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春节期间,中国大陆刚刚开放,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某一线城市的外婆家,突然,附近的几个母亲那边的亲戚都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西装革履高大的男人。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
西装男人对我外婆问寒问暖,还塞了红包给我外婆。最后拉着我外婆和我们合影后离开了。
后来母亲告诉我,这个人叫百康,跟外婆同姓,是外婆那边的亲戚,六十年代初偷渡去了香港,快二十年了,第一次回来。这是我第一次遇见偷渡客。
后来遇到的偷渡客就多了,在工厂工作时遇到不懂英文的也是西装革履的香港人,后来厂长告诉我:他是偷渡客,福建偷渡客。
读研究生时,我的英语老师就是个女偷渡客。我的英语老师的父亲是国民政府送往美国的留学生,获美国某大学的学士、康奈尔大学硕士和博士。回国后被北京大学和台湾大学借聘为教授,开放后的第一批中国科学院院士(那时叫学部委员)。他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女儿上山下乡期间三次偷渡香港,三次都被抓了回来。她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凭他的影响,他把女儿安排进了一所师范学院当了英语专业的工农兵学员,他女儿后来就一直当英语老师。
我的英语老师告诉我:我的课你可以不来听,因为你已经比其他同学学得好了。好好准备你的TOEFL,我教过的学生每一届都有人考取美国大学的资助赴美留学。这一届就看你的啦!还真被老师言中了,研究生毕业后不久我就赴美留学了。
由于中国实行计划生育,这个英语老师也只有一个女儿。这个英语老师的女儿长大后也赴美留学了,现在这个英语老师跟女儿在加州生活。如果加州某地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教我时头发都开始变白)说她曾经三次偷渡香港,那这个老太太就应该是我的英语老师了。
出国前经常看香港的杂志,如【龙虎豹】和【铁精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杂志。这样的杂志经常有一些黄夏留教授的话:如“刚过三水,又下四会”。(三水和四会都是广东省的地名)。这种杂志有时还引用某人的话,但称呼该人为“毛擦窿”。借用“毛擦窿”的文体:偷渡是宣言书 偷渡是宣传队 偷渡是播种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