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沉冤
文章来源: 明亮2008-06-09 14:35:27

周一的清晨阳光灿烂,在重回办公室向大家特别是德国同学问好以后,他告诉我一个惊人的好消息。他说,某某组终于要传给我们两个地址了,送货地址和付款地址。

我闻听消息,涕泪长流,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要知事情原委,我得爬上钟楼,把伦敦大笨钟的指针努力得往前拨上整整五年。是的,那是五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做为一个勤奋的挨踢工匠,我还在办公室里任劳任怨的垒砖。

忽然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响彻寂静的办公室。是我的老板,他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语态严重地向我说一些问题,就是这个著名的送货地址和付款地址问题。我当初坚定的认为,无论如何,对方使用我们的服务的,一定要送过来这两个地址,哪怕他们的地址相同,也要送过来。因为以后,很有可能两个地址是不相同的。而且,我们行业老大老二老三老百万,没有一家不是这样做的。

可和我们接口送地址的那个组,我也不点名了,他们当时地位基本是贾府里面的贾宝玉,众人围着转的。他们地位也的确重要,公司一直用它们做牌子的, 弄砸了就没后了,于是一直手心里捧着嘴里含着的。他们组做的决定是,他们只送一个地址,让我们在后台把这个地址复制成两个。那么,我问,以后要是两个地址不相同怎么办呢?你们在前端复制一下,传过来,不是也相当容易吗?而且以后也能更灵活,起码我们这边不要再反复改这个逻辑这个代码了?

仅仅是五分钟的活啊,他们组死活不答应。不答应就算了吧,还层层传递,弄得大头的大头都知道,说我们组给他们压力,这样改来改去的完不成任务。他们义愤填膺,说我们不配合,耽误了工期责任在我们。

于是我的老板放弃了晚饭后和孩子们玩耍的宝贵时间,接了他的老板的电话,又打来电话劝解和命令我,“你就在你这层复制这个地址。现在事以如此,争也没用。”而且,他暗示,我们这时绝对不能因为这些代码正确政治错误的小事自己给自己背黑锅。他们那个组的锅眼看就背不动了,我们可不能犯傻啊。

劳模当时也在,他关心地过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本来我还在怒气冲冲,听了他的安慰,忍不住眼圈一红,劳模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好掏出小手绢来给我擦眼泪,只好顺带教会我一些骂人短语。我们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擦干眼泪以后,我还是一行行的把那段代码写了。那段愚蠢的代码,作为愚蠢的见证,永远留在历史的年轮里了。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主动要求背黑锅的情绪和倾向了。当然,作为留在历史年轮里的代码,我们可以随处发现这种类似政治正确技术错误的愚蠢。

太阳东升又西落,转眼间就过了五年。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我们公司被改革遗忘的角落了,昙花都渐渐舒展开了洁白的花朵,这件雪藏五年的地址案件重见天日了。

其实,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早以微乎其微了。五年的时间过去,假如是五天后甚至五周后,五个月后,他们选择了目前的决定,我都会有所激动和表示。毕竟是一段小小的代码,怎么会念念不忘的惦记上五年呢?我后来甚至想,那个组之所以那样做的决定,的确是为了少碰代码,在那样紧张的死线压着下面,代码和系统的稳定,的确比未来灵活和正确更重要。

可有些历史,对于某些相关的人来说,不是代码,他们断送牺牲的就不仅仅是技术的对错,而是理想甚至于是生命。我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会怎样表现。我只知道,当德国同学告诉我这件事时候,我激动地说:“我临死前终于可以少抱怨一件事了。”我想到未来要是地震时候我被压在房子底下,剩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找到的纸头上写“我还欠R同学5块钱”了。

让我们大家相信时间吧,积极乐观地等待。终会有一天,在阳光明媚的清晨,有人会告诉我们一些美好的消息的。 于是,我们就会回忆起多年前的某一刻,由衷觉得那一切委屈等待争取都是值得的。

不过,假如万一活着的时候等不到这天呢?我目前想到的解决方案是:

A:上天堂后接着等待。

B:    转世后成为另一方来主动改正错误。

C:   乘时间机器回来把当初制造冤假错案的决定者给掐晕。

我个人会选择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