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花香

科学家说，人的鼻子可以分辨出一万亿种不同的气味（一兆，一后面十二个零！）。这真是不可思议。人的鼻子是怎么分辨气味的，曾和儿子有过争论。我以为，眼睛是通过光波看到颜色，耳朵是通过声波听到声音，所以鼻子一定是通过某一种波闻到气味的。儿子是学物理的，很尊敬地嘲笑我无知，给我补上物理课我才知道，气味不是波，而是微粒。

我并没有马上被说服，以后每当有机会总是要跟儿子争论“气味”这个话题。一天早上在办公室楼道里闻到一股香味，是女人香水的味道，可是楼道里没有人。这股香味一定是从哪位女士身上留下的，可是她留下来的是什么呢，我茅塞顿开，一定是空气中的微粒。无独有偶，这些微粒的气味勾起对往事的回忆，隐约似荞麦花的香味瞬间把思绪带回到那个年代。

在陕北插队，每年秋天，山坡上的荞麦花开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的景色。荞麦与普通麦子都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但形体、颜色和果实与麦子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成熟的荞麦比麦子矮得多，枝茎虽然直立却不是笔直空心的，颜色呈紫红，一根支杆可以分蘖出其他分支，分蘖处长出心状的叶子。荞麦花有白色和粉红色两种，陕北荞麦开粉红花，花瓣像桃花，有时深得发红，娇小妩媚，却又含蓄低调，绝对没有插花的傲气。在黄土高原的斜坡上，荞麦地四四方方，三两块不整齐地挨在一起，花开时像是黄色军大衣上一块块粉红色的补丁，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俨然是造世主描绘出的一副田园美景。更迷人的是那浓郁的芳香，有点像百合，有一股奶油味。记得秋天放牛，要坐在塬上养眼，呆呆地看一会儿对面山坡上的荞麦地，要让荞麦花香沁入肺腑，醺得人陶醉，心灵得到净化，朦胧中憧憬到未来。

在飞机上看到过大峡谷的雄伟，在加拿大Tower Hotel顶层观望过大瀑布的壮观，但都比不上山坡上荞麦花的浪漫、淡定来得迷人。荞麦花在我心中很独特的地位，可能是因为在那个美的东西都被丑化的年月，可以在黄土高坡上自由享受绚丽的花色，浓郁的花香；可能仅仅是“珍珠翡翠白玉汤”效应，整天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吃了上顿没下顿，荞麦花让艰苦的现实变成了幻想中的仙境；也可能是物以稀为贵，离开陕北后，再也没有见过荞麦花。以后再闻到花露水、茉莉香皂、蚊香的味道都让我觉得虚伪、做作。荞麦花在我心里像初恋，令人难忘。

办公室楼道里弥漫的香水味激发我去探索个究竟，有没有“荞麦花”香型，什么品牌。周末专门跑到Macy，在香水样品柜前，一瓶一瓶地把香水喷到试纸上，在空中晃两下，放在鼻子前闻闻。很快就嗅觉疲劳了，什么香水闻起来都差不多一样。售货员过来问我需要不需要帮助。我告诉她，想找“荞麦花”香型，她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你这样找是找不到的，”她说。

售货员拿来一个纸杯子，里面装着半杯咖啡豆，晃了两下，让我使劲闻。咖啡微粒清除了鼻腔里混杂的香水微粒后，售货员告诉我正确的方法。

“不要用试纸，要用面巾纸，喷洒一点，在空中挥一下，然后去闻空气中的气味，”她说。

从Doir到Chanel， 她一个一个喷洒挥舞，我一次一次把鼻子凑过去，每嗅一次之后，就拿起咖啡杯清除一次。她还告诉我，同样的香水，到了不同人身上，因为皮肤的酸碱性，实际的香味会不同。有的人从早到晚香气扑鼻，有的人还不到中午就得再喷洒一下，也是这个原因。她一边给我讲解香水知识，一边拿来不同品牌…玫瑰花、茉莉花…。当试到Lancome时，一股浓香揪住了我的心。是这个吗？这是荞麦花吗？再扬起头用鼻子在空气中闻，却不能确定，毕竟年代太久远，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没有找到“初恋”，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那个年代留下的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 ，荞麦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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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莜面是荞麦做的吗？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也令人难忘。 -闲看花开花落- ♂ (0 bytes) () 04/13/2018 postreply 18:16: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