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而悟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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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

 

(一)

 

二零零七年的春节来了。当然在海外工作的人都知道中国的春节对于在海外工作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反正大家都得上班。但是杜飞宇和肚子还是按照惯例一样,和自己的本地朋友在春节的那个周末聚了一下,肚子也趁机大显身手,好好显示了一下和自己的岳母学的包饺子的手艺,得到了大家的啧啧称赞。杜飞宇将包好的饺子的照片儿,以及做的一些菜的照片儿都给妈妈发到了邮箱里,然后开始拨长途电话。这种国际电话卡平时用的还顺畅,就是到了这种节假日的时候,线路往往不通,有的时候还会听到别人的谈话声。经过几次尝试之后,终于听到了妈妈慈祥的声音。杜飞宇对着话筒大声说,“爸爸妈妈,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二老高兴的说,你“们包饺子了吗”?

“包了,包了。” 肚子抢着说,“妈妈,小飞鱼有一个特别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飞宇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妈妈,我怀孕了”。

“真的啊”,杜飞宇和肚子明显得听到电话那一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小飞鱼大笑了起来,“妈妈,你演电影啦,至于吗”?

妈妈也笑,“可不是我啊,是你爸爸一激动,就把手里端的盆儿掉到地上去了”。

妈妈有点半信半疑,“你不是上个月才跟我说打算怀孕的准备吗?这个月就怀上了,你没搞错吧。”

“没有啊妈妈”,飞宇笑着说,“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这种怀孕试纸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准确率,绝对不会错的”。“那太好了,恭喜你们呀。肚子的爸爸妈妈知道了吗?”

肚子也高兴的说,“我们今天早上已经告诉我爸爸妈妈了,他们也特别高兴哦,我妈妈还让我告诉您,放心,她一定会照顾好小飞鱼的。”

杜飞宇妈妈感激的在电话这边连连点头,“那一定为我向你妈妈转达我的谢意,我女儿离得这么远,有她这么好的外国妈妈我也就放心了”。

给自己的父母打完电话,飞宇迫不及待的要给几个好朋友打电话拜年,明亮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电话的那一端显然是一大家子的聚会。飞宇有一点犹豫,因为她不想在明亮公公婆婆都在场的机会下告诉明亮自己怀孕的事,这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所以她只是简单的给他们拜了年。接着打沈晨的电话。沈晨陆离正在福建和陆离的家人一起过年。杜飞宇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宣布了这个消息,沈晨在电话那边激动的叫了起来,“真的呀,我们的小飞鱼也要当妈妈啦,你们的孩子肯定特别漂亮。那大概三个月左右你就会知道性别了,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啊,我好这边给他准备”。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关心的,谁知道打了几次关心也没有接电话。杜飞宇放下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肚子温存的将她抱在怀里,“别傻了,亲爱的,大家都在过年,也许关心和理想正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看年会呢,哪有时间要检查她的电话”。

“那倒是”,杜飞宇想了想“可是肚子我还是总感觉到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别瞎说,你们中国人说过年的时候要说吉利的话”。肚子拍拍她的头。

杜飞宇点点头,把肚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这太神奇了,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她甜蜜的说,“上次关心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我还说怎么这么突然,谁知道我们也这么快。”

肚子也傻笑了起来,“是啊,怎么会这么快,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做什么准备?我们不是商量好的吗”?飞宇有些嗔怪的说。

“是啊,可是我怎么知道咱们两个身体这么好,才一个月,说怀孕就怀孕了,我知道的好几家都备孕了一年多才怀上”。肚子有些得意的摸了摸杜飞宇的头,“这说明我身体健康,也说明你身体健康啊”。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肚子低下头亲了亲杜飞宇,“更说明我们相爱呀。”  杜飞宇抱住肚子,甜蜜的笑了。

 

杜飞宇的预感是正确的,就在她这边甜蜜的时候,对于关心来说,却是人生中经历的最最痛苦的一刻。就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关心流产了。关心在决定怀孕以后,其实也挺顺利,很快的,就感觉到了怀孕的迹象。她羞涩的对党理想宣布了这一个消息,作为医生的理想马上科学准确的判断出了自己妻子怀孕的事实,两个人还是很激动的。说真的,两个人也到了这个年龄了,事业上经济上都有非常充足的准备,关心学院的系领导甚至对关心直接询问了几次怀孕的计划,所以这次关心的怀孕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关心怀孕的过程也非常顺利,转眼间,最容易出意外的头三个月马上要过去了。明亮的妈妈说,一般来说,如果前三个月没有什么问题,胎儿正常发育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关心的身形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胃口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切都那么顺利。结果这一天关心回娘家的时候却出了事。自从爸爸妈妈知道关心怀孕以后,妈妈也是尽可能的给她变换口味。理想也是尽可能的抽出时间来陪伴她。这一天两个人约好了去关心的父母家,理想停下来给关心买冰糖葫芦,关心就先一个人慢慢走着,谁知道经过父母所在学院池塘旁边的时候,关心看见了一只在池塘里挣扎的小猫,她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冬天的池塘里结着薄薄的一层冰,可怜的小猫,浑身都打湿了,喵喵的叫着,尽量的挣扎着。脸上充满了恐惧。关心跑了过去,拿着手里的树枝,尽量去够小猫,可是小猫越滑越远了。眼看着毛茸茸的小猫头在浮着冰的冷水里,一沉一浮,关心实在是忍不住了,扔下手里的树枝,就走进了池塘。

关心知道这个池塘并不深,小的时候她常跟小伙伴在这里玩儿,有邻居家的孩子掉了进去,大概也就是到腰身那种深度,所以关心觉得没什么问题的,大不了也就是把裤子弄湿了。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池塘其实是扩建过的,关心一下去就觉得情况不对。水一下子就没了她的脖子,冰冷的水进了她的衣服,关心心里的恐惧顿时升了起来,她极力的往回游着,同时又不放心的回头望着挣扎的小猫。这时候,理想从远远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甩掉大衣和手里的冰糖葫芦一边奋不顾身地跳进了池塘,拉住了关心。清晨校园的人并不多,这时候陆陆续续也上来了几个早晨锻炼的人,在大家的帮助下,理想到底还是把关心拖了出来。关心还是不甘心的对理想说,去救那只小猫,理想哪里还顾得了这些,脱下自己的大衣,裹住了湿漉漉的关心,将她横抱在自己的怀里,大步的向关心的父母家里跑。妈妈开了门,惊慌的说着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掉到水里了,理想顾不上说话,大声的嚷道,“快,热水热水”。父亲早已看出了苗头,这时已经在浴室里放好了洗澡的热水。母亲把老头一把拉了出去,开始七手八脚的替关心脱衣服。

关心冻得打哆嗦,可是还是说:“可以啦,理想,别那么夸张啊,冷是冷,没有问题的,我又没淹着,那个水并不深。”

理想根本顾不上说话,体贴地搓着她的手脚。

母亲说:‘先别说话,快点把头发也洗了,理想,你也马上脱衣服,这样会感冒的。“

关心还在想着那只小猫,”理想,那只小猫呢?有人救他吗“?

理想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抱你上来的时候看见旁边的几个学生在救它了,你放心吧“。

关心乖乖的点了点头。理想这个时候有些责备她了,”关心,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啊,哪有大冬天下水的,你不要命啦“。

关心有些委屈的说,”我哪知道那个池塘现在这么深,原来我小的时候才到我的腰,我想现在也就是到大腿的地方,我很快下去把猫捞上来,离妈妈家又这么近,怎么会有事。“

理想白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快步地走去关心的卧室,给她找睡衣。妈妈跟着上来,”没事吧,到底怎么了“?理想将过程简要的讲了一遍,妈妈连连摇头,”这个孩子真的是太任性了,哪有这样的,为个小猫小狗还真不要自己的命了“。

妈妈又催着理想快去洗个热水澡,”你放心吧,没事的,不会影响孩子的,就是注意别感冒就好了“。

洗个热水澡,关心的状态恢复了很多,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吃饭,包饺子,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道睡到半夜以后,关心突然被一种冰冷的小腹坠痛感而惊醒。当时的那一刹那,关心真是觉得自己像在黑暗中不断坠落一样。感觉到一股温暖的东西离开了她的体外。关心自己对自己说,不会是噩梦吧,可是她清醒的意识到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又是一股温暖的东西,顺着大腿流了下来。关心悄悄地起身,自己用指尖探了一下,借着微弱的窗外的灯光,关心看到了,是血。关心愣住了。

这个时候理想也坐起了身,”怎么了关心?怎么了?是吓着了吗“?

关心没有说话,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理想的面前,理想看了一眼,迅速的掀开被子,关心的睡裤,当时已经染红了,理想迅速的给自己工作的医院打个电话,救护车很快赶到了。

关心被搀扶到救护车的那一刹那,理想作为医生的职业本能就已经告诉他了,他失去这个孩子了。关心在医院里并没有多长时间,是自然流产。医生也不能够准确的判断到底是什么引起的。产科医生用平静的口吻说,“有的时候会是这样的,由于胎儿本身发育不良,很有可能在两三个月的时候会自行流产”。

关心颤抖的加了一句,”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呢”。医生又看了看她,“当然,如果孕妇本身不是很注意,诱发的原因也是很多的,比如说剧烈的运动,比如说剧烈的性生活,比如说突然的精神打击,引起流产几率的原因多种多样真的很难说。我们已经给你看过了,就是自然流产。没关系,你和党医生也都年轻,你们一定会再有孩子的”。关心一句话也没说,轻轻的点了点头。第二天理想办完了手续,到院里把关心接了出来。一路上理想沉默的开着车一句话也没有说,关心终于忍不住了,“理想,你说话呀”。

“我说什么呢”?理想有些冷漠的说。

“我也不想这样的,医生说了,是自然流产。是胎儿自身的问题。”

理想还是一声不吭,脸色苍白。

“这件事情不见得就是因为我去池塘里救小猫,如果胎儿一切都正常的话...”

理想打断了她,“不说了,关心,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再去究其原因,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个时候你应该平静心情,好好保重,就对你来说是非常最重要的”。

关心第一次看到当理想这种脸色。他的心情当然是痛苦的,这个时刻关心是多么渴望理想能够用坚实的臂膀抱住她,告诉她就不是她的错。也许人都是这样,在愧疚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一种心理逃避,总是希望有人会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错。关心一再告诉自己,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小猫的错,这就是一次自然流产,医生说了,如果胎儿发育不良的话,胎儿会自然流产,这对胎儿,对母亲都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在关心深深的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让她恐惧,这次流产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莽撞而引起的,她是多么希望丈夫抱住她,对她说没关系,亲爱的,不是你的原因,可是她失望了。理想一路上沉默地开着车,什么也没有说。这一年的新年就这样成了关心,理想,和关心一家最最难受的新年。关心生理上很快就恢复了,但心理上一直没有恢复,她用邮件的形式通知了几个好朋友之后,就一直避免接她们的电话,她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什么也不想说。

 

(二)

 

四月份老蔡的表妹要生孩子了,恰巧在明亮母亲的医院。明亮母亲这次主动让自己的学生多加照顾。老蔡的母亲真的是没有想到明亮母亲突然这么通人情世故。就是因为没想到,所以就格外的兴奋。尤其是在老蔡的表妹顺利生产以后,明亮母亲还亲自探视。老蔡的姨妈也很懂事,给蔡明亮的母亲带来了她最喜欢的鲜花和绿色植物,这当然是在老蔡的建议下做的,因为他知道红包一类的很可能又让明亮的母亲觉得非常俗气,所以一家人喜气洋洋的给妇产科全体医生护士带了鲜花,还带着巧克力,当时办公室病房里气氛一片融合。恰巧在等候的病人当中有老蔡表妹的一个同事,所以大家都在夸老蔡表妹好福气,有这样一个有名的妇产科专家亲自照抚,老蔡的母亲顿时又有一些得意忘形,大包大揽的说,“我们这个亲家那可是神手,将来你们有问题都找她,肯定是手到病除,让你们一个个抱着大胖孙子回家”。当时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个时候,明亮挺身而出。她将手放在老蔡母亲的肩上,甜甜蜜蜜的说:“妈,你说的对,我妈就是专家”,她向母亲挤了挤眼睛,”不过专家也有老的一天呀,现在我妈主要是管教学。她手下这些徒弟才是真正的强兵强将”。老蔡也走了上去:“对呀对呀,妈,你不知道医院里的这些事儿,我丈母娘是专家,接生孩子这种小事儿,哪是专家干的,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们放心,有专家坐镇,肯定每个人都能顺顺利利的。”

大家也都会意的点头鼓掌,尴尬的气氛就这样过去了。其实老蔡妈话一出口,自己也知道又说多了,好在明亮和老蔡帮忙圆了场。

母亲和明亮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笑了一下。明亮母亲心里在想,明亮真是成熟多了。老蔡的母亲心里在想,明亮现在还真会说话,办事儿,不像前几年那么直不愣登的当场就让人下不来台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一场本来尴尬的矛盾就这样化解了。

(三)

 

关心在父母家修养了一阵,离开以后,心情一直很低落,恰好也赶上学校不忙,所以一直在家休养。理想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说想逃避现实。两个月以来,他一直在来医院加班儿,终于这一天,他在走出家门的时候,关心轻轻地说了一句:“理想,不愿意坐下来和我谈谈吗”?

理想回过头,“关心。我不是不想和你谈,我真的特别忙。”  他想了想,又走过来,紧紧的将关心抱在怀里,“关心,都过去了,我们不说了”。

关心的眼睛湿润了,她将头紧紧的扎在党理想的怀里,“理想,对不起”!

理想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嘴,“关心,不说了,你没有对不起谁,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好好休息!最好别出去,最近外面流感严重的很,我们医院都爆满了。” 他又看了看关心,“我真的是要加班。现在医院人手不够。”

关心点了点头,温柔的用手抱住了他的腰,“那你早点去早点回来”。

理想点点头,下了电梯,理想发动自己的汽车,关心温暖的微笑还映在他的眼前。理想真的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了,像很多很多次一样,理想总是觉得生活对他永远有这样那样的考验,所以每次在他得到非常美好的东西的时候,他总会想也许这一切明天就会消失吧。理想自己深深的知道这和他童年的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次关心的流产,对理想的打击是相当严重的。但是理想,并不善于将这种沮丧失望表达出来,他只是默默的忍受,默默的消化。最后他还是说服了自己。他觉得他已经得到的太多了,也许这是老天的一次警告,告诉他,不要太得意忘形。这样想着,很快的理想到了医院。理想所就职的这家私立医院,现在名气越来越大。到底还是北京人满为患,有钱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私立医院的前途还是非常理想的。理想迅速的换好了工作服,开始了工作状态。这次的流感很严重,很多人直接就引起了心肺方面的问题,尤其对小孩子更是严重。到了中午时间,排队的病人仍然是络绎不绝。理想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在想,可怜的孩子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理想,快帮帮忙”。

理想抬起头来,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陆思晨和陆离。“怎么了?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理想一边安抚其他等待的病人的抱怨,一边让护士迅速将父子俩带到检查室,他拿出听诊器,思晨咳嗽个不停,小脸烧的通红。

陆离紧紧的抱着他,“谢谢你,理想,这要不是你,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理想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检查以后,他松了一口,心肺没有问题。我马上给你联系儿科,让他们再确诊一下,给你开副药,今天明天两天试试,不行的话再来。反正你家离这不远。”

陆离叹了一口气,”学校打电话说孩子病了,我就急着去接,儿童医院都住满了,就是你们这离我们家比较近,所以就来了。”  

理想点点头,“沈晨呢?”

“还在工作呗,” 陆离又叹了一口气,“孩子的学校先给她打的电话,她居然告诉人家,如果是一般的感冒发烧,就吃点退烧的药,如果发烧再不退的话,她明天再去接,这怎么可能嘛,不说学校有学校的规定,她也真是不怕孩子发烧转成肺炎,我跟她说她还跟我急,说小孩子发烧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国外孩子发烧,直接就是物理降温,用冰块降下温来就没事儿。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学的这种歪理。”

理想笑了笑,“这倒是真的,其实小孩子发烧,不必太紧张,只要别转成肺炎,一般物理降温的方法是可取的。当然也不能盲目乐观,还是要让医生看一下,以防病菌行感染”。

“其实我也知道”, 陆离自嘲的笑了笑,“但是你没做爸爸,你不知道这种心情,我原来也觉得挺可笑的,可是自己有了孩子才发现,这孩子病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替他病,他疼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替他疼,我有的时候倒真是佩服沈晨这么冷静的性格。说来也奇怪,一般来说,人家都说当母亲的,看着孩子病痛就会失去理智,也不知道我们家沈晨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静。就说上回吧,那个时候,陆思晨也就是三四岁,淘气在公园儿里爬栅栏,一下子大头朝下摔了下来,当时我和文莉都吓死了,文莉都哭出来了。我们家沈晨可好,冷静的对在地上的孩子说,站起来,立刻站起来,还不让我们去扶他起来。最后陆思晨挣扎的站了起来,她又向他发出指令,让他走过来,之后才把他抱在怀里,我当时三魂都散了两魄了,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这样。她说其实孩子摔下来的时候,包括成年人也是,尤其是头朝下摔下来,不要随意的搬动,如果在他有意识的情况下,应该给他一些明确的指令,看看他是否能够执行,孩子这种情况,如果是颅骨骨折也好,或者是胳膊腿儿骨折也好,你去搬弄他,反而会让情况更加恶化。所以沈晨是想看一下陆思晨是不是脑袋还清醒,自己还能走路”。

理想点点头,她说的对,可是我是个医生,你们家沈晨怎么会这样冷静呢?真是难得的冷静。“

陆离撇撇嘴,”什么冷静,我看是有点冷血。这女人呀,有时候也不能太理智冷静了,这样就会让人觉得缺乏一些母性”。

理想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那我看来应该让沈晨和关心常常在一起,关心,有的时候就是不理智了。”

关心的事陆离已经从沈晨那里听到了只言片语,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关切的问了一下,“我听沈晨说了。怎么回事”?

陆离摇了摇头,“不提了,事故而已。但是如果关心有沈晨一半的理智,也许这个事故就不会发生”。

陆离也笑了笑,关怀的拍了拍理想的肩,“哥们儿怎么样?你没问题吧”?

理想摇了摇头,“都过去了,刚发生的时候还是挺难的,现在我想这也许就是命吧,该来的总会来。好在关心恢复的还挺快的。你给沈晨说有空的时候多找关心聊聊天儿吧,我最近真的挺忙的”。理想快速地叫了一个护士进来,让她带陆离去儿科。

“那好,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忙,我们有空再聊”。陆离对怀里的思晨说,“还不谢谢党叔叔”。

“谢谢叔叔”。思晨摇摇小手,又抬起脸,对爸爸说,“爸爸,我们走吧,文莉阿姨还等着我们呢”。

理想也摆摆手,“那好吧,小思晨回家以后要多喝水,乖乖的,先不要出去玩儿了,好吗?思晨听话的点了点头。

 

(四)

 

二零零七年的十月,在一个美丽晴朗的清晨,杜飞宇和肚子成了幸福的父亲和母亲。杜飞宇诞生了一对漂亮的双胞胎,而且还是龙凤胎。杜飞宇的父母赶到了美国照顾。飞宇的整个产程非常顺利。而且时间也正正好。正是在学校放秋假的期间。肚子的父母也赶到了医院,对新生的婴儿爱不释手,抱了这个抱那个,肚子的母亲和飞宇的母亲语言不通,用手势比着说话,真是其乐融融。杜飞宇向国内的好朋友们报告了这个大好消息,大家都羡慕不已,抢着要看婴儿的照片,明亮问飞宇多长时间的产假?杜飞宇大笑了起来,”我们哪里有产假?就是一直工作工作到快生的时候,生了之后,如果没有什么症状的话,第二天就回家”。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班?”

“我呀,现在正好赶上秋假,我打算开学以后就去处理一下工作,把手头的工作和临时代课的老师交代一下,之后在家再休一个月。”

“一个月呀,那怎么行?你知道吗?国内的产假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半年呢。”

“我们哪里比得上国内,这边生孩子大家根本不觉得是怎么一回事。这边的孩子也是四个星期就可以上托儿所了。”

“四个星期”?大家都吃惊不已。

“可不是吗,所以一般的母亲也就是最多四五个星期的所谓的婴儿价吧,不过我妈妈说她要在这里照顾我们几个月”。杜飞宇说。

尽管杜飞宇的父母对美国的很多方面还是很赞成的,在这方面,母亲还是表现了保守的一面,她坚决要求杜飞宇将孩子留在家里自己照顾。飞宇的母亲说,“真的不行,太小了。怎么也要等到六个月以后再上托儿所”。

“对了”,明亮好奇的问飞宇,“你是剖腹产吗”?

杜飞宇笑道,“我们这里的剖腹产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剖腹产一定是作为一种紧急的医疗手段,由医生决定。我的怀孕过程这么顺利,就是双胞胎吧,也没给我造成什么太大的负担。所以。我可是顺顺利利的自己把孩子生出来了。”

“我的天哪,” 明亮叫了起来。作为产科医生的女儿,明亮还是多少有些知识的,“幸好双胞胎的话都不会太大,估计你不会太痛苦吧,我妈妈的一个病人就是自然生产,孩子八斤多,据说缝合的时候比生孩子还要痛”。

飞宇想了想,“我是连两指都没有开到的时候,麻醉师就给上了麻醉,所以说实在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你知道咱们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大汗淋漓,声嘶力竭的场面,我当时也预想到了,其实根本没有那样。“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对了,你给关心和沈晨打电话了吗”?明亮问。

杜飞宇说:“还没有,你知道关心的情况,所以我还没有跟她说呢。沈晨那边倒是很奇怪,其实我是第一个给她打电话的,可是她手机没有人接,公司的电话也没有人接,最奇怪的是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不知道呀,我们也好久没联系了。我上个星期到是和关心见了一面,你放心吧,她挺好的,我觉得她和理想都已经走出了这次阴影。关心告诉我她其实是觉得后悔,可是发生也发生了,后悔也没用,她也知道这次给党理想的伤害挺大的,不过党理想还是挺爷们的,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将一切消化了。哎,你说,不管怎么说吧,咱们这些男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总的看起来还都是好人,你说是不是”?

“同意。” 飞宇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孩子们又哭了,听起来是又饿了,我现在就跟奶牛一样,随时备命,我要去给孩子喂奶了,你要是有机会的话,跟沈晨和关心说一声吧,等我有空了给她们打电话,或者让她们给我打电话也行,我到时候把孩子的照片给你们发在邮箱里”。

“好吧,我不跟你说了”,明亮说,“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放下电话,明亮想了想就拨通了沈晨的手机。可是一遍一遍的信号都在说无人接听,明亮有些奇怪,因为沈晨的手机一向都是畅通无阻的。她想了想给关心去了个电话,“关心你最近跟沈晨联系过吗?小飞鱼跟我说,她一直在给沈晨打电话都打不通,没事儿吧”。

关心也不知道沈晨的近况,“这不是又快年底了吗?我本来是说大家商量聚一下的,可是也一直也打不通她的电话,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现在想起来是挺奇怪的,怎么打陆离也不接电话呢。” 两个朋友都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明亮甩甩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飞宇生了,龙凤胎哦。”

“这么快”, 关心不禁呼出一口气,“这丫头真好福气。”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开始煲电话粥。

 

(五)

 

她们不知道的却是,像沈晨和陆离静悄悄的结婚一样,他们静悄悄的离了婚。正像许多庸俗的影视连续剧那样,沈晨在一次疲惫的出差旅行后,深夜归来,发现的是自己的丈夫和家中的保姆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

奇怪的是,在看到的一刹那,沈晨并没有泪流满面,也没有震怒,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这就是了,这就是了,这就是自己一直知道的那一刻。沈晨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她总是能在最荣耀的时刻想到失败,总是能够在快乐的事时刻想到转眼即逝。长久以来的家庭生活不能说是不幸福的,这么多年以来的事业也越来越成功,可是沈晨心底,总是隐隐的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一刻,沈晨永生难忘。这一天成了沈晨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也最失败的一天。沈晨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慌乱作一团的文莉和在睡梦中惊醒后满面愧疚的丈夫,她喃喃的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卧室”。

 

文莉在雪白的被单下抖作一团,好在她还没像影视作品中那样赤身裸体。看着文莉身上那粉色的睡衣,沈晨笑了,这睡衣还是自己买回来送给她的,只是觉得这种娇嫩的颜色很适合文莉白皙的皮肤。她轻轻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响,眼睛里不知不觉的充满了眼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陆离迅速的披好了睡袍,走过来想拉她的手。沈晨重重地推开他,“别碰我,我嫌脏”。沈晨并没有失去理智。她没有飞车离开家里,也没有马上向朋友和家人倾诉。她转过身,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在客厅里等你们”。走进华丽整洁的客厅,沈晨坐了下来,她的心里清楚的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她告诉自己,这真的不是文学作品,她真的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一种钝痛,沿着她的心脏蔓延到她的指尖。陆离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文莉怯生生的跟在后面。

沈晨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戴上的手表,“现在快十二点了,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出去不安全,但是我希望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好吗?请你,还有你所有的一切都从这个家里消失”。

文莉低着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泪水很快将胸前的衣服打湿了。

沈晨沉痛的闭上了眼睛,挥手示意不要再说了,“文莉,没有对不起,请你出去,我不要再见到你,请你走吧”。文莉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长久的沉默之后,沈晨说了一句话,“我们离婚吧”。

陆离急得跳了起来,“沈晨,你听我说,我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抱歉,我真的是非常对不起,我们都冷静下来,明天再谈好吗”?

沈晨望着他,“我非常非常冷静。陆离,请你尊重我,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陆离还想说什么,沈晨伸手止住他,“请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任何的解释,任何的借口,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我不需要再听到任何其他的事了,请你别逼我,我不想死。你再说一句,我就去死”。陆离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文莉静悄悄的从她工作了六年的地方搬了出去,她留下了所有沈晨买给她的东西。站在落地窗前,沈晨的泪水滚滚而下,望着自己的丈夫将文莉的一切放在车里,又将车开出了小区。沈晨告诉自己,最坏的已经来临了,还能怎么样呢。

在经过了一个月的试图沟通后, 陆离终于认识到,沈晨就是沈晨,一旦她做了决定,是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她的,两个人和平分了手。陆离告诉沈晨,他会净身出户,只要求能有儿子的一半抚养权。沈晨冷静理智的处理好了一切文件推在他的眼前。“陆离,这个公司是你奠基的,咱们也不用这么戏剧化,谈什么净身出户?毕竟你我都是持股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是无法再和你共事。我的建议是现在你先去我们新建的那个厂,我们现在所有的收入个人占一半,我认为这是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公平合理的结果。杜思晨的抚养权必须只属于我一个人”。

陆离张大了眼睛还想再说什么,沈晨冷静的看着他,“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们只好法庭上见。你这是属于婚内出轨行为。我不希望这件事情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不希望这件事情对我们的儿子有任何的伤害”。陆离望着沈晨,“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沈晨也回望着他,“没有了,陆离,你应该知道我,你放心,虽然我有百分之百的抚养权。所有节假日,包括周末,我们都各自一半。你永远都是他的父亲。”。

陆离站了起来,“沈晨,我能再抱抱你吗?”

沈晨闭上了眼睛,转过了身。一声门响,陆离离开了,沈晨泪如雨下。电梯里的陆离也再控制不住自己,开始瑟瑟发抖,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就这样,陆离和沈晨没有通知任何的家人和朋友,包括沈思晨。他们静悄悄的离了婚,静悄悄的分割了财产,静悄悄的,一对相爱的人变成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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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了, 谢谢 -波士顿棕熊- 给 波士顿棕熊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4/06/2018 postreply 10:2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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