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四年十月,随着冯玉祥对直系倒戈发动“北京政变”,第二次直奉战争拉开序幕。历时八个月的战争以吴佩孚的直系败走,张作霖的奉系大举入关,向长江流域渗透而告结束。
二五年十月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失败的吴佩孚在武汉就任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发动反奉战争,图谋东山再起。
十一月,直系浙江军务善后督办孙传芳响应起兵,在南京宣布成立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自任联军总司令兼江苏总司令,驱逐苏皖等地奉系势力。
一九二六年三月,历时半年之久的“反奉战争”随着张作霖与吴佩孚释嫌修好联手解决冯玉样的“国民军”而急转直下。中华大地继续饱受战争摧残,只是战争从武汉到南京的长江流域直奉之战移到河南、河北、陕西一带直奉与冯玉祥的国民军之间的肉搏。南京与武汉之间的通信终于有些正常了。定居南京的王家大房(福荣的父亲)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收到在武汉的王家二房(福荣的二叔)的信了。
这是一个初春的中午。庭院里的桃花盛开,树下一片落英缤纷。暖阳透过堂屋的花窗照到屋里的桌几上。姨妈淑文坐在堂屋里一口一口地喂着站在童车里咿呀学语的福生,怀卿敞着怀喂着快一百天的耀宗。两位大家闺秀一边亲热地聊着天一边等着寿庭(福荣字寿庭)从前面店堂回来私宅堂屋一道吃中饭。桌上的菜已经摆放好了,四样家常菜,一盘红烧长江刀鱼,一盘艽儿菜炒肉丝,一盘茼蒿炒肉丝,桌子中间放着一只汤碗,里面是菊花荖鸡蛋汤,饭锅捂在饭包里。
正房里的自鸣钟敲过十二下有一会了,两个孩子都吃饱了。佣人把耀宗接过去哄他睡午觉了。怀卿扣上衣扣来到饭桌旁。淑文抱起福生走进东厢房去哄小姑娘睡觉了。
前院走来寿庭,急匆匆的福荣手里拿着一垛信。“姨妈呢,怀卿?” “在厢房哄福生睡觉呢。你火急火急地,什么事呀?” 福荣回道:“汉口二叔有信了,好几封呢。” “哦,你看了?” “还没有呢,我拿了信就回来了。” “那也不急这一会儿,先吃饭。”说着就扭头招呼刘妈盛饭。
两夫妻正说着话呢,姨妈从东厢房走到堂屋,一边走一边说:“今天不错,一哄就睡着了。噢,福荣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说着姨妈就大声招呼福源、福文来吃饭。
刘妈把饭盛上,就去厨房了。一家人开始吃午饭了,福荣一边吃饭一边看信。正吃着,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姨妈淑文说:“哎,怎么猪脚花生汤没有端上来呀?”说着就向厨房方向高声说道:"刘妈,猪脚汤呢?” “来了来了”说话间只见刘妈端着一个汤碗进来了。刘妈一边把汤碗放在怀卿的面前,一边解释道:“这算是大荤,要吃烫,我把它焐在炉子上了,我盛了饭后才去端的。大少奶奶多喝点,这是姨奶奶招呼做的,专门给您下奶的。” 怀卿端着饭碗向姨妈笑了笑说:“谢谢姨妈。” 姨妈回道:“不谢,妳喂毛娃奶,奶娃娃要汤水多,妳多喝点。” “是的,是的,姨妈说的对,妳多喝点猪脚汤。”福荣抬起头来,把视线从手中的信上移开,看着怀卿说。
“二婶也生了个毛娃,是个儿子,去年腊月生的,和耀宗差三天。叫福森。”福荣兴奋地喊了起来
“哦,我写的信讲妈妈过世和福生妹妹的事他们上个月才收到,看来南京汉口的通信断了好一阵子呢。”福荣把读过的信放一边,拿起另一封信,一边吃饭一边看信。
“啊,这个不对吧,二叔要福生妹妹改名,说福生、福森读音一样不好。”姨妈,凭什么要我们大房改?为什么他们不改?”怀卿也跟着问:“为什么呀?”
“妹妹不改名,妹妹不改名!”福源、福文齐声喊了起来。
姨妈摇了摇头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福荣,信里面还说了什么,讲给我们听听?”
“二叔要妹妹改名'福敏'。” 福荣愤愤的地说。
姨妈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按理说,福生,福森发音相似是真的,但是我们福生大,我们先生的,要改也是他们二房改呀。可是你爸妈都不在了,我们这个又是个丫头。二叔用强呢。唉....”
“姨妈,他改他的,我们不改,在南京福生还是福生。改不改由不得他们!”怀卿愤愤地说。
“对,就这么做,不用理汉口那边,福生还是福生。丫头怎么了!不改就不改。”福荣放下手中的信纸,认真地说。
“那我们就不回信了啦?这样吧,你还是写封信给二叔吧,就说森,生并不同音,而且'福生'是她妈临死之际为她起的名。逝者为大,还是不改算了。”姨妈想了半天,耐心地劝道。
“也好,我来回封信,就按妳讲的写。这个礼拜天我去牵牛巷跟五爷说说,最好请他老人家出面说句话。”福荣说。
“哦,哦,妹妹不改名啰,福生妹妹还是福生妹妹。”两位小哥哥高兴地宣告。
.....
说话间,一家人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刘妈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和剩菜。福荣把桌上的信递给怀卿,说:“还有两封信我还没有看,妳先把它放到后面书房里。我晚上回来再看。福源 、福文,快吃饭。一会要上学了,不要迟到了!”
“我马上就吃完了,哥哥!”福源说。“我也是,马上就完!”弟福文也抗议起来。
看着刘妈端着茶盘子走进堂屋,福荣接过茶盘对刘妈说:“刘妈,让刘叔给叫辆黄包车,送弟弟上学去。”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去街上叫去。”说着刘妈招呼着兄弟俩一道向前院走去。
正房里传来毛娃的哭声,怀卿连忙起身向正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娃娃不哭,娃娃不哭,姆妈来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淑文沉沉地对着坐在对面的福荣说:“要不,改就改吧,反正她还小。你二叔不会轻易就此做罢的。”
“不要!这是妈妈对我的嘱托,要我照顾好妹妹,这个名字也是妈妈起的。我连这个名字都守不住怎么对得起妈妈?”福荣坚定地说。
淑文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这时东厢房也传来些动静,淑文起身向东厢房走去,福荣也起身,说:“我也要到前面店面去了,有两笔活要我去做呢。” 说话间,福荣的身影消失在内宅照壁的后面。
三四株姆指粗的斑斑紫竹占去了照壁的一角,照壁上的四个金字“福星常来”在初春下午的暖阳下闪闪发光。王家后院是那样地宁静、安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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