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的某一天, 我紧急飞往羊城.
微信视频中, 与人在纽约的儿子相见, 他欲言又止, 想询问外婆的病情, 但怕我崩溃. 我已无力嚎淘, 泣泣低诉: 你将失去外婆. 手机屏幕所见, 他眼球血红, 紧咬牙关, 拚命压抑奔涌的泪水. 只是不断地写: I’m here for you mom … Be strong … Grandma is strong too, most strong person I know … I would hug you … Are you getting enough sleep?
三月待我太残酷, 风急, 浪大. 又一天, 晨曦初现, 困极入睡时, 突然手机铃声骤响, 是中山一院 EICU 蔡主任的电话, 谓我母亲陷入昏迷. 从住所飞扑到医院, 用了 10 分钟, 仿佛在火炉上烤了十遍. 母亲的脑部 CT 显示没有脑血管意外, 昏迷原因不甚明了. 全世界的 ICU 都是不让亲属陪床, 只限定短时探视, 无论动用什么手段, 我还是被请出急诊监护室的铁门.
同一天, 黄昏时分, 蔡主任来电 “你母亲醒了”. 次日, 我套一件海蓝色的隔离服看望她, 她说做梦梦里看见好多亲人围绕她. 日复一日, 终于, 妈妈全身的天线地线, 诸如心电监测, 加压高流量吸氧, 胃管, 尿管, 胸腔积液引流管, 颈内静脉管等, 逐一拔除. 文教授查房, 说: 你可以出院了. 我娘一咕碌坐起, 在床沿给医疗团队写感谢信.
昨天, 同妈妈视频, 她忙于收拾整理家里的东西, 在抽屉找到 20 个红包, 每个装有 100 元, 问我: 干什么用的? 我狠狠的, 深深的吸一口气, 轻描淡写一句: 是娅姐弄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边厢, 传来妈妈逗猫咪玩的声音, 她轻唤 “猫猫”, 它娇声应和 “喵 ~ 喵 ~”. 然后, 娘转头, 凝望我: 一定是以为我要死了, 红包是准备给送我去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的.
至今没告诉宝哥, 在云城上飞机时, 我穿了一件他穿过的 hoodie, 宽宽松松罩在身上, 不是为了舒服和暖和. 疫情前, 他曾回穗看望外公外婆, 当时许诺, “等下次回来, 穿西装见你们”. 不料一别四年有余, 当宝哥真的官仔骨骨出现在外婆的病床前时, 外婆笑弯的眉眼移不开宝哥: 好靓仔. 广州的四月天已然湿湿热热, 穿西装的宝哥, 前额沁出汗珠.
我娘总说, 不必挂念我.
知道不知道 “白熊效应”? 越想放下一个人, 她 / 他就越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赶不走, 挥不去. 切肤的思念, 走心走肺, 无处安放. 走过那些日子的绝望, 更加珍惜有妈妈在的每一刻. 我将她退休前工作单位给的新日记本, 带回云城陪伴我. 另一本《医疗日志》, 详尽记录了当时她的病情, 检验结果, 治疗方案, 我的思路, 心情等等, 还有这一句: 祈愿奇迹降临.
今天的玫瑰, 盛放得分外妖娆. 吸一口芬芳新鲜的空气,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Happy Mother’s Day! Our favourite song《Que Sera Sera》for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