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能當飯吃嗎？

(許文泰)

台灣企業家郭台銘曾經在太陽花學運後，受訪說民主對GDP沒幫助，民主不能當飯吃。目前香港很多反佔中人士的論據與郭董大同小異。關於民主對GDP是否有幫助，其實有很多實證研究。有好一陣子，這些研究的共識是，民主制度在經濟成長上面的表現並不比非民主的制度來的高，但其變異數較小。也就是說，非民主的制度可能帶來極好或極壞的結果。但平均來說差不多。

台灣在民主化之後，經濟成長率反而大幅下降，而民主程度頂多只能稱半調子的香港跟新加坡的經濟表現仍然亮眼，更不用提一個完全不民主的中國的高速成長所帶給世界的震撼。許多人可能將這樣的觀察直接歸因，如郭董的言論所反應的那樣。但影響經濟成長的因子太多，必須仔細分辨。然而更重要的，我認為，應是跳出來想，明白GDP成長雖然重要，但是人生的意義不是只有酒足飯飽。民主是一個寶貴的公共財(public good)。民主制度無論是否影響經濟成長，民主所帶來的「自由」是直接要「消費」的東西。而其中最重要的，是言論、出版、以及集會結社的自由。

人是思想的動物，沒有言論自由，人們只好自我設限，那種痛苦不知與牢籠相比如何。但是因為沒有言論自由，人們之間的意見無法自由交流，缺乏火花的社會，也就沒有熱情。

集會結社的自由，影響更是深遠。政黨政治讓受壓抑者累積已久的不滿可以得到抒發。言論自由有多重要，你問香港會去參與或同情佔中的人就知道。香港97前沒有什麼民主。97之後，開始有了半調子的民主。今天香港人爭取「沒有篩選的」特首選舉的真正動機，與其說是「無篩選」民主選舉的重要，不如說是對於失去言論、出版、集會結社自由的恐懼。過去十幾年，香港媒體被收購、媒體自我審查，像是溫水煮青蛙一樣。到了梁振英當選之後，當媒體自由與言論自由迅速的收窄，香港人才開始知道恐慌。

香港是這樣一個奇異的地方。港英時期，人們沒有太多動機去跟英國人爭民主。因為英國作為一個老牌民主國家，除了政府的主事權力之外，給予香港人充分的言論、出版及集會結社的自由。這樣的自由，跟有效率的行政體系，和獨立的司法體制，是香港社會過去穩定快速發展的基石。如果主位者做得好，GDP的成長有，提供人們搵食的機會，又提供充分的自由給人們從事各種GDP所沒有衡量到的「生命活動」，且有嚴明公正的司法提供人們自我救濟的機會，人們自然不需花大力氣去爭取「民主選舉」這樣的公共財。

換句話說，港英時期雖然沒有民主選舉，但是民主的好處，香港人都享了。這跟台灣的情況大不同，因為，台灣人今天所享有的自由，沒有民主化是不會出現的。而香港人現在終於明白，當阿爺恐懼這些自由的存在，如果不去爭取一個真正的民主制度，那麼這些過去以為是理所當然的權利，都很可能快速消失。一個鮮明的例子是，台灣90年代民主化的成就之一，是廢除相當於23條的刑法100條，讓政治犯、黑名單與白色恐怖走入歷史。但在香港，23條立法的威脅仍然陰魂不散。

反對真普選訴求的人們之中，有許多人表現出對言論自由的蔑視或不在乎。真正的言論自由是一種公共財，是每個人都可以享有的，是沒有篩選的。然而，當這樣的言論自由不存在的時候，很弔詭的，卻仍有一些人可以享受著「言論的自由」。有一次我在一個午餐時，聽著一群大陸朋友討論中國的政治。其中某些總是為共產黨說話的人強勢、善辯、且挑釁。另一位朋友突然迸出一句「愛國不等於愛黨」，語氣上那種抑制，令人印象深刻。我所認識的大陸人，對於民主自由的認同，只能小小聲的說、很壓抑著地說、跟我說、卻不敢在他們的群體裡大聲主張。今天蔑視言論自由的人，恰恰是因為立場跟當權者相同，而有大聲說話的自由。你有的自由，別人卻不能有？如果人類社會有為了吃飯而犧牲言論、出版、集會結社自由的短期必要，我看不出有任何長期的正當性。

作者許文泰，為台灣大學經濟系學士、碩士，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經濟學博士。曾任教香港中文大學經濟系，現為新加坡管理大學經濟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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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t you also have to obey the law. -StockMaster- ♂ (38 bytes) () 10/17/2014 postreply 13:08:23

• HK究竟现在有没有自由？有没有言论和集会的自由呢？ -疯过了无痕- ♂ (660 bytes) () 10/17/2014 postreply 13:29: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