,伴郎打电话压根找不到他人。据说伴郎也聪明地给新娘打了电话,可在飞泉瀑布流水的花园里,谁也没听见。总之,那个可怜的伴郎就在酒店呆了整个一下午,还好后来晚上吃饭时候想起他来着。

阿小原是牵纱的,他被妈妈再三告诫要记得走在阿姨后面捏裙子。彩排时候,R穿得是那种短的直筒裙,小原坚持原则,还是一把把没有裙摆的裙子掀开捏着。R不得不回头看看自己有没有走光。所有观看的大人都很高兴,尤其是男同志们,觉得小原做了他们想做不敢做的事情。还有人鼓励小原,明儿一定要争取动作更大一些更随心所欲一些。超超捧着个虚拟的戒指盒子很认真地往前走,真善美总是吓唬他,说他捧得东西很重要很重要,一定不能歪了撒了弄丢了。丽丽是负责往路上撒玫瑰花瓣的,关于她到底什么时候走,撒多远的花大家争论了一下,知性美不时地弯着腰告诉丽丽,千万别把花篮一下都给翻到地上去,要一点点撒,还作示范。总得来说当妈妈的都比孩子自己更紧张。

花园真很漂亮,举办婚礼的地方是在一个绿草如茵,前面有瀑布流水和一个弯弯的小桥的地方,还有翠竹林,很浪漫。我们商量着怎么走位,原原和丽丽就在地上抓沙土,一趟趟精卫填海一样要去填满那个小池塘。还认识了一些新朋友,比如R的好朋友AF,特别好特别舒服的一个人,她身上背着两个大包,风尘仆仆地协助做很多事情,不需要的时候就安静坐着看手机上的故事。人聪明还特别有分寸,这就很难得。

排练好了,大家按计划去吃饭。可发现谁都没有带餐厅地址。好在真善美家老公还没出酒店,就打电话问他,一行人才轰轰烈烈往餐厅开过去了。餐厅是在城镇中心,路都是古老的石子路,两边小店铺一家挨一家,很有风情的小镇子。是一家大概有很多年头的中餐馆了,名字里面有北京两个字,但菜肴完全是美国中餐馆的风味。大家落座以后喝茶吃先上来的春卷,接着等其他应该来吃饭的人,比如那个可怜的伴郎一家。新郎安小猪其实是很念旧的一个人,他还特别请了他刚来美国时候的招待他住宿的那家美国人。那对儿美国夫妇很开心,觉得就和自己孩子结婚感觉一样。大家轮番上阵和那对儿美国夫妇聊天,真善美还特别细心,怕小儿子吃东西吃得太乱,特别给儿子换座位省得在外人面前丢脸。

后来R过来挨着我吃饭,我要嘶哑着说话她就说你别说话留着力气明儿再说。我看她特别忙道招呼客人还是嘶哑着提醒她说,你别太累了回头和我一样了,她说知道知道。结果第二天,她果真说话就和我一样了,吱吱的。作为伴娘我婚礼上还要讲几句话,新郎问我能行吗?我说好不容易抓着机会公开讲你坏话一定得讲,沙哑的嗓音这是为了显得更性感。安小猪一看没有吓退我,只好说随便讲随便讲。

水果盘里面有种黄色水果我不认得,吃了半天有人说是梨,有人说是桃,只有真善美的妈妈见多识广说这其实是枇杷。我说我都没吃过。她们觉得我活了半辈子楞没吃过枇杷这种水果很窝囊,说她们四川某个季节全是这些枇杷,论筐卖。让我又一次觉得北京真是徒有虚名大而无当什么也不产不适合女人水灵成长的地方。

晚上回去到酒店,本来真善美还想招呼大家打牌来着。但大家都很早地在她带孩子还在游泳池扑腾的时候睡了。大家都心怀任务睡得深浅不等,就等着第二天真正的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