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而悟 (2009年)

来源: 梅满 2018-04-06 09:50:54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6026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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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九年

 

(一)

 

二零零九年,毕业十周年。杜飞宇和关心三十二岁,蔡明亮和沈晨三十三岁。老蔡三十三岁。肚子三十五岁,党理想三十六岁,陆离则到了四十不惑的岁数。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似乎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为了毕业十周年,大家又聚了一次,因为小飞鱼的时间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这次聚会明亮建议特地选择到了海南。明亮是这样想,每年都在北京,大家的工作越来越忙,生活也越来越繁琐,好像也只有年末才有空,而年末的时候杜飞宇肯定是回不来的,她也只有暑假最方便回国。再加上十周年怎么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这次明亮拿出了当年学生会干部的劲头,早早通知了各位,又督促着大家都务必各自安排时间,按照明亮的话,这是一个应该让大家放下一切的聚会,“别告诉我,请不下来假,” 明亮说:“工作这么多年还不能在大BOSS那要到这点假期,那你太失败了!时间挤一挤,工作停一停,地球离了你一样转的欢....”

终于在美丽的七月中旬大家在海南聚在了一起。按照明亮的预想,这次机会一定要热闹,还要隆重,而且还让大家有放松的感觉,所以她特地通过商业关系在海口这家酒店给大家定了房间。

 

清晨的阳光下,蓝天碧海,杜飞宇的两个小宝贝在阳光下越发的粉雕玉琢,他们集中了爸爸妈妈的优点,有西方人的轮廓又有东方人的细腻,在各位叔叔阿姨的手上传来传去大家都亲不够,爱不够。小男孩,中文名叫凯尔,小女孩的中文名叫凯斯,都随从英文名字的谐音。两个孩子虽然是双胞胎,但是长得不是很像,小姐姐总的来说看起来更像肚子,小弟弟则更像杜飞宇。飞宇说他们俩的性格也迥然不同,凯尔喜欢静,喜欢一个人玩,动手能力特别强,小小年纪就能够很好的组装各种玩具。而凯斯,是百分百的小女孩特质,语言能力强,爱撒娇,就愿意和很多人一起玩。

明亮一手抱着一个,一边大笑起来。”你看,男生和女生从这么小开始就不一样,我才说了一句冰淇淋,凯斯就跑过来了,大眼睛看着我,盯的我心都化了,而凯尔根本不理我,自己坐在那认真的堆沙子,这孩子这么小做事怎么这么专心,真难得。

杜飞宇说:”也不是, 他只对他感兴趣的东西特别专注,如果他不感兴趣的事他一点也不想干。”

明亮耸耸肩:”谁不是这样,我也这样啊。“

“可是凯斯不这样啊,她不喜欢的事但是如果需要的话,她也会去做。” 飞宇有些担心的说。

”他是男孩子,当然和女孩不一样。” 关心拍拍飞宇的肩, “你呀,真操心。”

飞宇笑了笑,“大家都说我们好运,一生就是一对,一次解决问题,其实我倒是宁愿能够前后有一个时间差,至少我们能拿一个先练练手,现在好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性格还这么不同,我每天的头就大了,跟带个兵团那么累。”

关心抿着嘴笑了笑,“小飞鱼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倒真想要这种累呢,可惜没有这种福气。”

飞宇转过头看了看,她低声的说:”关心,怎么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消息吗。”

明亮,在旁边听见了也无奈地抿抿嘴,”这种事情真的是不好说,我们公司也有好几个,各种办法都试了,就是怀不上,我现在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中国人都怀不上,在美国生孩子怎么那么方便,我美国的同事每家都至少有两个,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污染真的对人的身体有很大的损害。”

沈晨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理想注意到了沈晨的沉默,他碰碰关心,关心赶紧给沈晨递过去一杯椰汁,沈晨点点头,勉强的笑了一下,突然她起身来对海滩上的思晨喊了一声:“思晨,你小心一点,别往大海里面走。”

陆思晨理都没理妈妈,继续迎着海浪往深处走。沈晨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思晨沉默的,但是狠狠的将母亲推开,母子两人僵持在那里。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到一些异样,党理想走了过去对思晨说不可以这样对妈妈,陆思晨看了看理想,没再说什么,就回沙滩上坐了,沈晨也什么没说默默地退回到桌子边上,但是大家都看见了她眼里涌上的泪花。

老蔡赶紧缓和气氛,他给孩子们做了很多很多美丽的花环,又忙得不亦乐乎的给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做水果沙拉,他招呼着思晨,“思晨,快来呀,再不来好吃的都被弟弟妹妹吃光啦。” 思晨慢慢地站起身走向老蔡,脸上的表情是敷衍的,完全没有孩子的喜悦。

飞宇看着细心的老蔡将各种水果切成小细片喂自己的两个孩子,由衷的赞叹:“老蔡,将来一定是个好爸爸。”

蔡明亮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去。

飞宇看向明亮,“还是不行吗”?

明亮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还在做治疗吗”?

明亮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没再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了,妇科的专家已经做了最后的诊断,他们也对我天生畸形的输卵管做了改造,可是就是怀不上,你们也知道我流产两次了,这种情况下的子宫不受孕的机率越来越大,我真的不知道我这辈子....”

杜飞宇急忙将一个菠萝块递过来堵住她的嘴,”好了,别说了,一定会有的。” 明亮无奈的笑笑,也就不说了。

傍晚的时候,蔡明亮和老蔡手拉着手在沙滩上散步,大概是看到了星空下的那片海,明亮突然又想起了他们在日本蜜月的时候,她的眼睛湿润了。

“老蔡”,明亮看着眼前的大海,“咱们还是离婚吧”。

老蔡将她转向了自己,“明亮,又怎么了?”

明亮沮丧的低下头,“我真的不是闹着玩儿,也不是赌气,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失败,看到你今天跟小飞鱼的两个孩子玩得那么开心,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能给你带来快乐,与其让我这样总在内疚中生活,还不如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自由,我再也不会觉得我欠着谁了”。

老蔡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停了一会儿,老蔡说:“明亮,我这个人嘴笨,也说不好想说的话,我就是想再告诉你一次,你千万不要有这种对不起我的感觉。我当然不能对你撒谎,说没有孩子对我来说是不在意的事情,你知道我是多么喜欢孩子,可是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因为我知道你对我的生命有多么重要。我宁愿我们现在这么过着,也不愿意去赌一个没有你的未来。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至少今天此时此刻我真心真意地跟你说,能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是生命上最重要的意义之一,有没有孩子就是锦上添花的一件事。”

明亮推开老蔡,注视着他的眼睛:“老蔡,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你刚才用了‘宁愿’这个词,你....”

老蔡看着明亮,突然有一点火,”明亮,可以了,请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不,” 明亮任性的说,“我要你说,我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老蔡的眉头皱紧了,“明亮,你总是说我有自卑心理,我现在看你才有自卑心理。你至于吗?难道还让我跪下发誓不成?”

明亮有些生气,“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次,又怎么了?”

老蔡的声音也提高起来,“可是我不想说。你明知道这个话题就像我心里的一根刺,其实逐渐的那根刺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没有那么疼了,可是你总会在某个时刻用手按一下它。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吗?你总是想让我对你做出一份保障,告诉你我爱你,亲爱的,你是最重要的,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可是你考虑到每一次你这样拷问我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你考虑过我吗?明亮,我爱你,你让我每天说一百遍都行,可是我求求你,不要总期待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没有孩子。我在乎,我当然在乎,但是我认命了,可以吗?因为我爱你。” 老蔡哽咽了,他迅速地向酒店跑了回去。

明亮楞住了,她真的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过问题,老蔡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过这样的话。她独自地坐在那里,突然感到很悲凉,她自我反省着,每次两个人发生矛盾,老蔡总是会第一个让步。而这种忍让是不是已经成了明亮的习惯,她只顾到了自己的痛苦而忽视了老蔡的痛苦,就像老蔡说的,其实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慢慢的磨平了,但是就是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祟,总是时不时地提起它,这样对老蔡是很不公平的。明亮坐在柔软的沙滩上,一个人轻轻的脚步走了过来,是杜飞宇。

她慢慢地在明亮身边坐下,“明亮,不是我故意偷听啊,我刚才就在椰子树那儿坐着,我听到你们俩的对话”。她小心的说:“明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是想批评你,可是我觉得老蔡说的是对的,其实婚姻生活中也好,和朋友的关系也好,有的时候我们就是习惯成自然。当一个人总是让步,另外一个人也就养成了习惯,其实说起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跟我们家肚子也是这样的。我现在告诉你吧,那天我也在反省自己,因为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早餐没有准备好我就感到很生气,可是突然我意识到为什么总是肚子在做早餐呢?这难道不是应该是两个人的工作吗?我们真的永远不要把别人的好意,包括爱情,当成是我们应得的东西,任何的关系都是需要去爱护,维修的,你说是不是?” 明亮点了点头,“你说的是,飞宇,谢谢你。”

 

(二)

 

第二天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坐在沙滩上品尝着可口的椰汁,看着飞宇的两个孩子在沙滩上跑来跑去。老蔡由衷的说,“飞宇,你和肚子真是有福气,看你的这两个小宝贝又漂亮又聪明。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有这样两个孩子,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飞宇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这个时候,明亮过来轻轻的依偎在老蔡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老蔡诧异的看了一眼,显然是没有想到说这话的时候蔡明亮就在自己的身后。他慌恐的站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明亮,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明亮温柔的用手覆住他的双唇,“嘘,别说话”。她将小凯斯抱在自己的怀里,“来,让阿姨给你擦擦汗,看这小脸儿晒成这个样子”。

小姑娘也像小猫咪一样,轻轻的依偎在蔡明亮的怀里。她鬓边柔软的头发燃起了明亮心理那种天然的母爱。她把下巴放在小姑娘的头上,轻轻的摩挲着。怀里那柔软的小肉体,让她心怀荡漾。明亮伸出一只手,拉住老蔡。老蔡低头,看见明亮和小姑娘相拥着,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

理想看到这么感性的一幕,赶紧把小凯尔拉了过来用轻快的语气说,“好啦好啦。都忘了我们这个小宝贝了。哎呀,你看你滚的这一身沙子...” 理想用手拂去孩子身上的沙子,没想到凯尔大声的嚷嚷起来,”NO,NO….”,

“怎么了怎么了?叔叔弄疼你了吗”?理想有点着急。

杜飞宇闻声过来,“你别管他,这孩子就这样,特别不喜欢别人抚摸他的后背,我早发现这件事情了。你可以抱她,但是就是不能碰他的后背,好像有什么敏感区似的”。杜飞宇特地用手抚摸孩子的后背,果然他就烦躁起来,用小手使劲推开妈妈,嘴巴也翘起来,一个劲的说NO。这是凯斯也跑了过来,“不要碰弟弟的后背,他不喜欢这样。”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关心说:“哎呦,这还有个代言人呢。”

飞宇说:“就是,凯斯话最多,总是替弟弟说话,所以现在凯尔说话还是只蹦单词儿,不说整句的。”

明亮也笑道,“男孩和女孩就是不一样,你看小女孩一抱就柔情似水,男孩就不愿意吃这一套,他不喜欢被人抱的。好了好了,快去玩儿去吧”。

关心一手拉着一个,带着孩子们冲下了蔚蓝的大海。老蔡和理想也赶紧跟了下了海。

明亮坐在沙滩上,向杜飞宇举了举手里的杯子,“我衷心的羡慕你。两个宝贝这么好,你这两个孩子的名字也起得好,一个叫凯尔,一个叫凯斯。中文的谐音又符合英文名又很有意义。”

飞宇点了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这个名字起得蛮好的,你不知道为着给孩子起名字,我跟肚子看了好几本儿名字大全呢,我现在呀,可是专家。你们的孩子将来都交给我,保证都给你们起漂亮的名字”。

明亮叹了口气,“托你吉言,但愿吧。”

杜飞宇转了过去搂着她,“一定的,明亮,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们后面响了起来:“是啊,名字这个东西是代表命数的。”

飞宇和明亮都吓了一跳,是一整天都躲在屋里没露面的沈晨。飞宇拍拍胸口,“吓死了,沈晨,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头疼好点了吗?中午吃饭的时候去找你,陆思晨说你头疼。这孩子还挺懂事的,你头疼他就也不出来玩,我们让前台给你们送饭了,你吃了吗?”

沈晨微微一笑,“谢谢你们”。

杜飞宇审视的看着她,“沈晨,这就是说有你想和我们说的?”

沈晨沉默着。杜飞宇急了,“沈晨,我们都知道你的生活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但是你不能这样,你得放下它,你得继续往前走啊。”

“我放下了,我很好呀。” 沈晨笑着,“你不知道吧,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了。我真的没事。”

“你没事?” 飞宇嚷了起来,她气冲冲的甩开明亮拉她的手,“你的事儿大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你这些症状真的让我们担心,你得去看医生。你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的。你不和我们说,也得去和个专业医生说。你这样下去不但对你自己不好,你也会影响到陆思晨的。你没注意到陆思晨是多么不快乐吗?你没注意到他和你的关系有多紧张吗?你真的就打算永远在你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立着一堵冰冷的墙吗?”

沈晨看了杜飞宇一眼,“杜飞宇,请你不要用美国人的思维方式来解决我的问题。我是成年人,我不是你的学生,不需要你的教导。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我永远不会相信我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某个和我素不相识的所谓的医生就能帮我解决。我不是小孩子,我不用趴在某人怀里哭泣着哀求拥抱。”

飞宇也激动了,“所以你的生活就成了现在这样。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包括我们,包括陆离。”

沈晨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明亮赶紧把飞宇拉到身后,“行了,你们俩都别说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生活中的事各人有各人处理的方式,婚姻中的细节除了自己别人也确实是不可能知晓得。但是沈晨,你必须知道我们真的是担心你,你的健康情况确实让我们都担忧,我们是关心你。先不说你离婚的事你一直不和我们说,这些我都理解,但是去年一年我们都在想方设法的和你联系,就是想让你去看医生,可是你一直躲避我们,我们是真心的想帮助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就认为真的不值得和我们说说吗?”

沈晨转过头去,沉默的看着大海。杜飞宇和蔡明亮也沉默了。沈晨看着在海浪中嬉戏的孩子们,陆思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像一个孩子了,他高兴的和党理想追逐着,互相泼着水,沈晨的眼睛湿润了。明亮和飞宇期待的看着沈晨,希望她能打开心扉,但是沈晨到底是什么也没说。长久的沉默后,杜飞宇忍不住了,又想说什么,明亮拉了她一下,轻轻的摇了摇头,杜飞宇垂下眼帘,泪珠顺着脸颊滴在了沙滩上,瞬间就被吸干了。

 

(三)

 

欢乐过后总是分离。转眼间。又到7月底了,杜飞宇带着孩子们飞回了美国。在走之前,她试着和沈晨联系了好几次,可是沈晨不是说忙脱不开身,就是电话根本没有人接。杜飞宇对此深深的担心,她再三地叮嘱朋友们一定要和沈晨见面,一定要带她去看医生。明亮郑重地答应了,也做到了。

 

明亮在和陆离进行了一次长谈后,和关心亲自跑到沈晨家强迫她上了关心的车,她们告诉他要一起聚会一下,但是实际上是带她去看了一个约好的心理医生。但是很不幸的是,整个过程中,沈晨是极度排斥的,因为患者的隐私需要保证,医生无法告知详细的报告,但最后医生还是简短地告诉了明亮和关心他认为沈晨是重性抑郁障碍,这种症状已经对患者的家庭、工作、学习、日常饮食与睡眠等身体功能都产生了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这是一种综合性的的失能状况。关心问医生她们能做些什么来帮助沈晨,医生说患者首先要配合,可是这个程度的患者总是认为自己没办法让身边的人理解,并且为自己的抑郁感到羞耻,所以他们会装作很好的样子,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快乐。

 

从医生那里出来,沈晨一直缄默。明亮有些担心的解释:“沈晨......”

沈晨转过头,情绪很激动:”蔡明亮,关心,你们俩放过我好不好?你们的生活是太休闲了吧,干嘛拿我来消遣?怪不得陆离一再叮嘱我今天在家,还撒谎说是因为要来接孩子,我还一直纳闷为什么他改了和孩子见面的时间,原来你们都是串通一气的。还说和我聚会?你们是我一直最信任的人,你们这样对我?我还能信任谁,都是骗子。我知道我的情绪肯定有问题,你们的丈夫没有背叛你们,你们当然体会不了我的痛苦。但是我没有抑郁症,我每天都在积极的工作,我的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我每天都在调整自己的心态,我不需要这些所谓专家的心理帮助,他们对我的了解怎么可能多过我自己?他们不可能帮到我。我需要的就是时间,我需要时间去一点点抚平我的创伤,你们明白吗?我早就放下了,可是你们一次一次的让我再次面对我已经放下的过去,你们是在帮我吗?”

关心走上前,静静地说:“沈晨,你别激动。首先,我们真的都很关心你。包括陆离,他一直和我们联系,一直都很担心你....”

沈晨叫了起来:”别跟我提这个人,别跟我提这个名字。”

关心望着她,“如果你这么怕提到陆离的名字,只能说明你并没有放下过去。和别人谈谈我们生活中的痛苦和失败并不是可耻的事情,你一直回避和所有人沟通,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抑郁症病症。你现在不承认是因为你根本不愿意面对,我查了很多资料,有一个患者说抑郁就像沼泽。你陷进去,越用力,越出不来,你不断挣扎,不断挣扎,向上使力,可你找不到支点,沈晨,我们就是你的支点,相信我们,相信专业的医生,好不好?你要相信你不是万能的,你需要帮助,这样你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慢慢恢复快乐的能力。你说你一直在自我调节,自我治愈,可是你依然不快乐,你依然在沼泽里沉沦,我们都看到了你已经花尽了你所有的力气。你不自己去要承受这一切,我们都在这。我想说的是,沈晨,你试一下,你把自己交出来,交给专业的医生,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好吗?试一下。”

明亮也走了过来,把手放在沈晨的肩上,“试一下,沈晨,不但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陆思晨。他还那么小,他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至少你要给他一个完整的妈妈。”

沈晨哭了,这是第一次她在朋友们面前哭泣。关心闭上眼睛,将沈晨紧紧地抱在怀里,又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奈。再坚强的人在疾病面前都是这样,有些事,要忍,还要认,三十岁,开始明白二十岁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渐渐的在生活中一点一点的消退了。

 

二零零九年的年底之前,发生在几个朋友之间的大事是:沈晨终于开始看心理医生;肚子研发的一个软件在业内收到了很大的关注;老蔡在稳扎稳打的干了十年后,因为两个急于功利的家伙争夺部门经理的位置,而老蔡淡定的态度反而得到了大老板的赏识,结果渔翁得利的被提了部门经理;关心积极的投入了社会服务当中,资助了零八年汶川地震中受难的家庭,发放了很多当地人民需要的物资,支持了很多当地的重建项目。在这个过程中。关心看到了地震中很多遗留下的孤儿,她想领养一个孩子并把把自己的想法跟党理想说了。理想说他还需要认真考虑考虑。关心对此很不理解,因为理想本身就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她以为理想会对收养孤儿这个想法大力支持,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理想并不是很积极的响应。理想没有再提到过孩子的事情,但是关心知道他一直在热切的期盼她能怀上孕,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关心现在能深刻的理解明亮说过的话了,当你失望到一定地步时,你就不再失望了,因为失望里面还有个“望”字,关心不愿意再去想了,一转眼,二零零九年的年底就这样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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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过瘾, 再接再厉 -波士顿棕熊- 给 波士顿棕熊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4/06/2018 postreply 10:47:38

谢谢 -梅满- 给 梅满 发送悄悄话 (62 bytes) () 04/06/2018 postreply 21:4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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