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的反瞒产运动

来源: 华峥嵘 2013-09-06 14:58:45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65728 bytes)


信阳的反瞒产运动



1958年底,云南全省因肿病死亡39172发病38.8万多人[1] 到1959年4月初,山东、安徽、江苏、河南、湖南、甘肃、贵州、河北等15个省区无饭吃的人口已达2517同时,城市的蔬菜定量供应降低到按两计,北京居民有一时期1天只能吃到12两菜。广东一些地方也发现因饿浮肿(10930人)和饿死人(134人)。[2] 在稍后的庐山会议上有人提到了该年的大春荒河南去年曾发生浮肿病饿死人的现象,春节时几万人浮肿;湖北春天5百万人日均几两粮,吃稀饭,已死了150015万人浮肿;四川普遍吃稀饭,菜里见不到一点油荤;甘肃严重缺粮,公社食堂都吃面糊煮土豆;湖南一些地方每餐只有23两米;山东济宁专区严重饥荒等。[3] 这些是当时已汇报上去的实情,由此看来,问题实际上已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但毛泽东认为农村并不真缺粮而是农民瞒产私分深藏密窖。他说:我以为,产品本来有余[4]2月份广东省委一份报告说,雷南县查出瞒产私分的粮食7千万斤,证明目前农村有大量粮食粮食紧张完全是假象,是生产队和分队进行瞒产私分造成的。中共广东省委立即肯定了这个报告,表示:必须坚决领导和进行好反瞒产、反本位主义的斗争,才能保证完成粮食外调的任务和安排好群众生活。毛对该报告极为重视,认为这个经验极为重要,亲自拟稿批转全国。[5] 随后决定由国家尽可能地把粮食管理和控制起来,要求制订一个严格的粮食管理制度,而且是一万年不变。这一政策对当时的粮食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当时的情况下,尽管各地农民纷纷就粮食短缺告急,但中央却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反对瞒产私分的斗争,不仅造成了农民的严重不满[6],而且终于引致大饥荒的卒然爆发

根据毛泽东反瞒产私分的指示,信阳地委第一书记路宪文动用民兵,指示指挥各县委挨门逐户搜查据说被农民和基层干部隐瞒私藏了的粮食。 

搜不出粮食,便刑讯拷打。潢川县涩港公社党委副书记韩得富打过三百多人。在潢川县委召开的万人大会上,县委第一书记梁德柱亲自动手打人。六千名到会代表都已饿得衰弱不堪,有个农民代表当场死亡,抬走尸后,接著开会。会议结束,又有十几人死在回家的路上。全县先后饿死了五万六千多人。  为了追逼粮食,许多干部成了人性灭绝的禽兽。息县防胡公社妇联主任黄秀莲割了四个社员的耳朵,其中一人死去。光山县用罚冻的刑罚逼迫农民交出粮食,槐树店公社有十三个孤儿活活被冻死在山上。罗山县彭新公社有十七名预备党员,十六名在反瞒产中打了人的都光荣地转了正,只剩一个不得转正,因为他没打人,反瞒产不积极。 

反瞒产过程中,信阳地区逮捕了一万多人,其中七百多人死在拘留所监狱。劫掠了农民的口粮、种子粮、牲口饲料粮,征购任务圆满完成。譬如息县产粮五千万公斤,征购了二千七百五十六万公斤,占产量的百分之五十五。

豫南一向富庶的信阳专区,在地委书记路宪文积极贯彻中央和省委反右倾精神所掀起的狂潮中,全区打人成风,手段千奇百怪,骇人听闻。许多县的县委扩大会议当即成为斗争大会,光山县委第一书记马龙山带头斗争右倾的县委书记张福洪,亲自动手毒打,众人拳打脚踢,将张福洪头发连头皮一道撕下,活活整死。这个县的另一个县委书记刘文彩,到槐店公社主持反瞒产运动,连续拷打四十多个农民,打死四人。整个光山县公社一级干部中亲自主持和动手打人者占93%。斛山公社的一个党委委员、团委书记,亲手拷打农民九十二人,打死四人。

信阳地区的反瞒产运动,不仅时间长,规模大,而且做法很毒辣:

一九五九年十月在鸡公山公社召开假现场会,从国家仓库中运去一批粮食,搞了一个假粮食屯,上面是粮,下面是草,只准远看,不准动手。参观的人问附近的群众好不好,群众说,好是好,我们就是饿肚子。当时鸡公山公社的食堂已经停火断炊,全社躺倒八百多人,死了二百六十五人。但路宪文说:鸡公山公社是个千斤公社,不能动摇”;“搞不出粮食不收兵。这样的假现场会各县都照样召开,仅固始县就开了一百九十五次,参加的干部有五万人次。

在潢川县召开的万人大会上,演出《刘介梅》的戏,批评农民忘本。县委第一书记梁德柱在会上以打、推、踢等方法,斗争了六十多人,并从监狱中提出四人公开审判,威胁群众。但到会六千代表,都是面黄饥瘦的农民,其中有40%患浮肿病。在当天的大会上,就饿死一个人,抬走尸体後继续开会反瞒产。会议结束後,又有十九人死在回家的路上。

这样的大会各县都开,固始县就开了四十次。固始县在郭陆滩公社开了三次万人大会,第一次要每人带五斤粮向大会献礼,粮食搞光了,第二次要每人带鸡、鸭、鹅、猪向大会献礼,家畜搞光了。第三次要每人带一些其他东西向大会献礼,结果,大门的铜环、破衣服、棉被连稍微值一点钱的东西都交给了大会。有四个农民,在会上被逼把身上破棉袄的旧棉絮挖出来上交。

固始县还以轮训班的形式搞反瞒产,共轮训四次,三千多干部参加。该县甚至在学校中也搞反瞒产斗争,县高中就为此斗争师生二十余人,搜查没收学生粮票二千余斤。

信阳地委还学习中央和省委的办法,规定一日三报,每次上报生产为名,宣布杀牛的一律法办;原地委的几个书记和公安处副处长韩仁炳,凡报来宰牛的都批准法办,他们走到哪里就批到哪里,就法办到哪里,有些坏份子就借此更加胡作非为。平与县向阳店公社有的干部罚宰杀牛的群众穿上孝衣哭牛爹;有的把杀牛的人用铁丝穿鼻孔,拉犁耕田;有的还把杀牛的人脱光衣服,打得周身稀烂,然後把鲜血淋漓的牛皮贴在人身上,待干了以後,就揭牛皮,连人皮一起撕下来!牛肉则被这些杀人凶手没收,大吃大喝。

当群众走投无路,啃树皮、吃草根、烹野菜的时候,路宪文说:这是富裕中农搞的鬼花样,他们故意这样,挨家挨户搜查。下面就逐家逐户地把小锅打烂,不让人家冒烟。

当群众向外逃荒的时候,路宪文说:好人不外流,外流无好人。他们把外流的叫做流窜犯”,各县都组织民兵把关、守路,打击所谓流窜犯。固始县委书记杨守绩,就下令把在店里住的、路上走的都抓起来,全送进监狱、劳改农场。公社也有劳改队,立功队,潢川县公安局长马振星,把扣留的所谓流窜犯放进监狱中,饿死了二百多人,却把克扣的九千斤口粮拿出来向县委报喜,说是公安机关节约的粮食。

在这样既不能吃野草又不能逃荒,走投无路、完全绝望的情况下,就发生了人吃人的凄惨事件。有的是吃死人,有的是把快饿死的人卡死吃掉,父母吃子女,哥哥吃弟弟,姐姐吃妹妹,潢川县有一个小孩快死时,对他母亲说:妈妈,我死了你不要吃我!当这个孩子死了之後,妈妈为了活命,还是把自己的孩子吃掉。

固始县两个生产大队统计,就吃人二百多具尸体。但地委、县委又以破坏尸体为名,逮捕快要饿死的群众。信阳县五里店公社有一家人,父母、弟弟都饿死了,剩下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她把弟弟煮了吃,县公安局又以破坏尸体的罪名,把她关在监狱里饿死了。

在这种毒刑打杀和断绝粮食之下,广大群众成批死亡,全村毁灭,全家毁灭,死在哪里臭在哪里,就埋在哪里,大人是薄土一层,小孩就抛在荒山里。光山、潢川、固始县的许多水塘里都有死尸。但地委还继续搞反瞒产。他们把省委拨下来的救济粮发下去,一边发口粮,一边又反瞒产,今天发下去,明天收回来。潢川县党委第一书记梁德柱说,这是以粮引粮抛砖引玉。该县城郊一个生产大队,把发给群众的口粮,分装在二百个坛坛罐罐里,当做反瞒产的成绩向公社报喜,群众说:这不是报喜,这是报命!

信阳地区人民除了死于反瞒产斗争之外,还大量死于各种工程建筑的劳动之中。最突出的是固始县白果冲水库、百里大堰、东干渠的三大水利工程。在三大工程中,被扣饭六千八百二十二人,被开除饭籍八百五十九人,借东风罚站”(脱光衣服在寒冷的风地里罚站)一千六百八十六人,被拳打脚踢二千三百一十六人,被毒刑吊打四千六百四十三人,罚挑双挑子一万七千二百二十人,另有四千九百七十二个病人被强迫劳动。初步查出在六万人中,被打死、饿死、冻死、累死的即有一万零七百多人。七一公社上元大队去了二百多精壮劳动力,结果死了一百六十人,有一家父子兄弟六人都去了,全部死光。当全区人民饥寒交迫、死亡累累的时候,地委书记路宪文却出入都有五、六个卫士随从,每到哪里都事先打电话通知准备饭菜,到光山县一次摆了二十四个菜,到白雀公社三天,顿顿吃鱼、吃肉、吃鸡蛋,夜餐吃饺子。所到之处,县和公社组织大批群众锣鼓暄天,鞭炮欢迎。

固始县的杨守绩、光山县的马龙山、潢川县的梁德柱、息县的徐锡兰等人,出入都是携带三机八大员。八大员是:通讯员、女公务员、女演员、摄影员、女放映员、女广播员、女电话员、炊事员。三机是:收音机、照相机、电影机。马龙山还加上几个大将,即武装部、公安局、财政局、法院、检察院、商业局、宣传部、报社编辑等干部。

公社干部也一样贪污腐化,固始县郭陆滩公社党委书记李思正要喝八种酒, 即:入党酒、升官酒、见面酒、陪客酒、慰劳酒、饯行酒、结婚酒、离婚酒。公社一般多是三种灶,光山县槐店公社的书记灶,顿顿有肉,三干、四稀(三顿正餐中,有干饭,也有稀饭,另有夜餐);党委委员灶,一天三干;干事灶,二稀一干,大队一级干部,也是多吃多占,贪污腐化。光山县北向店公社冷大湾大队,十二个大队干部,用了四个女服务员,半年之间喝了三百二十三斤酒,吃了五千六百斤牛羊肉,克扣社员口粮八千斤,贪污四千七百八十五元。

唐河县委书记毕可旦,一九五九年冬至一九六零年春当群众断炊时,他提出大反瞒产,说,垮掉一批干部也得完成任务粮食问题,是两大对抗阶级斗争的继续。县、社、队都开斗争大会,少则五天五夜,多则八天八夜,一摊子开会打入、斗人,一摊子指挥民兵去逐家逐户搜查,什么东西都拿走。

禹县县委书记刁文,也是把灾年作丰年,把低产报高产,加大征购任务。当完不成征购时,就在全县开展证产运动反偷盗运动,到处搜查民房,这个县的无梁公社曹楼大队,就大搞半个月,组织专业队逐家搜查,挖地三尺,并规定群众不准走动,七天不得关门。搜查时见什么拿什么,群众说:这是一扫光,除了一个碗、一双筷、一张床外,其余都是他们的了。

邓县白牛公社一九五九年冬至一九六零年春被打死、饿死四千一百多人,耕牛死九百六十八条,民房被扒二千一百多间,患浮肿病的三千八百多人。该县裴营公社共打死社员二千五百三十五人,非法斗争社员二千八百四十人,罚劳改一千六百四十二人,被打死、饿死、累死的社员六千五百零九人,全家死绝的五百八十一户,死绝仅剩老人的一百一十二户,死绝仅剩孤儿的二百四十七户,房屋损毁一点一万多间。

山东省一九六零年上半年统计,全省死亡五十八万九千零四十三人官方认为其中非正常死亡只有二十七万人。一九六零年十二月又统计,各种病人就有一百八十四万多人(水肿七十万人,干瘦十四万多人,子宫脱垂二十多万人, 闭经六十八万人,其他传染病五万多人)。该省寿光县干部违法乱纪极为严重, 对群众的刑法,除了绑、押、打、冻、罚、拔胡子、扭耳朵、不给饭吃外,还有坐老虎凳、拔筋骨等骇人听闻的酷刑。这个县一九六零年一月至十月,群众被迫自杀身死的六百八十八人。

从一九五九年十一月至六0年七月为止,整个信阳地区为追逼粮食,正式由公安机关逮捕1774人,其中36人死在狱中;拘留10720人,其中死在拘留所667人。群众形容当时的恐怖气氛说:干部好似阎王爷,大队好似阎王殿;只见活人去,不见活人还!

路宪文怕真实情况传到外界,指令各县,不准农民生火做饭,不准外出逃荒要饭,不准向上级反映情况。各县派民兵封锁村庄,街头、交通要道都设了关卡。农民无处可逃,只剩下饿死一途。这就是后来确认的信阳事件


[1]
见《云南农业合作制史料》第四卷,第319页。

[2]见《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第714页;《农业集体化重要文件汇编》(下),第215页。

[3]见《庐山会议实录》,第202829719496111页等。

[4]见太谷县档案:3158,第481011121424283440505760127134135136页。

[5]见《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八),第5254页,毛批示说:农村大队小队在秋收后已经瞒产私分,这在全国是一个普遍的问题;《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第819页。

[6]见《当代中国的农业》,第1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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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为了反毛而指鹿为马了? 无论是“亩产万斤”,还是“农村瞒产”。都是有人告诉毛的。 -hfhfndt- 给 hfhfndt 发送悄悄话 (60 bytes) () 09/07/2013 postreply 00:4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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