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南加州从来不下雨》中的一段:
这一次急性肺炎算是不小的病,可惜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给我带来很多关注,就在前一天晚上,我的二姐,高应天小姐,被呜哇乱叫的救护车很是威武地送进了同一家医院的高压氧气舱。我在屈臣氏无所事事拨打她家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模仿少年时代偶像翁美玲抄下陆游的“卜算子.咏梅”,穿上自己最靓的衣服,化好妆,打开煤气开关,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
时隔二十多年,科技昌明,二姐把她的遗书通过电子邮件顷刻间发给了家里的每一个人;而不同翁小姐的是,她死到一半,脑子里某根筋转回来,自己拨动了110的求救电话。二姐全身上下穿着她心爱的行头,绝对该是医院收治过的煤气中毒患者里最为时尚的一个。
老爸铁青着脸,站在二姐床边一言不发。二姐把被子抓到胸前,头转向窗外,窗框上站着一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鸟,唧唧喳喳一会,展翅朝远处的云层里钻去。她脖子上的爱马仕围巾衬着脏兮兮的白被子,有种别样的风致。
“‘碾作尘’,是‘碾作尘’,‘零落成泥碾作尘’,不是什么‘零落成泥变作尘’!”老爸没头没脑地开腔,脸色由青变黑,嘴唇轻轻哆嗦,脸上靠近眼睛边的纹路也在微微地动,根据经验,那是老爸最最生气时的样子。
“爸,算了。”大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背靠着墙,手抚着肚子,轻轻地说。
老爸却没有作罢的意思。“遗书里都还写别字,有什么脸寻死?!我说你倒是,你倒是碰到什么过不去的事,要这样,吭?你说呀,你不是很能说的吗?你怎么不说话了!”老爸缺乏逻辑地咆哮起来,如果不是手里提着我的点滴瓶,搞不好又会冲过去扬起来给二姐脸上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