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妖精”的说法也罢，“魔鬼”的说法也罢，都 是醉的养母一口“造成”的。醉的养母时常趁唐逸斌不在家的时候咬牙切齿地痛骂他，说他是败家仔儿，说他是六亲不认、只认妖精的逆子，说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是 扶不上墙的烂泥，是挺不起门户的阿斗。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怂恿五六岁的唐逸斌打骂姐姐、逼着七八岁的唐逸斌往姐姐身上撒尿、逼着十多岁的唐逸斌光着身子和 姐姐一起睡，逼着唐逸斌做下的那么多不该做他也不情愿做的事，正是唐逸斌的性情越来越畸变，行为越来越不羁的根源所在。当然，她也想象不到，自从前年秋季 唐逸斌不再回家要钱、不再打骂父母起，他已经告别了放浪不羁的生活，成了回头的浪子。
让唐逸斌回头的人是醉。
那是前年春季 的一个周末。傍晚时分，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醉抱着几本书走出心城中心图书大厦的时候，刚好遇到有人打架。醉向来不喜欢看热闹。她向围观的人群瞥了一眼便一级 一级地下了图书大厦门口的台阶，准备贴着边走过人群。就在她走下台阶之际，猛地发觉那个被打的人居然是个女孩。醉倒退着又上了台阶，向人群中观望。这一观 望让醉吃惊不小。只见那个被打的女孩一边护住顶着一头凌乱头发的脑袋，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一边奋起狂踢。可能是打架打得太专注了，那个女孩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紧身裤子已经开了裆，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根，她的上衣也被撕扯得窜到了胸部的位置，露出了略显肥硕的腰腹部。那个打人的人此时背对着醉。从背影看，此人身体健壮，虎背熊腰。他一只手像拎着小鸡一样拎着个瘦弱的男人，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像练拳击一样，不停地砸向女孩。
醉把手中的书装进了休闲背包后，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轻而有力地说：“请让一下，让我过去。”
看热闹的人看了看醉，不约而同地向两边闪开，给醉让出了一条窄窄的夹缝。醉走过夹缝，一把抓住了打人者的拳头，厉声喝道：“一个大男人，如此欺负女孩，你不觉得羞臊吗？”
打人者猛地扭过头，怒目横眉，开口骂道：“你找死啊？”
话音没落，打人者和醉同时呆住了。
“小弟，怎么是你？”醉脱口而出。
“姐。”打人者收回了拳头，也松开了抓着男人的手，眼睛倏地就红了，“姐，怎么是你啊？”
后来，这一对已经有几年没怎么见面的姐弟一起去吃了晚饭——麻辣香锅。在吃饭的过程中，他们先是大致地讲述了各自的现状，继而一起重温了年少时光，最后又同一口径地怨恨起他们的母亲。
唐逸斌恶狠狠地说：“都是那个老妖精，从小就残害你也残害我。如果不是她，我哪能心理变态，哪能这么不自信，哪能因为抬不起头而破罐子破摔！”
“你还真说对了。我估计，咱妈就是一个妖精，她才是被妖魔附体了。”醉淡淡地笑了笑，眼睛里闪出一道寒意，静静地说，“要不然，她怎么会舍得让你来欺负我呢。”
唐逸斌眼睛都红了，恨恨地说：“我这辈子算是毁在她的手里了。”
“你这是借口。我都没有毁，你怎么就毁了？”醉板着脸，认真地，“小弟，听姐的，好好学点什么，务个正业。以后再娶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我们要学会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能受他人影响。”
醉始终称唐逸斌为“小弟”，这既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 惯，也是醉真心疼爱唐逸斌的体现。在醉看来，不论养母有多么恶，唐逸斌都是无辜的，并且，他也是受害者。虽然唐逸斌曾在养母的教唆下，做过许多在养母看来 对醉具有伤害力的事情，可是在醉看来，唐逸斌不过是个年幼无知的捣蛋鬼，母亲才是罪大恶极的妖魔。醉没有想到，她对唐逸斌称呼的这一声“小弟”，既是打破他们姐弟间隔阂的法宝，也成了姐弟两个沟通感情的桥梁。
“姐，我也想学好。”唐逸斌的眼睛里滚动着泪珠，哽 咽地说，“可是，我高中都没有读完，除了打架闹事，除了出苦力，什么也干不了。”他抹了把眼睛继续说道，“我也想好好干些活，挣点钱养活自己。为了这个， 我都跑到建筑工地上去干过。可是，人家一个工程队里干活的大多是同乡，不是同乡的也是同乡介绍来的，我老哥一个，又是新手，什么都不会干，他们对我也欺生 呢。”
“你和人家打架了？”醉一边给唐逸斌夹菜，一边问。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唐逸斌懊恼地说，“他妈的，没准儿我真像咱妈说的那样，是被妖魔附体了。”
“别胡说。你可别像咱妈那样无知。哪里来的妖魔？妖魔都在自己的心里。”醉笑着说，“你想想看，你愿意学点什么，姐供你。只要你将来好好的，姐愿意一直供到你能赚钱为止。”
“姐，你恨不恨咱妈？我可恨她了。”唐逸斌的神色黯然下来，悲戚地说，“如果妈不是恶魔，咱家多好啊。虽然不像有些人家那样富裕，可咱家有咱们两个孩子，这是别人家花钱都买不来的。”
醉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世上许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如果。我们能做的，是如何建树未来，而不是不厌其烦地咀嚼过去。”
唐逸斌放下筷子，惊诧地盯着醉，轻声说道：“姐，这些年我们不大见面，今天见到，我觉得你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醉笑着问唐逸斌。
“当然是变好了。我都觉得你有些高深莫测了，让我不得不肃然起敬。”唐逸斌坐得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说，“咱爸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得高兴得昏死过去。”
“不许胡说。不要把死挂在嘴边。”醉趁机追问唐逸斌，“既然你都觉得我高深莫测了，既然你都对我肃然起敬了，那就该听我的话。再想一想，你能学点什么？姐供你。”
“我从来就没想过还能学点什么，我这脑子不适合学习。”唐逸斌难为地说，“姐，今天这顿饭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咱什么也不想，就吃饭好不好？”
让唐逸斌回头的人是醉。
那是前年春季 的一个周末。傍晚时分，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醉抱着几本书走出心城中心图书大厦的时候，刚好遇到有人打架。醉向来不喜欢看热闹。她向围观的人群瞥了一眼便一级 一级地下了图书大厦门口的台阶，准备贴着边走过人群。就在她走下台阶之际，猛地发觉那个被打的人居然是个女孩。醉倒退着又上了台阶，向人群中观望。这一观 望让醉吃惊不小。只见那个被打的女孩一边护住顶着一头凌乱头发的脑袋，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一边奋起狂踢。可能是打架打得太专注了，那个女孩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紧身裤子已经开了裆，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根，她的上衣也被撕扯得窜到了胸部的位置，露出了略显肥硕的腰腹部。那个打人的人此时背对着醉。从背影看，此人身体健壮，虎背熊腰。他一只手像拎着小鸡一样拎着个瘦弱的男人，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像练拳击一样，不停地砸向女孩。
醉把手中的书装进了休闲背包后，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轻而有力地说：“请让一下，让我过去。”
看热闹的人看了看醉，不约而同地向两边闪开，给醉让出了一条窄窄的夹缝。醉走过夹缝，一把抓住了打人者的拳头，厉声喝道：“一个大男人，如此欺负女孩，你不觉得羞臊吗？”
打人者猛地扭过头，怒目横眉，开口骂道：“你找死啊？”
话音没落，打人者和醉同时呆住了。
“小弟，怎么是你？”醉脱口而出。
“姐。”打人者收回了拳头，也松开了抓着男人的手，眼睛倏地就红了，“姐，怎么是你啊？”
后来，这一对已经有几年没怎么见面的姐弟一起去吃了晚饭——麻辣香锅。在吃饭的过程中，他们先是大致地讲述了各自的现状，继而一起重温了年少时光，最后又同一口径地怨恨起他们的母亲。
唐逸斌恶狠狠地说：“都是那个老妖精，从小就残害你也残害我。如果不是她，我哪能心理变态，哪能这么不自信，哪能因为抬不起头而破罐子破摔！”
“你还真说对了。我估计，咱妈就是一个妖精，她才是被妖魔附体了。”醉淡淡地笑了笑，眼睛里闪出一道寒意，静静地说，“要不然，她怎么会舍得让你来欺负我呢。”
唐逸斌眼睛都红了，恨恨地说：“我这辈子算是毁在她的手里了。”
“你这是借口。我都没有毁，你怎么就毁了？”醉板着脸，认真地，“小弟，听姐的，好好学点什么，务个正业。以后再娶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我们要学会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能受他人影响。”
醉始终称唐逸斌为“小弟”，这既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 惯，也是醉真心疼爱唐逸斌的体现。在醉看来，不论养母有多么恶，唐逸斌都是无辜的，并且，他也是受害者。虽然唐逸斌曾在养母的教唆下，做过许多在养母看来 对醉具有伤害力的事情，可是在醉看来，唐逸斌不过是个年幼无知的捣蛋鬼，母亲才是罪大恶极的妖魔。醉没有想到，她对唐逸斌称呼的这一声“小弟”，既是打破他们姐弟间隔阂的法宝，也成了姐弟两个沟通感情的桥梁。
“姐，我也想学好。”唐逸斌的眼睛里滚动着泪珠，哽 咽地说，“可是，我高中都没有读完，除了打架闹事，除了出苦力，什么也干不了。”他抹了把眼睛继续说道，“我也想好好干些活，挣点钱养活自己。为了这个， 我都跑到建筑工地上去干过。可是，人家一个工程队里干活的大多是同乡，不是同乡的也是同乡介绍来的，我老哥一个，又是新手，什么都不会干，他们对我也欺生 呢。”
“你和人家打架了？”醉一边给唐逸斌夹菜，一边问。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唐逸斌懊恼地说，“他妈的，没准儿我真像咱妈说的那样，是被妖魔附体了。”
“别胡说。你可别像咱妈那样无知。哪里来的妖魔？妖魔都在自己的心里。”醉笑着说，“你想想看，你愿意学点什么，姐供你。只要你将来好好的，姐愿意一直供到你能赚钱为止。”
“姐，你恨不恨咱妈？我可恨她了。”唐逸斌的神色黯然下来，悲戚地说，“如果妈不是恶魔，咱家多好啊。虽然不像有些人家那样富裕，可咱家有咱们两个孩子，这是别人家花钱都买不来的。”
醉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世上许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如果。我们能做的，是如何建树未来，而不是不厌其烦地咀嚼过去。”
唐逸斌放下筷子，惊诧地盯着醉，轻声说道：“姐，这些年我们不大见面，今天见到，我觉得你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醉笑着问唐逸斌。
“当然是变好了。我都觉得你有些高深莫测了，让我不得不肃然起敬。”唐逸斌坐得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说，“咱爸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得高兴得昏死过去。”
“不许胡说。不要把死挂在嘴边。”醉趁机追问唐逸斌，“既然你都觉得我高深莫测了，既然你都对我肃然起敬了，那就该听我的话。再想一想，你能学点什么？姐供你。”
“我从来就没想过还能学点什么，我这脑子不适合学习。”唐逸斌难为地说，“姐，今天这顿饭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顿。咱什么也不想，就吃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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