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反方意见 张金梁:《砥柱铭》长卷非黄庭坚真迹

来源: hubanju 2011-12-26 14:11:39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457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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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时传黄庭坚书《砥柱铭》墨迹以四亿余元人民币的天价在拍买会上成交,几家报纸的记者和诸多朋友学生,纷纷打电话给我,询问对此的看法,我都没做正面回答,因为我关心的并不是价格,而是此墨迹是否为黄山谷的真迹问题。故近些天来根据手头上的资料对其进行了较系统的研究,结论是《砥柱铭》墨迹非山谷真迹,当是后人临摹之作,下面通过文献和书法两个方面的考据证明之:

一、 文献证明

文献中不少关于黄庭坚书《砥柱铭》的记载,最使人们重视的是《山谷别集》卷十一中的《题魏郑公砥柱铭后》,其文曰: 平生喜观《贞观政要》,见魏郑公之事太宗,有爱君之仁,有责难之义。其智足以经世,其德足以服物,平生欣慕焉。故观《砥柱铭》,时为好学者书之,忘其文之工拙,所谓我但见其妩媚者也。吾友杨明叔,知经术,能诗,喜属文;为吏,干公家如巳事。持身洁清,不以夏畦之面事上官,不以得上官之面陵其下,可告以魏郑公之事业者也。故书此铭遗之,置《砥柱》于座旁,亦自有味。刘禹锡云:‘世道剧颓波,我心如砥柱。’夫随波上下若水中之凫,既不可以为人师表,又不可以为人臣作则,《砥柱》之文在旁,并得两师焉。虽然持砥柱之节以事人,上官之所不悦,下官之所不附,明叔亦安能病此而改其节哉!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庚寅系船王市,山谷老人烛下书,泸州史子山请剜诸石。

此段文字出自明嘉靖徐岱所刻《山谷别集》,《四库提要》谓其“不失宋本之遺,非外間他刻所及,”对其真实性和可靠程度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再看流传至今的《砥柱铭》墨迹,其分为两大部分,前者为魏征《砥柱铭》内容,后段亦有跋,其文曰: 魏公有爱君之仁,有责难之义,其智足以经世,其德足以服物,平生欣慕焉!时为好学者书之,忘其文之工拙,我但见其妩媚者也。吾友杨明叔知经术,能诗、喜属文,吏干公家如己事,持身清洁,不以谀言以奉于上智,亦不以骄慢以诳于下愚,可告以郑公之事业者也。或者谓:世道极颓,吾心如砥柱。夫世道交丧若水上之浮沤,既不可以为人之师表,又不可以为人臣之佐则,砥柱之文座傍,并得两师焉!虽然持砥柱之节以奉身,上智之所喜悦,下愚之所畏惧,明叔亦安能病此而改节哉!

对比可知,“墨迹”跋语与《山谷别集》中《题魏郑公砥柱铭后》文字内容大致相同,但仔细分析研究之,发现二者行文有高低真假之分。

为了论述方便,现将二跋语相异处拈出几处对比,《山谷别集》简称“集”,语用黑体字;《砥柱铭》墨迹简称“墨”,语用楷体字,每条后用“案”加以讨论:

集:余平生喜观贞观政要,见魏郑公之事太宗,有爱君之仁,
墨:○○○○○○○○○ ○魏○公○○○○,有爱君之仁,

案,二者除在语句上的繁简区别外,最重要的是称魏征有“魏郑公”、“魏公”之别。

“魏郑公”,“魏”是姓,“郑公”是爵位“郑国公”的简称,如此尊称是古人通例,如颜真卿封“鲁国公”,人称“颜鲁公”,一般不会与他人混淆;

“魏公”则不同,魏姓中有德望的老人,都可以如此称,难以专指。

应该注意的是,“魏郑公”不能简称“魏公”,就如“颜鲁公”不能简称“颜公”一样,这在古人是非常注意的。

另外,《题魏郑公砥柱铭后》后面有句“可告以魏郑公之事业者也”,又提及“魏郑公”,而“墨迹”则谓“可告以郑公之事业者也。”

在此又将“魏郑公”称为“郑公”,很不讲究。

再者,前称“魏公”后呼“郑公”,不知者可能认为是两个人,自取混乱,为行文者大忌。



集:故观《砥柱铭》,时为好学者书之,忘其文之工拙,所谓我但见其妩媚者也。
墨:○○○○○○○ 时为好学者书之,忘其文之工拙,○○我但见其妩媚者也。

案,对比可以看出,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说读《砥柱铭》被其内容感染,愿意为好学者书之。而“墨迹”则前面没有点明《砥柱铭》之文,便说“时为好学者书之”,显然语句不通,也就是说不知其“书”什么内容?

“我但见其妩媚者也”,语出《新唐书·魏征传》,因魏氏以能谏称,人皆惧其威,而“帝大笑曰:‘人言征举动疏慢,我但见其妩媚耳。’”山谷在此引用之,故语前加“所谓”,以示借用之言;而“墨迹”无“所谓”二字,便觉捉襟见肘了。


集:不以夏畦之面事上官,不以得上官之面陵其下,
墨:不以谀言以奉于上智,亦不以骄慢以诳于下愚,


案,“夏畦”见《孟子·滕文公》:“曾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朱子集注云:“胁肩、竦体、谄笑、强笑,皆小人侧媚之态也。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

《别集》在此用典,认为不能以小人侧媚之态奉承上司,也不要因为自己的官比下属大而欺凌他们。“墨迹”此句为“不以谀言以奉于上智,亦不以骄慢以诳于下愚”,《论语·阳货》载:“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上智”、“下愚”分别指极聪明、极愚蠢的个别人,不能代表与国家社稷有关的官宦,因此句子难以讲通。疑“墨迹”之“上智”、“下愚”分别代表“上官”、“下官”,而这样本身就有阿谀上司贬低下属之嫌,意境低下与《砥术》精神悖离,决非山谷之言。


集:故书此铭遗之,置砥柱于座旁,亦自有味,刘禹锡云:世道剧颓波,我心如砥柱。
墨:○○○○○○ ○○○○○○ ○○○○ 或者谓:世道极颓○,吾心如砥柱。

案,二者比较可以看出,《别集》所借用的刘禹锡诗句,是承上“故书此铭遗之,置砥柱于座旁,亦自有味”而来,也就是说用刘禹锡《咏史》的诗句来概括升华前面的言语。

古人作文经常如此,而以《诗经》之句结束者为多。“墨迹”没有“书此铭遗之”之事,将“刘禹锡云”书为“或者谓”,出语突兀无所依托,且后面刘氏的两句诗中的十字,漏一字别一字,不能成句,出现了硬伤。


集:又不可以为人臣作则,
墨:又不可以为人臣之佐则,

案,“墨迹”中之“佐则”之句不通,“佐”字当为“作”之讹。


集:虽然持砥柱之节以事人,上官之所不悦,下官之所不附,
墨:虽然持砥柱之节以奉身,上智之所喜悦,下愚之所畏惧,

案,《山谷别集》此句说用砥柱之节为人做事之不易,其结果可能是上司不高兴,下属不赞成。“墨迹”则谓其结果是“上智之所喜悦,下愚之所畏惧”,在此又出现了词难达意的“上智”、“下愚”,让人使全句无法理解。若其“上智”、“下愚”分别指“上官”、“下官”,那样又会得出正直办事“上司高兴,下属害怕”的结论,这样就会更加远离《砥柱》精神了。


从上面的比较可以看出,《山谷别集》所载《题魏郑公砥柱铭后》,行文流畅境界高雅;而“墨迹”之跋文浅意悖难以通读,且有不少为明显的错误和硬伤。

《宋史·黄庭坚传》载:“苏轼尝见其诗文,以为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世久无此作。”相信诗文书法皆称大家的山谷,是不会出现如此众多低劣错误的。


对比可知,《山谷集》中《题魏郑公砥柱铭后》与“墨迹”中跋语,应是同一个内容的两种版本,有明显的属从关系。也就是说,“墨迹”之跋语,是从《题魏郑公砥柱铭后》删改而来。

山谷书于“建中靖国元年正月”的《砥柱铭》,史氏实现了刻石的诺言,据宋王象之《舆地碑记目》卷四“泸州碑记”载:“黃太史書《〈砥柱銘〉碑》在高寺。”于是拓本流传于世,为学习山谷书者提供了方便。古人学习书法获得碑帖不易,一旦获得便心摹手追不厌其烦,以背诵默临为能事,从流传至今的《砥柱铭》墨迹看,其应该是时人背临山谷书而成。


砥柱铭》为魏征名篇,临摹者能熟背其文,所以书写很少出错,而山谷跋文为感想之作,临摹者对其不太着意,故在背摹时有随意改写和错谬处。

从中可以窥见,临摹者的学问修养较为浅薄,对古诗典故掌握不多,故在改写上出现了很多错误。

应该说明的是,《砥柱铭》墨迹只是临摹者乘兴习作,并非故意鱼目混珠。相反,临摹者怕让人产生作假嫌疑,所以故意不书山谷落款。其没想到的是,由于此临摹作品颇具山谷神韵,最终还是被当作山谷书迹而流传于世。


或问:“墨迹”无款,是否因山谷是元祐党人,为了便于在社会上流通交易将其割掉?答案是否定的,原因是此作为山谷赠人之作,当收藏在受书人家中,不可能随意在社会上交易;再者跋中带有被赠人的名子,若割款为避免祸灾的话,只割掉山谷名款也无济于事。

再问:“墨迹”有无可能是山谷“建中靖国元年正月”所书之前赠予杨明叔者?即山谷先前曾书此“墨迹”赠杨,后发现书写不精且跋语有失误,便修改后重书相赠,《山谷别集》所记之文为后者。后来后者失传,前者保留了下来?

回答也是不可能的:一是善于为文做事谨慎的山谷,在赠人的巨作中不会出现言辞上的硬伤和错误;
二是如此巨大的作品,不可能以相同的内容赠于同一个人;
三是若真有重书之举动,则《山谷集》、《年谱》以及其它资料中当大书此等逸事,特别是在重书之跋语中,山谷要对重书原因加以说明。而这些情况都没有,由此断定,假设是不成立的。



二、 书法证明


书家作品有草稿与正稿之别,草稿是个人一般不公开的非正规作品,其文辞书写有很大的随意性,即便如此,当我们面对古人之草稿时,总是能从看似混乱的文稿书法中理出头绪,其书法也表现出“翰不虚动,下必有由”的严谨。甚至在这没有束缚的空间内,更能显示出书家的水平,如《兰亭序》、《祭侄稿》、《争座位》等名迹,都是在草稿名作。黄庭坚早年作品行书草稿《王长者墓志铭》,虽然圈点众多,但仔细研读则文句精确书法严谨一丝不苟,很难找到破绽,这就是大师有别于常人的原因。《砥柱铭》墨迹是行楷书,且是长篇大幅的赠人之作,创作者会更加认真对待。但细品“墨迹”,会从中发现诸多在黄氏其他作品中难以见到的谬误,

现简单归纳如下: 1、错别字问题 如在墨迹中所出现的“祝”、“礼”二字,皆将“示”旁书为“衣”旁,这个问题人们大都注意到了,此两个偏旁意义差别很大,古人特注意区别之。这不但在山谷传世书作中见不到以“衣”旁代替“示”旁的字例,就是在其之前的正个书法史中也罕见之,书写特别混乱的六朝碑志造像,对此也毫不含糊。因此说,以严谨著称的山谷是不会犯如此明显而低级错误的。另外,“墨迹”中“至于”之“至”,山谷书写笔顺较为特殊,从上到下一笔写完,最后再加下面土部之竖,临摹者对此掌握不熟,起笔稍虚,最后加竖犹豫用笔不实,使“至”字状同于“玄”;再如“卑宫”之“卑”,笔法含糊不清似是而非;还有上文提到的误书“作”字为“佐”,这都是因为山谷书写时笔法有异他人,而临摹者不能全面理解运用的缘故所致。

2、书法问题

①“过之”和“不及” “墨迹”书法,粗看颇似山谷书,然长时间面对,便感到问题众多,在用笔上最主要出现了“过之”和“不及”的两个极端性。所略“过之”则将大撇大捺及向上的钩,表现的夸大太过。山谷之书的捺,出锋势由中锋而出,所以出锋之势自然承之,非常舒展。而“墨迹”出锋的尖皆下压,显得做作小气;撇笔不少尖细如鱼剌者,缺少圆劲,如“觐”、“轸”、“之”“铭”“仍”“命”等。更明显的竖弯钩,临摹者极力的夸张用笔,如“也”、“荒”、“纪”等,向上之笔皆筋骨外露,有声斯力竭之感。“不及”之处亦多,如“心”底之字,临摹者大都不能转腕回锋顺畅而书,下笔犹豫行笔胆怯,出现了生硬残缺之型;“戈”之竖钩的半截半块,于山谷之书大相径庭,这都是临摹者顾此失彼的表现。

②程式化 山谷书虽然有规律可寻,但大都内中变化丰富出人意料,而“墨迹”则书写程式化非常明显,相同的偏旁部首,机械组合没有变化,如“系”旁的下三点做平行状非常剌眼;另外“心”底、“戈”部、“月”部等基本全篇一律,书法艺术性较差,这正是临摹者举一反三以此类推的习惯做法。

③力弱 “墨迹”看上去长枪大刀很有力量,细品则缺少锥划沙印印泥之妙,这是临摹者功力不及所致,如“有司”之“司”、“莫顾”之“顾”气靡力弱,完全失去山谷书法精神,令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在自跋之语“责难之义,其智足以经世,其德足以服物,平生欣慕,”及“虽然,持砥柱之节以奉身,上智之所喜悦,下愚之所畏惧,明叔亦安能病此而改节哉”两段的书写上,可能由于临摹者书写时间较长,一时走神失去了感觉,结字逼仄笔力靡弱,完全失去了山谷之书的特点,这也是一般临摹者书写疲惫后所容易出现的现象。

④内涵单调 “墨迹”书法表现出了内涵较为苍白,这是因为临摹者只在山谷书上下大功夫,而对山谷曾师法的苏东坡及《瘗鹤铭》等书法没有涉猎的缘故,所以字里行间显得单调乏味。我们所看到“墨迹”所出现的与山谷流传真迹不一致处,大都是临摹走样或不到位所致,并不是变法的结果。


三、 余论

比较而言,山谷墨迹流传不多,人们都希望其书真迹多出现几件,特别是如此巨大者。但我们应该尊重历史事实,不能认为有此愿望就不讲原则,用一种原谅宽容心理来面对“墨迹”,将其中所有的失误都让山谷承担,试想山谷之所以能被世人誉为大文豪、大书家,就是因为其有一枝格调高雅出类拔萃超凡脱俗点铁成金的笔。

若不讲原则将一些格调庸俗艺术水平低下的赝品强加于古贤,这是对他们的亵渎,他们在天有灵会大呼冤枉的。

《郑板桥全集·自序》云:“板桥诗刻止于此矣,死后如有托名翻板将平日无聊应酬之作改窜烂入,吾必为厉鬼以击其脑。”由此可见,古贤对待自己传世作品的态度是多么严肃认真。

当今中国国力强盛经济繁荣,流传于海外的中国各种文物不断回归,这无疑也是对国内鉴赏家学识修养眼力人格的全面考试,我们的答卷可不能让海外的人笑话啊。 最后要说的是,尽管《砥柱铭》墨迹非黄庭坚所书,但其仍然是重要的历史文物,具有非常高的收藏价值。

2003年在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上,隋贤临长22厘米、宽为30、7厘米的《出师颂》,故宫以二千二百万元人民币收购。那么此宋贤临摹长八米有余,且附有许多题跋的《砥柱铭》“墨迹”,其价格高昂是在情理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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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一些图例 -hubanju- 给 hubanju 发送悄悄话 (100 bytes) () 12/26/2011 postreply 14: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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