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 (小小说)

来源: 英二 2012-09-15 07:15:39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5327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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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painting


 

邂逅与“摆脱” (小小说)

 

/英二

 


“摆 脱”(Get Rid)是作为一种自然本能的生命意识,还是一种由人的生存环境所决定的行为选择?唐代诗人韩偓的:“忸怩非壮志,摆脱是良图。”是说“摆 脱”作为一种行为意识在人类生活中的意义 。而对于我来说,“摆脱”这个字眼,是因为一次难忘的经历,它的起因是一个偶发的自然事件。


在 一个归家途中的夏日傍晚,车流的前方依然阳光明媚,而后视镜中则出现了整版的浓烈乌云,像一座黑城在沉闷的雷声中慢慢地逼近。车流在加速,每个人都兴奋的 踩大了油门。这种突破时速的自由快感,是为了“摆脱”一种可能到来的可怕遭遇。加速中的车流在验证一种力量,而藐视一种存在。它要“摆脱”的似乎是一种自 然现象,但其真正在摆脱的,其实是一种人为的“时速”限制概念。相信在此时此地,再严厉的执法也已无能为力。人以一种意志轻易的摧毁另一种意志,也许并不 需要太多的缘由,而只是因为一种意志恰到好处的借重了一种力量而已。


当 豆大的雨点终于落在了窗玻璃上,就如一种时势在权威地宣告一种历史的“终结”。人们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油门。减速,并无奈的接受一种必须的洗礼。对于“摆脱 者”,接踵而至的通常是惩罚。这一次,大自然所给予的是大块冰雹的猛烈轰击。车流在女士们的惊叫声中,展开了新一轮的“摆脱”大潮。所有的车子都在下线, 加油站,树荫下都已经挤满了车子。我左拐右拐,拐进了“好莱坞”,我的黑色“甲壳虫”(Volkswagen Beetle)无奈的泊在了一棵小树下。


命 名“好莱坞”是因为街区小楼的色彩与造型,因互不谦让而更显千姿百态。比乒乓球大的冰雹仍然在砸,我看到眼前黄色小楼的纱窗已千疮百孔。突然,像两个在张 开的眼睛,小楼前的车库门慢慢的打开了。令我惊奇的是,在它的右眼里有一辆和我一样的甲壳虫,虽然它和小楼一样,是一种漂亮的奶黄色。车灯闪了一闪,像是 眨了一眨眼睛。在一个非同寻常的冰雹天,一辆同样的小甲虫,一个空车位。我突然的感觉到,打开的车库,是一种很形象的邀请。


像在抢答一种智力测验,我决定作一次大胆的冒险。以一种迟疑的姿态慢慢的接近它。


在车库里出现的是一位短裤短衫的年青女子,漂亮挺拔,气质靓丽,英气逼人。当我从小车中挤出身来,她有点故作惊讶的说道:“在这样的小车里想不到是一个大个子,我起先还以为会是一个女子。”“我也没有想到,好心的人竟然是一位漂亮的亚裔。”我们最初的表白还算顺利。


她 是铃子,一个血统有点复杂的女子。她的母亲是白人,而她的祖父母辈是日本人与中国的连姻。她说:“所以,我是亚裔,我至少有1/4的中国血统。”我们谈到 了有关人类的迁涉,人为什么会选择离开熟悉的土地。也许就像游牧,人类不断的迁涉,为的是一种更适合生活和环境。或者说,是想摆脱生存环境中的某些事物, 如二战中犹太人疯狂的逃离,而在半个世纪之后,整个世界反而是在谋划如何摆脱犹太人的金融控制。我想起了“摆脱”这个字眼。 


“我 确实喜欢我的中国祖母”,铃子说:“但是没错,其实我是想“摆脱”约束我的母亲。所以,我选择回到上海,我曾经在那里读书”。人类之所以会存在“摆脱”意 识,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的人,永远会有需要摆脱的理由。铃子说:“就如在我家庭,因血缘相关而常常展开的有关中美,和日本关系的讨论。“当代日本最大的生存 选择其实就是“摆脱”,摆脱美国是日本的现实问题。中日之所以交恶,是因为日本不能摆脱美国的企图。如果日本不惜发动一场与中国的战争,其注定会失败的 “城下之盟”可能也是一种“摆脱”美国的方式。铃子有关日本的述说使人印象深刻。


铃 子说: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其实并不能真正摆脱我们想摆脱的事物,因为现实在任何时候都比愿望强大,所以,容忍与顺从是人类的生活状态。但我确实喜欢“摆 脱”这样的字眼。我是艺术家,我曾经也是一个内衣模特,我的工作环境就是在“摆”和“脱”之间。我并不厌烦如何的“摆”和“脱”,但在我离开这种“摆脱” 环境时,我确实感到了一种真正的解脱。但事实是,我并不能摆脱什么,因为我们又在组建一个新的队伍,还可能去中国。可见在现实中一定存在着一种让人永远都 摆脱不了的力量。


我说: 这是因为现代人类生活的社会,是一种构建完整的铁壁堡垒。就如中国的政局,在边缘部分的争执声中,其内部核心已悄悄的完成了一次革命,这种政治建构已固若 金汤,任何想穿透它的图谋都会粉身碎骨。就如资本集权的世界体系,一种高于国家层次的组织架构,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当代中国的最高政策,这也是为什么 国家意志与本国人民的意愿常常会产生背离。对处于建构边缘的大众来说,摆脱也许是必须的,但这种“摆脱”也可能只是一个符号,人类的肉身并没有穿透铜墙铁 壁的能力,所以,在更多的时候,人类就只能是遵循游戏的规则,而不是在“摆脱”它。


但 “摆脱”是一种有意味的行动,就如模特的“摆”和“脱”是在意于观看者的视觉,让现实出现在人类的视觉之中,是“摆脱”作为一种行为意识的意义。对于现实 主义来说,人类首先需要“摆脱“的对象其实是文化“精神”。文化的天地总是在社会建构的刻意之中,虚拟是它的自我发展,这都是在普适一种当代构建的精神 性。当代精神如同法律,已经被构建成一种对人类的祸害。现代思维的功能是让人迷失思维;而现代法律,它的功能已不在于主持正义,而是如何让犯罪得以合法。 现代性的罪恶,无论是战争还是掠夺,都可以在合法架构的正义背书之中。“法治”作为一个词汇可以令人不寒而栗,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它可以迎合罪恶。


人 类的思维能给予人痛苦,在于兽性和人性的两端。人类因为思维而有了羞耻,脱衣的羞耻就是因为一种思维。铃子在她的大厅里走起了猫步。似乎要揭示了一种对于 即成思维的摆脱,在一个华丽的转身中,她已经敞开了衬衣,两只精巧的乳房在乐声中迎面而来,随着节奏而轻微的跳跃,似乎要迎合凝视者颤动的内心。


铃 子说:因为一场冰雹,让我有机会打开了一扇门。我们的模特队伍正在寻找合格的男性,现在,我需要一场面试。她解开了我衬衣的第一个扣子,然后是一种等待的 凝视,似乎在呼唤一种自觉的“摆脱”。我脱的就剩下内裤,在一个清静的音乐声中,我开始走我的步子。一种“摆脱”的到来,原来所需要的似乎就只是抛弃一种 即成的思维。


我突然的明 白了我为什么选择了一辆小甲壳虫。一个窄小的空间,就是一种“摆脱”的存在,因为一种“摆脱”的意愿,才有了在驾驭中的解脱快感。而铃子的回答则出乎意 料:“我只是需要一种紧缩感,一种窄小的紧缩,因为我是女性,女性在意的是一种紧凑的安全空间。”男性的生命是开放的创造性姿态,所以是摆脱,是“迸 发”。而女性只是迸发的终止,是创造性姿态的停止。“宽松”与“紧缩”不也就是当下的经济行为?我说,因为债务,政策总是在紧缩的预期中,但政策实施的反 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宽松”刺激,像是男性高潮的,放水的欲仙欲死,为的是“摆脱”,或是转嫁一种近在眼前的自身危机。所有这些的发生,就因为当今是男性意 识主导的世界?而“紧缩”的理智就如被边缘化的女权主义,永远被禁固在一种遥远的想象中。


“紧 缩”之后的“着床”,是一种更为现实的“摆脱”。旧形式的出局意味的是新事物的再生。铃子说:以《摆脱》这个字眼作为一个模特队伍的招牌,实在是一个不错 的主意。因为《摆脱》就是在摆脱以往的模式。“《摆脱》是这样的一个队伍,它没有雇主,没有董事,每个成员的股份与分配相当,他们只是各司其职,各尽其 能。”我说,这像是毛泽东的“大集体”,一种向公有制过度的组织形式。当初中国的个体农民就是以这种形式走在了一起,现在有人调侃它是“大锅饭”。但这确 实是真正的劳动,劳动是为自己,而不是为“剩余”而劳动。劳动是最原始的人性根本,但现代制度剥夺了人类的这种根本权力,劳动被视作为一种出卖的物品。雇 佣制度是“人性”最悲剧的一面,是人性的被“物”化。人性从物的“奴性”的回归,一种尊严的回归也许就是从劳动,从摆脱雇佣劳动开始。


我 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摆脱》,我也觉得我也已经能正视呈现在我眼前的一对精巧乳房。它们非常的自然,似乎充满自信。这种自信不是因为一种思辨或者幻想,而 是来源于一种摆脱。我也不会因为我的一时勃起而感不安,无论是坚挺还是柔软,都是生命的形式,它们的存在意味着生命的存在。人性并不仅仅是相对于兽性,人 类需要摆脱的并不是自然的生命,而是在于人性的某些方面,是那些人为的,被“精神化”的思维,这种思维是来源于决定社会利益输送的文化建构。


在 一场冰雹之后,我的小车已遍体鳞伤,还有小楼千疮百孔的纱窗,这些可能都可以归保险公司来处理。现代性就是这样的环环相扣,以市场与法律的脉络,把所有可 能发生的都罗列其中。我不知道作为一个社会个体,我能够摆脱什么。为了支付我的保险单,我就必须为我的“剩余”付出我的劳动。但我遇见了铃子,“摆脱”似 乎就成为了一种在行为中的现实,我确实感到了某种精神的“摆脱”,或是一种更为女性的,现实的摆脱。一种从身体到意识过程的更新,就如从一个窄小空间释放 的,一种先锋性的冲动,其面对的是一个更为宽广的世界。


大 地的天空总有断了线的风筝,放飞,人称之为自由,但“摆脱”不是。铃子说:《摆脱》是一种摆脱的尝试,是对“终结”建构的否定和再生。是实验的现实主义, 而不是“放飞”的唯心主义。实验是以一种先锋概念进入人的视野。当越来越多的“实验”出现在人类的社会,这样的实验就具有了它的当代性含义。一个当代概 念,是源于其本身历史意识的再激化。就如“集体主义社群意识”在当代的回归,想想在荒野里的牛群,弱势与群体总是形影相随。“集体意识”本来就是弱势群体 的自然天性,但现代文化建构的个人主义原则在人类的视野中完全的清除了集体概念。对于诸如此类的社会建构,当“摆脱”与“对立”成为了一种事实,一种历史 意识就成为了当代问题,同时也就改变了被历史化的现实格局。从这样意义来说,“摆脱”表达的就是“当下”对历史,对下一个瞬间的开放性,它也就具有了一种明确的未来指向。


雨 过天 晴,是自然在“摆脱”了某些纠结之后的豁然开朗。世界原本就是开放的,人类也不缺少智慧,对于现代社会的禁锢与僵化,人们所需要的就只是更多的对立与摆 脱。当我回到我的小车,一座霞光中的小楼与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视野中,在我的眼前是一个更为清晰的现实,而在现实的跳跃中,似乎又回来了一对充满灵性的 乳房。我甚至相信,女性所特有的智慧,一定隐藏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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