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钱钟书崇敬的老师,杨绛说他“老实得可怜”,去世前,他只想喝一口稀饭……

来源: jianadaren 2018-02-21 20:21:32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94901 bytes)

 2018-01-20 枫叶君 

 

说起民国学术界,吴宓的名字是绕不过去的。他是著名文学评论家、西洋文学家,诗人,红学研究权威,中国比较文学研究的奠基人,一代国学大师,所著《外国文学史》、《文学与人生》、《吴宓日记》、《红楼梦之文学价值》等,具有很高的学术研究价值。

 

吴宓是桃李满天下的教育家,许多大名鼎鼎的学者、作家,如钱钟书、季羡林、王力、曹禺、许国璋,以及后来长期担任毛泽东秘书的胡乔木,都曾是吴宓的学生。

 

 

                                   吴宓

 

很多人关注吴宓,一方面是因为他学问精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人生坎坷。一位学富五车的著名学者,即便不去得体体面面,也应死得安安静静,像吴宓这样的过世,的确让人感叹世事无常:活着,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想吧,一位国学大师该怎样告别人世?在病榻上,面对众弟子,用最后的气力,叮嘱他们研究学问,把传统思想文化学术传承下去?如果是主旋律的影视编导,很可能会想到这样的设计。

 

可是,吴宓之死却简单得很,他死在老家陕西省泾阳县。那里是八百里秦川的腹地,属于秦始皇当年定都的咸阳,与他曾经求学的哈佛大学相距万里,与他曾经执教的清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也隔着千山万水。

 

吴宓一生治学,临死前身边却没有一个学生,他死在一家部队医院,最后租住的地方是当地居民的两间平房,对面则是为他养老送终的堂妹吴须曼的工作单位,泾阳县面粉厂。

 

据说,吴宓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给我开灯,我是吴宓教授,我很饿,给我一口稀饭喝吧!

 

 

青年吴宓

 

吴宓,原名玉衡,字雨僧,1894年8月20日出生于陕西泾阳县安吴镇安吴堡村一户大户人家,即吴氏家族。吴宓少时聪颖好学,受教于三原县宏道书院。1917年,23岁时赴美留学,先入读弗吉尼亚大学攻读英国文学,获学士学位。随后进入哈佛大学研究生院,师从美国文学批评大师白壁德,研修比较文学,获硕士学位。

 

1921年,吴宓回国,执教于国立东南大学,讲授世界文学史等课程,颇受学生欢迎。而此时,正是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深受恩师白壁德思想影响的吴宓,担心在激烈的革命中,古老的传统文化会遭到摒弃,于是与梅光迪、柳诒徵一起,于1922年创办《学衡》杂志,发表了《中国的新与旧》、《论新文化运动》等一系列有影响的文章,主张维护中国文化遗产的应有价值。

 

这段经历对吴宓日后的命运有相当大的影响,因为在某些人看来,他创办《学衡》是为了抗衡陈独秀的《新青年》其目的是维护旧传统、旧文化,而这无疑是与“先进的革命文化思潮”相违背

 

 

1922年1月《学衡》第一期封面

 

 

吴宓博学强记,学问精深,他是文学评论家、西洋文学家、诗人,更是公认的中国比较文学研究的奠基人。早年在哈佛大学求学时,他的学识便被当时的学人所推崇,与陈寅恪、汤用彤并称为“哈佛三杰”。

 

在教学上,吴宓十分严谨,他把讲台视为最神圣的地方,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懈怠。讲课前,他总是把讲义整理得十分规范,重要的地方必用红笔标出,次日清晨,还要把提纲再拿出来,反复诵读,直到烂熟于心。那认真的样子,完全像一个即将进入考场的学生。

 

著名西方语言文学大师、北京大学教授李赋宁曾这样回忆自己的老师:“先生写汉字,从不写简笔字,字体总是正楷,端庄方正,一丝不苟。这种严谨的学风熏陶了我,使我终生受益匪浅。先生讲课内容充实,条理清楚,从无一句废话。先生对教学极端认真负责,每堂课必早到教室十分钟,擦好黑板,做好上课的准备。先生上课从不缺课,也从不早退。”

 

在学生眼中,吴宓是非常注重仪表的人,无论穿西装,还是穿中式长袍,浑身上下总是收拾得干净整齐。吴宓极守规矩,在校园里行走,很多人穿过草坪抄近路,他却只走直路,规矩得如同他的为人。

 

吴宓非常乐于助人,常说:“宓就是乐于助人,并无其它目地,亦不望人报答。”上世纪三十年代,他的一个学生要赴美留学,可是费用不够。吴宓知道后,慷慨解囊相助,资助该学生300元钱,并再三说明,这笔钱是赞助,不必还。

 

可是,吴宓自己的生活却十分简朴,吃穿都很简单。很多学生都记得,当年在西南联大任外文系主任时,吴宓经常穿着一件已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袍。他那些精彩的讲义,很多是写在废纸的边缘,而他那顶蚊帐,则从1938年一直用到文革,用了30多年。

 

 

1937年春,吴宓在清华园

 

吴宓在学术界享有崇高声望。1941年,国民政府教育部公布首批部聘教授,即从当时各大学中的顶尖学者中选出,因此被称为“教授中的教授”,第一批部聘教授仅30位,吴宓便是其中之一,其他如苏步青、吴有训、李四光、陈寅恪、徐悲鸿、茅以升等大家,也在首批部聘教授中。

 

在吴宓的学术生涯中,创办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是其中辉煌的一页,世人所津津乐道的清华四大导师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赵元任,就是在1925年被吴宓请进国学研究院,从而令研究院力量倍增,学术成就超过了早先成立相似机构的其它大学,成就了清华校史中的一段传奇。

 

对于吴宓的这一贡献,冯友兰曾有过一段肺腑之言:“雨僧(吴宓)一生,一大贡献是负责筹备建立清华国学研究院,并难得地把王、梁、陈、赵四个人都请到清华任导师,他本可以自任院长的,但只承认是‘执行秘书’。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很难得的!”

 

正是因为吴宓的这一贡献,画家陈丹青在2001年为清华大学90周年校庆创作的油画《国学研究院》中,出现的是五个人,在四大导师之外,第五个人便是吴宓。著名哲学家贺麟说,吴宓是当时“清华的一个精神力量”。

 

 

陈丹青油画《国学研究院》,自左向右:

赵元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吴宓

 

吴宓先后在多所大学任教,可谓门生遍天下。1943年至1944年,吴宓代理西南联大外文系主任,1945年,任四川大学外文系教授,1946年2月,他婉拒了浙江大学要他出任文学院院长的邀请,前往武昌中华大学(即华中师范大学前身)担任外文系主任。

 

1947年,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邀请他回去任教,吴宓没有接受。两年后,他接受入蜀邀请,担任相辉学院外文系教授,同时在梁漱溟创办的勉仁文学院授课。1950年4月,两所学校撤销,吴宓北分配到新成立的四川教育学院,9月随校并入西南师范学院,先后在历史系和中文系任教。

 

入蜀是吴宓一生的转折点,从此之后,他便像进入了一条羊肠小道,甚至是黑暗的隧道,从此每况愈下,晚景凄凉。

 

 

1951年5月,西南师院外语系部分师生合影,

前排左起第五人为吴宓

 

1957年反右期间,吴宓因对简体字发表不符合主流观点的言论,随即被打成右派,并被戴上“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买办文人、封建走狗,蒋介石文化打手、美帝国主义帮凶”等帽子。在一次批斗中,吴宓反驳说,毛主席诗词中不也有繁体字吗?对方顿时怒不可遏,呵斥道:毛主席的繁体字是革命的,而你的繁体字是反革命的!接着便劈头盖脸将他打了一顿。

 

文革中,吴宓更是三天两头便要接受批斗。在西师,每次开批斗会,吴宓都会被打,据当年目击者回忆,许多次,还没等被押上批斗台,吴宓的头和肩就被两旁的人用竹条抽打,还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朝其身上扔。

 

在一次全校批斗大会上,已经72岁的吴宓在台子上被勒令下跪,一跪便是两个小时。批斗会结束后,他早年的学生、当时的同事刘兆吉同情他,悄悄问他,身体吃得消吗?吴宓回答说:“跪着比站着好受些。”刘兆吉听了,心里一阵酸楚。

 

 

1954年,吴宓(右三)与西南师院同事合影

 

后来,吴宓被发配到梁平县劳动改造,在那里受尽折磨,年过七旬的他每天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令他病弱的身躯难以承受。一次,他在高台之上接受批斗,被造反派推了下去,摔断左腿。

 

1969年11月30日,吴宓在《上西师中文系群众工作组报告》中曾这样描述自己伤后的惨状:“宓现在七十六岁垂暮之年,腿伤如此,不能站立,不能行步,即在室内爬行,偶一卧起转动,腿关节亦痛不可忍……”还没等腿伤痊愈,造反派即命令他打扫厕所。

 

有一段时间,吴宓感到无法忍受,曾想绝食自尽,不料这被造反派视为“向伟大领袖的疯狂进攻”于是,就对他进行强制性“鼻饲”,用一根胶管往他的鼻子里灌馊菜汤。极度的痛苦迫使吴宓最后只得求饶,同意放弃绝食,红色小将这才停止了他们的“鼻饲”。

 

在被批斗改造期间,吴宓一度被关进一间小黑屋里,屋里地面长年有积水,时间一场,吴宓很深瘙痒得难受。于是请求洗澡。不料,看管他的造反派提来一桶冷水,从头顶直接倒在他的身上。其时正是初春季节,一桶冷水泼下,吴宓顿时浑身发抖。两个造反派接着用刷子抽打他,吴宓疼得不断喊叫,直到他叩头求饶,对方才停了手。

 

 

1973年的吴宓

 

耿直的性格让吴宓吃了很多苦头。1974年1月,全国掀起批林批孔运动,他却不愿意批判孔子,说,“如果没有孔子,中国仍在混沌之中”,并说“宁愿杀头也不批孔”,结果在“反动权威”之外又多了一顶帽子,被打成“现行反革命”。

 

1971年,吴宓右眼失明,左眼患严重白内障,于是获准回到重庆。晚年的吴宓是孤独的,因为频繁的政治运动以及他身上的各种标签,人们不敢轻易接触他,更遑论与他做知心朋友。他在1973年写给吴须曼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医生建议我多和朋友聊天,或外出散步,但我身边极少有人来谈话,外出更无人作伴……”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无奈、苦闷与凄凉。

 

1977年,吴宓伤病加重,生活已不能自理,堂妹吴须曼念及兄妹情谊,在请示上级后,将吴宓接回泾阳老家照料,这让饱受折磨的吴宓略微得到一丝家的温暖。只是多年的政治运动把他折磨得近乎神经质,每次吃饭时,他总会问:“需要请示吗?”吴须曼就告诉他,四人帮打倒了,不需要请示了。

 

吴宓是一个很重情的人,把别人的哪怕一点恩情都牢记在心。有两件小事很能说明这一点。

 

文革后期,被批斗的吴宓显得很落魄,西师一位女教师觉得他孤苦伶仃,心生同情,就给他织了一双毛线袜子。吴宓非常感动,送给那位女教师100元钱。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大笔钱。有人觉得他给得太多,吴宓却不这么认为,他说,这笔钱不只是那一双袜子,我答谢的是情,这么算来,100元不多。

 

还有一次,吴宓正在街上散步,突然一个青年喊他“吴老师”,吴宓竟然热泪盈眶,因为那时已经没有人再这么叫他了。他非要给那个青年10元钱,他说,很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你今天叫我吴老师,我心里感动啊!

 

吴宓与他的学界同行保持着很深的友情。1925年,在担任清华国学研究院筹备处主任后,吴宓开始积极物色全国最著名的学者来校任教。王国维是当时著名的学术大师,吴宓与清华校长曹云祥均希望请他。可是,王国维当时因对校方不满,刚从北大辞职,心情不好,本不想去清华任教。可是,吴宓上门后什么也没说,对着王国维先深深鞠了三个躬。这一举动令王国维大为感动,一个学界名人,能这样谦恭与诚恳,让王国维很是惊叹。于是,王国维答应进清华研究院任教。

 

1927年6月2日,王国维在颐和园鱼藻轩自沉而死,人们在他的衣兜找到一份遗嘱,说,“书籍可托陈吴二先生处理”,这里的吴即是吴宓,王国维对吴宓的信任可见一斑。

 

吴宓与陈寅恪的友情也非常深,两人在哈佛读书时就经常一起探讨问题,他经常对人说,陈寅恪是中国一等一的学问大家,“学问渊博,识力精到,远非侪辈所能及。”1961年,久居重庆的吴宓思念旧友,便给时任中山大学教授的陈寅恪去信,表明希望“来粤晋谒”。

 

陈寅恪非常高兴,让夫人代笔回信,告知吴宓到广州所应注意的事项,从吃住到交通,极为详尽。据说,这是陈寅恪1949年后字数最多的一封信函。由此可见,陈寅恪对老友来访的期盼和重视。

 

在西南联大时,吴宓交际甚广,除了学者文人,他甚至和许多国民党军界高层人士,如关征麟、杜聿明、黄维、宋希濂等人,均有很好的交情。吴宓身为学人,却始终抱有家国情怀。一次,在学校外面看到一个国军军官用枪打鸟,他便上前劝阻说:“子弹最好留下打日本人,打鸟太可惜了!”此时恰好有学生路过,向吴宓鞠躬喊“吴先生”,年轻军官这才知道劝阻自己的人是联大教授。

 

 

钱钟书与杨绛

 

不少人知道,吴宓与钱钟书是师生关系,杨绛在《吴宓先生与钱钟书》一文中更指出,吴宓是钱钟书在清华读书时最敬仰的老师之一。早年,年轻的钱钟书在一篇书评中,对吴宓钟情的意中人流露出讥诮,并为此长时间心存懊悔和不安。多年后,钱钟书到昆明后当面向吴宓赔罪,可是吴宓却淡淡地说,他早已忘了。

 

杨绛感慨地写道,吴宓先生从不说假话,他就是这样一位“真诚而宽恕的长者”。关于师生二人的友情,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吴宓先生是他交往最长久、交情最亲近的一位老师。其他几位先后都疏远了。六十年代初,吴先生到了北京,还到我家作客。他在我们家吃过晚饭,三人在灯下娓娓话家常,谈体己,乐也融融。此情此景,一去不复返了。”

 

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拐点,但最重要的往往只有一两个,这些拐点,只有当翻过人生的那一页后,你才能体会到,那个拐点究竟意味着什么。

 

吴宓本来是不必蹲牛棚的,也不会被批斗,更不会跌断腿。1949年4月,国民党败局已定,于是动员一些著名学者迁往台湾。教育部长杭立武亲自出面,恳请吴宓赴台,出任台湾大学文学院院长,但是被吴宓婉拒。对一些友人请他去美国、香港讲学,吴宓也谨表谢意,以一句“生为中国人,死在中国土”,表达了他不愿离开故土的心愿。

 

然而,在那个时刻,吴宓并无法预料,他将为这句话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相比之下,那个在1941年某个雨夜,在西南联大陈旧的教工宿舍,用行李包为吴宓堵破窗户的陈省身,于1949年前往芝加哥大学任教,后执教于伯克利加州大学,1984年退休后被聘为北大、南开、华师大等校名誉教授,建立南开大学数学研究所,2004年去世,安葬于南开校园。

 

陈省身也想“死于中国土”,但幸运的时,他避开了那段动荡岁月,生活安逸,将全部时间用于研究,终成享誉世界的数学大师,所以,也就没有吴宓那样令人唏嘘的遭遇。

 

 

位于现西南大学文学院大楼前的“吴宓路”

 

杨绛非常敬重她的老师吴宓,她曾写过一段文字,可称得上是对恩师一生为人的总结:“他老是受利用,被剥削,上当受骗。吴先生又不是糊涂人,当然能看到世道人心和他的理想并不一致。可是他只感慨而已,他还是坚持自己一贯的为人。”

 

的确,在吴宓心中,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不管自己的境遇是多么凄苦,尴尬,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先生,一个在讲台上教书育人的人。

 

1977年,也就是他去世的前一年,他的病刚刚好一点,便帮助在家待业的外甥女进行高考补习。当听说泾阳中学因缺少师资开不出英语课时,吴宓认真地说:“他们为什么不来请我?我还可以讲课呀!”

 

此时,吴宓已经83岁高龄,有谁能够想到,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师,一个早已被社会遗弃的耄耋老人,还能在自己伤病缠身,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时候,想着去一所贫困县城的中学教书,为那些梦想进入大学的年青人做铺路石,为他们展开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尽最后一份力?这,就是吴宓。

 

1978年1月14日,吴宓突发老年性脑血管疾病,被送入解放军513野战医院抢救后不治,于1月17日病逝,终年84岁。

 

三年后,吴须曼将吴宓的骨灰送回安吴堡,葬于嵯峨山下的吴氏陵园,与他的先人们安息在一起。至此,青年时代外出求学,负笈哈佛,中年执教清华和西南联大,桃李满天下,晚年却凄苦悲凉的一代学术大师吴宓,终于落叶归根。在他的碑文上刻有八个大字:博古通今,学贯中西。

 

 

晚年吴宓

 

吴宓在西南联大任教时的学生,曾经给蒋经国做过20年英文秘书,后来担任东吴大学教务长的李俊清,至今还保留着吴宓当年批改过的作业。2010年春,老人在北京与旧日联大校友欢聚时,对与恩师当年的过往记忆犹新。

 

李俊清记得,吴宓曾谈到早年在清华园住过的西客厅,前有紫藤架,后有荷花池,环境十分清幽,故取名“藤影荷声之馆”,怀念之情溢于言表。

 

老人深情地说,虽然离开联大已逾60载,但”宓师教泽仍系心怀。每至夏荷承雨、藤叶迎风的时候,总会对宓师兴起无限的怀念。” 

 

作者:枫叶君, 前新华社资深编辑,驻外记者,所著长篇小说《移民》在精致小号(id:lovejzxh)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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