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次民意调查”您信不信？

“中国首次民意调查”您信不信？

短史记腾讯历史谌旭彬2013-11-26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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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最后一项调查，其结论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

图注：1949年的《大刚报》

短史记第38期

“民意调查”，在今天虽已司空见惯，但在信息传播、获取手段均极有限的民国时代，则极不易操作。故而，1942年《大刚报》组织的一次有万余读者参加的时局意见调查，曾被当时的美国观察家罕见地誉为“中国的第一次民意调查”①。

该次调查的发起者《大刚报》，今人多已陌生。但该报在1940年代，实乃湖南报界之魁首。该报之创办，本有国民党背景，但不久即遭抛弃，被迫转为民营。财务既已独立，言论也就有了自由，且社内多用思想左倾人员，故而与政府关系始终相当紧张。但其发行量，也因此飙升到“一万五六千份”，这在当时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字。②

《大刚报》此次民意调查，始于1942年10月10日，为期一月；共公布测验题十道；“测验的办法很简单，只须读者从报上把题目剪下，将后面答案不同意的划去，同意的留下，寄还报社”；最后“共收到读者答案一万一千二百三十多件”。③

十道测验题及具体投票人数如下：

图注：制表/谌旭彬，资料来源：美国战略情报局(0SS)研究与分析处报告《中国的第一次民意调查》

上述调查结果，前9项可谓意料之中。第5项调查，尤可证明国人当日并未被仇恨冲昏头脑，在对日问题上仍保持应有之理性。但最后一项调查，其结论委实“出人意料之外”。当日美国之“重庆观察家”们，即明确表示拒绝相信这一结论：

“86%的回复者绝对支持一党政府，这是令人怀疑的，每个个人的印象与此次民意调查的结果相反。这就含蓄地意味着一个具有当前特色的国民党政府。当然，重要的是要记得构成答复者主体的是一些在国民党最严密控制之下的群体。总的看来，(我们)必须接受这个结果，它似乎更像是一个‘讨好上级的企图’，而非代表多数人的看法。”

不过，美国“观察家”们的这种怀疑，恐怕只是一种一厢情愿。首先，《大刚报》是独立民营报刊，与当局屡起冲突。其次，当时编辑部的成员，“几乎全部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小伙子。他们中间有中共地下党员，也有党的外围组织的成员，更大多数则是党的积极拥护者”。④这样一种立场，这样一个团队，恐怕不太可能主动伪造民意，以“讨好上级”。

再次，报社中人欧阳柏（共产党员）在回顾此次调查时，虽对第10项调查结论避而不谈，但同时却也承认：“这次测验，幸好没有受到国民党明显的干扰和破坏，基本上还能表现真正的民意。”⑤此外，美国“观察家”们似乎还忽略了，早在1933-1934年间，中国最前沿的知识分子中间，就曾爆发过一场规模颇大的“民主与独裁论战”。此次论战中，支持独裁论之知识分子尤多。⑥

此种提醒至关重要：美国观察家当日以美国经验揣度1940年代的中国民意；后世之中国学者，则往往以当日有限的部分“公知”之言论，揣度1940年代之民意。这种揣度，常不免与事实完全相反。若只读胡适，只读闻一多，只读张君劢，则必然以为当日之中国民意，定在“多党政治”，但《大刚报》的这份民意调查报告，显然否定了这个结论。

此外，本次民意调查之参与者的基本年龄和职业构成，也颇值一提。在11000多名参与者中，超过一半年龄在20岁以下，超过四分之一年龄在20-30岁之间。其中，学生约占40%， 公务员约占20%，商人、军人各约占15%。这样一种年龄、职业构成，而有这样一种投票结果，联系历史之走向，不能不使人深思。

注释：

①《美国战略情报局/国务院情报与研究报告(Ⅲ)中国与印度(1941-1949)》中，收录有美国战略情报局(0SS)研究与分析处的一份报告，其名称即是：《中国的第一次民意调查》。该报告由张民军、程力翻译，刊载于《近代史资料》总123号。下文资料除另注明者，均引自该报告。

②③⑤欧阳柏：《大刚报史话》，收录于《新闻研究资料·总二十四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④欧阳柏：《杨潮和〈大刚报〉》(1980年8月)，收录于《羊枣和“永安大狱”》，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

⑥详情可参阅谌旭彬：《被遗忘的“民主与独裁论战”》，《转型中国·1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