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家出版社,成立近十年,还在私家楼里苦苦经营。十来名员工,老板占领一个房间,客厅、卧室都改成了办公室,我加入之时,设计部门已有两名本地插图师,编辑组以本地人为主、还有台湾、国内的人才,编写、出版小学语文、数学、英文、音乐、等不同科目的教科书。
香港政府的教育司署,并不出版教科书,只负责审查各出版社自行编辑、设计、绘制的教科书,一旦審查合格---再由出版社去各学校自行推销。
审查规则和制度,我并不清楚,似乎以自律为主,知识来自常识,文字编辑如果没有社会常识,以个人意志兴趣编写----教育司署、社会、学校能否接受?命运由出版社的社长、老板自己掌握。
我的老板来自国内,是前国民党高级军官,大陆失守,退留香港,弃戎从文,且专攻儿童教育--有点不可思议。
上班不久,老板委以重任:重新设计小学《中国语文》插图。在这之前,本出版社的《中国语文》送政府审批,偶然通过其中几本,最多也就4、5本,很难推销。因为,各学校都有自己教学的风格化、连贯性---如果六年小学,一个科目用多种不同的教科书,难免重复、混乱、矛盾、难解。。。校长接受--教师、学生、家长也不会欢迎。
语文不是我的专长,看过内容,很难评定,也无需我评定。不过,作为插图设计师,自然对课文要有所了解。
从23年侵浸在革命红色斗争浪潮中成长的我来看,内容浅白、亲和、积极、向善、公道。。即使涉及中外历史名人,也只是注重人性、人格的方面,政治倾向,几乎难以寻找。斗争和仇恨的内容,更是无踪无影,
70年代中,香港虽然还在殖民时期,可是,对英国的“檫鞋”(拍马屁)内容,完全没有,更不要说歌功颂德了。
不久之后,我进入政府文化娱乐署工作,看到的情况也一样,除了一张陈旧、封尘的、年轻的英女皇的相片之外---几乎感觉不到殖民色彩。一两个来自伦敦的经理,对香港上司也像我这个小职员一样不卑不亢--午餐时,一起喝茶吃点心,嬉笑怒骂。。。
对自己自信的政府不会在乎市民的吹捧,他们更在乎市民安分守己---老老实实交税。
当时经济起飞,贪污是政府和民间最大的敌人,于是,成立“廉政公署”,才是政府首要政策。
教育范畴,往好说,尊重中华文化;换句话说:自生自灭--反正是借来的地方。
再说,百年来,香港的基督教、天主教、伊斯兰教、回教、佛教、道教、右派、左派等不同体制、信仰的学校,一直有自己教育的方式方法,各自为营,各显神通,互相尊重--政府没必要、也没可能统一道德、教育的准则。
教育风貌,各有取舍,不过,总要与时代节拍、社会发展、经济状态、人文素质有着紧密连接。
而我所看到的本出版社的插图,还停留在“大眼蛛、长眼睫毛、洋娃娃”的上世纪30-40时年代的《良友画报》--还不是高手之作。
当年“亚洲四小龙”的起飞,香港的美术教育还没跟上,缺少优秀的插图家,不足为奇。我并不优秀,只是在适当的时代、遇到了适当的机缘--文革中自学积累的小半桶水,也有机会晃荡晃荡了。。。
当然,革命文革风的横眉竖眼、男女难分,不适合作香港教科书的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