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童年在我的记忆中忧伤竟多于快乐。
五岁,父母送我上幼儿园。忧伤的记忆从那时开始。
我上的幼儿园是全托,星期一早上去,星期六晚上才回来。父母让我等到五岁,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个特别黏人的小丫头。
我有个哥哥,两岁就开始上那个全托幼儿园了。有个周末,哥哥从幼儿园里带回来几幅他的画作,什么飞机啊军舰的,爸爸妈妈和邻居都夸他画得好。我在边上眼热不过,加上我看哥哥每次从幼儿园里回来的那副神气、高兴的样子,便认定那个叫“幼儿园”的地方很好玩,从此一天到晚吵着要去。
终于有一天妈妈给我买了个红色的皮书包回来,说是要送我上幼儿园了。我那个兴奋劲啊我妈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偶尔还会拿出来羞我一下。
记得那天我背着漂亮的新包包,生怕谁没看见,挨家挨户地向邻居宣告:“妈妈给我买的新书包!我要上幼儿园了!妈妈给我买的新书包!我要上幼儿园了!”直到得到了几乎每一个阿姨、叔叔的赞美才罢休。
我永远都忘不掉那个星期一——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那个早晨,我背着红书包美滋滋地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前面。我听到爸爸背后妈妈的声音:“丫头,听话,星期六妈妈会早点去接你的!”
我看也不看妈妈,心不在焉挥着手向身后的妈妈说再见。我的心早飞向了幼儿园,满脑子是对幼儿园新生活的美好想象:幼儿园的老师一定是梳着长辫子的漂亮阿姨,幼儿园里一定有很多扎着蝴蝶结的漂亮小姑娘,我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天天跳舞、唱歌、画画……
直到爸爸将我从自行车上抱下来,将后座的物品交给那个留短发的我认为一点都不漂亮的幼儿园老师,骑车离开时,我才意识到“上幼儿园”的真正意义。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好无助,我想回家,我不要老师,我要妈妈,我开始抽泣,我终于忍不住了,“哇——”我大哭……
这一哭,一直哭到幼儿园毕业。
我的两年幼儿园,除了第一次和最后一次,每次送去都像杀猪,哭得惊天地动四邻。
有个星期天晚上,我好好地在和哥哥玩,突然想起明天一早又要上幼儿园,心情马上转阴,玩的心事也没有了,坐下来开始专门哭。妈妈怎么哄都没有用,一直哭到累了在妈妈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爸爸照样还是硬把我送去了幼儿园。
长大以后妈妈告诉我,其实她那时很心疼,几次都想给我换个早出晚归的幼儿园,可爸爸坚持,说是要锻炼锻炼我。
我不喜欢幼儿园,除了恋家,还另有原因。
幼儿园里晚上带睡觉的不是老师,是阿姨。阿姨的其中一个职责是每天半夜要起来叫所有小朋友起来拉尿。
不知为什么,那次阿姨要我拉时我没有,阿姨睡下我又要拉了。阿姨起来黑着脸训斥我,要求我下不为例。下次我便不敢再喊阿姨了,一直憋着,直到实在憋不住尿了床。因此我便有了第一个绰号“砸稀泡”,“尿包”的意思。
从此和小朋友玩不对时,他们就会骂我“砸稀泡”,让我又气又难为情。可我没有报告老师,也不愿意告诉家里人。我那时已经有自尊心。
我想家,白天想,夜里想,吃饭时想,睡觉时想,被人骂“砸稀泡”时更想!
我曾经计划和实施过一次出逃。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