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件事情都是小事。得到的教训是必须随大流。现在的人是要显摆,当时是越普通越好。
第三件事是大事,因为它,我差点儿被当作阶级敌人挨斗。
那是1968年6月,我跟学校去通县收麦子,要住在那里几天。这是我第一次离家,妈妈很担心,很心疼,觉得农村的饭一定没有营养,就煮了几个茶叶蛋,又在红星电影院旁边的上海小吃店给我买了将近一斤小笼包带上作干粮在路上吃。
我们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路去通县的一个人民公社。四十多里路要走一天。休息的时候大家开始把带的干粮拿出来吃。大部分人带的是火烧、豆包,干部子弟带的是有包装的面包,但是没有人会吃小笼包,富强粉、一肉丸,这太资产阶级了吧?我不敢拿出来。好在有人带了茶叶蛋,我看到才把茶叶蛋拿出来吃。
到达目的地后晚饭是窝头、菜汤,个别同学拿出了自己带的辣酱,我几经犹豫,还是不敢把小笼包拿出来。当时的人和喜欢炫富的90后完全不同,生怕说自己是资产阶级。吃窝头的最光荣。
到了第二天,我晚上偷偷溜出住房,在厕所外面掏出包子赶快往嘴里塞,没想到包子已经馊了!当时肯定不放防腐剂,在那么热的天气下放两天,不坏才怪呢!我无比后悔,担心腐败包子在书包中发出怪味,就把包子扔在离厕所不远的草丛中。
第二天早上,工宣队师傅召集紧急会议,发现阶级斗争新动向,有人把小笼包扔在草丛中。这么贵重的东西乱扔,简直是反动透顶,一定要把扔包子的人抓出来。我极力保持镇静,不让内心的惊慌写在脸上。但是能买得起的人有限,估计很快就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妈呀,你真是害死我了!
刚割了一个小时的麦子,我的肚子突然疼起来,然后一趟趟去厕所(那种农村的简陋厕所就不形容了),那两个勉强吃下去的变质包子救了我。工宣队看到我和另外一个同学腹泻十分严重,就对我们说,你们结伴回家去吧,不远处有长途汽车站。这样我就不用参加晚上的追查会了!到了通县县城,转乘公共汽车前,和那位同学一起,喝了一顿啤酒。他是干部子弟,常和啤酒,而我父母是从不让我喝酒的,只是春节喝几口甜葡萄酒。所以这是人生第一次喝啤酒。非常舒服,好像有治疗作用,肚子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