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若的世界(小说)6-10

来源: 尘凡无忧 2018-03-30 13:55:54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303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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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浅若的心中竟是一片荒芜。她一直是孤绝的,她不知道在谁的心中打下了她年轻容颜的印痕。

正在这时,电话铃蓦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费允怀是谁?

浅若握着听筒想了半天。也许刚才想得太多了,脑子竟有些木了。可是浅若向来以记忆是最棒为荣的。在大学时,同学们笑称她是备份盘,谁忘记了什么,到她那里都可以查到准确记载。她的记忆力是过人的。在这一点上她毫不谦逊。谁若对她的回答质疑,她便眉毛一挑,没的便带出一股凛凛豪气,向那人:“敢不敢赌?”浅若的赌性倒是挺大的,不知从何而来。那人便偃旗息鼓。因为以往的经验知道,若在此时说错一个字,那必定是要输掉一杯咖啡或是一块果仁巧克力的。看她那种一往无前,来者不惧的样子便镇住了人。

其实有一些时候,浅若心中也是没底的。但她就是这种牛脾气,不肯轻易认输。只要一亮筹码,自会有人放弃——而放弃的,也许恰恰就是赌局的赢家。

而现在,浅若倒是很少这样气势地赌了。一是没了兴致,确切地说是没了那样年少斗志,凡事都不经心。二是记忆力真的不如昔日了。人大了,想的事多了,杂了,难免就把一些小事忽略不计,放到脑后了。其实从前记忆力好,只不过是心地简单纯净些,而如今的心态杂七杂八地揉进了许多世故。

“你忘记了,那次在劳动局的培训课上,我坐在你的后面。”那个男孩子提醒道。

浅若立即应酬到,“啊,记起来了。”便没有了下文。她哪里又真的记得呢,只是让人家等了那么久,再想不起他是谁,那就太不给人面子了。

对方倒很体贴浅若的记性,继续提醒她:“我就是帮你修车的那个男孩。”

这下浅若记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个人,好像也是这机关院里的。模样忘记了。让浅若记住模样的陌生人可不多。浅若一双朦胧的大眼睛看似认真地盯住某人许久也不见得看清那个人。她的近视益发深了。好像是很漂亮的一个男孩,但太奶油。浅若对男孩子的评语一般都很短,但多半精辟到位。她的一双貌似空洞无物的眼睛其实有很强的穿透力。怎么,这么晚了,要让她还他的人情吗?她不做声。以静制动是浅若懂事之后百试不爽的克敌制胜的招数。

“这么晚了,还不走?”那边男孩在试探,“等人吗?”

浅若笑道,“不是。”倒要看看他脸皮能厚到什么地步。浅若高兴这样不动声色地捉弄人。

“那一起去喝咖啡吧。我在楼下等你。”男孩子的口气坚定不移。

过分!浅若最喜欢喝的是咖啡,但她从不与陌生人一起去咖啡馆。喝咖啡需要一种气氛,需要与对面的人有一份深厚的默契,否则,浅若宁愿自己一个人。

“好像不可以,我男友有可能会过来找我。”浅若婉转推脱。

“我早就打听好了,你没有男朋友,而且我也跟踪过你几次,你每次都是一个人。干嘛要推托我?”男孩甚是得意地说道。

浅若惊呆了。有人,有人这样侦查她。在这里,她几乎要把自己变成隐形人,却还有人不要她平静。后怕的是,竟一点都不知道有人在远远地跟着自己。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她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幸好是一个不算坏的人,否则……浅若惊出了一身冷汗。

真想兜头给那个男孩泼一盆冷水。他与她何干?凭什么跟踪她?法律上可有这一条罪么?浅若咬牙想想,没有。好像拿这种人没有办法。浅若又气又怕。当初她也不是没有被人跟踪过,那是齐飞舟。夜晚放自习课后,他都会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拐进她家的楼门。那是一种多么安然甜蜜的感觉啊。而今,却被这样一个陌生人亵渎了。他有什么资格?!

风度还是要的。浅若淡淡地说,“我男朋友可能半个小时内就会赶过来,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那男孩竟然还不死心,“你刚才不是说没有等人吗?”

总有不识趣的人,一点点地磨掉浅若的耐心。“我与男朋友见面,从不认为我是在等他。事实上,是他一直在等待我的。”浅若居高临下硬梆梆地抛出这么一句。

那男孩仿佛为她这样一句话呆了一下,良久说,“我在一层大厅里等你们。”他有意把你们两个字说得很重,仿佛是用锤子对准了,实实地砸了几下,这两个字便钻进浅若的耳朵里,难受极了。浅若刚想怒斥他这样无礼,那边的话筒已经挂了。

真是岂有此理。浅若的心里堵得满满的,又无处发泄。她不知道这个人的电话号码。就好像耳朵里一直听到蚊子的嗡嗡叫声,烦恼得无法入睡,打开灯,却什么也看不见。叫人恨得牙痒,却又最多只能拿着拍子在空中胡乱挥舞一下泄泄气罢了。

 

7,

 

这个人是盯死了她的么?竟不肯放她一马。浅若一直把自己包起来做人的,她恨不能做一个隐形人,在这机关里。她不想多惹事。毕竟在这里,她是一个单身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无依无靠。要想清清白白地生活,就只有做一个被人们忘记忽略的人。可是,她还是时常被别人议论的。虽然她不甚在乎,但那些人的眼光与舌根还是让人由衷地不快。竟还有人这样过分。

真的以为她是可欺的么?浅若身上愤怒的血在沸腾,他一定不知道她怒发冲冠的时候可不是好惹的。小时候,浅若常受哥哥的欺负,许多时候,她多半忍受,但偶尔逼急了,她也会疯了一般对哥哥大打出手,直到真的打疼了哥哥,连连告饶,甚至哥哥被她打哭了的时候,浅若还是在边流泪边牙咬手撕脚踢。这种时候,多半是母亲跑过来死命拉开浅若,大声呵斥他们,浅若才会渐渐平静下来,却还是一脸一脸的泪。母亲以为是哥哥的错,一看哥哥身上的伤才知道吃亏的是谁。母亲和哥哥便一致认为那是浅若装假——鳄鱼的眼泪。明明是发了恨解了气,又哭什么呢?只有浅若小小的心中觉得委屈:她只是想做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听话,乖巧,惹人怜爱,但却有人让她狂怒,粗悍,打破她平静和美的梦想,叫她变成一个恐怖的小坏孩。她能不怨恨委屈么?

如今,有人在窥测她的平静,并恶意破坏。浅若并不认为这个人是有意于她。在她看来,喜爱一个人的第一点是不要让她觉得唐突恐怖,否则,那一定不是喜爱。

他真的会在一楼大堂里等他们的么?若是她一个人下楼去会有什么结果呢?大概是不止不休的纠缠吧。看他的脾气,好像不太容易甩掉。浅若心里对那个男孩子恨透了。他为什么不让她安静一些,从容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他是闯不进她的世界里的。他还不了解她。她远不是表面上显现的柔弱无助——也许某些时候,某些层次面对自己的时候是这样,但在对外的一面,她是强硬无比,固若金汤的。她自有她的方法保护自己,虽然很多时候,她会很累。进入社会的浅若已经知道,弱肉强食——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法则。她还太微小,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反抗这样的游戏规则,不过她知道,她能做的就是软硬兼施地爱惜自己。

就像那天,她的一个顶头上司,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在她的办公室里,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跟她大谈《性爱艺术》那本书。那本书,浅若没有看过,也没有兴趣看,更没有兴趣听一个男人的讲解。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做,翻脸吗?那会很难看,日后总是还要天天见面的。浅若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决定,装傻吧,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大概别人也就不会感兴趣了吧。所以那天,浅若一脸无辜的样子,像听他讲在如何喝白开水一样的自然地看着他讲,没有任何表情。浅若很奇怪,她竟始终都没有脸红一下。那时候若脸红,一定会前功尽弃的。一个成年人对着一个小孩子谈性爱,大概,不会有多少耐心吧。反正那天,那个人,不知为什么,自己讲了十几分钟后,悻悻地打住。浅若趁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才算化解了尴尬。事后,浅若再也没有给那个男人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女人,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现在该怎么办?浅若在询问自己的同时就已经拿起了电话机,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传来呼台小姐特有的甜腻腻的声音。每听到这种声音,浅若脑中便浮上香艳的一个词语:莺莺燕燕。不知怎的,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这个词真正的含义是什么,但总感觉放在这里最恰当不过。

“姓唐,半小时后在一楼大堂等我。”浅若对着呼台小姐机械地说出这句话,便慌忙挂断。她的声音本是很甜美的,认识她的人都这样说。但跟呼台小姐一比,她的声音简直硬得打人,一点也没有波折起伏的柔软。浅若总是纳罕一阵子:是天生这样呢?还是后天修炼的?每个呼台小姐都是这样温柔得几乎要化到你的骨头里,滑滑的,酥酥的,说不出,但心里痒痒的,又不知痒在何处。女人听了都要不平静,何况是男人呢?这才叫真正的女人吧?只她的声音,便可以彻底地征服你。

 

8,

 

浅若吁口气,为她没有这一份娇媚遗憾。她还是个女孩子,不是真正的女人。她只能也应当是干净清爽的。那一种娇媚——浅若想,总有一天她也会有的。对着一个男人,展现她从未知觉得的自己的另一面。

这样地竭力去评价呼台小姐,浅若是想让自己放松一下,她不知如何面对下一个场景:她刚才呼了展印春。她不想把展印春牵扯到这种事情中来,事实上,她不想把自己牵扯到展印春的生活里。但是,除了印春之外,她想不出一个更好的人选。印春喜欢她,他肯为她摆平生活中的烦恼。而浅若,她的心中也不是没有印春的影子。那种关爱,没有女孩能够逃得过去。只是,她不认为与印春会有任何结果。为什么,浅若也说不清。她总感觉印春喜欢的只是一个部分的浅若,真正的完全的浅若印春并不了解,也不见得能够接受和包容。

毕业几年里,虽然印春和浅若的单位相距很远,但只要有空,印春便跑过来,顺便叫上几个同学,大家一块玩一通。同学里大多数都知道印春的用心,也乐得帮忙。在他们眼里,两个人极其般配。渐渐地,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做,见面愈来愈少,更难得几个人凑到一块儿了。印春对浅若毕竟是没有挑明的,况且浅若又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样,偶尔还与别的同学开印春和叶恬雪的玩笑。有几次,可以看出来,印春对浅若几乎是忍无可忍了。

叶恬雪是他们同届英文班的女孩,是有名的校花,美得无以复加是其次,关键是温柔如水楚楚可怜的样子叫谁都无法拒绝。校园中有很多追随她的花迷们。叶恬雪都柔柔弱弱地拒绝了,却对视她不见的展印春一见钟情,不能自拔。浅若总是为叶恬雪不值。展印春哪里配得上她的美丽与痴情呢?而印春,浅若几乎是嫉妒,他凭什么独得这样一个绝色的美人的心呢?

每次他们聚会叶恬雪都会到场。她知道印春喜欢的是浅若,但爱上一个人就是不合逻辑。她渴望见到印春,哪怕此刻的印春把所有的目光都给了另一个女孩子。她不恨浅若,反是对浅若极其好,这份好中还夹杂着崇拜。她喜欢浅若,不亚于印春。这叫浅若常常惭愧得不行,甚至内心里有一份受宠若惊。她浅若算什么呢?算不得美丽,只是长得端正些;算不上聪明过人,只是放得开偶尔会说几句惊世之语;性格也算不上好,有时也会冷下脸子来谁都不理,反倒让叶恬雪逗她开心。

印春为什么竟然对叶恬雪这么冷淡呢?他看不出来么,叶恬雪注视他的眼神温柔中的绝望。有时大家在一起时,叶恬雪会呆呆愣愣地看着印春,一副叫人心碎的样子。大家便纷纷低下头,吃自己盘子里的菜,活活地往下咽。浅若的不忍心便愈加地强烈。她会拒人千里地对印春笑,却与别的男孩亲密地说在一团。如果她是会点化人的仙子就好了,她一定要让印春看到此刻此时的叶恬雪的眼神——任是谁,都会迷失在那里面了吧?

她只有尽量疏远展印春,她不可能把自己交给他,那么还牵绊住他的眼睛做什么。也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不辜负叶恬雪对她的好。她是有恩必报的那种人。她不要欠叶恬雪的这份情。

后来渐渐地,浅若便推托有事,不再参与同学的聚会了。展印春总是打电话来追问为什么,什么事。浅若便笑。是女孩子,二十几岁女孩子该做的事。展印春便沉默了。以后再打电话来,便不再问这些,只是聊聊浅若最近的工作,心情。

再后来,传出印春和叶恬雪谈朋友的事。浅若听后,淡然一笑。这是个好消息。不是么?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那么美丽的女孩。浅若一直把印春作为好朋友来看待的。但是心中总有那么一点凉凉的感觉,让她那一个上午都没有打起精神来。

9,

 

叶恬雪与印春谈朋友后,浅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在一次同学婚礼上,大家纷纷带了家属来,叶恬雪也没有出现。浅若问印春,印春说恬雪忙。只一句话,便把恬雪这个人带过去了,仿佛她毫无轻重。浅若便会笑着告诫印春一番,要对恬雪好,那么好的女孩,可一定要看住了,印春好有艳福等等。浅若自若地谈笑着,一切似乎都不与她相干。她不知道么?她在这场游戏中占据多么重要的位置。印春恨不起来地注视着眉飞色舞的浅若,心隐隐地抽痛。这个鬼精灵注定不是属于他的吗?她会是谁的?谁会有这等福气,占满她难以驯服的心?恬雪那一份美丽是超群的,但看久了,难免会忽视,总不及浅若的精灵古怪来得深刻。也许,在他心中,恬雪从来都是不及浅若的。

浅若却把他这种恼恨看作是不知足。那样的一个人儿,他也不肯全心全意地去爱,像是一个不忠贞的人,幸好当初决绝地断了他的念头,否则,也许有一天,他就要对另外一个女人抱怨她的不是了。想到这里,浅若便淡淡的,不再去理会印春。

今天,在这样不得已要强拉一个男朋友来充门面的时候,浅若想起了印春。只有印春了,这样做不会有别的想法,也会甘心为她效力。浅若知道。虽然有的朋友天天在身边似的,真的到了需要他的时候,他会是第一个离开她的人。虽然浅若身边还没有这种朋友,但有一些朋友,她是不会轻易地寻去求救的,况且又是这样的忙。她一个女子,无以回报。还是最可靠的来得安心些。浅若知道印春一定会赶来。她没有说是什么事,印春也不会在意是什么事情的。

可笑,她竟被困在这座几乎空无一人的大楼里了。浅若来回地踱着步,走到窗前,定下来。玻璃窗上,她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还是上高中时,她那时总是坐在临窗的座位,晚上,学得烦躁时,便拿玻璃当镜子,照上半天。漆黑的玻璃底面上,印出同学们低头学习的身影,和她侧着头的样子。大大的眼睛,似乎很亮很生动,高高细细的鼻骨,薄薄淡漠的嘴唇……玻璃镜子上的她没有任何瑕疵,近乎她眼中的完美,总叫她不忍移目。一生中照过许多面镜子,浅若总以为在夜的玻璃镜子上的她是最美丽的。

浅若注视着玻璃窗上的自己,似乎有一些陌生。镜子里的人好像变了,不再那么饱满,生动,沉郁的眸子里一片黯然,定定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写满了孤独无助——是因为此时的镜子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吧。再也没有了陪衬。失掉了那些陪衬,她也如同办公室里堆放着的铁皮柜,僵硬而生冷。浅若下意识地转动一下身体,似乎想证明给自己看,她是活的,有生命的。但是她的转动太机械了,如一个木偶般,被人拽了一下线,她便跟着简洁果断地摇晃。

   浅若忍无可忍地断然转过身去,给玻璃窗一个背影,又想到她的背影依然是装饰那扇窗的一个静物,便愤然离开,躲到墙背后。她不想看到那样的一个自己,如一个神情落寞的都市女人,没有生命力,没有乐趣,没有希望。

 

 

10,

 

电话铃声又响起。浅若下意识地看看墙上的钟,快到八点钟了。会是展印春吧。

“展印春?”浅若一向是连名带姓地叫朋友和同学。在她以为,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只这样一叫,便显出不拘礼的友爱。对同事则不同了。要么称呼官位,要么在姓氏前加一个“小”或“老”,听起来那么单调乏味。幸好一个单位中同姓的人比较少,否则真要很费心思了。刚参加工作时,别人叫浅若小唐,她总觉得别扭,常常反应不过来是在叫自己。浅若,多美的一个名字,一个人,怎么到他们嘴里就那么平淡无奇,那么的大众化了。因此,浅若心中有一个分界线,在机关里,只要有人连名带姓地叫她,她便认为这人和她有一些相似,便对那个人在心理上亲近一些。

电话那边沉寂了一会儿,“很抱歉,我是不是占用了你们的热线?”

竟是关伟直的声音。浅若脸上飞起一片潮热,不知是为自己的冒失,还是为关伟直那样的迂回的受挫感。关伟直一向都是这样一个人,从不轻易表露他的情绪。他比浅若会掩藏自己。本来,他的阅历要比浅若丰富得多。三十六岁的男人,走南闯北,照他的话说他什么事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摆不平呢。说这话的时候,他盯着浅若的眼睛,一丝笑隐在瞳孔里,很有把握的样子。浅若惊出一身汗。

关伟直可不像她平常接触的那些男孩。与关伟直相比,他们实在是太单纯太稚嫩了。关伟直,像一湾泥湖,沉淀着太多的污物,虽然他也会有清澈见底,见他的泥沼的时候。实际上,他从来都是这样子,他不担心把他心底里的泥沼污物拿出来给人看,从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清澈吧。哪一潭水里没有不洁的东西呢?能够不遮掩不回避,也是一种坦然相见的赤诚。

“没错。”浅若咬字咬得清清楚楚,随后吃吃地笑。这种情形下,她没有必要骗人。

关伟直舒了口气般,追了一句:“展印春是谁?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叫得那么青梅竹马,是不是指腹为婚的?”

浅若早已笑得伏在桌子上。关伟直的笑便仿佛也贴在桌子上,贴在她的脸颊旁。浅若已经很少开心地笑了。只有关伟直,可以让浅若不是敷衍而是真正地开怀一笑。成熟的男人也好,他会懂得如何让你开心,轻轻一句话便替浅若拨开了心中的阴翳。很多事情,浅若烦得要死时,关伟直便会嘲笑她举轻若重,而在他,什么对他来说都是无足轻重,无关乎心的。经他一嘲笑,浅若便觉得为这些事烦心实在是不值得。但是没有关伟直,或者关伟直出差远离一阵子,她的烦恼依旧是如约而来的。

“别光笑,问你正事呢。难不成你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关伟直阴阳怪气地说。

“什么话,”浅若叫,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撒娇的成分,“什么锅里碗里的,我还一个都没吃呢。”说到这里,浅若突然想起,她还没有吃晚饭呢。

“是吗,这个展印春,这么晚了还让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等他的电话,这样的人,不懂得怜香惜玉,甩了他!”关伟直最后几个字,仿佛咬牙切齿说出来,好像深为浅若不值似的。

“别闹了,我在等电话。”浅若分不清关伟直的真真假假。他是一个老油条了。浅若总是这样对自己说。他是条贼船,她上不得。浅若一直梦想自己能当船长,而在关伟直的船上,她最多只是一个船客。

“吃过饭了吗?我刚下飞机,就直奔你的宿舍找你一同去吃饭。”关伟直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他从来都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后一半听凭你自己去填加。他很会给自己留有余地,是个太有保留的人。浅若对自己说,随他怎么说,他是个太自我的人,他不会做到百分百地去爱一个他自己以外的人。而她,浅若原也是一个同样秉性的人。他们在爱情方面都是自私的人。所以浅若总能很好地把握住自己,不上他的似无却有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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