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意义上的“画家村”一词应该是个舶来品,他原本指的是:19世纪欧美各国,一批以艺术为生的职业艺术家(以画家为主,但不光是画家)出于艺术的目的或需要,聚居到某个乡村,在那里居住和作画。这一艺术家的聚居地,他们把他称作“画家村”。
例如在19世纪出版的一本介绍枫丹白露画家村的书的题目就是“Fontainebleau: Village Communities of Painters”。另一本介绍比利时 Laethem-Saint-Martin画家村的法文书,用的是“Les Villages d`Artistes”。在专门研究这一现象的某些学术著作中用的是:Rural Artist Colonie。Artist一字既可以指画家,也泛指艺术家,因为事实上在“画家村”现象中还有雕塑家、作家和诗人等参与其中;用Colonie(同Colony)我想可能是强调由城市“移民、侨居”到乡村的意思。
说在现代意义上,是为了和咱们过去曾有过的另外两种情况区别开:一是和历史上很多民间艺人聚居在一起生产木版年画的桃花坞、杨柳青这样的“画家村”区别开;二是和大跃进时人人画画放卫星的“壁画乡”、文革期间的户县、金山农民画的“画家村”区别开。
从网上资料看,90年代初圆明园画家村参与者的回忆中,都谈到了他们的“枫丹白露”情结。这一情结表明:圆明园画家村和19世纪西方现代艺术初期曾广泛出现的Rural Artist Colonie (乡村艺术家聚居地)现象,有着意识上或形式上的某种关联。
虽说在50年代上大学美术史课时,就知道枫丹白露和巴比仲画派,但对“画家村”的具体史实却不甚了了。为了弄个清楚,我翻看了一些有关书籍,发现还挺有点意思,于是现买现卖,东摘西抄,贴在这里供博友们参考。
直到19世纪初,欧洲的艺术中心仍在罗马,一个年轻艺术家如果没有去过罗马,便意味着他受的艺术教育还没有完成。于是各国的艺术学子便纷纷来到罗马学习(如法国达维特、盎格尔、俄国布留洛夫都曾拿着罗马奖学金来此进修)学习的内容是根据创作历史神话题材所需而安排的,如临摹古典作品,画人工光线下的室内作业如肖像、人体之类。
前来罗马的欧美学生,由于语言和生活习惯的差异,为了生活方便,一般愿意同同国籍的人以及本国侨民聚居在一起。当时有些艺术家,如一些年轻的德国艺术家,在罗马郊区租了一个废弃的修道院,“留着长发,穿着老式的长袍”在哪里居住。但这还不是后来真正意义上的“画家村”
进入19世纪,随着工业革命和都市化的进程,欧洲的另外一些大城市如慕尼黑、安特卫普和巴黎也形成了国际性的艺术中心。尤其是巴黎,在70年代替代罗马成了公认的西方艺术的中心。各国的年轻的艺术家,不用再去罗马,而是来到了巴黎。
巴黎一年一度展出几千件作品的大型国家沙龙,更是吸引着大批的年轻艺术家前来。因为一旦你的作品参加了沙龙展出,便意味着你被官方证实是个成功的艺术家。便能开始卖掉画、接受订货,意味着经济上的自主,意味着可以买房、结婚....
但在巴黎长期居住和做画的价钱是昂贵的,来到巴黎也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能“中举”,一旦沙龙结束,年轻的画家们便纷纷离开巴黎,寻找可供居住和作画的便宜去处。离巴黎不远的郊区乡村当然是一个首选。选择的条件,首先是低房租、花钱少,住房的主人友善,能提供画画和生活上的各种方便,;还有就是当地人要能理解他们的工作,最好还能容易地找到画画的模特儿,包括风景和人物。于是便有了第一个名副其实的“画家村”:位于巴黎近郊40英里处枫丹白露森林中的巴比仲。
和当年在罗马一样,一些志同道合的同行聚居在“画家村”,无疑对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有很多好处。他们可以自由交往,一起作画,减少孤独;还经常相互观摩作品、共同探讨艺术上遇到的问题或心得体会。
19世纪后半期,有两个影响了年轻艺术家的重要动向,一是艺术教育方式的渐渐改变,面对自然物象作室外写生的风气开始兴起,许多画家半年以上的时间是在乡村做画;二是思想界和文学艺术界对工业化后都市生活的不满及对传统的农村生活的留恋。
1885年Magazine of Art杂志写道:“我们这个世纪值得注意的一个倾向是艺术家、文学和绘画所显示出的对下层阶级的兴趣...”在基本没有被现代社会的世故和物质主义所腐蚀的传统乡村生活中,人们看到了一种和18世纪那些“野蛮的贵族”相比显示出来的巨大的“道德价值”。当时一批大作家如维克多·雨果、狄更斯、陀思妥耶夫斯基…尤其是大家熟知的托尔斯泰,(他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为农民的美德辩护的作家)都有这方面影响很大的作品。
在画家中,可以说大部分是激进和倾向于彻底的社会改革的,但他们大都并不真正关心政治,多半是出于艺术上的一种信念,以阐明他们很同情和喜欢去画这些受压迫的乡村百姓,他们尊重这些人们,就像17世纪画家们尊重罗马郊区吹竖笛的牧羊人一样。
那个时期,在描绘农民和乡村生活的实践中最为成功和影响最大的画家,是画“拾麦穗”的米勒和画“垛草”的巴斯提安·莱帕什。他俩都有过童年在农村生活和成长的经历,都分别是法国两个最重要的“画家村”的成员,又都在当时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和声望,他们的身体力行影响了一代年轻的艺术家。
莱帕什在临死前,对一位年轻画家说:一个没有根的艺术家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的,最好回去画养育你成长的一处乡村,要比在侨居国外环境中工作好得多。他自己,几乎所有的好画都是在故乡及其周边地区完成的。他的谈话在1885年2月的美术报上发表后,激起了巨大反响。一大批当时侨居法国的外国艺术家,最后都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故土,并在哪里创建了自己的“画家村”,成为自己国家那个时代领先的重要画家。于是“画家村”成了19世纪后半叶西方艺术史上的一个“国际现象”。
各地“画家村”的画家成员,多种多样,风格各异,那个时期的各种流派,如现实主义、自然主义、象征主义、印象派、后期印象派、纳比派…一直到表现主义,各种画家都有,有的画家本身就处在不断地变化中。
“画家村”的画家一旦出了名,便引起了社会公众的注意,尤其是新闻媒体。接着是旅游者的到来,许多业余粉丝画家也接踵而至,时间长了,慢慢就失去了当初追求新艺术的初衷,变成了一处文化旅游地。后来当户外作画已不再成为画家必要,描绘农民、渔民的题材不再时尚时,“画家村”也就渐渐成为留在人们的记忆中的一段历史了。
二)两个影响最大的法国“画家村”
1)枫丹白露 ,巴比仲:
在16世纪,国王法兰西斯一世在枫丹白露森林中心,修建了一座以猎神狄安娜为神明的,融汇当时最领先的意大利建筑和艺术的皇宫庭院,被称作是“现实世界和古典神话世界的一种奇特的混合”。国王死后此宫苑作为一般狩猎者的住所而幸存了下来。19世纪初,陆续有一些旅游者开始探索森林,他们很惊讶,离巴黎才40英里远的地方,居然还是如此原始和未开化。随着,1820年代开始已有不少风景画家闻风来到森林写生,大都住在森林的东北边上。在森林中间发现巴比仲村的据说是柯罗的两个学生。在学生的引领下,柯罗也曾来到这里写生作画。
随后来到的重要画家是卢梭(1827)、接着是丢普勒、迪亚兹和杜宾尼形成一个巴比仲风景画派。米勒是1849年来的,他是所有知名画家中在巴比仲住的时间最久的。另一个不同处,米勒专注于画人物而不是风景。他的成功给巴比仲带来了巨大声望。
在巴比仲住过的画家很多,列一些大家比较熟悉的:印象派的莫奈、西斯莱、和巴齐依;罗马尼亚的格里高列斯库和安德列斯库;匈牙利的蒙卡奇;德国的莱勃尔曼;美国的威尔和哈里森;丹麦画家克劳伊尔;苏格兰格拉斯哥画派的创始人古特里;瑞典画家拉尔森等…很多人都起了推广巴比仲“画家村”的作用。
2)布列塔尼,阿旺桥:
法国西海岸的布列塔尼,被称为第二个“阿卡迪亚”(世外桃源的意思)19世纪初,所有去那里访问过的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中世纪。那里的居民其实不是法兰西人,而是欧洲历史上最早的凯尔特人,当年为躲避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入侵,从英国度海来到了布列塔尼。这个民族有一种独立的精神,一直保持着自己强烈的民俗和天主教传统,与其他民族迥然不同。特别是服装,在法国,是少有的几个保留传统民族服装的地方。这可能也是吸引许多画家来此作画的重要原因。
19世纪,布列塔尼几乎遍布“画家村”,其中最出名的是阿旺桥。这是一个传统世俗型的美丽的村镇,沿着急速流过的阿旺河,两岸都是礁石和瀑布,镶嵌着磨坊和古色古香非对称的住房,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有着很多的树林,居民以木材为主要能源,非常注重植树和创建花园。这些可能都是“入画”的因素。镇的另一侧有一个码头,向英国出口土豆。一条美丽的路从阿旺桥通往大海,是画家们最喜欢作短途旅游的好去处。
来这里的法国画家中,开始有影响的是莱帕什和徐悲鸿的老师达仰。后来高更曾二度来到这里,在这里开办过美术学校,建立了自己的“新绘画”,影响了塞律西埃、德尼及纳比画派的创立。在这里还有许多的美国画家,如哈里森和威尔等,他们把这儿的影响带到了大西洋的另一边。
三)部分与画家村有关的画家和作品介绍:
“爱的森林” 1900 (下) (照片资料)
《圣女贞德》是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重要的长期陈列品
(我拍的现场照片)
此画标志着他“新绘画”风格的形成
这个画家村比较晚,以象征主义、印象主义和表现主义风格为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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