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痛哭失声时，翟默默地低头凝视着火堆，任由他宣泄般地哭泣了好一阵子。就连盘羊也是静静地伏卧着，黑黑的眼睛半开半闭，像是在同情地聆听着一个忧伤的故事。良久，玉儿停止了哭泣，疲倦地把头倚靠到盘羊的身上。柔软的羊毛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和而温暖。
"感觉好一点了吗？”等到玉儿完全平静下来之后，翟才问道。
玉儿点点头，却没有出声。
“这座山的传说是真的吧？”过了很久，玉儿才自言自语般地问道。
“什么传说？”
“有人告诉过我，说这座拇指山有一个印地安传说。说是如果有人遭遇了灾难，到这山顶上去祈祷，就可以得到上帝的祝福。”玉儿抬头望着他问，一时之间语气充满了企盼。
“所以你是为了某个人冒险上山来祈福的吗？”
“唔。”
“我想起来了，她也那么说过。我还以为，那只是她的想像呢。这个说法原来是个印地安的传说吗？”翟也抬头望向他，他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我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她是谁？”
“其实，你看起来跟她很像的，怪不得我觉得你有点面熟。”翟一边说，一边审视般地盯着玉儿，一直到他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才又说：“说来话长，你想听一个很长的故事吗？”
“OK。”玉儿淡淡地说，心里又难受起来。如果关于拇指山的传说只是某个人的幻想的话怎么办？不，不会的！如果这只是那个女人的想像，尤金不可能知道。这一定是印地安人的传说，历史久远的传说肯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有特别的魔力。这么想着，就又转头望着翟问：“什么故事？”
“关于她的故事。从头说起的话，要从1990 年开始，那年我刚满 23 岁。那一年你还没有出生吧？”
“没有，我是94年才出生的。”
“94年，那你今年十九岁了。真年轻啊！跟她那时的年纪差不多。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有种奇妙的缘分，所以很想对你说说她的故事，可能这辈子就只对你说了。你觉得我很奇怪对吧？”
“没有。”玉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轻声说。
“就算是觉得奇怪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就当成听个痴人说梦好了。不过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好的，谢谢。”
“1990年，一转眼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年我即将从复旦大学生物系研究生毕业。你知道复旦大学吗？听说过？对，它是中国的一所非常著名的大学，排名仅仅在北大清华之后。春天的时候，我拿到了美国和加拿大好几所大学的硕士和博士生录取通知书。当我选择了就读有全奖支助的哥伦比亚大学生物科学硕士学位，并顺利拿到签证之后，世界便在我面前五彩缤纷地展开，就像春天的校园中，所有春天的花朵都灿烂怒放，我看到的未来也是繁花似锦。那时校园里最流行的歌曲是“一无所有”，但我不再是一无所有，而是欣喜若狂地认为，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兰兰。”
“春天的江南总是梅雨纷纷，在那之前的七年，春天是我最讨厌的季节，什么东西都是湿漉漉粘糊糊的，木箱里的衣服没几天就发了霉，发出恶心的臭味。复旦校园里的校园小径，多的是梧桐树，夏天的像雨伞一样浓荫密布，那是我二十年来常常在梦中散步的地方。可是每年春天的时候，那些梧桐雨伞被风一吹，就纷纷漏雨了，只短短地走上一小段路，便会全身湿透，所以我最讨厌淫雨不停的春天。不过，90 年的复旦春天，样样都是那么美好，就连被梧桐雨洒得湿淋淋的，内心也觉得清凉爽快。我甚至觉得，过去那么多年都是白白浪费了，错过了最美好的春天的季节。”
“我碰到她的那一刻，她在满是梧桐树的校园小径上，正朝路旁的花丛弯下腰。她弯曲的侧影像一道小小的彩虹。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穿着明亮碎花的连衣裙吧，当我远远地看见那个纤细的色彩缤纷的身影时，马上联想到的就是一道彩虹。我放轻了脚步走向她，想看清她在看什么。原来她在闻那些小红花。我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住了，静静地站着，连呼吸都放缓了。因为她看起来那么入迷，我真怕惊动了她，而且我觉得那个画面真的很美，我不敢让自己粗鲁的脚步破坏了它。”
“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清新秀美的女孩，不，用秀美的字眼来形容还是太俗了，应该说是灵秀，像透明的水珠那样的，看起来是很清新洁净的，又很脆弱。中文，真是世界上最美的文字，你同意吗？有那么多的形容词可以用，可惜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但是我相信，像你这样感性的人，可以想像得出那种情景，还有她的样子来的。总之，那样的兰兰，她起身静静地朝我微笑了一下，我便不由自主地走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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