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艰难的冬天

来源: 美国严教授 2017-05-30 15:02:34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717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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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冬天

      国庆后,小姐姐要回新疆,我们也玩够了,于是我和小林都返回了荆门。队里大忙季节已经结束,上不上工已经没有很大关系,我每天就和妇女们一起上工混日子。快到冬天,白天也越来越短,劳动时间也越来越短。在家里的时间就长了。

      下雪了,屋子里到处透风。原来,农村的土屋在筑墙时要打夹板,填土后用力夯实。下面需要塞几个棍子支撑。所以每打完一块墙撤掉夹板后就会留下几个孔洞。一整面墙做好后,上面到处是透亮的小孔。如果是农民自己的家,他们会仔细地用和了碎稻草的烂泥把它们一个个地填起来,并把外面糊得很光亮。而这是公家的仓库,就没有人管了。所以一到冬天,刺骨的寒风就从无数个小洞里灌进来,这里要比别人家冷很多。我们几个男知青仗着年轻,抗得住。白天多穿衣服,晚上就把头埋在被子里睡觉,几年也就混过去了。罗老师和秋恩一老一少,哪里能抗得住这样的环境!我们只好拿来一些稻草,扎成一把把的,从一个个小园洞里塞进去,尽量地塞紧。不过我们没有梯子,最高也只能站在板凳上,再高的洞就够不着了。经过这样一搞,至少两米高以内是没有大股的寒风了。但毕竟是稻草塞的,还是能感觉到丝丝寒气。我们只好在屋子里围了个火盆,每天烧树根取暖。大家围坐在火旁,胸前暖和,而背上则是寒气逼人,只有多披点衣服。所以当地人说:“人越吃越馋,火越烤越寒”。白天,特别是下雨下雪时,不上工了,我们就整天呆在火盆旁边。聊天,吃饭,打瞌睡。颇有点“冬眠”的味道。

      寒冷的冬天对每一个身体不好的人都是过关。几年下来,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一天晚上,可能是什么时候受了寒气,我左胳膊的伤口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那是六七年抢枪时受过伤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突然发作,一阵阵钻心地疼叫人难以忍受。到下半夜,我疼得死去活来,不由得大叫起来。张崇武和罗老师他们都被吵醒了。罗老师急得团团转,她叫张崇武去请赤脚医生。她自己在那里照顾我,不停地给我敷冷毛巾止痛。我实在忍不住,在那里不停地哼着,已经痛得有些迷迷糊糊了。罗老师则不停地安慰我。突然听到罗老师大声痛哭起来:“我的儿,你怎么要吃这么多苦呀!”迷糊中,我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她抱着我,满脸泪水。我真的感到她像是我的母亲!好久好久没有人这样疼我了。

      直到张崇武把赤脚医生接来,给我吃了药,疼痛开始缓解,我才慢慢地缓过气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疼痛真的很耗人的精力,那天晚上疼过以后,一连几天我都没缓过气来,人总是感到有气无力的。我才二十来岁呀,怎么就变得像老头子一样了呢?

 
我们的“呜子”和猫

      在那年漫长的冬天里,除了我们这两家人相互支撑外,陪伴着我们的就只有一条狗和一只猫了。

      和我们天天在一起的狗叫“呜子”。实际上,呜子是另纪明家的狗。自从罗老师母女俩搬来后,纪明妈经常来看望她们,狗也跟着一起来。时间长了,狗不愿意回去,再后来就干脆睡在我们门口,给我们守门。

      呜子是一只个子很大的长毛狗。毛很长,披在身上就像披着一件蓑衣,大概有七八十斤,站起来可以把前爪子搭在人的肩膀上。另纪明家的狗很通人性,每当看到另纪明的妈来了,老远就跑过去,高兴地蹦来蹦去,跳起来趴在他妈的肩膀上撒欢。他妈有时撑不住了,就打它一巴掌,骂道:“狗东西,太用劲了!”呜子立刻从肩膀上爬下来,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打个很响的喷嚏。呜子很注意观察别人的表情,经常表现出想和人交流的意思。我们讲话的时候,它很注意地听,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仿佛是告诉我们它听懂了。它高兴时,就做很多动作逗我们笑。看到我们不高兴时,就坐在我们旁边,和我们贴得很近。隔一会看看我们,有时还用嘴推我们一下,或者用舌头舔我们的脸,以期引起我们的注意。它也有不高兴的时候,那时就低着头,嘴里“呜呜”地哼着。如果你那时候摸摸它,它就感
到很满足了,大尾巴不停地摇来摇去。

      呜子也非常聪明。什么口令只要教它几次,它就能很快明白其中的意思,很快就学会。像:进来、出去、走开、拿鞋子、不动、安静、追、坐下、卧倒、不准等等,都不在话下。在外面,我们只要扔出去什么东西,或者开枪打中什么野物,它会马上冲上去,把它衔回来。

      以前我们养过三条狗:“陈重”、“叶凯”和“契卡”。陈重是个睁眼瞎子,只养了几个月,没有什么印象;叶凯看门还行,但喜欢吃屎。每当我们吃饭时,尽管它的胡子上还沾着大粪,它也满不在乎地站在桌子旁边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于衍正这时候总是恶心得大叫:“滚出去!”叶凯就满不在乎地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到外面,再把头伸进来看着我们。契卡则好吃懒做,喜欢偷鸡蛋吃,每天吃的满嘴都是蛋黄,最后被我们忍无可忍地打死,因此后来我们也不想再养狗了。而呜子,则比那几条狗要聪明得多,它从来不吃屎,也从来不偷东西吃,只有我们允许它吃什么才去吃。我特别喜欢它那喜欢和人交流的特点。也许是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才开始注意动物的感情吧?我不知道。反正我特别喜欢看它那黑黑的眼睛。没有一点虚伪,那么透亮,那么真诚,叫人不忍心骗它。我很喜欢他勇敢真诚的性格。

      我们家里的猫是从开始一直养到现在的老猫了。从小多吃素,没有吃过什么肉,所以一旦长大了能抓老鼠后,开始尝到吃老鼠的甜头,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到处找老鼠吃。可能在它的心目中,老鼠是我们提供的。所以每抓到一只老鼠,就看着我们。吃完后,又望着我们叫。好像是要我们再给它一只老鼠。

      猫真的是老鼠的天敌。猫很小的时候,老鼠猖狂地在屋梁上跑来跑去,怎么吓唬它们都不管用。一旦猫长大了,就开始上屋梁抓老鼠了。到后来,它不用上屋,只要站在下面威严地一叫,在屋梁上的老鼠立刻就腿发软,从上面掉下来。猫就得意地用爪子把老鼠拨来拨去,一直把老鼠的魂吓出了躯壳,一动不动了,才把它吃掉,只剩下一张皮。我们把皮放到灶里烧烧,再拿出来,猫就把烤熟了的皮也吃掉,还高兴地望着我们叫上两声,似乎在表示感谢,也似乎要我们再给它一只。罗老师这时就笑着对猫说:“我可没这个本事,要是还想吃就自己想办法吧。”

      但猫也有讨厌的地方。它不像狗那么听话,也不愿意和人有太多的交流,非常独立。特别是喜欢在屋子里从这里跳到那里。所以农民们都会把自己家的东西放在比较稳当的地方。在我们那里,猫经常会打翻瓶子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你没有收好的东西,它也会毫不留情地偷吃掉。当地人都说:“养一只猫等于五只老鼠。”如果你家里的老鼠不是太多的话就不要养猫了。不过我们住的房子是公家的仓库,孤零零地站在岗子上,前后都没有人家。老鼠们除了光顾我们没有其它去处,因此不得不养一只猫!

      快过年了,我们都做了一些腊鸡子,还杀了猪,这些东西都吊在横梁上。天气太冷,老鼠也不出来了。猫没有东西吃,就打起这些肉食的主意。半夜里,只听见猫在屋梁上跳来跳去的声音。清早起来一看,一只腊鸡子被猫吃掉一半。第二天,另一只鸡也被吃掉一半。天哪,按这种吃法,不出半个月,挂在上面的肉会被它偷光!怎么办呢?杀又不能杀,这里老鼠太多了。思来想去,决定把它的爪子拔掉。于是我抓住猫,拿出老虎钳子,开始拔猫爪。猫疼得大叫起来,扭头想咬人。我赶快叫罗老师:“快,帮我按住头!”罗老师生怕我被猫咬伤,连忙跑过来,把猫的头死死地按住。一看我在拔猫爪,大吃一惊。但又不敢松手,怕我被猫咬了。只好把眼睛紧紧地闭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哪,作孽啊!”我一边拔爪子,一边说:“是它在作孽呀,要不然过几天我们会连肉都没得吃的了。”

      当天晚上,我们又听见猫在屋梁上偷鸡的声音。不过这次猫抓不住东西了,只听见猫从梁上掉下来的“扑通”声了。我们的肉保住了,这只猫靠往日的威风仍然在震慑四周的老鼠,只不过再也抓不到老鼠了。我们只好每天给它喂饭吃,把它供起来。

 
第五个春节:1973

      一转眼,一九七三年元旦到了,春节也即将来临,但是大家却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沉寂中。十二月十八日,杨瑞丰离开荆门,去陕西落户。元旦后,张崇武透露出想转到汉阳农村的想法。罗老师则得到了可以回恩施的消息,准备过年后迁回城里。其余的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这些似乎都是各人在为自己准备后路:该回去的回去了,不能回去的似乎要准备在农村过一辈子。虽然谁也不愿意点破这一点,但找个好点的农村对遥遥无期的将来可能会好一些,却被很多人认同。

      元旦的前一天,罗老师把自家养的小猪杀了。猪很小,好像还不到一百斤。杀猪时,罗老师躲在一边不敢看,还叫小秋恩站在远处“啰啰”地叫,据说是给猪送行。我们则满头大汗地帮杀猪佬把猪大卸八块。晚上,罗老师送给我们一大块肉,又叫小妹带回掇刀一大块。剩下不多的十来斤,大概也只能吃过春节,然后就准备回去了。我打算回武汉,张崇武准备过年后办到汉阳农村去的转点手续,可能要在武汉多呆一段时间。所以想留在队里,过最后一个年。

      一月十二日,我们在新建的老档水库工地上劳动。工地上人山人海。我正在给别人上土,突然陈幼黄说:“你看大坝上有个骑自行车的人好像是你弟弟?”我大吃一惊,抬头看看,果然是小林正慢慢地在大坝上骑着自行车。我赶快喊住他,原来他打算叫我一起回武汉。这里的工地这么大,有这么多人,要找到我是非常困难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大坝上走来走去,让我看见他。好在运气不错。我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立马跟队长请假。第二天就和小林一起坐火车回武汉。

      春节期间,我除了到汽标厂看望工读班的老朋友外,天天就呆在家里做示波器。到春节前夕,终于完工了。我还特地用做烟囱的铁皮敲了一个铁壳子,理论上是为了屏蔽外来干扰,实际上我害怕:玻璃的显像管在开机时会不会爆炸?在准备开机试验时,我和小林都感到有些担心:行吗?毕竟是第一次做能产生高压的显像仪器,心里真的一点底也没有,根本估计不到会是什么情况,也想象不出如果不行会发生什么事情。小林本来站在示波器的前面,看到我准备开机了,连忙跳到一边,仿佛会有什么东西会从前面射出来一样。我不禁笑了起来。我咬着牙齿把开关打开,没有什么动静,仔细一看屏幕,上面出现了一个绿色的亮点。虽然这个点又大又毛糙,像是有人用毛笔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但毕竟是亮了。我们欢呼起来。随后,我们逐渐调节亮度、对比度、聚焦等等,再加上各种信号,示波器终于能显示各种漂亮的波形了。真有趣啊,有图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们在输入口接了一个喇叭。对着它发出不同的声音,屏幕上就立刻显示出不同形状和频率的波形……。我们像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王国,小心翼翼地在里面探险。此时我们都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什么农村,什么招工,什么前途,见它的鬼去吧!

      春节前夕,大姐姐回来了。她准备结婚,未来的姐夫是大东门那边一个工程设计单位的技术员小周。小周父母家不在武汉,而以我们家的现状,没有能力也不敢举办什么婚礼。只能是意思意思,越简单越好。尽量不要让四周邻居们知道,免得惹出麻烦,搞得不愉快。结婚那天晚上,妈妈做了几个菜。爸爸妈妈、我和小林,再加上他们两人,好像还有黄原,大家一起吃了一餐饭,算是“婚宴”。晚上他们两人就到大东门那里自己的新房子去了。第二天,小林和黄原到他们那里送两人去轮渡码头,乘船到上海旅游。这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婚礼啊!

      也许在那种情况下找对象和结婚过于匆忙和草率,大姐姐他们婚后感情不是很好。好像经常吵架,并且没有一、二年就离婚了,也没有孩子。这段婚姻在我们家的所有人心里都没留下很深的印象。

      春节后刚半个月,二月十七日,张崇武从荆门回来,开始办理转点的手续。他告诉我:罗老师他们打算二十几号就要回恩施了,很希望能见到我,而且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忙。于是,我赶快收拾行装,买好火车票,打算十九号晚上坐火车回荆门。那天小林送我去车站。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正准备下公共汽车,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人,像疯子一样往下面挤,可能是偷了东西要跑吧!我气得大骂他们:“这样着急是要去赶头刀呀!”旁边几个人听见都笑了起来。我回头一看,不料竟然是小娘娘。我和小娘娘都大吃一惊,我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彼此的消息。我们兴奋极了,就站在路边谈了起来。小娘娘关心地问到爸爸妈妈,以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近况。听说爸爸妈妈已经被放了出来,可以去探望时,都松了一口气。她也告诉我们:四爷爷也自由了,婆婆也还在……。我真想多和小娘娘讲讲话,但快到火车开车的时间了,只好依依不舍地告别。文化大革命把我们所有的亲人都冲散了,彼此失去了联系,也不敢贸然跑去看望,但彼此都还是记挂在心中的。无意中,我们又联系上了一个亲人!我赶快叫小林回去告诉爸爸妈妈这个好消息。

      一九七二年对我而言,是比较务实的一年。劳动不能太卖命,但必须搞好,这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能回家看看,给受伤的心多少有点安慰。暂停招工使回城的希望断了,知青们开始想办法
“病转”。而我则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罗老师回恩施了

      二月二十日,我匆匆赶回队里,准备送罗老师和秋恩返回恩施。

      一进家门,就听到帘子那边很热闹的说话声。我赶快跑到他们住的那边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罗老师好像老了很多,精神很差,人也显得有气无力。小妹和秋恩也在,还多了一个中年男子,我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罗老师的爱人,秋恩他们的爸爸余奉武了。

      余伯伯看到我来了,高兴地说:
“你是小江吧?感谢你这一年多对母子俩的照顾啊!”我摇摇头:“大家都是落难人,在一起相互依靠。罗老师还不是在照顾我们。”余伯伯是从恩施坐飞机到宜昌,然后坐汽车过来的。正在家里清理行李,准备过几天带她们回恩施。

      我不解地问小妹:“罗老师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小妹无奈地告诉我:她妈妈总是咽不下余有德一家大年三十把她们轰出来这口气,天天在想怎么教训他们。最后想出一个馊主意:要把他们院子南头的一颗很老的黄林头树(可能学名叫黄连头吧?)砍掉。那棵树有很多年头了,长得非常高大,一个人都抱不过来。周围也就这唯一的一棵这么高大的树,老远就能看到它。按照当地人的说法,它就是这个院子的风水了。要砍掉这么大一棵树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罗老师就请沙恩的“男朋友”小张和张崇武来帮忙。大年二十九那天,小张带了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就冲到余有德家的那棵树下,拉开架势就锯了起来,张崇武则爬到树上开始砍树枝。

      余有德家听到外面有声音,出来一看,大吃一惊,赶快出来阻拦。罗老师则在那里大声说:“这是我家的树,我想砍就砍。”这倒也是实话。本来余奉武和有德的爸爸就是亲兄弟,共同拥有这套院子。由于他们是城里人,也没有计较这些,倒是有德怕他们来分财产。就这样七扯八拉的,人越来越多,但锯子也很快,一转眼就锯了几十厘米进去。有德家里急了,开始大吵起来,阻止大家继续锯下去。队长也赶过来劝阻。毕竟这是颗很珍贵的大树,罗老师锯了也没有用。于是就不了了之,扔下那棵伤痕累累的树回去了。罗老师看到目的没有达到,气得几乎昏了过去。这个春节,两家都过得很不愉快。事实上,这棵树被锯成这样,也不可能再活下去,过几年慢慢死掉了。

      听到这些,真的叫人哭笑不得。为这些事情生气,还气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余伯伯在家里清了几天的东西,清来清去还是摊在那里。我是个急性子,跑过去帮忙,几下子就把他们的东西紧紧地捆成几大件行李了。罗老师看着我干净利落地做事,不由得笑着对余伯伯说:“等你清理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啊。”我也笑到:“这是力气活,捆得越紧越安全。如果不捆紧,在路上要散架的。

      罗老师一家原先住在恩施县城。他们下放到荆门后,余伯伯也被调到离县城几十里的屯堡。罗老师和秋恩这次就是把户口迁到屯堡去。秋恩想到要回去上学了,兴高采烈。我默默地看着他们,想到他们一家要走了,张崇武不久也要走,心里感到很难过。今后我一个人还要孤单地在这个小屋里过多久?我真的不知道。

      二十二号,荣兴的周建明和刘敦昭他们过来看望罗老师。过一会儿,冯庙四队的陈幼黄也跑了过来。一年多来,大家都比较熟了,经常在一起聚会,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现在她们要回去了,我们都有些依依不舍。

      二十三号一早,队里派了一辆板车,把罗老师的行李拉上,人则慢慢跟着车走到荆门城关,随后坐汽车到了沙市。沙恩安排我们住在荆州建筑公司的宿舍里。二十四号一早,大家就开始忙起来。把行李一件件地拖到码头,办理托运。罗老师和余伯伯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沙恩和小妹,有说不完的话。余伯伯看到我在努力学习,复习功课,准备可能要恢复的高考,叫小妹好好向我学习……。我和小张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们,没有说太多的话。中午,从上海开来的“东方红36号”轮到了码头。那是去重庆的轮船,会经停巴东。我默默地看着罗老师带着秋恩慢慢走上轮船,往事一件件地从脑海中浮现:罗老师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在我生病时的感情,在苦难时的相互鼓励和搀扶……,我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罗老师走了,张崇武也马上要走了,我将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点钟,“东方红36号”缓缓离开码头。经过了几次生离死别,我已经有点麻木。罗老师站在轮船的栏杆旁,不停地喊着什么。余伯伯拼命挥手,好像是叫我们回去。沙恩一声不吭地和小张站在高处,小妹则含着眼泪站在一边,看着轮船慢慢离开。我看着她,真希望将来能好好地照顾她,就象她妈妈照顾我一样。但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船走远了,我们回到荆州建筑公司宿舍。沙恩晚上带我们去看电影,要不就和小妹打乒乓球,大家都不想回生产队。就这样一直玩到二十八号才返回荆门,又在小张家住了一晚。晚上接到罗老师的长途电话,说他们已经平安到达,大家才放下心来。第二天一早,我和小妹默默地清好自己的东西,上了去掇刀的的公共汽车。在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讲,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到了十里牌,我朝她点点头,就下了车,中午回到了生产队。

      我觉得,一切都应当结束了。


我和"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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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跟帖: 

太艰难了! -nanjing2- 给 nanjing2 发送悄悄话 nanjing2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30/2017 postreply 21:41:45

+1 -狮子羔羊- 给 狮子羔羊 发送悄悄话 狮子羔羊 的博客首页 (53 bytes) () 05/30/2017 postreply 22:30:04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美国严教授- 给 美国严教授 发送悄悄话 美国严教授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31/2017 postreply 12:00:14

一定的 -狮子羔羊- 给 狮子羔羊 发送悄悄话 狮子羔羊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5/31/2017 postreply 13:44:58

天哪,作孽啊!” 残忍的令人头皮发麻! -猫姨- 给 猫姨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6/01/2017 postreply 10:4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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