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文章来源: 明亮2009-03-30 14:58:27

头发帘太长了,眼睛前面已经形成了水帘洞的小瀑布,我看人都是从瀑布缝隙看去,被看的和看人的双方都觉得不爽。当然这是我的责任,我犹豫了一下是自己动手把头发帘干净利落地剪秃还是去发廊弄个好看一些的,最后还是决定去发廊。

我在发廊里磨蹭了一个下午之后,终于旧貌变新颜地出现在镜子里,里面的人一点儿都不像我。我适应了一阵,问我理发师,“好像和以前不一样啊。”她说,“这次花是碎了一些,不过,很劲爆显得年轻。”我咧嘴笑了笑,镜子里的人顶着满头碎花尴尬地咧着嘴,照出来个斗大的傻字。她看到我黯淡下去的眼神,不停地安慰我说,“想要弄直很简单的,洗洗就没有了。”听到如此体贴的话语,我终于要求她再把头发帘弄短一些,这样我就可以三年不来发廊了。

群众们很快发现了我这一头卷发和童花头发帘,最开始是中文学校孩子们的家长们,她们由于孩子在我手中当人质,都昧着良心说还行。这种话听得多了,渐渐我就信了他们,再照镜子,就往劲爆的路子上瞪眼,就果真有些劲爆的感觉了,当演员转型好像并不太难。

中文课讲了新歌谣,“洗手”,原文是:“流水哗哗清又清,我们洗手讲卫生,伸出小手比一比,看谁洗得最干净。”很简单,小朋友学很快一会儿就学会了。我们班的小朋友中文水平和田野里的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让我不由不多想办法填补剩下的时间空白。

小魔头我发现他很有领袖魅力,他一般都迟到,可他入场时候先不忙着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每一位在座的小朋友,露出灿烂的笑容,等大家都知道他来了,他才稳步走向他的座位。这两节课他给大家表演的节目是把坐着的椅子翻倒,推着椅子背绕场走成之字型。他说,“春天来了,我在剪草。”所有小朋友都拍着手看他剪草,我们的教室充满春天的气息,和花园一样美丽。小朋友们还发现了一窝蚂蚁,主要是地毯上有个小坑,坑里有三五只蚂蚁,正悠闲地享受春光。被小魔头发现了,他一声吆喝,小朋友们都看地上的蚂蚁,并大叫“老师老师,有蚂蚁。”我眼神不好,一眼看去以为他们谎报军情,后来绕过去仔细看才看清的确有些蚂蚁正在仓惶逃窜,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有小朋友一个手指头按下去,小蚂蚁连呻吟都没来得及呻吟,就一命呜呼了。环保组织成员阿小园急了,和东郭先生一样,他大喊道,“蚂蚁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我听了赶紧把围观的孩子们劝开,娇小的小凯丽一边往座位上走一边说,“蚂蚁我们家可有好多呢。”我问她:“那你也打死它们吗?”小凯丽绽放着美丽的笑容,点点头,觉得很天经地义,她以后可以演Kill bill 一类的电影呢,天真无邪地杀人灭口,魅力无比。

这节课我还让他们在白纸上画自己的小手。小朋友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的小巴掌画在纸上了,女孩儿们显然都很有艺术天分。她们把个小手上面画了5种颜色,并戴上了戒指。阿小蕊不光画了美丽的指甲,还顺便延长画了细长的胳膊,上面还都点缀了小心和小花。修长的一只美手躺在白纸上,美奂美轮的。阿小蕊就是气质特琼瑶的小朋友,她经常举着晶莹闪亮的小红心给我看,这次她的铅笔盒换了一个粉色的,上面有最时髦的Hannah Montana梳着卷发甜甜地笑。让她用 “最喜欢看”造句,她造的就是:“我最喜欢看Hannah Montana。”男孩就务实多了,阿小罗在往腕子上画劳力士,他一边画还一边扭头看墙上挂的钟,表盘上刻度数字都画得很清楚,他一丝不苟地力争把细节都弄对,压根看不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表面文章。

最近还在看一部长篇小说,阿耐的《大江东去》,以时间为轴,从1978年写起,一年一年往下写,几个人物命运在改革开放大背景下血肉丰满,气势恢宏。那些政治权谋商场斗争写得丝丝入扣,引人入胜。其实只写到20年,没有写满30年。当年流行的事情,也会露痕迹地穿插在情节当中,比如费翔红火的那年,满大街人都哼哼一把火,或者主人公在看日本连续剧,《血疑》。中国人是可以集体回忆自己的一生的,这让这种描写时代的小说连续剧比如《金婚》,都非常让大家有共鸣。我们做同样的广播体操眼保健操,到时吃一样的冬储大白菜,看一样的春节联欢晚会一样的电视连续剧,甚至读一样的书,为当年时髦的同一个理想而选择同一种专业,一起出国,一起海归。我们人生都大多都和同辈人走得步调一致,一个方阵一个方阵地甩着手踏着正步走过来,特整齐划一。我不知彼此效仿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在集体中看大家都做同样的动作会觉得自己更安全,总之到了美国这种集体性就慢慢消失了,大家都消逝在独立个性的大海里。我在充分享有自由的同时,又有些隐隐怀念那些过去。人,有时真弄不清自己到底要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