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飘地主》 第四章（2）差距，思想不在一个层面

离开艾伦的餐馆后，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减少了，偶尔我们还是会相约到唐人街喝个早茶。

有一次，我们喝完早茶，他开车送我去34街的格丽丝中餐馆上班，把我放下之后就开车离开了。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出了车祸，在34街东往高速公路的转弯处与一辆大货柜车相撞了。

我不顾格丽丝老板的阻止，迅速跑到事发现场。艾伦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是卡车司机的错：“我转弯时前面有很大的空间，当我开进去之后，大卡车的车身向我逼近，然后就成这样了。请你用英文告诉警察！”

我们站在路边等警察。我穿着风衣打着雨伞，河边吹过来的大风夹着毛毛雨打在我们身上，不停地吹翻我手里的雨伞。艾伦穿着衬衫冷得下巴颤抖。他不由自主地抱着我，他需要取暖更需要安慰和支撑。

警察告诉我，“有经验的司机都知道，卡车转弯时需要一定的跨度空间。”他指着车柜的后门说：“看见了吗？上面写得很清楚——‘小心，大转弯'。”

我无语了，看着无助的艾伦，心想：“艾伦，你的大半生都将要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也许我应该帮你把英语攻下来。”

因为旷工，我被格丽丝饭店的老板炒了鱿鱼。艾伦邀我到“NO.1中国餐馆”去上班，并主动谈及了我上学的事宜，表示愿意支付我的学费，但我是个人格和经济都很独立的人，所以拒绝了。

艾伦也是个非常倔强的人，他似乎铁了心地要负担我的学费。感情与金钱我一向分得很清楚，我们又没结婚凭什么要用他的钱？

有一天，我们走在华阜包厘街上，还是因为学费的事儿我们争执起来，艾伦拿出了一把钞票硬要往我的兜里塞，我越拒绝他越是坚持。

他的这种举动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不需要施舍，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我抓起那把钞票抛向了空中，头也不回地跑了。身后是艾伦大声的责骂声和他沿街捡那散落了一地钞票的身影。我们也由此开始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结。

一个周末难得放松一下，我和我的邻居们相约一起去酒吧喝酒打牌，出门时遇到艾伦，见他没兴趣一起去，我们就走了。当我们几个人半夜歪歪斜斜地回到住所门前时，只见艾伦正一脸怒气地站在那里。

他扶我进了我的房间，一夜缠绵。凌晨醒来，发现艾伦守在我的旁边，他说我喝多了，他不得不留下来照顾我。

他告诉我，他需要我，他的餐馆更需要我！于是我又回到他的“NO.1中国餐馆”。

之后，他常常在送员工回去之后就到我的公寓过夜。我租住的公寓是间单人房，单人床两个人住实在太小。反正生米已成熟饭，就干脆同居吧。我们搬到第8大道和64街的拐角处一个夜总会旁边的一房一厅公寓里，艾伦支付月租550美元，我出生活费，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我们曾相拥着通宵观看中国一些新闻事件的转播，一起看香港电影录影带。从里面学习和了解人与人的关系，看到恋爱是怎么回事等等。因为我在中国时很少有时间和机会看电视。我以为我懂得了爱情，也得到了爱情，所以很珍惜，也很享受那段时光。

不久，我考到了驾照，艾伦以公司名义为我买了一辆白色福特汽车。纽约的交通非常拥挤和复杂，尤其对我这个新手来说，高度的紧张使我的脖子和脊背僵硬了很长时间。要强的我没有告诉艾伦，我喜欢他认为我聪明能干的那种感觉，我也不想他为我的安全担心。

虽然餐馆的生活枯燥乏味，但我们还是会找乐子，自娱自乐。有段时间，我特别受不了厨房那呛鼻子的油烟。只要一走进“NO.1中国餐馆”，我的鼻子就像打开的水龙头，鼻涕不断地流，任何药物都不管用。我只好用纸巾塞住两个鼻孔。我问大家像不像山猪，惹得大家笑得喷饭。后来才知道那是家族遗传的鼻窦炎。

艾伦有时外出和朋友打麻将通宵达旦……我不会打就坐在旁边陪着，他心疼我熬夜就把我抱进客房休息，不理会朋友们取笑他“怕老婆”。

正当生活波澜不惊地前行时，我突然开始不时觉得胸闷和胸痛，在中国的家人得知我的情况之后都非常担心我的身体，他们想尽办法给我寄药，去医院找专家咨询我的病情。艾伦也日日夜夜在我身边关心我，买最贵、最好的野花旗参给我补气，我的体质相比他的老乡显得那么娇气和不争气。说白了，餐馆忙碌的工作模式加上紧张的学习，使我的身体有点吃不消，体格不够好。

艾伦很单纯，也很本分，没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希望将来能拥有一家完全属于自己的餐馆，现在的餐馆其实是他姨父的。

他对我很崇拜，有时觉得我实在太辛苦就劝我别读了，觉得我读的书已经够用了。他常常受到来自亲戚朋友的压力，他们认为我和他不会有结果，等我读完书就会离开他，可是他愿意支持我，因为我喜欢读书，只要我开心他就开心。

我曾经教他英语，用自己的经验和速成法帮他强攻。无论我再累再忙也挤出时间帮他补习，希望他能早日过语言关，他还去英语补习班上课，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和许多男生一样，他喜欢看武打电影录像带。有时，作业也不做只顾看录像，经过反复催促无效，恨铁不成钢的我会气急败坏地从他的钱包里拿出20美元的钞票，当着他的面一张一张地点火来刺激他，他很心痛那些血汗钱但始终不能自觉用功地学习。

为此，我们俩有时吵架吵得水火不容，不管不顾。甚至有几次打电话叫来警察才算平息了冲突。

消息传到他的朋友那里，他们就劝他和我早日分手，长痛不如短痛，说我迟早会离开他。看见他不舍得我，朋友们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女人如果有了孩子，就会放下事业，放下学习，全心全意地照顾家庭。他便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不久，我怀孕了，艾伦提出马上结婚。但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没想过要孩子或者结婚，我便选择了流产。

我想他对当时的我已经很满意。如果我继续成长，餐馆就不能够提供足够的空间任我发展，最终我会离他而去。所以，如果我们有家有孩子，也许会磨去我的追求，享受天伦之乐过普通人的日子。

当时我并没有觉得这些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我们的思想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我追求上进，对未来有更高的目标，所有事都努力做到最好或更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也认为他能够和我一起提升，一起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