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师爷 3 【作者】:沐轶

来源: 玉珠 2010-03-11 16:21:2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99621 bytes)

     口鼻划伤

    袁铁河低声道:“后来,我扶她回房躺在床上,脱了她的衣服,同房之后,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快亮才醒过来,那时候我娘子已经死了。我是真的记不得具体的经过了,因为当时我喝的很醉,我在外面敬酒已经喝高了,回来之后,那一壶酒一大半是我喝的,所以我也醉了。”
    “既然你说你醉了,记得不得是不是捂过你娘子的口鼻,那你又怎么记得与她同房呢?”
    “这……这倒是记得……反正我印象中记得我和我娘子同房的时候,她并咩有挣扎抵抗,很顺从的……”
    孟天除盯着他的眼睛,只看出了迷茫,却看不出慌乱,禁不住心里嘀咕,难道他说得的确是真话吗?难道真的是他将林思搀扶回来的时候忘了关门,而两人都喝醉了,有人趁他们昏睡之际,偷偷潜入奸污了林思,害怕她呼叫而捂住她的嘴鼻,由于林思身单力薄,又被袁铁河灌得烂醉如泥,根本反抗不了,因而被捂死?又或者有人与林思有仇,比如卓新,趁此机会潜入将她捂死?
    孟天楚沉思着,这案件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复杂了。问道,“你说你没有捂你娘子的嘴,有证据吗?”
    袁铁河一愣:“证据?我那时候都喝晕了,完事了就睡着了,到哪里去找证据啊?反正我的确没有捂我娘子的口鼻,也没有抓扯她的乳房或者大腿内侧,我不是个粗鲁人,再说了,新婚之夜,我娘子本来就要和我同房,就算我生气之下灌了她酒,她也不会因此不愿意与我同房的。怎么会抵抗我呢,我又怎么用得着捂她的嘴呢,就算他叫喊,我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怎么都用不着捂她的嘴鼻将她捂死啊。”
    孟天楚想了想,这胖子说得倒也有理,她穿越到明朝后,对夫为妻纲这一点有了很深的理解,所以夫君要与妻子同房,敢说不字的妻子恐怕凤毛麟角,从昨晚上的情况来看,这林思不像是一个敢河东狮吼的女子,所以,林子乳房和大腿内侧的伤痕倒还有可能是袁铁河干的,电脑口鼻处的伤痕,就很可能不是袁铁河干的了。
    由于林思乳房和大腿内侧的伤痕只是揉捏造成的皮下淤血,没有造成表皮伤,而只有口鼻处唉有表皮划伤,所以,孟天楚决定检查袁铁河的指甲,看看有没有皮屑残留。如果有,就能证明是袁铁河捂的林思的口鼻。
    经过对袁铁河的手指甲逐一检查,并没有发现指甲里有什么皮屑之类的残留物。由于古代并不知道指甲缝里的皮屑残留可以成为破案的线索,所以不可能通过有意清洗指甲来销毁物证,看这袁铁河蓬头垢面的样子,可以肯定他应该还没有洗漱过,所以也就没有清洗过指甲。
    现在,如果认定袁铁河杀死了林思,有两个疑点不好解释:其一,死者口鼻处有明显的指甲划伤,可袁铁河的指甲缝里却没有残留皮屑;其二,袁铁河是林思的新婚丈夫,同房的时候为了防止妻子喊叫而捂住妻子林思的口鼻,不慎将其捂死,这种可能在情理上说不通;其三,如果是袁铁河杀死了林思,情理上袁铁河会尽力掩饰,尤其是在门窗是否关闭这个关键问题上,他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会说忘了关了,甚至把窗户打开,称天热开的,造成外人潜入杀人的假象。
    如果是奸杀,则林思的阴道内容物检验将是关键,可惜不能做DNA鉴定,要不然,凶手是谁就一目了然了。不过,精液的血型鉴定,作用同样重大,可以排除部分犯罪嫌疑人,从而缩小侦查范围。
    孟天楚提取了袁铁河的血样,找了一间单独的房间,立即进行检测。
    通过对阴道内容物的检验,果然还有大量精液,血型为A型,遗憾的是,经过对袁铁河血型的检验,血型也是A型,这就是说,这精液很可能是袁铁河留下的,如果精液血型与袁铁河不同,那才有价值,那样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是奸杀了,通过对嫌疑人的血型检测,就能排除与精液血型不同的人的作案可能。可是,现在血型相同,这样一来,林思体内的精液最有可能是丈夫袁铁河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奸杀林思的凶手血型也是A型,这样就麻烦了,因为孟天楚受伤的设备,无法进行个体区别检测。要确定是不是两个以上的人对林思进行了轮奸,如果强奸犯的血型相同,就只能借助DNA技术。
    多数ystr基因座的PCR产物只有一条带,如果在阴道内容物检测发现多个YSTR基因座出现了两条以上的带,就能确定系轮奸案。不过,孟天楚穿越过来,只带了一个可怜的法医物证勘察箱,做不了DNA检测。
    除了奸杀这种可能之外,还有报复杀人等,因此,对阴道内容物的检测,从目前来看,还没有起到排除嫌疑人缩小范围的作用。
    孟天楚检测完毕的时候,捕头王译他们也回来了,进来禀报说周墨等人已经带到,在客厅等候,派有捕快看守,严禁说话。
    既然有可能是外人趁袁铁河、林思喝醉酒,潜入新房杀死了林思,那这些人都是犯罪嫌疑人了,必须桌个排查。首先要排查的,当然是与林思有瓜葛,大脑新房的卓新。
    袁铁河被带了出去,卓新被捕快们带到了新房。
    卓新被带来的时候,捕快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这个地方昨晚他来过,知道这是林思的新房,此刻被带了进来,脸上阴晴不定,四下看了看,问道:“思思呢?”
    孟天楚盯着卓新的眼睛,半晌,才慢慢说道:“昨天晚上三更十分,林思被人杀死在这新房的喜床上。”
    卓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望着孟天楚,不停摇着头,强笑道:“师爷,你开玩笑的吧?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孟天楚一直在观察着卓新的反应:“我没有开玩笑,林思的尸体此刻就停放在袁府的地窖冰窟里!”
    “思思!不会的!思思!我要去看思思!”卓新脸色大变,转身就要往外跑,被门口的王捕头等捕快一把抓住。卓新拼命挣扎,可他乃是一介书生,又关不敌众,如何是这些如狼似虎的捕快的对手,很快就被按翻在地,动弹不得。
    卓新大哭:“你们放开我,我要去看思思。”
    孟天楚盯着卓新冷冷道:“会让你去看的,不过不是冰窟,而是阴间!——等你被砍头之后,就能看见她了。”
    卓新顿时止住了哭泣,也停止了挣扎,由于他被按在地上,脸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所以看不见孟天楚的神情,但他能从孟天楚冰冷的话语中感到情况不对,便挣扎着哽咽问道:“师爷,究竟怎……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嘿嘿,我正要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孟天楚朝王译打了个手势,王译拎着卓新的后衣领猛的一提,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在他后腿弯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卓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听到孟天楚这话里有话,卓新有些慌乱,张口结舌却不知道说什么。
    孟天楚道:“行了,姓卓的,不用装蒜了,说说吧,你是怎么潜入新房,杀死了林思的?”
    “我?杀死思思?你们怀疑是我杀了思思?不是我!昨晚上与袁铁河在这里发生冲突之后,我便和林天虎回到了前面酒宴,我们在外面酒宴上喝酒,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潜入新房行凶呢?”
    “你一直在外面喝酒,那之后就没来过新房?”
    “是!孟师爷,知县大老爷,求求你们了,让我去看看思思吧……”卓新话语哽咽,连声哀求。
    孟天楚想了想,还是让他去看看尸体,或者能观察出他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便朝蔡知县点了点头。
    在侦破案件方面,蔡知县当然以孟天楚的决定行事,便道:“那好吧,带你去看看,希望你看完后能如实回答师爷的提问。”
    在王捕头等捕快的押解下,他们一行人来到地窖里。
    林思的尸体躺在一张木床上,用白布单盖着。卓新颤抖着手,轻轻揭开了被单,露出了林思惨白的脸,卓新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随即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孟天楚皱了皱眉,上前掐他人中,好半天卓新才醒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钻床脚

    孟天楚等他哭的差不多了,这才道:“好了,尸体你也看过了,猫哭耗子也哭完了,现在该交代了吧。”
    卓新翻身跪倒:“孟师爷,是谁谋杀了思思?查出来,一定要查出来!将他碎尸万段!求求你了!呜呜呜呜……”
    孟天楚苦笑不得:“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样子的人,不仅贼含抓贼,还求着让我帮你去抓那个子虚乌有的贼,嘿嘿,你不就是杀死林思的那贼人吗?”
    卓新这下子才挺清楚了孟天楚刚才的话,惶恐的叫道:“不不,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思思,我怎么会杀她呢,我那么爱她……”
    “你爱她?哈哈,你以为我老人家耳朵聋是吗?昨晚上你对林思的仇恨,那么多人都听到看到了,你还敢说你爱林思?”
    “昨晚……昨晚我是一时气恼,胡乱说的,其实我真心爱她,要不然,我也不会到新房去找她的。”
    “行了,我才懒得跟你瞎扯八扯的,你既然不承认杀了思思,林思是晚上三更左右死的,有没有人能证明你那段时间你一直没有离开过酒席?”
    “我……当然那有证人!林天虎他们就能证明。”
    “那好,反正那段时间,你们谁出去过,其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会逐一查证,看看你是否说谎!如果有人看见你当时出去了,你说了慌,就证明你做贼心虚,本师爷可要让知县老爷对你动刑了!”
    卓新一听这话,脸上微微一变,沉吟片刻,说道:“我……那段时间是出去过……,所有的人都出去过,不仅仅是我!上厕所的,出去吐的,反正喝酒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出去过,又不光是我一个人!”
    孟天楚心头一沉:“你所说可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张县丞去了好几次呢,还有林天虎,他灰头灰脑的回来,我还笑他是不是偷东西去了。”
    “灰头灰脑?林天虎怎么个灰头灰脑?”
    “他说上厕所,去了好半天才回来,那时候我正好出去方便,路上遇到他,他从新房那方向过来,我见他头发上、衣服上,包括手上沾了好多灰尘,我笑他是不是去偷东西去了,他只是神秘兮兮嘿嘿笑,还让我帮他拍了灰尘。”
    “你们俩关系很好嘛。”
    “是,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
    “难怪昨天晚上你们俩一起跑到新房去偷窥。”
    “是……是我叫他陪我去的,我当时只想和思思说个话,那时候我喝大了,一时冲动……”
    刚才卓新所说的这个细节很重要,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根据袁铁河所言,当时偷窥的人除了卓新,还有这个小混混林天虎,而林天虎又灰头土脑回来,很可能再次去干那偷窥勾当去了。孟天楚仿佛看见了一线破案的希望,虽然心中狂喜,脸上却不表露胡来,依旧冷声道:“你还看见谁不对劲的?”
    卓新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对了,张县丞,他出去了好几次,知县老爷和师爷您们走了之后,张县丞就没怎么在酒席上喝酒,那时候大家也都喝的差不多了,都在猜拳行令,我记得他没怎么参加,说是拉肚子,老是跑厕所,又不让袁主薄他们陪同,一去好半天,我记得又一次他上厕所,我随后也跟着去了,在厕所里根本没看见他。”
    “或者他到别的厕所去了呢。”
    “我们喝酒那院子就只有那一个茅厕,别的茅厕听说很远的。”
    孟天楚心中一动:这张县丞与袁主薄有恩怨,这张县丞又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难保他不会在酒精的作用下,为了报复,偷偷将林思杀死,以泄私愤,顺便挑拨袁家与林家的矛盾,将袁家折腾个够。这老小子也有问题!
    “还有别的人形迹可疑吗?”孟天楚问道。
    卓新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很伤心,只顾喝酒,很快就喝醉了,没注意别的人都在干什么。”
    孟天楚吩咐捕快将卓新带出去,然后在新房里四周检查了一下,又撩起床单看了看床下,点了点头,这才吩咐捕快将林天虎带进来。
    林天虎进到房门,跪在地上,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孟天楚冷冷道:“袁家的新媳妇林思昨晚上死了,你知道了吗?”
    林天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么多男人打她的主意,她当然活不长了……”
    “打她的主意?那么多男人?哪些男人?”
    “这……卓新喽,卓新昨晚上不是因为惦记这小美人林思,被袁铁河那死胖子撞破了脑袋吗?”
    “除了他还有谁?”
    “嘿嘿,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刚才说的是那么多男人,怎么会不知道?”
    “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就当我是放屁好了。”
    “大胆!知县老爷在此,这厮竟然敢口出污秽之言,理应掌嘴!”孟天楚对蔡知县说道。他见林天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好好回答问题,有心杀杀他的气焰,这样后面才能顺利审讯。
    蔡知县点点头,喝道:“来人,将这厮掌嘴二十。”
    王译、宋翔宇等三个捕快上前,两人在两边分别抓住了林天虎双臂,王译亲自动手,这王译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手掌岔开了跟蒲扇似的,噼里啪啦二十耳光,打得林天虎杀猪一般惨叫,耳光打完,林天虎鼻口流血,几颗槽牙都松了,一张脸已经肿得跟猪头差不多了。
    孟天楚冷冷道:“现在能想起来了吗?要是还想不起来,我们可以再帮帮你。”
    林天虎只是个小混混,当然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磕着头,嘴唇被打肿了,只能含含糊糊道:“别打了……小的……小的想起来了……”
    “那就说吧,还有谁打林思的主意?”
    “还有……张县丞……”
    孟天楚和蔡知县相互看了一眼,孟天楚问道:“你怎么知道张县丞打林思的主意?”
    “我……我路上碰到的……”
    “在哪个路上?”
    “在……在去茅房的路上……”
    “放屁!林思又不住在茅房里,你在去茅房的路上遇到张县丞,凭什么说张大人打林思的主意?分明是胡言乱语,应该再掌嘴二十!而且要重重的打!”
    “别!别!我说我说!”林天虎惶恐的双手乱摇,他是个小混混,经常与衙门打交道,他当然知道捕头王译天生神力,真要抡圆打,用不了二十下,五下就能把自己一嘴牙打得一颗不剩,二十下打完,自己还有没有命那可就难说了,自己这样的小混混因为用刑被打死,也不会有人替自己伸冤的,这下真慌了神,忙不迭连连摆手。
    “快说!本师爷可是个急性子!”
    “是是!”林天虎磕头如捣蒜一般,“小的是在去新房的路上,遇到张县丞的,他当时神情有些紧张,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
    “你们说了什么了吗?”
    “没有,我躲到一边去了,他没看见我。”
    孟天楚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去新房干什么?”
    “我……我只是随便走走……”
    孟天楚冷冷的等着林天虎:“你皮子又痒了是吧?”
    林天虎磕头道:“师爷,小的说得是实话啊……”
    “实话?嘿嘿,我问你,昨天晚上有人看见你灰头灰脸的回来,你到哪里去了?”
    林天虎身子轻轻抖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嘿嘿,其实不用刑,我也能知道你去干了什么,只不过你太过嚣张,掌嘴只是要让你老实一点。”孟天楚走到林天虎身后,绕着他转了一圈,伸手从他衣服上轻轻揭下一条蜘蛛网丝,问道:“这蜘蛛网丝从哪里来的?”
    “是……是……在家里挂上的……”林天虎低头道。
    “家里挂上去的?嘿嘿,你在家里也经常钻床脚吗?钻床脚干什么?抓老鼠?”
    林天虎好像受到了启发,急忙陪着笑含糊说道:“是啊,昨晚上小的回家,正准备脱衣服睡觉,听到床底下有老鼠,就拿了根棍子,钻到床下……”说道这里,林天虎发觉孟天楚的神情有些不对,一直讥讽的望着自己,便慢慢收住了话,垂下头不说了。
    “继续编啊,怎么不继续编了?”孟天楚冷冷道,“前面卓新已经交代了,他遇到你的时候,你正从新房的方向回来,灰头土脸的,他还帮你拍了身上的灰,而刚才本师爷检查过新房的床下,有明显的擦拭痕迹,你的确钻过床脚,只不过不是在你家里,而是钻进了新房的床下!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就算你不承认,我也有办法查出来床下这新房的人就是你!”
     
龌龊人物

    个办法很简单,从卓新所说,林天虎灰头土脸的样子道,床下面肯定有灰尘,所以,肯定会留下林天虎的掌纹或者指纹。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孟天楚实在不想再给这些人上一堂指纹课,讲授这种太过现代的知识,弄不好就会适得其反,让人以为是在说鬼话。
    这一次,不需要孟天楚为此而为难,因为孟天楚前面的推测已经准确得足以让林天虎摇白旗投降了,他听孟天楚说得如此准确,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这时候还是先自己表现一下为好,所以林天虎给了自己几个嘴巴,磕头说道:“师爷,小的有罪,小的刚才胡说八道,只不过,小的只是想趴在床下听听新房而已,没别的图谋,真的,求师爷明察。”
    这闹新房,倒是有偷听墙根的风俗,也包括躲在床下面偷听的,不过,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那些半大的孩子做的,半是热闹半是桃色,多半会被从床下揪出来屁股上给两脚踢出去,哈哈一乐就完了,也有没发现的,那第二天,偷听的人会把偷听到的情节添油加醋大说一通,图个乐子。象林天虎这么三十多岁的老光棍趴床下偷听,就让人觉得不是图个乐,而是让人感到猥亵了。
    孟天楚不是民俗学者,对偷听新房之内的风俗没有什么兴趣,他关心的是林天虎是不是真的只躲在床下面偷听了,有没有干点别的或者看见什么别的,孟天楚问道:“你把去偷听的经过详细说一遍,我可警告你,这一次你再敢撒谎,你知道我们会怎么对付你的。”
    “是!小人不敢!”林天虎哆嗦着说道,“昨晚上,我和卓新两人离开了院子,回到酒席上。卓新心情不好,一个劲猛灌酒,很快就喝晕了。我又想去偷听墙角,我知道卓新并不想偷听,所以不告诉他……”
    孟天楚插话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想看,昨晚上他不是和你一起去偷窥去了吗?”
    “不是的,他只是想去和林思说话,昨晚上我们偷看的时候,袁铁河脱了林思的衣服,他就生气砸了窗户一拳,这才让袁铁河发现了。”
    “你接着说。”
    “是,我看卓新喝晕了,便借口上茅房,自己偷偷离开了酒宴,躲过伺候的仆人的视线,来到新房。我本来想躲到窗户后面继续偷看的,结果一进小院子,就发现新房的门是开着的,我有些奇怪,躲在一边偷看了片刻,没发现有什么动静,只听到屋里有打呼噜的声音,声音很响。我不敢直接进房间,就绕到旁边窗户上,粘湿了指头,轻轻捅破了窗户,往里一看,只见里面黑古隆冬的,等我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看清楚了房间里没有别人,那呼噜声是从床上发出来的,大概是袁铁河的。估计他们已经睡下了,我便大着胆子从房门口进了房里,钻进了床下面……”
    孟天楚问道:“人家都……都办完事了,你还钻到床下面干什么?”
    “这师爷您就不知道了,偷听新房墙根,就是要听后半夜!”说起偷听新房,林天虎一下子来了精神,也忘了被打得跟猪头一样的脸还火辣辣的痛。
    “这又是为什么?”孟天楚奇道。
    “我偷听得多了,发现这前半夜新娘都放不开,做那事的时候不敢出声,听着没劲。等到了后半夜,她也尝到了甜头了,也以为别人都睡下了,这才会放心大胆享用,那叫床声听着才有味呢……”
    “你***真够无耻的!”孟天楚笑骂了一声。
    一旁的蔡知县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得轻轻咳嗽了一下,掩饰地端起茶碗品了一口。旁边的王捕头等一帮捕快都是粗人,却已经笑得不行了。
    林天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转头望了望几位捕快,见他们兴趣很高,忍不住又接着说道:“前段时间张员外家娶媳妇,那女子看着文文弱弱的,可叫起床来,嗨,那真是……”
    “行了!你***,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家炕头上喝酒吹牛呢?”
    “是是!”林天虎急忙闭嘴,磕了一个头。
    孟天楚道:“接着刚才的往下说,你钻到床脚之后,又怎么了?”
    林天虎道:“我钻到床下之后,等了很久,床上除了打呼噜的声音之外,就在没有动静,我很是奇怪。娇娘在一旁,这袁胖子怎么还睡得着呢?要是我,早闹***
    地覆了。真是憋气,我耐着性子一直等,等了好久I有人进来了……”
    孟天楚奇道:“感觉到?”
    “是啊!”林天虎指了指旁边那张大床,“这新床好宽好大,我担心被人发现,就躲进了最靠里面,所以,外面的情况几乎看不见,这床又不正对着门,门外进来人,床下是看不见的,加上房里没有灯,黑漆漆的,更看不清了。”
    孟天楚转头看了看床,点点头:“你感觉进来的这个人是谁?”
    “那怎么感觉得出来,不过凭感觉,听动静,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他干甚么了?”
    “我听他从门口进来,轻手轻脚的,来到床尾,站了片刻,就爬上床去了,接着床上一阵乱动,说实话,听到这人进新房来偷奸,当时我……我心里挺后悔的,我怎么就没这胆子呢,随即听到呼噜声停止了,偷奸的那人也不动了,片刻,那呼噜声又慢慢响起,只是很轻,时有时无的,那人再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那人慢慢从床尾下了床,然后蹑手蹑脚走了。”
    “这人是谁?”孟天楚明明知道从林天虎嘴里不会有答案,可还是禁不住问了句。同时转头看了看蔡知县。蔡知县也感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也是神情紧张地望了一眼孟天楚。
    “师爷,小的真的不知道,房里太黑了,我又躲到床下最里面,看不见,反正听动静很可能是个男人,再说了,女人这时候爬上床去干什么?”
    这倒也是,这么一来,这案子就更复杂了,一个偷听的,一个偷奸的,真龌龊!如果林天虎所说属实,那么这个偷奸的,就很可能是奸杀林思的凶手,他出现的时间正好是尸检证明林思被害的时间!
    这人进来偷奸的时候,也许林思已经发觉不是自己的丈夫,进行了抵抗,可林思本来就是个弱女子,又被袁铁河灌醉了,所以反抗比较微弱,而旁边的袁铁河已经烂醉如泥,所以没被惊醒。凶手为了防止林思呼喊,用手捂住了林思的口鼻,导致林思窒息死亡。
    孟天楚问道:“那人进来时,大概是什么时候?”
    林天虎想了想:“反正我紧跟着离开了房间,回到酒席,过了没一刻钟就散了,路上走了大概一顿饭功夫,回到家的时候,听到更声正好是四更。这样算来,那人进来应该是在子正一刻左右,他只呆了一会,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子正二刻。”
    古代计算时刻一昼夜分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一个时辰里又分为上下两部分,分别叫某初、某正(时辰正点的意识),每一部分又分为四个时刻,叫做某初某刻或者某正某刻。以子时为例,子时是夜晚十一点到一点,所以子初就是十一点,而子正就是十二点。这林天虎所说子正二刻,就是深夜一点半。
    这下子,孟天楚看到了破案的希望,现在须要查清楚的是,子正一刻至二刻之间,这些人都在干什么,有没有时间证人。
    列入犯罪嫌疑人的,一共十一个,偷奸这种事情,袁氏夫妻和林氏夫妻都可以排除,林天虎在床下,也可以排除,还剩六个,孟天楚想了想,对林天虎道:“张弛张县丞、儒学提举司教谕周墨、刑房司吏温铭、工房司吏阮家立、书吏卓新、李虫儿,这六个人里,你认为最有可能是谁?其他还有谁有可能作案?”
    林天虎板着指头想了想:“卓新应该不会,他恨死林思了,而且他和我说过,以前他和林思私订终身的时候,有机会要了她的,他都没有要……”
    孟天楚心想,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没要,这时候可不一定,再说了,一怒之下,泄愤杀人也是常有的事。但孟天楚没有打断林天虎的思路,接着听他说。
    林天虎续道:“张县丞和周教谕都不太可能,他们是堂堂县丞、教谕,怎么可能做这种龌龊的事情呢……”
    孟天楚又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周教谕不太清楚,根据卓新所说,昨晚酒席上,这张县丞就偷偷溜出去好几次,还被看见从新房方向慌慌张张回来,肯定有鬼。
    
说漏了嘴

    天虎接着说道:“对温司吏小的不太了解,不过工房也是个色鬼,听说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在村子里就曾经因为调戏人家媳妇,差点被打死,扭送到官府,因为年龄太小,没治他的罪,就因为这件事,闹得个身败名裂,虽然文章做得到好,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次次都名落深山,不得已只能当了一个司吏。”
    原来这工房司立阮家立还有这么一回事,这人有前科,会不会是他做的呢?案子越来越复杂了,孟天楚脑袋有点大:“最后还剩李虫儿,这个人怎么样?”
    “鬼鬼樂樂的,反正我不喜欢他。”
    孟天楚哼了一声,斜了林天虎一眼,心想你这真是有口说别人,无口说自家,你自己都是个鬼鬼樂樂的人物,还说别人。问道:“你昨晚上见到他干了什么事情了吗?”
    林天虎想了想:“这倒没有,他这人不太说话,只是闷头喝酒,后来我到新房听墙角去了,也就没留意他,回来的时候他倒是还在,快四更的时候,我们七个是一起散了离开的。”
    孟天楚吩咐将林天虎带出去,接下来要讯问的,就是张县丞。这县丞可相当于副县长,平常情况下,当然对孟天楚客客气气,真要轮到头面上来,毕竟他张弛是官,孟天楚是民,民是不可能审官的,所以,这一次的讯问还得由蔡钊蔡大人亲自出马才行了。孟天楚在蔡钊耳朵边嘀咕了好一会,教了他需要查问的关键问题之后,这才通知将张弛张县丞带上来。
    张县丞进了房,王译王捕头亲自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给他坐下。孟天楚坐在蔡知县身后,听他审讯。
    蔡知县咳嗽了一声,拱拱手道:“张大人,林思昨晚上三更左右被杀,而那时候你也在现场附近,你们七个都列入了嫌疑对象,本官必须逐一调查排除,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张县丞急忙起身,恭身一礼:“蔡大人言重了,这是查案应该的,卑职完全能理解,一定尽力配合。”
    蔡知县点点头,沉吟片刻,问道:“张大人先请说说昨晚上你在袁府的经过吧。就从卓新大闹新房之后说好了。”
    “是。”张县丞偷偷望了一眼孟天楚,陪着笑脸说道,“昨晚上卑职和大人、师爷我们离开新房后回到酒席,喝了一会酒,蔡大人和师爷离开了,卑职贪杯,留下来接着喝,划拳行令,一直闹到将近四更天,我说夜深了散了吧,大家才一起散了。今天早上,卑职听说袁家媳妇暴毙,急忙赶来,经过师爷检验才知道原来是被人杀死了,这凶手真是狠毒,将人家新婚妻子都给杀死了,抓住了,一定要千刀万剐……”
    蔡知县等他几哩呱啦慷慨陈词完了之后,这才问道:“张大人,昨晚酒席之上,你是否出去过?”
    “出去?上哪去?”
    “比如上茅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哦,喝了一夜的酒,上茅房那是肯定的了,去过去过,去了好几次,唉,贪杯,划拳行令输了,又不愿意服输丢人,偷偷跑去吐了,回来又接着划接着喝,见笑了。”
    孟天楚听他自承划拳输了,喝多了跑出去吐回来接着划,不由心生疑虑,一般来说,喝酒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吐酒的,张县丞这么说,难道是想掩饰点什么。
    蔡知县笑了笑,问道:“出了茅房,张大人可曾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别的地方?没有啊!——蔡大人不是怀疑卑职作案行凶吧?那可真是冤枉了啊!”张县丞神情有些慌乱。
    “张大人多虑了,本官没有这样说,只是需要核实清楚一些事情。”
    张县丞脸色这才稍稍放缓:“卑职的确只是去了茅房,除了方便,还吐了酒,所以多去了两次,别的地方卑职可没有去过。”
    “可是,有人看见你昨晚上从新房方向过来,怎么回事呢?”蔡知县慢悠悠问道。
    “谁说的?简直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去过新房,除了前面和蔡大人、孟师爷你们一起去过之外,我就再没去过,怎么会有人看见我呢,简直是笑话,哈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虽然在笑,可张县丞脸上的笑容很明显有些牵强。
    蔡知县等他笑得差不多了,这才接着问道:“的确有人看见你从新房方向过来,那人躲了起来,清
    见是张大人你,神情还有些慌张,究竟怎么回事?”
    “纯粹是血口喷人!”张县丞气得涨红着脸站起身,指手划脚说道:“我去新房干甚么?那林思虽然有几分美貌,却也不是天仙,我堂堂县丞,怎么会去干那种先奸后杀的勾当呢!”话语激烈之余,有些忘了上下尊卑了。
    蔡知县见他神情激昂,颇有些意外,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审下去,转头望了望孟天楚。
    孟天楚冷声对张县丞道:“张大人为何说林思被人先奸后杀?好像鄙人并没有说过林思被人奸淫过哦。”
    张县丞身子抖了一下,嘿嘿笑了笑:“卑职……卑职也是猜想的。”
    “这就不对了,鄙人只说过林思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可从来没有说过他曾经被凶手奸污,更没有说过先奸后杀。张大人怎么一下子就那么准确地说出了这个所谓的推测呢?”
    张县丞脸色一沉:“孟师爷,本官身为县丞,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审讯卑职吧!”
    蔡知县哼了一声,也冷冷道:“张大人,孟师爷是本官聘用的刑名师爷,替本官侦破刑名案件,他问的话就是本官问的话!”
    张县丞只是衙门佐官,蔡知县才是掌印官,张县丞的年度考核都要蔡知县点批的,他如何敢与蔡知县对着干,急忙躬身道:“是是,卑职失言了。”
    既然要摆官架子,当然要摆个够,蔡知县当然明白,这个时候他必须全力维护孟师爷的权威。便重重地哼了一声:“这刑名一道本官是不在行的,张大人,现在本官正式通知你,以后本衙门的刑名事务,特别是刑案侦破事务,本官委托孟师爷全权负责,他的话就是本官的话,张大人要是看不起孟师爷,就是看不起本官,明白吗?”
    蔡知县这话说得很重,已经是有些撕破脸的意思了,张县丞知道蔡知县动了真怒,身子躬得更低了:“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蔡知县这才转头对孟天楚道:“先生,你来问吧。”
    “好!”孟天楚咳嗽了一声,对张县丞道:“张大人,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凭什么断定林思是被人先奸后杀的?”
    “这……卑职真的是猜想的。”既然孟天楚代表蔡知县审案,张县丞刚才说话又得罪了他们两人,不得不服软,干脆一直自称卑职了。
    “猜想?不可能!”孟天楚死揪住这个问题不放,“因为林思死之前的确被人奸污过!这件事只有鄙人知道,连蔡知县都还未告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其实,林思死之前虽然有过性行为,但体内精液血型与他丈夫袁铁河的相同,都是A型血,如果凶手血型与袁铁河血型相同,以孟天楚现有装备,无法检测出来。因此,只能说林思存在被凶手奸淫的可能。而张县丞直接断定林思被人先奸后杀,那要么张县丞就是先奸后杀的真凶,要么他当时目击或者听到了凶手对林思进行了先奸后杀。这是突破的关键,孟天楚当然要紧抓住不放。
    张县丞陪着笑脸道:“卑职……卑职的确是胡乱猜想的,就算卑职说错了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孟天楚心想,既然这老小子一直犟嘴不肯交代,也懒得和他废话,先进行一下血型检测再说。孟天楚道:“张大人,鄙人现在需要采集一点你的血样进行检测,以确定你是不是凶手。”说罢,打开法医物证勘查箱,取出采血刃,采集了张县丞的血样,拿到隔壁单独房间进行了血型检测,结果让孟天楚眼睛一亮——A型!
    张县丞的血型与林思体内精液血型也是相同的,都是A型,这就是说,张县丞很可能就是林天虎在床下感觉到的偷奸林思的那个男人!当然也就很可能是奸淫过程中为了防止林思呼喊,而将其捂死之人。如果是这样,那张县丞只要没洗手,他的指甲里肯定残留着林思口鼻处抓挠留下的皮屑,如果检测出来,那这案子就板上钉钉了。
    孟天楚铁青着脸回到了房间,对张县丞道:“鄙人要看看你的手相,确定你是不是奸杀林思的真凶!”
    这句话让蔡知县和张县丞都吃了一惊,他们想不到孟天楚还会看手相。
  
  怂恿犯罪

    天楚当然不会,他只是要用看手相来查看张县丞指甲留有林思的皮肤残片。以后还可以利用手相之说来进行必要的诱供,毕竟古人是很相信面相之说的。如果自己所说与事实相符,往往能让真凶以为真是面相泄露了天机,而坦白认罪。
    张县丞忐忑不安抬起手,孟天楚仔细检查了张县丞的指甲缝,缝里有一些黑泥,这说明他并没有对指甲进行过清洗,经过仔细检查,并没有发现皮肤残片。
    孟天楚有些失望,如果没有皮肤残片的支持,仅仅靠血型和张县丞说漏了嘴的那句话,还不能作出张县丞就是真凶的结论,怎么办?
    他脑海中思绪电闪如飞,脸上却不表露出来,现在只能诈他一诈,将他手掌翻来覆去看了个遍,这才冷冷说道:“张大人,根据你的手相来看,可以肯定,林思体内的精液就是你留下的,你还有何话说?”
    张县丞大惊失色:“不不!不是我,我在外面等着,又没进房去,怎么可能……”刚说到这里,张县丞话语嘎然而止,因为他猛然发觉,自己又说漏了嘴,只不过,他发现的太晚了,因为他看见了孟天楚和蔡知县讥讽的目光。
    蔡知县冷声道:“你在外面等着又没进房去?张大人,这么说来,还有人和你一起去的新房,对吧?这人是谁?”
    张县丞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不知该如何作答。
    蔡知县弹了弹衣袍,好整以暇道:“张大人刚才已经自己承认到过新房,参与对林思的先奸后杀,如果你现在不能交待出同伙,本官只能派捕快将你送到知府柯乾柯大人那里,让他亲自来审了。”
    这用来审讯的新房里除了蔡知县、孟天楚之外,还有捕头王译、捕快宋祥羽等人,张县丞所说的话,那么多人听到,赖也赖不掉的了。送到知府大人那里,那可就全完了,只得牙根一咬,垂头道:“这件事……是……是书吏李虫儿干的,与卑职无关啊。”
    “究竟怎么回事,从实说来!”
    “是,昨天晚上,卑职酒醉,李虫儿搀扶卑职上茅房,回来的路上,李虫儿建议去听听新房墙根,卑职心想,听新房墙根也是民俗,倒也无伤大雅,酒醉之下就跟着他去了。到了新房,意外发现房门开着,里面黑古隆冬的,能听到里面有人打呼噜,声音很大,想必是袁铁河,卑职说他们已经睡了,听不成了,咱们走吧,可李虫儿说他进去看看,看一眼就走。卑职只得由着他……”
    蔡知县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伙同下属书吏干这龌龊勾当,哼!你先接着往下说!”
    “卑职一时糊涂,当真该死。”张县丞脸色惨白,哆嗦着续道:“卑职见李虫儿悄悄进了房里,半晌没有出来,便到窗户外,发现窗户纸上有被人捅破的窟窿,往里一看,隐隐约约看见床上有李虫儿正从床尾爬下来,蹑手蹑脚出了房门。卑职忙回到院门口等他,他过来之后,神情很是慌张,卑职也不好多问,便一起回去了。”
    蔡知县冷冷道:“张大人既然看见李虫儿偷奸人家媳妇,这已经超越了偷听新房墙根的范畴了,已经不是什么民俗,而是犯罪了,张大人当时为何不出声阻止?事后为何不举报?”
    张县丞忙道:“卑职只是看见他从床上爬下来,具体他是否偷奸人家媳妇,卑职的确没有看见。”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将林思先奸后杀的?”
    “卑职是根据他从新床上爬下来,肯定是干偷奸的勾当去了,今天又知道林思死了,故此推测先奸后杀的。”
    蔡知县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拍了一掌:“你既然已经估计到,为何不检举揭发!”
    “卑职……卑职糊涂……”
    孟天楚在一旁冷笑道:“你不是糊涂,你是狡猾得很!李虫儿趁酒兴提出新房偷窥,这是风俗允许的,却又能借此损毁袁主簿的声誉,当然正和你意,你跟着去只是想如果被袁铁河他们发现了,正好瞧个热闹,没想到袁铁河喝醉了呼呼大睡,偷听不成,而李虫儿见你堂堂县丞不阻止反而紧跟着,这淫心贼胆也就更大了,最终进入新房偷奸,对此你不是不知道,而是放任自流,指望着李虫儿被袁铁河发现,你好瞧热闹,借此损害袁主簿的声誉,结果袁铁河烂醉如泥没有发觉,等到李虫儿出来之后,你的如意算盘没了。鄙人说得没错吧?”
    张县丞脸色惨白,
    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身子都在簌簌发抖。
    孟天楚顿了顿,接着续道:“要是李虫儿当时被抓住,这是你最希望的,那样你就可以看热闹了,袁主簿也就颜面扫地了,就算李虫儿揭发你与他一起来的,这是一对一的口供,你抵死不认却也拿你没法。但是,当时不被发现,那事后你就无法声张了,更不能事后检举,否则深究下来,你这检举人就作茧自缚,跑不了纵容他人犯奸的罪名。所以你才执意不肯交代出这件事,希望能瞒天过海。嘿嘿,张大人,果然高招啊。”
    “卑职糊涂……!卑职该死……!”张县丞哆嗦着一个劲鞠躬作揖。
    根据侦查情况,张县丞和李虫儿很可能就是奸杀林思的真凶,既然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现在开始,需要制作口供笔录了。孟天楚吩咐捕快赶紧跑回衙门去,将慕容迥雪叫来记录口供。
    不一会,慕容迥雪到了,孟天楚先将她叫到旁边,将案子大致情况告诉了她,让她心里有个底,以便记录的时候好明确着重记录的地方。
    这时候桌椅笔墨纸砚已经备好,蔡知县让张县丞重新叙述一遍经过,慕容迥雪记录很快,笔法工整娟秀,将口供如实作了记录,张县丞画押盖了手印。
    后面的事情蔡知县当然知道该怎么办了,摸了摸酒糟鼻,厉声喝道:“县丞张弛,纵容他人作奸犯科,来人!将他拿下,等这件案子侦破完毕,送交监察御史法办。另外,将奸杀李思的嫌疑犯李虫儿缉拿,押来受审!”
    张弛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用,好在他的罪名只是纵容,倒也不是主使或者教唆,大不了丢官罢职,倒也不会掉了脑袋,如果能如实供述,博个好的态度,协助查清此案,或许只是降职处分,能保住乌纱也未可知。
    捕头王译等捕快上前将张弛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扭着他走了。不一会,李虫儿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按住跪倒。李虫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蔡知县转头望着孟天楚,询问道:“先生……,下面该……?”
    孟天楚凑到他耳朵边低声道:“先打一顿,然后问他奸杀林思经过。”
    嗯!蔡知县点点头,椅子一拍,喝道:“大胆李虫儿,竟然敢偷奸主簿大人的新婚儿媳妇,胆大包天,来人,先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李虫儿一听这话,吓得一个劲喊饶命。一群捕快将他抓住,拖到门外月台上按倒,劈里啪啦一阵乱棍,打得李虫儿杀猪一般嚎叫不已。
    三十大板打完,李虫儿屁股、大腿都已经开花了,鲜血淋漓。被拖了进来扔在地上。
    蔡知县这才冷冷道:“李虫儿,方才县丞张弛已经将他纵容你奸杀林思的事情如实坦白,现在本官要听听你是如何交代的,如有半句不实,本官可要动用大刑伺候,让你生死不能!”
    李虫儿一听蔡知县说张县丞已经如实供述,知道大势已去,磕头如捣蒜一般:“大老爷饶命啊,小的一定如实交代。”
    “讲!”
    “是是,昨晚上,卓新闹新房的时候,小的见到新娘林思小姐,就……就有些动了心思,后来又多喝了几杯,胆子也大了些,平素里小的与张县丞关系不错,便趁着酒兴和张县丞说想去新房听墙根,没想到张县丞说他也去,这样我们俩就借故上茅房,先后来到新房院子外,丫环仆人们都到前面忙碌去了,新房院子没别人,小的见大门开着,就到门口瞧了瞧,只有袁铁河的呼噜声,别的没什么动静,小的就大着胆子进了房间……”
    蔡知县问道:“当时张县丞没阻止你吗?”
    “没,我说我们一起去门口瞧瞧,他让我自己去,他在院子门口等着我,倒没说别的,小人听张县丞这话之后,胆子才大起来的。”
    蔡知县冷声道:“那是自然,堂堂县丞,眼见你要去做这龌龊事情,非但不阻止,还变相怂恿,难怪你贼胆包天了,继续讲!”
    
最后一个嫌疑人

    虫儿忙道:“是。小的进房的时候用手挡住了自己I袁铁河惊醒,也可以不让他看见我的脸,这样进了房间后,弯着腰来到床边,袁铁河的呼噜声还是很响,小的这才放心。见袁铁河趴在林思身上打着呼噜,林思仰面睡着,两人都是一丝不挂,被子已经被踢到一边去了,小的见他二人沉睡不醒,林思又是一丝不挂,小人便起了……起了淫心,从床位爬上床去,想……想奸淫林思小姐……”
    孟天楚插话问道:“你怎么从床尾爬上去的?”
    “小人弯着腰来到床尾,掀起床上的纬帐,然后爬上去的。”
    孟天楚心想,李虫儿这话倒与林天虎所说相符,两人的说法能相互印证,现场新床床尾的纬帐也是被撩起来了的,与李虫儿的说法相一致。又问道:“你进房间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李虫儿低着脑袋想了想:“大概子正过一点,过一刻左右。”
    这与张县丞、林天虎所说吻合,证明林天虎在床下面感觉到进来的那人,确定就是李虫儿。这案件可以说已经破了一大半了,孟天楚心中很是高兴。
    蔡知县也很高兴,便略带欣喜地说道:“李虫儿,你上了床,奸污了林思,怕她叫喊,就捂住了她的口鼻,失手将她捂死了,是这样的吧?”
    “不不,小人没有奸污林思小姐,真的!”
    “胡说!你爬上床去,林思小姐一丝不挂,你会看一眼就下了床?”蔡知县当然不相信李虫儿这只猫儿不吃腥。
    李虫儿慌忙道:“小人上床的时候是想奸淫林思小姐来着,可当时袁铁河是趴在林思身上的,小的没办法奸淫啊。”
    节外生枝?蔡知县和孟天楚相互看了一眼,孟天楚问道:“你想用这种法子抵赖,未免太过天真了,你认为我们会相信吗?”
    李虫儿磕头道:“大老爷、师爷,小的说的是真的,绝没有半句假话!小的上床之后,见这情景,也是暗叫不走运,想了想,便躲进被子里,然后伸手用力推袁铁河,想把他推下去……”
    孟天楚笑道:“你倒狡猾,躲在被子里推,就算袁铁河醒过来,也以为是林思推他,绝对想不到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李虫儿神情尴尬:“小的推了两三下,袁铁河这才翻身下去,仰面而睡,还在打着呼噜,但声音明显轻了一些。小的不敢从被子里钻出来,但眼见林思小姐赤裸的身体就在旁边,最终还是大着胆子伸手摸了她一下,见她并没有醒,胆子就大了,伸手在她身上乱摸了一会……”
    孟天楚心中一动:“你摸了她什么部位?”
    “乳……乳房和下部……”
    “只是摸吗?”
    “还……还揉捏了……,小的见抚摸她她没动静,便大着胆子揉捏,没想到袁铁河一个翻身,把一条大腿正好压在我的手臂上,而且呼噜声已经停止了,我很害怕,以为他已经发现了,本想叫饶命,又听他没说话,自己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他呼噜声响起,这才慢慢将手抽了回来,这一下把我吓了个半死,不敢再呆下去,便偷偷从床尾溜下了床。”
    孟天楚问道:“你在床上大概呆了多长时间?”
    “大概,大概一刻钟吧。”
    “你真的没有奸淫林思?”
    “本来是想那样来着,可林思被袁铁河压着,就没……没弄成,小的说的是真话,小的敢对天发誓!”
    孟天楚冷笑一声:“不用发誓,本师爷有办法查出你是不是在撒谎!”
    孟天楚首先仔细检查了李虫儿指甲缝,没有发现皮肤残片,从李虫儿的指甲缝里的泥垢可知,他也没有对指甲缝进行过清洗,既然没有发现皮肤残片,也就证明李虫儿虽然是揉捏林思乳房和大腿内侧的人,却不是捂压林思口鼻导致其窒息死亡的人。
    他又采集了李虫儿的血样,拿到隔壁房间进行检验,希望这李虫儿的血再不要是A型血,要不然,就没有排除意义了,真要那样,那可真的天下大乱了。
    检测结果出来之后,孟天楚长舒了一口气,李虫儿的血是O型血。由于林思阴道内容物的精液血型是A型,与李虫儿血型不符,不可能是李虫儿留下的,所以,李虫儿的确没有奸淫林思。
    孟天楚回到房间,凑到蔡知县耳边低低的声音说道:“李虫儿
    真话,他没有奸杀林思。”
    蔡知县点点头,问李虫儿道:“你下了床之后,又干什么了?”
    “小的出了房间,见张县丞在院子门口等着,我们就一起回去了,又喝了一会,便散了酒宴。”
    慕容迥雪在一旁将口供如实作了记录,让李虫儿画押盖手印之后,捕快们将他押了下去,关进衙门大牢。
    李虫儿既然没有奸淫林思,也没有在其指甲缝里发现划伤林思口鼻处皮肤而留下的皮肤残片,也就没有捂压林思口鼻导致其窒息死亡的证据。
    眼看着就要破案了,查出来的结果,却证明李虫儿并不是奸杀林思的真凶,那真凶肯定另有其人。
    当然,李虫儿的行为属于强奸未遂,依旧要承担强奸未遂的刑事责任的。按照《大明律》强奸“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也是重罪,算是破了林思被杀案的案中案。
    现在,还剩下的嫌疑人是刑房司吏温铭、工房司吏阮家立、县儒学提举司教谕周墨三人,奸杀林思的人,应该就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最有可能的,当然是阮家立,这老小子有犯罪前科,曾经因为调戏人家媳妇差点被打死,还因此断送了自己大好的前途。因此,孟天楚决定先提讯阮家立。
    阮家立被带到新房,由于还没有证据证明他犯了罪,他大小也是衙门六房之一工房的司吏,相当于现在的县城建局局长,所以,孟天楚还是让他坐下回答问题。
    蔡知县道:“阮司吏,昨晚三更时分,袁主簿的新婚儿媳妇被人杀死,嫌疑人范围划定在昨晚上三更时分还在袁府的七位宾客,因为昨晚上你三更时分也在袁府,所以,也需要对你进行调查。”
    阮家立被带来的时候,捕快并没有告诉他原因,来了也不让相互交谈,所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大吃了一惊,急忙躬身道:“袁大人的儿媳妇被杀?真是太让人意外了!鄙人一定尽力协助大老爷查清案情。”
    司吏只是吏,还不能称为官,所以连卑职都没资格称,只能自称鄙人或者直接称我。
    蔡知县又道:“衙门的刑名事务本官已经交给孟师爷全权负责,所以,等一会由孟师爷具体进行询问,你要如实回答。”
    “是,”阮司吏恭恭敬敬对孟天楚道,“师爷请问吧。鄙人一定据实禀告。”
    孟天楚点点头:“那好,昨晚上三更时分,阮司吏在干什么?”
    “三更?”阮家立想了想,“三更的时候,鄙人在和刑房司吏温铭两人在划拳行令喝酒。”
    “中途没有离开过吗?”
    “没有!温司吏划拳输得多,不服气,就一直揪着在下划拳,好像从二更天开始,我们两就一直在划拳行令,在下记得,中途只去过一次厕所。是我们两一起去的,对了,林掌柜一直在一旁帮着倒酒,当时上茅房,我和温司吏都喝醉了,他担心我们两掉进茅房里,也陪着去了,然后一起回来的,他能作证。”
    孟天楚一听有些傻眼了,阮司吏这话还举出了证人,看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必须核对一下口供。
    孟天楚吩咐捕快先将阮司吏带下去,将温铭温司吏带上来。询问之后,温司吏所说与阮司吏完全吻合。
    又将林掌柜传来,细细询问,林掌柜所说与两位司礼的也能对的上。根据林掌柜所说,昨晚上二更天之后,温司吏和阮司吏两人一直在划拳斗酒,林掌柜见他们玩得高兴,也很开心,由于袁主簿在忙着招呼张县丞和周教谕,还要忙着指派佣人们收拾散了的酒席,所以林掌柜一直在一旁陪着温司吏和阮司吏斗酒。
    林掌柜证明,这两人从二更天一直划拳斗酒到将近四更天散席,其间只去过一次厕所,两人一起去的,林掌柜见他们已经喝高了,陪同一起去一起回来的,回来之后又接着划拳斗酒,直到将近四更天张县丞说散了,才一起散了各自回去了。
    林掌柜是死者林思的父亲,他不可能作假证,而且,三人所说的经过能够相互印证,可信度很高。因此,温铭和阮家立两位司吏的犯罪嫌疑可以排除。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犯罪嫌疑人——县儒学提举司教谕周墨。
    
漏洞在哪里?

    明朝在县一级设教谕一职,掌管县级儒学考课之事,掌教海川属生源,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局局长。
    周墨被带到新房,蔡知县将林思被杀之事说了之后,也强调了这件案子由孟天楚负责,让周墨如实回答。
    孟天楚让周墨说一下自己昨晚上赴宴的经过,尤其是三更十分的活动情况。
    周墨是个干瘪老头,捋了捋花白胡须,说道:“蔡大人和孟师爷你们走了之后,鄙人本来也想走的,可眼见卓新神情不对,有些担心,便留了下来。”
    孟天楚奇道:“周教谕为何对这卓新如此关心呢?”
    周墨叹息一声:“卓新的亡父与鄙人是同窗好友,故人之子,理当照应。鄙人见他身陷情网,大闹新房之后又继续猛喝酒,担心他喝了酒会乱来,一来扰了袁大人的喜庆,而来断了他的前程,便留下来照看他。”
    “那周先生昨晚酒宴是否离开过酒席呢?”
    “鄙人不善饮酒,这一点袁主薄等人都知道,所以并不劝酒,只让鄙人自斟自饮。其间,卓新两次上厕所,鄙人都是远远跟随照应,第一次他很快就回来了,第二次,他在通往新房的小径旁的一棵树边站了良久,一直到张县丞、李虫儿他们回来,紧接着林天虎也回来了,他才和林天虎一起回到酒席。”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旁证,证明张县丞、李虫儿和林天虎的确却过新房,同时,也证明卓新两次离开酒宴上茅房的经过,证明他后来的确没有到过新房,这一点与卓新所述能够相互吻合。
    虽然前面三人的说法得到了印证,可这种印证却让孟天楚陷入了苦恼,因为七个犯罪嫌疑人(加上袁铁河一共八个)杀死林思的犯罪嫌疑都被排除了,连最有可能作案的李虫儿,在指甲缝里没有找到皮屑,血型也不相同,也就没有证据证明其杀死了林思。
    八个人都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呢?
    见到孟天楚一脸苦恼,蔡知县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宽慰道:“先生不必烦恼,咱们已经挖出了县丞张弛和李虫儿这两个企图奸淫林思的罪犯,也算小有收获了,至于真凶,咱们慢慢再寻找线索,总能查处凶手的蛛丝马迹。”
    在一旁作记录的慕容炯雪见孟天楚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由心劝慰他,可知县大老爷在一旁,她不敢多言。
    孟天楚依旧十分的沮丧,犯罪嫌疑人范围这么小,竟然还是没能发现真凶,虽然顺手牵羊挖出了案中案,到底不算破了案。拱手道:“惭愧,晚生回去再细细思索,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蔡知县和孟天楚、慕容迥雪离开袁家,返回了衙门内衙。
    夏凤仪一见孟天楚的神情,就知道案件侦破肯定遇到了困难。现在日以近午,午饭早已准备好了,见孟天楚回来了,又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孟天楚喜欢吃的菜。
    饭菜虽香,可孟天楚却没有什么食欲。一边吃饭,一边思索着案件,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怎么排查完了之后,却没有发现真凶,自己前面的排查出了什么问题了吗?又或者有漏网之鱼?又或者真凶是袁家的家仆?是否需要对袁家所有人都进行详细的排查呢?
    见孟天楚在想问题,夏凤仪和飞燕都不敢随意说话,生怕打乱了他的思路。
    思索良久,还是想不到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索性不想了,埋头吃饭。这一天,孟天楚把公务都交给了慕容迥雪,自己坐在院子里呆呆发愣,可怎么思索都找不到案件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晚上,临睡之前,夏凤仪对孟天楚道:“夫君,这几日天气晴好,明天贱妾带飞燕去城外天竺山天竺寺上香。”
    孟天楚点点头:“那你们去吧,带上老何头,要不要叫衙门捕快陪你们去?”
    “不了,反正也不太远,上完香就回来。”
    飞燕在一旁道:“要不,少爷您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来到杭州都这么久了,咱们还没有一起去踏青逛逛呢。”
    孟天楚此刻哪有什么心情游山玩水,但案件侦破陷入了僵局,刑名事物又有慕容迥雪在处理,一时之间倒没什么事做,出去散散心也好。是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刻意去思索,却往往不能想出来,反倒在不经意间豁然开朗。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旁,出去走走,或许就能发现什么问题来。想到这里,孟天楚点点头道:“那好吧,明天我陪你们去。”
    “太好了!”飞燕拍手喜道。
    孟天楚瞥了飞燕一眼,心想上次听松寺抓鬼把这小丫头吓个半死,接着自己大哭一场之后,整个好像变了一个人,对自己再不像以前那般凶巴巴的了,真正像个小丫鬟那般尽心伺候,但却比一般小丫鬟多了几分亲近,对待自己既像主人,又像兄长。wap!圈!子!网打发布
    当晚通知了老何头准备一些吃喝的东西,蔡知县专门给孟师爷配得有一辆专用马车。第二天一大早,孟天楚和蔡知县请了假,然后一家人坐上马车,出发前往天竺山。
    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了天竺山脚下。马车再不能前行,只能下车不行沿羊肠小路上山。
    天竺山的天竺峰,是杭州附近的最高峰,山上有三个寺庙群,分别成为上中下天竺寺,也叫“天竺三寺”,都相距不远。
    孟天楚摇着折扇信步走着,一路看着山色美景,天气很好,响晴薄日的,山风徐徐吹来,很是清爽。
    上得山来,孟天楚是不信佛的,所以夏凤仪和飞燕上香的时候,他让老何头陪着儿女,自己则兴致勃勃在寺庙里各处转,又到山边看了看景色,这才慢悠悠摇着折扇回到大殿前。儿女已经上完香,捐了一些香火钱,坐在寺庙前一株古松下乘凉,见孟天楚回来了,也让他坐下歇息乘凉。
    孟天楚遥望虽不太高却很陡峭的天竺主峰,说道:“咱们索性蹬山去,到山顶瞧瞧,如何?”
    夏凤仪看了看天色,时辰还早,倒也不急着赶路,那主峰也不甚高,大概半个时辰就能爬到顶,难得孟天楚由此雅兴,便点头道:“好啊!”
    四人一路走走停停,快到山顶时,眼见路边不远处的崖边一树山花烂漫,不知道是什么花,开得着实娇艳。夏凤仪和飞燕禁不住驻足欣赏,连声赞叹。
    见她们俩兴致很高,孟天楚也来了兴致,说道:“咱们去摘几枝,拿回去放在花瓶里,好不好?”
    “好啊!”儿女喜道。
    老何头在一旁道:“少爷,这里山势陡峭,有些危险,还是让老奴去摘吧。”
    孟天楚笑道:“你自己都称老奴,我们怎么都比你年轻,手脚利落,你还是在后面帮我们掠阵吧。走!”说罢,当下下了小路,夏凤仪和飞燕跟在他后面。
    小路外都是野草、灌木和荆棘,孟天楚逼开荆棘,慢慢走到山崖边,从近处看,这一树野花更是漂亮,只是长得比较高,伸手够不着。
    孟天楚道:“现在哪里去找勾子啊,我爬上去摘,你们在下面等我。”说罢就要上树。
    飞燕忙道:“少爷,你身子太沉,这树枝那么细,要是踩断了会有危险的。”
    孟天楚探头看了看山崖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天竺峰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唯独这野花树下陡峭的山崖却是裸露的大小碎石,间或长着一些灌木、荆棘,看样子这里曾经发生过山体滑坡,这山崖虽不是峭壁,但还是比较陡峭的,这要掉下去,恐怕要一直摔到谷底了,的确比较危险。
    夏凤仪无限留恋看了看那树野花,无奈说道:“算了吧,别冒险了,咱们走吧。”
    飞燕见少奶奶夏凤仪这么喜欢这野花,加上她自己也很喜欢,便说道:“要不,我上树去摘吧,踩在那树枝上就能够得着了,我身体轻,没问题的。”转头对孟天楚道:“少爷,麻烦你像上次那样把我托到树枝上去,好吗?”
    说道这里,飞燕想起那晚上的事情,想起孟天楚宽阔而结实的胸膛,还有他将自己托上树的情景,不由脸颊绯红,急忙掩饰的转过头去看树上的野花。
    听飞燕提起上次的事情,孟天楚想起那晚上自己托着飞燕的屁股将他推上树的情景,说实话,那时候他并不是存心要占她的便宜,而是除了托他的屁股,没别的办法将他推上树去,不过现在这棵小树树枝没有那么高,倒也不用托她的屁股。
    
滚落陡崖

    夏凤仪也望了望陡峭的山坡,迟疑道:“还是算了吧,这树就长在陡坡边上,掉下陡坡去太过危险。再说那树枝太细了,你恐怕也承受不住。”
    飞燕已经抓住了那树枝,说道:“奶奶,别担心,我会抱住大树干,就算断了也不会掉下去的。”转头对孟天楚道:“少爷,快抱我上去啊!”
    “好,你一定要抓紧树干,尽可能站在靠近树干的树枝根部,明白吗?”
    “嗯!”飞燕点头道。
    孟天楚双手拖住飞燕的小蛮腰,运劲往上一举,如果芭蕾舞演员一般,将飞燕提着举了起来。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再加上这一次有了准备,飞燕灵巧而动作轻盈的撑在那树枝上,抬右腿跨上,抱住树干,现在树枝上坐稳,然后慢慢抱着树干网上站起来。
    那树枝随着飞燕身体的动作而轻微颤动着,夏凤仪紧张的在下面叫道:“飞燕,抓紧了,别忙,慢慢来。”
    “诶,好的。”飞燕已经在树枝上站稳了,一只手抱着树干,伸出手去抓头上一枝开满了野花的小树枝,很顺利的摘了下来,飞燕将花枝扔给下面的夏凤仪:“奶奶,接着!”
    夏凤仪接住了树枝,欣喜的嗅了一下:“哇~!好香!”转头敬爱那个花枝递给孟天楚:“夫君,你闻,好香啊!”
    孟天楚接了过来闻了闻,斜眼望着斜阳下夏凤仪那红扑扑粉嫩的脸蛋,将花递回给夏凤仪,调笑道:“嗯,还不错,不过没有你香!”
    夏凤仪脸颊微微一红,瞥了孟天楚一眼,装着没听见,把那花枝接了过来,又好好闻了闻,抬头道:“飞燕,一枝就够了,你快下来吧,当心摔着。”
    飞燕第一枝花顺利摘到手,很是高兴,刚开始的紧张慢慢也放松了下来,身子抖了抖,感觉了一下脚下的树枝的承受力,感觉没问题,便道:“奶奶,好不容易上来了,多摘几枝回去插花瓶里,那才好看呢。”说罢伸出手又摘了一枝,扔给了夏凤仪。
    夏凤仪见飞燕连摘了几枝都很顺利,便也放了心,一眼看见飞燕透顶上方斜着一枝花开得最是灿烂,便道:“飞燕,你头顶上有一枝开得格外美,看能不能摘到。”
    飞燕一抬眼,也发现了那一枝,点点头,伸出手去,可那枝花差不多在树梢处了,还差一尺左右够不着,她便试探着小心的跨出一小步,尽力伸展身子,想去够那枝花。
    夏凤仪和孟天楚忙叫道:“小心!”
    飞燕不敢说话,她感觉到脚下的树枝颤抖的比刚才厉害,心里有些害怕,想放弃,但看那枝长的如此娇艳,夏凤仪又如此喜欢,便舍不得就此作罢,可跨出这一步之后,手指距离那花枝还有小半尺,指尖已经能触到那树枝上的美丽花瓣了。
    在美丽的诱惑下,飞燕忘却了危险,又往前挪动了一小步,放开抱着树干的左手,抓住了透顶一根树枝,身子前倾,去抓那花枝。
    飞燕尽管身轻如燕,可毕竟还是有分量的,她脚下那树枝太过纤细,再也承受不住,孟天楚听到了树枝即将断裂的嘎嘎声,惊叫道:“危险!别……”
    夏凤仪惊叫:“飞燕……!”
    孟天楚不及细想,往前跨出两步伸双臂一下子借助了飞燕的身子,但飞燕下坠之力太大,而孟天楚又是前冲接人,虽然借助了飞燕的身子,在两股力的带动下,他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抱着飞燕一起栽下了陡峭的山坡。
    身在空中,孟天楚不由自主的一把将飞燕搂紧了怀里,左手搂住了她的细腰,右手弯抱住了她的后脑,用自己的脑袋护住他的头顶,身子一扭,把飞燕翻在自己上面,这些动作也就是一刹那间完成的,随即,他们俩已经重重的落在碎石山崖壁上,孟天楚感觉到后心一阵剧痛,可他已经来不及去顾及这些了,他们俩在陡峭的斜坡上已经如同车轮一般翻滚着往山坡下滚去。
    这是一片碎石斜坡,间或长者灌木和荆棘。孟天楚只感到天地不停地旋转,他想抓住身边的荆棘或者灌木,制住滚落的身体,以他的身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他不敢放开手,因为自己放开手抓住灌木的话,怀里的飞燕肯定会飞出去,这时刻已经容不得他细细思索该如何权衡利弊进行取舍,只是下意识的保护住飞燕,希望身体能撞在大树上停住。千马发布
    不知道翻滚了多少转,孟天楚的身体、脑袋不是撞在石块上,压过荆棘,甚至飞过矮矮的灌木,就是撞不到一棵希望的大树。
    终于,就在翻滚的离心力使他几乎快抱不住飞燕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响,他感觉自己的腰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不知道腰是不是被撞断了,但身子已经停止了下滚。
    原来,他们被半山腰一块大石头给挡住了,孟天楚的腰背正好装在大石头突起的地方。
    身体虽然不再下滚,可孟天楚却痛得肝胆欲裂,紧闭双眼差点喘不过气,片刻,这才喘着粗气艰难问道:“飞……燕,你……怎么……样?”
    飞燕在孟天楚怀里嘤咛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她的衣裙已经被荆棘和灌木挂烂,雪白的手臂和大腿上鲜红的伤痕触目惊心,不过还好,她俊俏的脸蛋被孟天楚的臂弯搂在怀里,没有被刺伤,头部由于孟天楚的保护,也没有受伤,只是还没有从惊吓中清醒过来。
    “少爷,我……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里……?”飞燕惊恐的四周看了看,目光这才落在孟天楚脸上,猛然发现孟天楚脑袋顶上鲜血不停往下流淌,惊呼道:“哎呀!少爷,你头上出了好多血!”
    孟天楚全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说话,更没有力气抬手去抹额头上的鲜血,任凭鲜血往下流淌。
    由于飞燕被孟天楚压在身下,孟天楚头上的鲜血一滴滴都滴落在了飞燕的脸上、头发上。飞燕被压得难受,挣扎了一下,低声道:“少爷,您放我起来吧。”
    孟天楚嗯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可这上坡陡峭,他们正好被卡在大石头和陡坡的狭窄凹陷处,往下是那块大石头,往上是接近垂直的陡坡,两边都被挡住了,往前后的话,孟天楚全身都要散架了又根本无力爬动。
    飞燕喘了几口气,感觉到孟天楚沉重的身体紧紧的压在自己身上,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男人气息,禁不住心慌意乱,嗔道:“少爷,您……您快放开我,让我起来啊!”
    “我……我没力气动……”孟天楚有气无力说道:“我的腰可能被撞断了,好痛,动不了……”
    飞燕一听,顿时慌了神:“少爷……我起来帮你看看……”
    飞燕挣扎着要离开孟天楚的身体,可是,她身单力薄,而他们俩又是被卡在这块狭窄凹地里,所以飞燕根本无法将孟天楚从身上推下去。
    同样道理,孟天楚要想离开飞燕的身体,只能从头顶或者脚下退开去,而孟天楚刚才猛烈撞击在那巨石上,腰部疼痛欲裂,根本使不上劲。所以也没办法从飞燕身上爬开。
    孟天楚身强体壮,压在飞燕身上,时间久了,飞燕有些承受不住,喘着粗气说道:“少……少爷,您压……压得我……好难受……都喘不过……气来了……”
    虽然孟天楚身体下压着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丫鬟,可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情去体会这些温存,只想着怎么才能从飞燕身上爬下去,可腰部的剧痛让他根本使不上劲,只能双手撑在地上,对飞燕说道:“你……你从下面使劲推我!”
    飞燕急忙将双手撑住孟天楚的胸脯用力上推,两人合力,这才挣扎着将孟天楚上身抬起来。
    孟天楚上半身离开了飞燕的身体,飞燕痛快的喘了几口气,孟天楚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一松劲,再要聚集力量恐怕很困难,而夏凤仪和老何头要找到他们两人,估计还得一段时间,而自己要继续这样压下去,飞燕肯定会受不了的。便道:“飞燕,再使把劲,把我后推,离开你的……胸部,免得压住你呼吸不了……”
    飞燕点点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孟天楚后推,而孟天楚也一手撑地,一手推那大石头,终于将身子向后退出了半尺,飞燕再也无力支撑孟天楚沉重的身体,两手劲一松,孟天楚又重新压在了飞燕的身上。
    只不过,由于往后退出了半尺,孟天楚成了趴在飞燕怀里了,脸部正好枕在飞燕的双乳之间。
    
豁然开朗

    孟天楚身子不再压着飞燕的胸脯,她的呼吸也就顺畅了,喘了几口气,随即发现孟天楚趴在自己怀里,枕着自己的双乳,不由又羞又窘,颤声道:“少……少爷……”
    “别叫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我……我没力气……痛死我了……”孟天楚喘着粗气说道。
    “那……那你再躺一会吧,没……没关系……,都是我不好……,不该强行去摘那枝花,累得少爷您受伤……”
    孟天楚现在可没精神和她商讨这件事情,要不的剧烈疼痛让他很紧张,他担心腰椎是否受到了损害,要是瘫痪了,那可就全完了。急忙努力勾了勾脚趾头,咦!还能动,真是太好了,这让孟天楚心里一宽,看来腰椎没断,估计是腰肌挫裂伤,腰部是人的躯体活动的中枢部位,这里受了伤,躯体也就不能自由活动了。
    头部的伤一直在不停流血。鲜血已经将飞燕高高鼓起的胸脯的衣裳都染红了,脑袋疼得很厉害,但没有感觉到恶心和想呕吐,神志也还清楚,这让孟天楚稍稍有些宽心,目前来看,颅内估计没有损伤,如果出现颅内出血,以明朝的医学水平,那可就全完了,只能希望老天爷保佑了。
    其他部位的伤目前来看,都是些皮外伤,问题不大,心在得先把脑袋上的创口鲜血止住。
    就在这时,就听到远处有人喊:“夫君!飞燕!你们在哪里?”这喊声带着哭腔,是夏凤仪的声音,紧接着,老何头的声音也远远传来:“少爷……少爷……”
    他们终于找来了,孟天楚可没力气回答,飞燕大声叫道:“奶奶!我们在这里!被一块大石头挡在半山腰,少爷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动不了了!”
    夏凤仪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啊!你们别乱动,我们马上过来救你们!看不见你们,你们在哪里?”
    孟天楚忙挣扎着对飞燕道:“这里太危险……叫他们……别来!就在那边……等我们,我再休息一会……就行了,没什么……大问题。”
    飞燕急忙喊道:“奶奶,少爷说你们别过来,就在那里等,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一片山崖的确太过陡峭,夏凤仪和老何头他们也不敢轻易过来,生怕一不留神也摔下山崖去。听了飞燕的话,夏凤仪忙叫道:“飞燕,照顾好少爷!要小心,我们就在这边。”
    听了这话,孟天楚有些好笑,飞燕这样子可以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让自己躺在她怀里,枕在她双乳之上,照顾可谓无微不至。
    飞燕答应了一声,努力抬起头看了看,看不见夏凤仪他们,被突起的山坡挡住了视线,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她身上也被擦伤多处,只是,在孟天楚的保护下,都只是些皮肉之伤,惊魂稍定之后,便恢复了镇静,抬起衣袖给怀里的孟天楚擦掉额头上的鲜血,查看孟天楚头上的伤口,只见脑袋顶上和后脑勺有三四道伤口,虽然都不是很大,但数量多,所以出了很多血。急忙用衣袖盖在伤口上,用手压住。
    由于头部的伤口已经被飞燕按压,几乎不流血了,休息了一会之后,孟天楚慢慢恢复了力气,在飞燕的帮主下,终于挣扎着慢慢爬起身,分腿坐在了飞燕双腿上。孟天楚离开了飞燕的身体,肥羊当然也能坐起来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俩的姿势太过让人尴尬,由于地方狭窄,两人根本不可能并列坐着,所以孟天楚是坐在飞燕的两腿上的。但现在不是羞涩的时候,飞燕撩起衣襟,从内衣上撕下了两条布带,给孟天楚包裹头上的伤口,身上的小伤口太多,包扎不过来,好在已经不流血了。
    孟天楚喘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你没事吧?”
    “摔下来的时候,少爷您……您抱着我的……所以我没事,就是刚才差点被你压死!”想起刚才的事情,飞燕脸颊绯红。
    “夸张!我又不是水桶,怎么会……把你压死!如果这都受不了,那将来……成了亲,你老公怎么办?”
    “哼!是真的!少爷您一直压着,我刚开始还能忍受,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后来都被你压得眼冒金星,两眼翻白,气都喘不过来,差点活活憋死……”
    孟天楚盯着飞燕,眼睛慢慢浮现出顿悟和惊喜之色,大叫了一声:“哈哈,我知道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劲,搂住飞燕,泼的在她粉嫩的脸蛋上吻了一下,“太好了,我的宝贝飞燕真聪明!”
    飞燕被孟天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摸了摸被孟天楚吻过的脸颊,羞红着脸:“少爷……您……你知道什么了?我哪聪明了。”
    刚才的动作太大,牵动了腰部的伤,把孟天楚痛的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
    飞燕忙道:“少爷!怎么了?”
    “没……没关系……”孟天楚将身子斜靠在大石头上,“你刚才的话启发了我,给我开辟了一条侦破林思被杀案的新思路,或许这条思路能走得通。”
    飞燕还不明白,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道:“行了,咱们先不说这些,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想到了破案的新方法,孟天楚很高兴,休息了一会精神也来了,腰也不觉得很痛了,对飞燕说道:“你扶我起来。”
    飞燕双腿被孟天楚坐着动弹不得,只得伸出手抚着他的腰,别让他腰部没劲后翻滚下去。孟天楚扶住大石头,慢慢的站了起来,腰部只是肌肉挫裂伤,刚才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失去了活动能力,休息了这么一会之后,身体已经能动了,腰腿也能慢慢恢复了力量。
    孟天楚站起来斜靠在那大石头上,飞燕揉了肉被孟天楚坐麻了的双腿,也站了起来。地方太窄,他只能紧靠在孟天楚身上,几乎是依偎在他怀里。
    孟天楚一手搂住飞燕的小蛮腰,一手扶住大石头,四下看了看,见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非常陡峭的山崖,看样子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山体滑坡,下面的山崖以内裸露出了这么一大片。距离对面树林大概还有一两百米,没有路,下面距离山脚还很远,如果不是这块大石头挡住了他们,一直滚到山崖下面的话,两人不死也得重伤。
    虽然周身还是很痛,尤其是腰部,但孟天楚活动了一下腿脚之后感觉腿上的力量已经没有问题了,身体的姿态也能控制了,眼看太阳已经慢慢往远处的山边落去,天快黑了,夏凤仪他们又不时焦急的呼喊询问他们的情况,孟天楚决定冒险开路到对面没有发生滑坡的树林里,离开这危险之地。
    孟天楚脱下衣袍,撕成宽布带,编成一起成一条布索,一头递给飞燕,让她捆在腰间,另一头困在自己腰间,这是为了防止飞燕失足滑下去,好用这个绳子扯住他,但如果是孟天楚自己踩滑了脚,以他的体重,恐怕要拖累飞燕一起滚下山去了。但登山的相互保护这是必须的,只希望不要发生后者那种情况。
    孟天楚说道:“我在前面开路,你看准了我的落脚点,学着我的样子,咱们慢慢过去。”
    飞燕点头答应,紧张的看着孟天楚。
    孟天楚背靠山体,双手平伸扶住两边,用两脚脚后跟在碎石上踩出一个个窝,踩结实了,慢慢往前移。
    飞燕学者孟天楚的样子,背靠山体,用脚后跟踩着孟天楚踩出的小坑,小心的往前移。她受伤很轻,行动几乎没有影响,加上身轻如燕,所以这难不倒她,只是看着下面长长的陡峭的山崖,想着一脚踏空,就会一骨碌滚到山脚去,不免心中紧张,这时候腰上捆着的布带子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让她心中踏实了不少。
    终于,两人慢慢绕过了山体突出部分,据听到远处夏凤仪惊喜的呼唤:“夫君……”
    孟天楚不敢乱动,斜了一眼,看见山体滑坡边缘的草地上,夏凤仪和老何头正惊喜的朝着他们招呼叫喊着。
    两人都不敢说话,依旧紧张的慢慢往前移动,终于,他们接近了山体滑坡边缘,孟天楚抓住了夏凤仪伸出来的手,一脚踏上了青草地,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过身,飞燕也跟着踏了上来。
    终于安全了,大喜若狂之下,飞燕如同一只小燕子一般,抓住孟天楚和夏凤仪,又蹦又跳兴奋的大喊大叫。
    孟天楚忙道:“别……别闹了,咱们离开这里。”
    飞燕这才放开手,替两人解开了腰间的布带。
  
  破案的希望

    夏凤仪紧张的望着一脑袋鲜血裹着浸血的布条的孟天楚:“天楚,你怎么样?伤在哪里了?”
    飞燕抢着说道:“少爷为了保护我,自己受了好重的伤,脑袋上有好几道伤口,腰部撞在大石头上,刚开始的时候动都动不了呢。”
    夏凤仪紧张的张大了嘴,一只素手轻轻在孟天楚裹着绷带的额头触碰了一下,孟天楚很夸张的吸了一口凉气,把夏凤仪惊得赶紧缩回手,孟天楚这才笑道:“逗你的,我已经差不多没事了。”
    夏凤仪嗔道:“人家都要吓死了,你还逗!”一转脸,看见飞燕身上到处都是血痕,惊叫道:“飞燕,你也受伤了?伤在什么地方?”
    飞燕低头看了看,笑道:“没事,这些都是少爷的血,流到我身上的。”一眼看见胸脯上的血痕,想起孟天楚枕着自己双乳的情景,顿时羞红了脸,好在脸上已经被孟天楚的鲜血弄得花簇锦绣,不注意倒也看不出来。
    孟天楚道:“咱们走吧,天快黑了。”迈步往前走,刚才是慢慢挪动,倒还影响不大,可真正要迈步走路的时候,腰上的伤毕竟十分的沉重,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飞燕急忙伸过手去搀扶住孟天楚,夏凤仪也要搀扶,老何头已经抢先架住了孟天楚的手:“少奶奶,让老奴来吧。”
    夏凤仪便在前开路,分开荆棘灌木和杂草,几个人往前面小路方向走。
    这边没有发生山体滑坡,所以山势相对要平缓一些,并且有草有树,已经不用担心滚下山去。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上到了山路上。
    夏凤仪和飞燕替换着搀扶孟天楚,慢慢往山下走,太阳落山之前,终于下到了山脚,上了马车,驱车回城。
    赶得正好,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夏凤仪吩咐车夫直接去找郎中药铺。马车一路飞驰,来到一家杭州很有名的“草香药铺”。
    来到药铺前,这药铺掌柜老郎中曾贾仁认识孟天楚,当初孟天楚就任师爷的时候,他曾经与孟天楚见过面,现在看见孟师爷脑袋上裹着布带神情狼狈的从马车上被丫环仆人搀扶下来,艰难的往里走,慌不迭迎了上来:“孟师爷,您这是怎么了?”
    “摔着了。”孟天楚苦笑道。
    曾郎中急忙叫两个药童搀扶着孟天楚进了药铺,经过纤细检查,腰椎没事,只是腰部受伤,青仲好大一片。急忙给上了跌打损伤的药,接着检查脑袋,也只是皮外伤,颅脑是否有出血,暂时还看不出来。重新清晰了伤口之后上了药。
    飞燕问道:“老先生,我们少爷伤势如何?”
    “伤的比较重,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也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
    上好了药,又开了几包活血化瘀的草药给回去煎着服用。曾郎中检查中还一个劲说道:“孟师爷,这几天老朽会亲自到衙门给您换药的,今后再有个头痛脑热啥的,打发小厮来叫一声,老朽登门给您看病,再不劳您大驾亲自光临了。”
    孟天楚笑了笑,“如此有劳了。”曾郎中给他上的药里有麻醉止痛的成分,所以,他现在有些昏昏欲睡了。
    重新包扎完毕,飞燕说马车太过颠簸,一上一下会震裂伤口,让曾郎中找了一把软塌躺椅,自己和老何头搀扶着孟天楚躺上去,曾郎中叫了几个药童一起抬着,自己一旁陪同,亲自将孟天楚和夏凤仪他们送回了衙门内衙,他还要陪着呆一会,看看病情有没有反复。
    回来之后,夏凤仪和飞燕搀扶着孟天楚到卧室躺下,孟天楚昏昏沉沉正想打瞌睡,准备好好睡一觉的时候,飞燕跑进来说:“少爷,知县大老爷来了。”
    随即,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蔡钊蔡知县的声音道:“先生,好端端怎地受伤了?晚上特来看望。”
    孟天楚挣扎着要起身,飞燕急忙搀扶着他,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斜躺在床头。刚才这一挣扎,又牵动了伤口,痛的孟天楚连连皱眉,苦笑道:“东翁,请恕晚生有伤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虽然浑身疼痛,可心里却有些好笑,自己来到明朝这些日子,也学的说话文绉绉的了,不过不这样说话,的确不太像一个师爷。
    “先生不必多礼!”
    飞燕连忙拿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蔡知县坐下,先向曾郎中询问了孟天楚的伤情。曾郎中说没有伤到筋骨,但是,由于头部受到多次撞击,担心会颅内出血,所以这几日需要倍加注意。
    孟天楚信箱,如果颅内慢性少量出血的时候及时发现,中医倒也还有办法,但如果是急性大量出血,除非动手术,中医恐怕已经无能为力,而自己是没办法给自己脑袋做开颅手术的,那就死定了,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及时发现颅内出血,如果已经发生颅内出血,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是慢性的。
    知道孟天楚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调养一些时日之后,蔡知县才放心,拱手道:“先生今日不是去天竺山上香去了吗,怎地弄了一身伤回来了?”
    孟天楚只是说自己不小心跌下了山崖摔伤的,也懒得说是为了救飞燕,两人一起骨碌下了山。
    正在说话间,衙门主薄袁近、县儒学提举司教谕周墨、温铭、阮家立等六房司吏,还有一些平素与孟天楚比较要好的书吏、捕快们也都得到消息陆续来了。原来孟天楚被抬进衙门之后,门子就将这消息传了出去,很快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了,都提了礼物看望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满都是人。夏凤仪是内眷,当然避到了隔壁屋里,只有飞燕、老何头和几个老妈子仆人招呼来看望的各位客人。
    孟天楚斜眼之间,一眼看见人群中有双亮亮的眼睛,正担忧而牵挂的望着自己,却是慕容迥雪。
    孟天楚心中一酸,向着她的方向拱手道:“各位兄弟,多谢前来看望,鄙人没事,郎中已经看过伤了,歇息数日就能康复,这期间,衙门的事务还得有劳各位兄弟了!”这话虽然听上去是说给大家的,可他眼睛却含笑望着慕容迥雪。
    慕容迥雪何等聪明,当然知道他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方面让自己放心,另一方面将事务拜托于她。慕容迥雪扑闪着大眼睛回望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众司吏、书吏和捕快们当然不知道他二人眉目传情,只当是说给他们听得,便纷纷躬身施礼,各自说着一些慰问的话。
    蔡知县道:“各位,大家看望完了就都回去吧,好让师爷好好休息。”
    众人急忙躬身答应,各自告辞离开了。
    等大家都走了,蔡知县起身正要告辞回去,孟天楚说道:“东翁且慢,晚生还有事与东翁说。”
    蔡知县弯腰道:“先生您先休息,等伤好了,咱们再仔细谈。”千马
    “事关袁主薄儿媳妇林思被杀案,不能拖延啊。”
    哦?蔡知县连忙坐回椅子:“林思被杀案?”命案早一天侦破,他这知县的政绩也就多上一分。
    老郎中也是老于世道的人物,听知县和师爷有案件要商量,忙道:“那老朽先行告退了。孟师爷的伤目前已经稳定,只是这几日要特别注意,如果出现剧烈头痛,呕吐,神志昏聩不认人等情况,马上通知老朽。”
    夏凤仪急忙点头答应,吩咐飞燕拿了银两付了诊金,然后送老郎中出了内衙。
    孟天楚等老郎中走了之后,说道:“晚生已经找到了侦破此案的方法,但这件案子要想侦破,必须进行尸体解剖,解剖完了之后,就真相大白了。”
    蔡知县微微皱眉:“上次这林掌柜就不同意解剖,袁主薄也不敢与他顶撞,所以也只能附和他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不用征求他们的意见,就说这件案子很是蹊跷,必须进行尸体解剖,否则无法查清案情,软硬兼施,让他们赞同解剖。”
    这做人的思想工作,苦读孔孟之道的蔡知县还是很有一套的,当下点了点头,有些疑虑的问道:“解剖之后……就能查清楚吗?”
    “尽力而为吧。”心想这可不敢打保票,这只是侦破案件的一种方法,今天从帅下山的经历中猛然悟到的,管不管用却还不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不解剖,一辈子也不知道这样做能否行得通。
    蔡知县对侦破案件一窍不通,这件案子半天头绪都没有,现在孟天楚想出了办法,虽然这个办法还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毕竟有了办法,也就有了希望,当下点头道:“好,先生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晚生就找他二人来商量,想尽办法说服他们同意解剖。”
   
 无心有意

    蔡知县走了之后,夜也深了。厨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孟天楚没胃口,只喝了点稀饭就不吃了。
    飞燕看着心急,到厨房亲自炖了一道“乌骨鸡生地炖饴糖”和一道“山楂杞煮牛肉”。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做好,端了上来。
    夏凤仪正坐在床边守着孟天楚,这两道菜香气扑鼻,孟天楚正昏昏沉沉睡着,闻到这香味,顿时神志一清,赞了句:“好香!是什么啊?”
    飞燕用托盘端着那两道菜,来到床边低声说道:“是给少爷您补身子的,这道‘骨鸡生地炖饴糖’是专门补血的,这道‘山楂杞煮牛肉’,是专门活血化瘀的。”说罢,先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圆桌上,拿了一个小碗盛了,端到床边,坐在床沿上,用小勺喂给孟天楚吃。
    孟天楚一连吃了几勺,赞道:“好,真好吃!想不到飞燕还有这一手,早知道,就让你当大厨了!”
    飞燕和夏凤仪相互看了一眼,都抿嘴一笑。夏凤仪道:“飞燕本来就会做菜,她有个亲戚在皇宫里当御厨,人家专门跟御厨大师傅学过呢。”
    “哈,那怎么以前不给我们做呢?”
    飞燕白了他一眼:“哼,你以前那么坏,谁做给你吃哟!现在你改好了,又是为了保护奴婢才受的伤,破例给你做一回!让你早点康复好破案啊。”
    夏凤仪对飞燕抿嘴笑道:“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关心体贴人了?”
    “本来嘛,少爷救了飞燕,飞燕当然要知恩图报啊,没别的本事,只能做做菜给少爷补一补喽。”
    夏凤仪眼神闪了闪,瞅了飞燕一眼:“嘻嘻,知恩图报,不错嘛,那等一年满了之后,我把你许给少爷做媳妇,好不好?”
    飞燕娇羞道:“奶奶,瞧你说啥呢……!”
    “咦,还不好意思了,从古庙回来,你对你们少爷可就没少关心过,当我不知道呀?”
    飞燕头垂得更低了,含羞道:“我……哪有啊!”
    “别不好意思了,没关系的,反正我和你们少爷有一年的约定,期满之后各奔东西,如果到时候你能嫁他,能有个你这么细心人照顾他关心他,我会很高兴的。”
    飞燕脸蛋一直红到了耳后根,羞答答道:“我……我才不……”
    孟天楚抢先笑道:“哈哈,你们两当我不存在啊?当着我的面,就这么把我给处分了,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夏凤仪笑道:“你为了救飞燕差点没了命,别告诉我你不喜欢她啊。”
    “喜欢归喜欢,娶归娶,她这麽野蛮泼辣,对我横鼻子瞪眼睛的,我可不敢娶,万一娶回来,是个河东狮吼的泼妇,那可怎么办哦!”
    飞燕杏眼一瞪:“谁是泼……,哼,谁说要嫁给你了,你想娶,我还不答应呢!”
    孟天楚笑道:“我没说不娶啊,不过,你这么凶巴巴的,不能当我正室原配——要不,等我娶了媳妇,你当我小妾吧。那时候你要敢凶我,我就家法伺候,哈哈,爽啊!”
    飞燕轻啐了一口:“美死你!快吃吧,都要凉了。”一口接一口不停喂他,堵住他的嘴不让说话。
    也不知道是飞燕的手艺好,还是刚才的半真半假的玩笑让孟天楚很开心,这两道菜孟天楚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擦了擦嘴,意犹未尽说道:“飞燕手艺真好,以后你下厨好了。”
    飞燕道:“我是丫鬟,可不是厨子,隔三岔五作道菜给少爷您尝尝鲜倒还可以,真要我当厨子,那我可不干!”
    夏凤仪道:“是啊,家里的厨子手艺还是挺不错的,老吃一个人做的饭菜,肯定会吃腻味的,让飞燕时不时做两道菜尝尝也就行了,如果真让她当厨子,一天到晚在厨房里忙,厨子又干什么?总不能让厨子来伺候我们吧?”
    孟天楚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说的倒也有理,只希望飞燕这时不时下厨的频率能短一些。唉~!美味佳肴,何时才能再见面哦~!”
    飞燕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扑哧一笑:“少爷要喜欢吃,我就常做给你吃好了,就怕到时候你吃腻了,又把我赶出厨房了!”
    “太好了……不会的,你要是天天做给我吃,那才叫好呢!”
    夏凤仪叹了口气:“要想天天吃飞燕做的饭菜,那只有娶她做媳妇了。”
    飞燕嗔道:“奶奶!您是不是担心飞燕嫁不出去,赶紧的定门亲事啊!”
    孟天楚听又回到这话题,赶紧说道:“吃饱了就犯困,我想睡觉了。”
    夏凤仪笑了笑:“那你早点睡吧,我也睡了。”说罢,站起身,莲步袅袅出了房门,飞燕急忙收拾好碗勺,帮孟天楚脱了衣袍,只穿一条平角内裤。给他盖好一床薄被子。
    孟天楚见她忙里忙外,天气又热,额头上都有细细的汗珠了,到底有些疼惜,说道:“行了,今天你也伤得不轻,也早点休息吧。”
    飞燕没说话,拿了一根小凳子放在孟天楚床边,在小凳子上坐下:“奴婢没事,只是手腿有几道小小的擦伤,没事的,下午在药铺,郎中说连药都不用上。”
    孟天楚见她坐在床边,奇道:“咦,你怎么不回去睡?哈,我知道了,你想和我一起睡,对吧?”
    飞燕脸蛋微微一红:“哼,就会嘴巴上占便宜,临到头的时候,又不敢应承……”
    一听她话里有话,孟天楚心中有些慌乱,勉强一笑:“我……我怎么不敢……!我是……,我是……”
    “行了!瞧你急得那样!”飞燕低下头微微一笑,“刚才郎中已经说了,这两天备加注意,如果少爷您有剧烈头痛、呕吐、神志昏聩甚至不认人了,那就说明有危险,要马上叫郎中,所以,刚才送老郎中走的时候,少奶奶就和奴婢商量好了,奴婢晚上守着你,白天奶奶看着。过了这两天就好了。”
    孟天楚心头微微一热,低低的声音说道:“这肯定是你的主意,你们奶奶铁石心肠,才不会这么关心我呢!”
    飞燕轻轻摇了摇头,也低声道:“不是的,其实,自从少爷您侦破古庙那两件案子之后,少奶奶常常在我面前说您的好话呢,她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心里一直很关心您的。”
    孟天楚撇了撇嘴:“关心?嘿嘿,她只不过是心里内疚,想着法弥补罢了,她让你嫁给我,也是这目的吧?”
    飞燕飞快地瞟了一眼孟天楚,声音细若蚊蝇道:“奴婢……奴婢怎么配得上……配得上少爷您呢……”
    声音虽轻,孟天楚还是听清了,有些心慌地望了望飞燕,心想难道这小丫头当真看上自己了,有心在夏凤仪离开之后做自己的新娘?孟天楚虽然经常和她开开玩笑,却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甚至还没想过要成亲,更不用说想要和谁成亲了。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己嘴上占点便宜的话,人家飞燕当真了。
    孟天楚有些慌乱地咳嗽了一声,笑呵呵道:“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少爷我是个登徒子,当初你不就看不起我,还逼我差点当众脱裤子呢……!”
    飞燕涨红着脸道:“少爷……那是飞燕的错……飞燕给您陪罪……”说罢,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外间传来夏凤仪的声音:“哟,还没托媒,怎么就拜起堂来了~!”
    孟天楚笑了笑,对飞燕道:“你快起来啊!”
    “不,您要还不原谅飞燕,飞燕就跪着一晚上不起来!”飞燕眼圈红红地跪着磕头说道。
    “好好,我原谅你就是!我刚才是开玩笑来着,这件事你已经道歉过好几次了,如果再这样没边没完的,本少爷那也太不象个男人了。”
    飞燕这才爬起身,在凳子上坐下。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说话了,过了半晌,孟天楚才说道:“飞燕……其实……这个……”
    飞燕忙道:“少爷,您别说了,奴婢知道的,以前是奴婢误解您了,其实你是个好人……”
    “好什么好,新婚之夜还找别的女人鬼混,有什么好的!你这话就违心了。”
    “那……那是少爷您一时糊涂,奶奶我们也说过好几次这件事情,估摸着您本来是打算成亲了之后就再不乱来了的,可新婚那晚,你进洞房,奴婢把您赶了出去,所以您才去找海棠那贱人的,要是当时我们不做得那么绝,您多半不会去的,而且从那以后,您再没做过以前那些龌龊的事情,肯定是你已经打算成亲之后真心改过,可我们却不依不饶的……”
    外间夏凤仪哼了一声:“飞燕,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飞燕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嘴。
    孟天楚心想,原来那晚上那孟少爷先被她们两人赶出来过一次,难怪气不过跑去找丫鬟海棠。飞燕他们以为那孟少爷真心改过了,却不知道是被偷梁换柱的结果,便打蛇顺竿上,低声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冤枉了我,怎么你们少奶奶还是要离开呢?”
   
 为婢为奴

    飞燕神情黯然道:“奴婢也问过少奶奶,少奶奶说这是两码事,也正因为除日,她总想着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所以她才能把你许给我??”
    飞燕低着头,轻声道:“奴婢知道配不上少爷,奴婢以前欺辱过您,可您不仅不记仇,今日还不计前嫌,舍命相救……奴婢……奴婢真的很感激少爷……,反正奴婢这条命是少爷您的,以后……奴婢愿意一辈子跟着您,伺候您……”
    孟天楚奇道:“一年满了之后,你不跟你们小姐走吗?”
    “不了,奴婢以后永远跟着少爷您,真心真意伺候您一辈子——这也是***意思……”
    “那你不嫁人了?”
    飞燕身子一颤,轻轻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们小姐舍得吗?”
    飞燕转头看了看外间,低声道:“奶奶也是这样想的……”
    “她想让你嫁给我,算是报答我,对吧?”
    飞燕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这都是***想法,奴婢……奴婢知道配不上少爷您……可不敢由此想法……”
    孟天楚挠了挠头:“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你虽然只是个丫鬟,可我也是寄人篱下的穷光蛋一个,现在算是当了个临时工,却也是暂时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迫卷铺盖走人了,所以这成亲……只是……不过,我……我还没想好呢……”
    飞燕急忙抬头道:“奴婢知道的……奴婢可没想过能嫁给少爷您,只要能跟随在您身边,作婢作……作妾……,都愿意,只要一辈子伺候您,女婢就心满意足了……”
    孟天楚脸上满是笑意:“真的吗?”
    “嗯!”飞燕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你亲我一下!”孟天楚目不转睛盯着飞燕的大眼睛。
    没想到,飞燕当真站起来,跪在床上,在孟天楚脸颊上轻轻一吻。
    “不是那,是这里!”孟天楚夸张的撅起嘴,盯着她满是羞涩的一双美目……
    飞燕脸蛋已经红得跟石榴一般,微一迟疑,弯下腰,往孟天楚嘴唇吻去。
    两唇即将碰面的时候,孟天楚赶紧一偏头,飞燕的嘴唇吻在了孟天楚的嘴角。一股电流般的感觉扫过孟天楚的身子,这下子,孟天楚肯定了,飞燕刚才说的是真的,这俏丫头当真要跟着自己一辈子,作婢作妾都愿意。
    飞燕这么做,以来是主人夏凤仪有这意思,二来她也有这企盼。
    自从孟天楚宽恕她们没让她脱光衣裙丢丑开始,飞燕对孟天楚就有了感激之情。待到后来古庙孟天楚侦破连环案,破案的才能和稀奇古怪却很管用的破案手段让她倾倒,而在寺庙抓鬼两人有了第一次肌肤相亲,那时起,飞燕一颗芳心就已经牵在了孟天楚的身上。
    这小半年来,三人朝夕相处,孟天楚真正君子作风更让飞燕心生敬意。而今天下午,飞燕跌下山崖,孟天楚舍命相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扔下她不管。
    而且,当时孟天楚全身是伤尤其是腰部重伤,动弹不得,一直压在飞燕身上,后来孟天楚又将头枕在她双乳上,两人都是衣衫单薄,这样的经历对一个明朝的女孩子来说,除了以身相许,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加上主人夏凤仪也有这想法,这才最终让飞燕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声跟随孟天楚,无论为婢为妾。
    发现了这个真相后,这让孟天楚很是为难,咳嗽一声,说道:“飞燕,我不能答应你,不能让你跟着我。”
    飞燕颤声道:“少爷……您……您还生奴婢的气?还是您……您根本就看不起奴婢……”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不,不是这样的。”孟天楚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是个穷光蛋,养不起奴婢,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再说了……我暂时还不想……不想成亲……”
    飞燕破涕为笑:“少爷,奴婢不敢奢望那些,就做你的奴婢好了,奴婢的命都是您救的,也不要工钱,我只要跟着您就行,奴婢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飞燕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孟天楚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心下里感动,情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飞燕俏丽的脸蛋:“那好吧!这要帮你不怕吃苦就行。”
    飞燕欣喜的点点头,侧着脸让孟天楚的手掌抚摸的更方便一些,娇羞的颤声道:“少……少爷……”
    屋外传来夏凤仪淡淡的声音:“终身大事也说好了,这下子该睡觉了吧?”
    飞燕和孟天楚相视一笑,她把身子靠在床头孟天楚身边,眼睛亮亮的望着他,低声道:“少爷,您睡吧,奴婢守着您。”
    孟天楚点了点头,本来有心开个玩笑让她上来一起睡,可现在知道了飞燕当真了,只要自己需要,让她做什么她都会答应的,反倒让孟天楚不敢乱说了,毕竟,她从没想过要纳飞燕做小妾,甚至没有想过要真正成亲。
    既然没想好,她不愿意让飞燕误会,便闭上眼睛,累了一天,虽然身上的伤到处都还在痛,上的药有麻醉成分,疼痛已经大为减轻,终于抵挡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孟天楚听到飞燕轻声呼唤:“少爷~!少爷~!”
    “嗯?”孟天楚努力睁开朦胧睡眼,见飞燕正坐在床边小凳子上,关切的望着自己,扫了一眼窗户,还黑咕隆咚的,嘟囔道:“几更了,叫我干什么?”
    “刚到三更,您觉得身子怎么样?”
    “没事。”
    “头痛不?想吐吗?”
    “不痛,也不想吐。”
    “那您认识我是谁吗?”飞燕睁着大大的眼睛紧张的按部就班的问道。
    孟天楚当即知道这小姑娘正按照老郎中的交代,检查自己是否头部剧痛、呕吐以及是否神志昏聩、不认人。苦笑道:“你是飞燕,我的俏丫头,说好了要傻乎乎跟着我吃苦受累一辈子的傻闺女飞燕!”
    飞燕这才舒了口气,吃吃低声笑道:“没错,少爷您接着睡吧。”
    孟天楚瞌睡正浓,咂巴了一下嘴:“我没事的,你也去睡吧。”
    “不行,奴婢要守着您,您别管了,安心睡吧。”飞燕小心的将被角盖在孟天楚小腹上,现在天热,被子盖不住了。
    孟天楚知道说服不了飞燕,而且颅内出血还真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发生,病人自己由于神志昏聩,往往无法呼吸,有个人在一旁照看着自己,倒也安全,便不再劝,侧过身来,抓住飞燕的纤纤素手,靠在自己脸颊边上,又接着沉沉睡去了。
    这之后每过一更,飞燕就会把孟天楚叫醒,然后睁着大眼睛开始一项项盘问,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让他接着睡。
    第二天一大早,夏凤仪起床来看孟天楚,只见他还在沉沉睡着,飞燕在一旁神情很是疲倦,却依旧睁着大眼睛谨慎的望着孟天楚。
    夏凤仪低低的声音道:“怎么样,没问题吧?”
    飞燕点点头:“从昨晚上情况来看,没什么大问题,没有出现老郎中所说的那些情况。”
    “那就好,我来照顾他,你去睡吧。”
    飞燕这才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低声道:“还不能睡,要先给少爷煎药,还要准备早点,等一会他醒了好吃。奶奶您收着,飞燕去准备。”说罢撩门帘出去了。
    夏凤仪坐在床边,眼望着孟天楚,观察他的情况。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孟天楚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嘟哝了一声:“飞燕~!”伸过手乱扎,却抓了个空。“你这臭丫头,跑哪里去了?”
    孟天楚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坐在床边的不是小丫头飞燕,而是自己的假老婆夏凤仪。
    “咦?怎么是你,飞燕呢?”
    “哼,她守了你整整一夜,还不叫人家休息一会啊?”
    “嗯,昨晚上没事,应该就没事了,不用守了的。”
    “真没事就好,”夏凤仪充满怜惜的眼神望着脑袋包满绷带的孟天楚:“飞燕去给你煎药和准备早点去了。让她睡她不肯,非要弄完了才睡。”
    孟天楚点了点头,睡意朦胧的低声嘟哝道:“真是辛苦她了。”
    他睡梦没醒,又闭上眼睛。咂了咂嘴,接着眯了一炷香时间,然后才睁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晨正了。”
    “哦,知县老爷来过吗?”
    “没,今天是放告之日,至少要升堂一早上呢,怎么会这么早就散衙呢。”
    孟天楚为蔡知县是否来过,并不是想知道别的,而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解剖林思的消息。这个案子没破,他心里就一直悬吊着,不过,就算今日能解剖,他也动不了。
    昨天的伤的确十分的沉重,腰部、腿部等被撞击的地方都肿了,估计要好好歇息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了。
    这时候,飞燕端着一个白瓷碗,挑门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少爷,您醒了?药还得稍等一会,有点烫。”将药丸放在旁边的圆桌上。
    说了一会闲话,药也温了,飞燕这次端了喂给孟天楚喝。
    喝完了药,飞燕又到了厨房端了一小碗刚刚熬好的香喷喷的山药枸杞粥回来,细心的喂孟天楚吃了。
    看院子门的老妈子韩式进来禀报道:“少爷,少奶奶,老郎中来了。”
    夏凤仪忙道:“快请!”
    不一会,老郎中曾贾仁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药童走了进来,走到床边,在凳子上坐下,先看了看孟天楚的神情,将孟天楚一只手拿了过来闭着眼睛号脉,片刻,面露喜色说道:“昨晚上老朽哈是很担心师爷的伤势不稳的,但师爷吉人天相,这脉相已经十分平稳,伤情已经基本稳定,应无大碍了,剩下来的事情,也就是好好调养的问题了。”
    听了郎中的话,夏凤仪和飞燕都舒了一口气,孟天楚笑了笑:“看来我这脑袋还是挺硬的,这么撞都没撞死,嘿嘿。”
    “是啊,少爷。”飞燕在一旁柔声说道:“少爷是菩萨心肠,菩萨当然要保佑您了。”
    孟天楚乐了:“瞎说!你什么时候见过脑袋上缠着绷带的菩萨?”
    “怎么没有?床上不就躺着一个吗?”飞燕吃吃笑道。
    昨晚上孟天楚答应了让她一辈子对跟着自己,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加上刚刚听老郎中说孟天楚伤情已经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了,心中更是高兴,忍不住和孟天楚说笑了一句。
    老郎中亲自帮孟天楚的脑袋换药,查看了伤口之后,愈合情况很不错,更是放心了。
    换好药之后,老郎中又开了几副新药,说晚上再来看他,然后带着药童走了。
    孟天楚斜靠在床头,本来想下床走走,可刚才坐起来吃东西喝药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得劲,尤其是腰部,虽然擦了跌打损伤药,已经基本上不疼了,但那是好好躺着的时候,真要用上腰劲,还是扯着心肝的疼,只得斜靠着休息。
    休息了片刻,孟天楚问道:“慕容迥雪呢?她来了吗?”
    夏凤仪含笑答道:“人家天刚亮就来了,问了你伤情,知道你在好好睡着,便到书房开始料理公务了,这会儿还在书房里忙着处理案子呢,中午蔡知县散了衙回来,有得拿一大叠状子来,她一个人忙,可真为难她了。”
   
 二女陪解剖

    正说话间,蔡知县终于散衙回来了,笑呵呵拿了一叠状子进来。飞燕急忙搬了一把椅子让蔡知县在床边坐下,沏了一杯香茶,然后结果他手里的状子,送到外面书房里给慕容迥雪。
    孟天楚一看蔡知县的神情就知道,解剖的事情应该有眉目了。果然,蔡知县笑呵呵道:“先生,今日上午,晚生将袁主薄和林掌柜叫来,将解剖的事情说了,刚开始他们俩还不太情愿,经过晚上开导,两人最终同意进行解剖。”
    虽然蔡知县说得轻描淡写,但孟天楚知道,要说服死者家属同意解剖,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所以现代法律规定为刑案侦破的需要,公安机关可以自主决定对尸体进行解剖,不需要征求死者家属同意),蔡知县一定是软硬兼施,才最终达到了目的,毕竟这件案件的侦破,事关他的政绩,他当然是最为关心不过的了,想尽办法也要达到目的的。
    孟天楚很是高兴:“那马上进行解剖!”说着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可身子一动,全身的伤就开始闹意见了,痛的他一咧嘴。
    蔡知县忙道:“先生莫慌,等伤养好了再做不迟。”
    袁主薄家的冰库冰冻毕竟比不上现代法医停尸间高科技设备制造出来的保存环境,很容易造成一些后发性损伤,比如小动物的啃咬,温度不符合保存要求而导致的器官自溶等,从而影响检测结果的准确性。因此孟天楚摇了摇头:“不能等,每多一天,查清真相的可能性就会减少一分。”
    蔡知县其实也是心急如焚,只是师爷现在这样子,连下地都困难,又如何进行解剖呢,便道:“先生还是不要着急……”
    孟天楚打断了他的话,“东翁,麻烦你叫衙门工房给我做一张轮椅,还有一张和轮椅差不多高的木床。停放尸体用的,把衙门殓房准备好,把林思小姐的尸体运送到衙门殓房来,我在那进行解剖。”
    轮椅古代很早就有,三国诸葛亮就是摇着羽扇坐着轮椅指挥军队作战的。
    蔡知县关心的问道:“先生……这……能行吗?”
    孟天楚晃了晃手臂:“没问题,晚生主要是头部、腰部和腿脚受创比较眼中,手臂的伤都是些皮外伤,不影响活动,解剖应该没问题,这案件早一日侦破,东翁可就多一分荣耀啊。”
    最后这句话一矢中的,深得蔡知县的心,连连点头:“既然如此,晚生这就去布置。好了之后就来告诉先生。”说罢起身告辞走了。
    虽然刚才故作轻松,可实际上手臂的伤也很重,孟天楚活动了一下手臂,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得劲,心里没有底,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个重任。
    想了想,对飞燕道:“你陪我去解剖,好吗?”
    飞燕将状子交给了慕容迥雪之后已经回到了卧室,刚才孟天楚和蔡知县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心里就在打鼓,少爷要坐轮椅,很可能叫自己推。就和上次叫自己一起去抓轨一样,可这一次是去殓房,而且是解剖尸体。上次在故庙后面陪孟天楚抓鬼,就已经将她吓了个半死。这次还不得吓个魂飞魄散。
    孟天楚看她脸色很难看,知道她害怕,笑道:“要不算了吧,我叫捕快推我去就是,你昨晚上一夜没睡,一直陪着我,今天又忙了一上午,一直没空歇息片刻,还是趁这功夫睡一会吧。”
    飞燕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心想,昨晚上自己还信誓旦旦要服侍少爷一辈子,如果这么点事情就要躲,那还成什么话,胸脯一挺,说道:“奴婢陪少爷您去解剖,别的人不会照顾您,奴婢不放心。”
    孟天楚微笑着点点头。他也不愿意叫别的捕快,还是叫飞燕来的顺手些,其实不管是飞燕还是别的捕快,真正论到解剖,他们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们对此根本就一窍不通,也就是个照顾和照应而已,单轮这一点,那些五大三粗的捕快们可就比不上飞燕来的细心了,所以他更希望飞燕能在一旁,照顾自己同时帮忙递个东西拿个物件啥的打个下手。
    他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情得预先解决,那就是填写解剖尸体的尸录,这是要留存档案的,可不能乱写,自己也没办法一边解剖一边做记录,又没有录音机(有也不敢用),看来,只有叫自己的小蜜慕容迥雪了。只是这小姑娘比飞燕还要胆小,不知道她敢不敢去。实在不行,只能叫别的刑房书吏了,当然使唤起来还是不如慕容迥雪来得顺手。
    孟天楚之所以想着让飞燕和慕容迥雪两个小丫头陪着自己解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现在要解剖衙门主薄袁大人的儿媳妇的尸体,让两个女人打下手更合适一些,如果叫几个男人记录、当帮手,附带在一旁观赏袁大人儿媳妇的赤裸尸体被开膛破肚,只怕袁主薄和林掌柜不会答应。
    孟天楚叫飞燕去把慕容迥雪叫了进来,把这件事一说,慕容迥雪果然脸色大变,低着头不敢看孟天楚。
    孟天楚叹息道:“你要是害怕,就坐在殓房门口,把我说的记录下来就行了,怎么样?”看了看她惨白的面容,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我还是叫别人记录吧。”
    这招以退为进真是屡试不爽,慕容迥雪急忙道:“不,不,师爷,还是我记录吧。”
    慕容迥雪心底里十分感激孟天楚,那晚上在西湖边两人差一点就擦出了火花的情景,一直缠绕在慕容迥雪的心头,每每回忆起来,即是羞涩又是甜蜜,现在孟天楚要解剖尸体,指派自己陪同记录,那是对自己的信任。慕容迥雪刚开始的惊慌,只是女孩子对尸体解剖的一种自然而然的恐惧反应。现在被孟天楚以退为进这么一激,立即清醒了过来,急忙表态要去记录。千马独家
    孟天楚点点头,想起古人对身体内部结构大多不清楚,尤其是慕容迥雪这种小书吏,就更是模糊了,自己说的一些人体结构专用名词如果不事先给她讲解,她到时候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便叫她拿一叠纸和笔过来,又叫飞燕找了一块木板垫着,斜靠在床头,在纸上画了一个人形图案,叫慕容迥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开始讲解人体结构。
    慕容迥雪当然知道孟天楚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解这些,聚精会神听着,用心默默急记着。
    飞燕站在慕容迥雪身后,凑这脑袋也瞧着,听不懂的地方还不时问两句。慕容迥雪生性腼腆,不像飞燕那么活泼跳脱,不好意思多问,所以飞燕问的,往往也是她也没听懂的。
    就这样,孟天楚边写边讲解,大半个时辰下来,将人体大致结构和主要脏器、组织名称和功能都粗略讲解了一遍,图画也画了一叠。
    慕容迥雪和飞燕在听孟天楚讲解人体构造的时候,夏凤仪在一边做着女红,听她们说话,开始还微笑着像听故事一般,可到了后来,听孟天楚对人体结构的解说如数家珍,脸上慢慢显出惊诧和敬佩的神情。
    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这种力量不仅在于知识运用产生的效益,也在于知识本身给人的一种震撼和敬畏。夏凤仪对滔滔不绝谈论四书五经的书呆子看得多了,但人体解剖、刑案侦破方面的才学,她只有从孟天楚这里才第一次看到和听到,不由自主被孟天楚的博学所折服,眼神充满了敬仰,还夹杂着一丝不经意的柔情,可惜孟天楚只顾说的高兴,没有注意到。
    孟天楚讲解完了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了。以往中午歇息的一个来时辰。慕容迥雪都是要回去做饭照顾家人的,她家里上面一个老奶奶一个瘫痪老母一个已经几乎失明的老爹,下面两个几岁的小弟弟,全家都靠慕容迥雪一个人支撑着,她不回去做饭,家里人可能都没吃的。
    但今天情况特殊,马上就要进行尸体解剖,慕容迥雪还要利用这点时间尽可能记住刚才孟天楚教授的内容,夏凤仪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一惊吩咐厨房多做几个人的饭菜。叫了看门的老妈子韩式给慕容迥雪家里送去了。
    慕容迥雪很感激,匆匆吃完饭,便躲进了书房看孟天楚画的那一大叠人体结构图。
    刚吃完饭,工房司吏阮家立便带着两个工匠推着一架木轮椅来到了内衙孟天楚的小院。
    昨晚上阮家立曾经来探望过孟天楚。眼见他,虽然闹到上还缠着几条绷带,样子有些滑稽。但精神明显比昨晚上好多了,忙上前赔笑道:“师爷,轮椅已经做好了,您看合不合心?”
    孟天楚瞧了一眼,眉头皱了皱,这轮椅木料倒是好木料,这是用木头做的,当然比较笨重,比现代社会钢架构电镀的轮椅那不知道差了多少倍了。而且这县衙的工房里的工匠,水平也就马马虎虎,不过在短短一上午的时间把轮椅做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阮家立当工房司吏多年,干这一行最善于察言观色。眼见孟天楚皱眉,慌忙赔笑道:“师爷,嘿嘿,这时间短了点,赶工,难免做工欠精细,加上知县大老爷说您下午就要用,所以也不敢上漆,如果时间多一点又上漆的话,再看上去就不一样了。”
    孟天楚点点头:“没关系,你们辛苦了。我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瘫痪了,这也就是一个临时代步工具,用不着弄的那么好。等过两天我身体康复,也就用不着这轮椅了。”转头对飞燕道:“你搀扶我坐一下,感觉感觉。”
    飞燕急忙上前搀扶,那两个工匠一个帮忙搀扶,一个将轮椅推到床边固定住,孟天楚在飞燕和另外一名工匠搀扶下,艰难下了床,坐在了轮椅上。
    飞燕在后面推着轮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嗯,还不错,挺结实,就是这吱吱扭扭的声音响着让人有些不舒服,另外那时候还没有橡胶,这车轮是用厚棉垫子套上的,滚动时还是有些颠簸。
    这都是孟天楚这个现代来的人的认识,在飞燕看来,这轮椅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就连夏凤仪这儿见多识广的大户人家小姐,也是点头赞赏,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作出这么精细的轮椅,一惊让她感到惊诧了。
    正在热闹的时候,蔡知县也笑呵呵进来了,告诉孟天楚,都已经准备好了,林思的尸体已经运到了衙门殓房。
    孟天楚叫飞燕带了法医物证勘察箱,把慕容迥雪叫上,出发去殓房。客厅有台阶轮椅下不去,飞燕在两个工房工匠的帮助下,将孟天楚连人带轮椅抬出了房间,推到内衙门口,然后又抬出门槛去放下,由飞燕一直推着到了衙门殓房。
    袁主薄、倒霉的新郎官袁铁河,还有死者林思的老爹林掌柜和王泽王捕头等人一惊等候在殓房门口了。袁主薄、林掌柜眼见孟天楚只带了两个小姑娘做帮手,也都轻舒了一口气。
    孟天楚让慕容迥雪先等在门口,叫飞燕把自己推进殓房,然后叫飞燕也出去并把门带上,让儿女在门口等候自己召唤。他要独自先进行一些检测和化验,这些是不能让别人看见的。
   
 恐怖的感觉

    孟天楚转动轮椅的轮子,分别到林思尸体左右两边,仔细检查了尸体左右指甲缝,猛然间眼睛一亮——在林思的右手指甲缝里,明显残留着残片,皮肤残片。
    猜想得到了部分证明,孟天楚脸上露出了成功的喜悦,随即提取了指甲缝里的皮肤残片进行了法医检验。
    检验结果出来了,林思指甲缝里的皮肤残片是B型,与她自己的血型形同!而她丈夫袁铁河的血型是a型,所以不可能是她丈夫的。
    当然,皮肤残片血型与林思相同,不能绝对肯定这皮肤残片就是林思自己的(只有DNA检测可以做到同一认定,血型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但是,由于死者林思口鼻处有表皮划伤,而在林思的指甲缝里又找到了刮下的皮肤残片,又能肯定该残片不是袁铁河的,因此可以相当大程度上肯定,是林思自己划伤了自己。
    至于她为什么要划伤自己的口鼻,孟天楚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想。但还需要解剖之后,才能得出合乎常理的解释。
    检验完毕,孟天楚叫慕容迥雪和飞燕进来,准备开始尸体解剖。
    正要关门,夏凤仪道:“相公,贱妾在门口等着你们啊。”
    孟天楚笑了笑:“好啊,万一等一会诈尸了,你也好叫人来增援。”
    夏凤仪瞪了孟天楚一眼,银牙一咬:“那贱妾陪着相公你吧。”
    孟天楚笑道:“又不是去打架,要这么多人干什么?我开玩笑的,你先回去好了。我们不知道要多久才弄完呢。”夏凤仪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蔡知县更是关心解剖的结果,当然也不愿意离开。知县大老爷不离开,工房司吏还有负责搬运尸体的仵作。担任警戒的衙门捕快们当然也都不敢离开了。袁主薄和林掌柜关心解剖结果。当然更不会离开,捕快们拿来了凳子,椅子,众人坐在门口守候。
    孟天楚让慕容迥雪关上房门,殓房里就只剩下孟天楚、飞燕和慕容迥雪。在殓房中间放着一张矮矮的木板床,上面停放着林思的尸体,一头秀发披散在床板上,盖着一床白色的床单。
    慕容迥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虽然衙门的殓房是半地下室的,在外面阳光的照耀想下,房间里很明亮,可是旁边就躺着一具尸体,所以慕容迥雪还是十分的紧张。
    相比较,飞燕就要镇静多了,毕竟她与孟天楚一起经历深夜古庙后面抓鬼行动。差点被吓个半死,有了那一次的经历,这心理素质相对就要好一些了,再怎么说现在是大白天,窗外阳光明媚的,虽然古人差不多都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也相信鬼是不会大白天出来害人的,看见慕容迥雪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模样。有了一个比自己更怕鬼的人当垫背,飞燕这心里也更踏实了。
    慕容迥雪虽然害怕,却还是哆哆嗦嗦将笔墨纸砚放在了殓房门口旁边的书桌上,她不敢背对孟天楚,便拿了条凳子斜着坐好,这样侧着,也就看不见那尸体了。
    飞燕推着轮椅将孟天楚推到尸体旁边停下,放下法医物证勘察箱,神情紧张的站在轮椅后面。
    孟天楚抓住那白色床单一抖手,将床单扯了下来,放在轮椅旁边,露出了林思惨白赤裸的身体。
    飞燕情不自禁啊了一声,倒把孟天楚吓了一跳,“你叫什么啊!”
    “我……”飞燕有些不好意思,侧过头望了一眼门边的慕容迥雪,见她也正紧张的望着自己,大概刚才那一声把她也吓得够呛。
    孟天楚抓住轮椅的轮子,一动轮椅靠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提起法医物证勘察箱,取出了一把解剖手术刀,将身子靠在扶手上,忍着后要的剧烈疼痛,俯过身去,Y字型剖开了林思的尸体。
    一个女子无论生前多么的美丽,死亡之后,都会腐败发臭的,尤其是开膛破肚之后,腐败臭气迅速充满了整个殓房。剖开的伤口上,几乎看不见鲜血,因为血液在重力作用下,都堆积到了身体的低位,几天之后,已经浸透血管,浸入了人体组织里。
    飞燕这是第一次看见尸体解剖,惊叫了一声,倒退了好几步,差一点瘫软在地上,低下头不敢再看。
    慕容迥雪听到了飞燕的惊呼,转过脸来看了一眼,由于尸体停放在低矮的木板上,她又坐的比较高,正好看见尸体敞开的胸腹部里乱七八糟的内脏,更是吓得一声惊呼,跌坐到椅子下面,手里的毛笔也扔出老远。
    夏凤仪在外面听到她们的惊叫,慌忙扑上前拍门叫道:“相公!飞燕!怎么了?”
    “我们……没事……”飞燕扶着墙,颤声道:“只是太……太吓人了……”
    门外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回到椅子上坐下。
    这个结果孟天楚已经料想到了,人都必须有这样一个经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就能慢慢适应了。所以他依旧继续仔细的进行解剖着。
    再美的美女,开膛破肚之后,也会让人感到极度恶心的,刚才看见的恐怖而极度恶心的一幕,以及房间里尸体腐败的恶臭,很快让慕容迥雪开始反胃,她拼命想克制住呕吐,但身体的自然反应并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控制的,终于憋不住跑到墙角哇哇吐了起来。
    飞燕比慕容迥雪稍好一点,却也是脸色蜡黄,低着头不敢看。
    孟天楚探着身子,费了很大的劲才切断了肋软骨,剪断胸锁联合,将尸体胸骨盖解开,完成的时候,已经累得一头的大汗。
    飞燕看得心疼,终于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掏出手绢,仔细替孟天楚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伸出纤纤素手拖住他的肋部,忍受着尸体剖开后的恐怖情景以及使自己肠胃翻江倒海的恶臭。
    接下来看见的情景更是恐怖,y型剖开的肌肤层已经被翻向了三面,白黄一片,胸部一大块胸骨已经被孟天楚如同解开盖子一般掀到了一边,露出了左右两块肺叶和拳头大小的心脏,还有腹部粗粗鼓起的乱七八糟的肠胃。
    飞燕只是用眼角扫到,便已经忍受不住这种恐怖的刺激,这种刺激比鬼来的恶心,是一种完全另类的恐怖,如果飞燕不是想着要照顾孟天楚,早缩到墙角发抖去了。她不敢再看尸体,却也不敢闭眼,那样就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孟天楚完成解剖,因此,只能将目光集中在孟天楚的脸上。这样一大半的目光看不见尸体的情况,会感觉好一些。
    有了飞燕一双手的托扶,孟天楚感觉到腰部的剧痛得到了很大缓解,抬头对她微微一笑,宽慰道:“第一次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观摩解剖的时候,比你还惨呢。”
    飞燕当然知道这是孟天楚在故意宽慰她,男的再怎么惨,却也比女的要好一些,不过,听了孟天楚这话,她心里多少好受一些,勉强一笑:“少爷,您要奴婢做什么的话,就……就说吧……”
    “扶着我就行了,别的暂时不需要,你是第一次陪我解剖,能熬过去就是胜利!”
    飞燕点点头,感激的望了一眼孟天楚。
    这时候,慕容迥雪已经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稍稍感觉好受一些之后,才摇摇晃晃站起来。低着头坐回了椅子上,歉意的对孟天楚道:“师爷……对不起,我……我……”
    孟天楚微笑道:“你的反应很正常,如果你见到这种情况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话,那我倒会奇怪你是不是冷血了。嘿嘿,你先休息一下,习惯就好了。这尸体还算保存得比较及时,还没有高度腐败,以后你要跟着我办案,遇到一些高度腐败的尸体,那气味才叫难受的,有的连我都受不了。以后慢慢就习惯了。”
    听了这话,慕容迥雪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孟天楚显然把她当成了贴心亲信。说了以后破案都要带着自己,忧的是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如果自己这一关过不了,以后跟随师爷办案,再遇到解剖的事情,又怎么办呢?
    想通了这一点,慕容迥雪决定从现在开始锻炼自己,她鼓足勇气望向那已经开膛破肚的尸体,一眼看见尸体剖开的胸膛和腹腔里那些红白黄稀里哗啦的心肝肚肠,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急忙跑到墙角吐了起来。
    可胃里的东西刚才已经吐空了,现在吐的都是酸水,更是难受。
    孟天楚知道,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了她,只能她自己克服了。
    孟天楚伸出双手,翻动尸体体腔里的内脏器官,仔细观察内脏表面情况,用手术刀将肺部等脏器切割下来,放在身边,逐一进行了详细解剖,完了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飞燕弯着腰双手托着孟天楚的身子,她不敢看尸体,一双大眼睛直望着孟天楚,见他微笑,禁不住奇道:“少爷……您笑什么啊?”
    “尸体初步解剖情况与我的猜想完全吻合,这案子基本上可以破了。”
    飞燕有心瞧一眼内脏情况,可自己胃里此刻也是翻腾不已,如果强行要看,只怕要步慕容迥雪的后尘,那可就没人照顾孟天楚了,便忍着不看。
    孟天楚对门边的慕容迥雪道:“好些了吗?准备记录了。”
    慕容迥雪已经坐回了椅子上,弯腰捡起笔,蘸了蘸墨,回答道:“好……好了……”
    孟天楚看了一眼接下来的盖子似的一大块胸骨,以及尸体上的肋骨,然后将目光落在一个个铺开的内脏器官上,慢慢念道:“胸骨、肋骨未见骨折,心、肺、肝未见挫伤……”
    慕容迥雪急忙在尸格上开始按照孟天楚所述填写,注意力集中到写字上来之后,这肠胃也就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孟天楚接着续道:“肺部检见肺水肿,心、肺浆膜检见瘀点性出血。心肺肝脾内脏器官淤血……”
    这些专用名词孟天楚已经在上午和中午的讲解中和慕容迥雪说过了,所以她的记录不存在什么问题。
    记录完了之后,孟天楚想了想,对飞燕道:“把我推到尸体的头部。”
    已经经过了好半天了,飞燕的鼻子对腐败气体慢慢习惯了一些,视觉也变得有些麻木了,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答应了一声,推着轮椅将孟天楚推到尸体头顶旁。
    孟天楚拿着解剖手术刀,从一侧耳部绕过头顶到另一侧耳部,切开了尸体的头皮,将头皮翻到前后两边,然后准备用骨锯环形锯开头盖骨,以便对颅脑进行检测。
    锯开头骨虽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但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孟天楚只锯了一小部分,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主要是腰部使不上劲,又只能坐着锯,这样一来,只能全靠手臂的力量,当然很容易累。
    孟天楚停住手,累得呼哧呼哧的喘气。飞燕急忙掏出手绢给孟天楚轻轻擦去汗水。孟天楚又接着继续锯,这样锯锯停停,停停锯锯,一炷香功夫,才锯了一半,实在锯不动了,孟天楚泄气的靠在轮椅上。
    飞燕见孟天楚重伤之下,实在无力完成这工作,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少爷……,要不然……奴婢帮你锯吧?”
    孟天楚脸露喜色:“你不害怕吗?”
    “我……”飞燕瞟了一眼那白森森的头盖骨,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得摇摇头表示不害怕。
   
 现场讲解

    “哈,吹牛!我真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恐怕你就要忙不迭躲到我的背后去了。”
    慕容迥雪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简简单单摇了摇头:“迥雪不会的。”
    “那好,我也不要你们上刀山下火海,今天咱们三个配合的很不错,你们第一次有这种表现,已经很难得了,当初我们实习……咳咳……还有昏倒的人呢,你们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下次解剖我还带你们两个,飞燕当我的助手,炯雪做记录,好不好?”
    慕容迥雪和飞燕相互望了一眼,都一齐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这可以理解,让一个女孩子毫不犹豫做这种事情,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们能下这个决心,更多的是出于对孟天楚的感激和仰慕。
    孟天楚见她们俩点头了,便道:“那好,今天机会难得,中午的时候给你们讲解是画图,不如真实的东西来的影响深刻,你们俩过来,我用实物再给你们讲解一遍。”
    两人一听这话,都傻了眼了,刚才只是遮遮掩掩的看了,都已经吐得跟傻蛋似的,现在要仔细看着观摩,那还不吐到姥姥家去!
    不过,既然两人刚才都已经表了态了,那就怎么也跑不掉的了。儿女相互看了一眼,畏畏缩缩走到尸体旁边,不约而同低头看着地上自己的鞋尖。
    孟天楚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不想勉强你们,但你们如果真的想以后帮我,那眼睛就得看尸体上。而不是你们的绣花鞋。”
    两人俏脸都是微微一红,赶紧抬起头来,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道:“等一会我讲解过程中,如果你们想吐就随便吐。等你们吐完了,我再接着讲。”说罢,先拿起刚才解剖的大脑和头盖骨,讲解大脑的构造,然后逐一讲解人体各个器官和组织。他的目的第一步让他们对人体有一个感官上的直接认识,这是所有知识的基础。
    这个讲解又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将人体大致结构和各器官的作用讲解了一遍。
    当然,这一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伴随这儿女此起彼伏的呕吐,每一次被呕吐打断,孟天楚都会微笑着等待。
    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孟天楚大致的讲解才算完成。
    随后,孟天楚将尸体内脏器官一件件都按原样放回了尸体内部,随即对尸体进行了缝合,然后叫飞燕、慕容迥雪帮主尸体穿好衣裙。
    尸体缝合之后便已经恢复了正常状况,刚才一件件器官都看过,那么恐怖的事情都经历了。儿女对这当然也就不在乎了,很快替尸体穿好了衣裙。
    孟天楚这才叫慕容迥雪到门口将蔡知县、袁主薄父子和林掌柜叫了进来。
    蔡知县最是关心这解剖结果,进来先看孟天楚的脸色,见他笑眯眯的,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但他需要明确的答案,而不是猜测,便问道:“师爷,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孟天楚点点头。
    袁主薄一听,紧张的问道:“是谁杀了我儿媳妇?”
    袁铁河等人也急声问道:“是谁?”
    孟天楚手一指袁铁河;“是你!”
    袁铁河大惊失色:“不!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我干嘛要杀她呢,她是我娘子啊。再说,那时候我都睡着了。”
    “正是因为睡着了,所以你杀了她!”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一个人睡着了怎么杀人?
    孟天楚环视了一眼,看见的都是迷茫和不解的目光,微笑着对袁铁河道:“鄙人并非信口胡说,而是拿到了真实的依据。你曾经说你新婚之夜,由于妒火中烧,不仅自己猛灌了一大壶酒,还强行灌了你娘子林思许多酒,最后两人烂醉如泥,你与你娘子同房之后,由于醉酒而人事不知,一直到天快亮酒醒了起来上厕所,这才发现你娘子早已经死了。对吗?”
    “对,可是我没有杀我娘子……”
    “别着急,袁公子,你先听我说完。经过我对尸体检测,确定你娘子是在午夜三更时分死亡的,而根据你的陈述,那时候你已经和你娘子同房之后,由于酒醉已经沉睡不醒。而你娘子也被你灌了太多的酒,已经烂醉如泥,根本无力推动你两百来斤的庞大身躯,以至于被你活活压死!”
    蔡知县、袁主薄和林掌柜等人都面面相觑,这个结论也太过匪夷所思了,连参与解剖的慕容迥雪和飞燕也都听傻了,虽然她们参与了解剖,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新郎和新娘同房,将新娘活活压死的事情。夏凤仪更是听的云里雾里的。
    蔡知县问道:“先生,这……人真的能将人压死吗?”
    “当然能!”孟天楚肯定的说,“呼吸是维持人的生命的基本需要,如果呼吸受限,无法将人生存所需要的空气送入身体里,那人就会死亡,比如捂住口鼻、活埋、在狭小不透气的空间里被闷死等等。”
    这个道理好理解,蔡知县等人都点了点头,可还是没能把这个道理与人压人压死人相联系起来。
    孟天楚续道:“人的呼吸无外乎两种,胸式和腹式,如果人的胸部和腹部都被重物压迫,人就无法完成呼吸动作,维持生命必须的空气也就无法进入人体内,人就会因为窒息而死亡。
    对于孟天楚提到的人体内脏器官专用名词,他已经给慕容迥雪和飞燕讲解过,两人立即明白了,而其他人却还是雾里看花一般。
    
匪夷所思的真相

    孟天楚看出了他们眼中的迷茫,继续解释道:“打个比方,比如铁铺里的风箱,是由两大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进出气的通道,一部分是抽推空气的活塞,如果我们把进出气的通道堵住了,风箱也就成了废物没办法工作了,加入进出气的通道虽然是畅通的,但我们把活塞卡住,让它不能进行抽推,那风箱同样成了废物不能工作……”
    飞燕眼睛一亮,抢先道:“奴婢知道了……”随即想起知县大老爷在一旁,哪有自己说话的份,急忙打住,脸上却掩饰不住兴奋的光芒。
    孟天楚微笑道:“那好,你说说看。”
    蔡知县知道飞燕刚才帮主孟天楚解剖了尸体,应该知道了些什么内幕消息,便也附和道:“是啊,你说说吧。”
    听知县大老爷让自己说,飞燕急忙福了一礼,答应了,然后清了清喉咙说道:“刚才少爷拿风箱作比方,当然是要说人的呼吸器官的功能,风箱的进气通道就好比人的口鼻和喉咙器官,奴婢记得少爷说过,人的肺是掌管呼吸的器官,那就好比风箱的活塞,如果肺不能活动,就好比风箱活塞被卡住,人压人,也就等于卡住了风箱的活塞,人当然就呼吸不了了。”
    孟天楚赞了一句:“很好,那为什么人压人的情况下,肺会被卡住呢?”
    “少爷您说过,人的呼吸过程是肺部的扩张和收缩过程,这需要一定的空间,如果这个空间被压迫到最小,肺部无法扩张,当然也就不能呼吸,昨天我们滚下山,少爷您压在奴婢身上,时间长了,奴婢就感到呼吸困难,憋的很难受,少爷压的时间还不算太长。而且少爷的体重远没有袁公子种,就算如此,奴婢也被憋的差点死掉呢!”
    飞燕心直口快,说得高兴。又为了证明自己的论点,噼里啪啦把昨天的事情都说了,说完之后,看见大家古怪的眼神,尤其是少奶奶夏凤仪,才想起,这件事很羞人的,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呢,不由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孟天楚急忙掩饰的抚掌笑道:“很好!说的完全正确,你记忆力好,我讲的东西你都记住了,又肯动脑子,看来,本少爷找你当助手,还真找对人了。哈哈。”
    蔡知县奇道:“助手?先生叫小丫鬟当您的助手?”
    “是啊,东翁。鄙人替东翁侦破刑案,带一两个助手,破起案来才得心应手啊。所以以后破案,就带飞燕和慕容两人,东翁意下如何?”
    “哦,对侦破刑案晚生可是一窍不通,一切都仰仗先生了,先生的安排也就是晚生的安排。”
    得到了蔡知县的首肯,孟天楚以后带着二女侦破案件,也就名正言顺了。
    蔡知县等人本来是听不太懂孟天楚前面的解释,但孟天楚拿风箱做了比方,后面飞燕又通俗的进行了额解释,顿时都明白了。
    袁铁河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事情轮到自己头上,他当然要辩个清楚,涨红着脸说道:“师爷,您说是我压死了我娘子,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与女子同房,以前那么多女子与我同房,怎么没被压死呢?”事关自己的命运,袁铁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孟天楚心中暗笑,看不出来,这胖大个还是个寻花问柳的老手,咳嗽了一声,说道:“袁公子,你以前与那些女子同房,可曾一动不动压着她们一两个时辰?”
    “这……这倒没有——哪有同房一动不动压着人的?”
    孟天楚有些忍俊不禁,差点笑出来:“照啊!可你新婚之夜烂醉如泥,那时候可是一动不动一直趴在你娘子身上的,对这一点,可是有认证的。”
    “人证?”袁主薄父子都吓了一跳,“是谁?”
    “李虫儿、林天虎,还有县丞张弛。当时他们就在新房里!”
    袁主薄他们没有参与审讯,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听说袁铁河新婚之夜,居然有三个大男人躲在新房里,肯定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了,气的差点吐血。
    孟天楚见他父子脸色铁青,劝慰道:“袁大人、袁公子别紧张,他们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完结,那时候林思姑娘已经死了。”
    这还稍稍好点,袁氏父子不由轻舒了一口气,袁铁河又紧张的问道:“他们都听到了什么了?”
    孟天楚不想细说,李虫儿抚摸林思的身体的情节,对袁铁河来说恐怕只能是一种伤害,便笼统说道:“反正李虫儿看见你当时就是一动不动趴在林思身上的,使劲推了你几下,才将你推下你娘子林思的身体,那时候已经是午夜以后,从时间上算,你娘子那时候已经被你压死了。对于你当时一动不动趴在林思身上这一点,窗户外面的县丞张弛也可以证明。”
    袁主薄见这件事已经坐实,无可抵赖,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咳嗽了一声,陪着笑脸对孟天楚说道;“师爷,老朽还有一事不明,因为涉及到犬子罪责,斗胆相询,得罪之处还请师爷见谅。”
    “张大人客气了,有话但说无妨。”
    “老朽不明的是,就算有人见到犬子趴在林思的身上一动不动,却也不能由此证明是犬子压死了林思的啊。或者她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比如疾病,赶巧了在那时候死了呢?”
    孟天楚心中暗赞,袁主薄这话一语中的,说中了这件案子的关键,看来这袁主薄多年为官,协助知县老爷办理过不少刑案,知道案件关节所在。
    蔡知县等人一听,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齐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道:“正是因为袁大人所说的这个疑虑,所以鄙人要求知县大人说服你们进行尸体解剖,解剖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证据证明林思的确死于袁公子沉重的身体长时间的压迫。”
    蔡知县忙道:“那先生找到证据了吗?”
    “找到了,鄙人已经将检验结果如实记录在了尸格上。”孟天楚转身吩咐了一旁的慕容迥雪将尸格给蔡知县过目。
    蔡知县接过看了一遍,一大堆的专业术语,根本看不懂,更不知道恩那个说明什么,只是在结论上看见写的是:“死者林思系被重物压迫胸腹部,机械性窒息死亡。”
    袁主薄和林掌柜也都凑过来瞧了一遍,两人也是看不懂。
    孟天楚解释道:“被重物——包括袁公子两百来斤的身体——压迫一定时间,可以导致人窒息死亡,这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正常人胸腹部同时持续受压一袋米(五十公斤)的重量,最多一盏茶时间就可导致死亡,但由于袁铁河身材肥胖,肌体脂肪组织比较肥厚,有一定的弹性和伸缩性,加上活人身体的挪动,所以这个时间会比较长,估计会持续两到三刻钟左右,才会导致林思死亡,这一点,已经从尸体解剖发现死者出现肺水肿得到证实。”
    孟天楚顿了顿,让众人有了个回味思索的时间,才才续道:“被重物压迫致死,人的内部脏器会因此发生改变,绝不会与正常死亡的人的内脏器官相同,最典型的特征是发生内脏器官淤血和出血,尸格上写的脑蛛网膜下腔及实质内片灶状出血,以及肺水肿、心,肺浆膜瘀点性出血,这都是重物压迫胸腹导致形态学上的改变,也就是外表上出现的不同于正常死亡的特征。”
    孟天楚拿过尸格,读了一遍上面的记录,说道:“这些记录就是刚才鄙人解剖林思小姐尸体时,从尸体内脏器官上发现的征象,符合胸腹部重物压迫导致窒息死亡的内部改变征象,至于体表上的改变。比如颜面部及颈部淤血、肿胀、发绀、体表皮肤、颜面部、球睑结膜瘀点性出血,视网膜出血等等,都是重力压迫导致窒息死亡的特征,当然,这种体表特征也常常是捂死、勒死等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象,正因为如此,前期的侦破被误导了,走了不少弯路,如果一上来就解剖尸体,这个问题鄙人早就能发现了。”
    袁主薄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还想争辩。可是这毕竟太过于专业,他根本不知道从何争辩起。低着头思索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孟天楚环顾了一下众人,慢慢说道:“案件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新婚那天晚上,袁铁河袁公子知道林思婚前与卓新的关系之后,妒火中烧,将林思灌得烂醉,然后扔到床上与她同房,林思酒醉之后感到肠胃翻江倒海想呕吐,下意识用手去捂住嘴。由于她身体娇小而袁公子身材高大肥胖,又醉了酒意志昏聩不知轻重,将林思捂住嘴的手压在了她的口鼻处,林思死后痉挛,捂住嘴的手抓挠口鼻处,留下了伤痕,最终因胸腹部被重物压迫无法呼吸,窒息而死。”
    案件侦破了,却没有人鼓掌,这个结果太让人意外,连蔡知县都只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袁铁河也无语了,想到了杀人偿命,面若死灰,垂头丧气对袁主薄道:“爹……孩儿不孝……恐怕以后不能再孝顺您了……”
    袁主薄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依旧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
    孟天楚本来想说这是个意外,最多算是过失杀人,罪责很轻的,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他对明朝法律了解不深,不知道明朝对意外事件是不是一律不做犯罪处理,这可不能乱开腔,得回去和慕容迥雪一起研讨一番再说。
    蔡知县对袁主薄拱手道:“袁大人,事到如今,本官只能将令郎扣下,依律处置了。”
    袁主薄点了点头,垂头拱手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犬子呢。”
    蔡知县吩咐门口的捕头王译将袁铁河带走,押入大牢,等待处理。然后对孟天楚拱手道:“先生,这件案子依律该如何处理,还请先生决定。”
    孟天楚拱手道:“好,晚生定会严格依律办事的,请东翁放心。”
    蔡知县点点头,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慢走了。
    林思一惊嫁到了袁主薄家,是他们家的人了,这丧事当然是袁家来操办。所以袁主薄垂头丧气的吩咐下人们将林思的尸体运回去,准备料理后事。
    林掌柜望了望孟天楚,看来这个结果很出他的意料,脸露不忍之色,张张嘴准备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朝孟天楚拱了拱手,自个儿低着头走了。
    飞燕推着轮椅将孟天楚送出了殓房门,夏凤仪跟在身边,慕容迥雪尾随其后,四人来到大堂前的天井里。慕容迥雪对孟天楚低声道:“师爷,我……我先回去了。”
    孟天楚摆手道:“今天你和飞燕帮了我大忙,又害得你们俩吐成那个样子,你们辛苦了,这样吧,咱们上酒楼撮一顿,我请客,算是慰劳你们俩。”转头对夏凤仪道:“娘子,你说好不好?”
    夏凤仪想了想,低声道:“夫君行动不便,要不,咱们还是从酒店点了吃喝送到家里来,在家里吃吧。”
    孟天楚摸了摸腰杆,苦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身子还真不得劲,既然这样,那好吧,等会让飞燕去酒楼点一桌酒席送来,咱们在家里吃。”
   
 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

    飞燕点了点头,慕容迥雪却蜡黄着脸道:“多谢师爷好意,还是不了,炯雪觉得很难受,想早点回去躺躺歇息。”
    “那可不行,你回去躺着了,一家子老小可怎么办?”
    慕容迥雪神情一黯,也是,自从她担起了这个家的重任之后,平日里有个头痛脑热的就不用说了,就算病的再重,也没办法躺着休息,也得苦撑着操持家务,照顾三个老人和两个年幼的弟弟。
    孟天楚接着说道:“这样吧,等一会飞燕去点酒席的时候,随便点些酒菜,叫店小二给你们家送去,你不用担心的,等吃完饭,你就可以直接回去休息了。如何?”
    “这……”慕容迥雪有些为难,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子,不想欠孟天楚太多,毕竟西湖那一最后一层薄纸没有被捅破,说到底两人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她无法做到心安理得的接受孟天楚的帮助。
    孟天楚当然知道她的心理所想,微笑道:“咱们不光是喝酒,还要一起商量一下这案件该怎么办呢,知县大人催的急,我想明天一早就把处理意见给他,所以,想趁这功夫听听你的意见。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慕容迥雪一听孟天楚说还有公事要商量,她是孟天楚额外花钱聘用的私人秘书,现在有事情要她处理,当然不能推辞,便点了点头。
    说好了之后,孟天楚让飞燕去点酒席,他知道刚刚经历了解剖的巨恶心之后,二女肯定没什么胃口,尤其是对油腻和内脏,那更是提起来都会恶心的,所以特别强调让飞燕多置办些素菜。孟天楚自己是无肉不吃饭的,却也为了照顾她们俩,说只需要弄一条鱼就行了,别的荤菜不要。这才由慕容迥雪推着轮椅,回到了内衙。
    酒宴还没送来,孟天楚先和慕容迥雪来到书房商量,孟天楚随意问道:“炯雪,你说说,这件案子该怎么办?”
    慕容迥雪道:“这……还得看袁铁河是故意杀死林思还是过失致人死亡,两者判决结果有天壤之别。”
    孟天楚道:“那你说说,袁铁河是故意还是过失呢?”
    “这……炯雪可拿不准……”她虽然参加了审讯记录。也参加了尸体解剖,虽然她按照孟天楚所说,一字一句的都记了下来,这些名词她也都熟记于胸,可记是一回事,懂又是另一回事,记下来了,却搞不懂这些征象能说明什么,综合整个审讯口供和解剖结论来判断行为的性质,这需要综合的刑案判断能力,慕容迥雪只是个小书吏,写写文书还可以,真要讲到对行为的定性,那可不是她的本事了。
    “没关系,你根据掌握的情况,自己判断一下他行为的性质,说错了也没关系的。”
    慕容迥雪想了想,慢慢说道:“新婚之夜,袁铁河知道他娘子林思与卓新以前的关系之后,妒火中烧,打了林思一耳光,后来进了新房又抓扯她的头发,猛灌他酒,强行与她同房,从这方面看,应该是妒火中烧之下,故意将她压死,所以,是故意杀人。”
    孟天楚点点头:“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只不过,如果认定袁铁河故意杀死了林思,有几个问题不好解决。”
    “哪几个问题?”慕容迥雪张大了黑亮的眼睛望着孟天楚。
    “第一,你见过或者听说过用身子压死人的方法来进行故意杀人的吗?”
    “……没有。”这是一个大破绽,慕容迥雪禁不住有些脸红。
    “所以,如果袁铁河要杀林思,不必用自己肥胖的身体将她活活压死的办法来进行。捂嘴、掐喉咙、抓脑袋撞墙,甚至直接将她的脖子拧断,都很干脆利落,这才符合他妒火中烧狂怒之下杀人的行为特征。”
    “第二,退一万步,袁铁河脑袋混乱之下使用了这个最可笑的办法来故意杀死林思,或者,他想用这种方法来折磨林思,让林思慢慢死去,以此泄愤,那杀死林思之后,他就没有必要一动不动继续压在林思身上长达半个时辰之久。”
    “他压了林思半个时辰?师爷您是怎么知道的?”
    “解剖啊,解剖发现,林思的肺部有水肿,这是重物长时间压迫胸腹部导致窒息时间比较长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现象,综合考虑,我判断林思至少被压了半个时辰以上,才最终死去。由于长时间缓慢窒息,才造成了林思肺部等脏器水肿。”
    “那为什么又是一动不动的呢?”
    “很简单,那么胖的人,清醒的情况下一直用趴着的姿势,恐怕很难坚持半个时辰,除非他已经睡着了,而且,林思身体便面没摩擦痕迹,胸骨、肋骨没有出现骨折,胸腹部内脏器官没有出现破裂,且各部位淤血出血情况大致相同,说明受力比较均衡,所以我综合判断,袁铁河当时是一动不动趴在林思身上半个时辰之久。”
    水肿的情况,在解剖的时候,孟天楚已经给飞燕和慕容迥雪讲解过,倒也能理解。不过还有一点慕容迥雪不太理解,问道:“一动不动趴着半个时辰,就能说明是过失吗?”千马
    “当然,根据李虫儿的口供可知,他上床的时候大概是子正一刻,而根据我尸检尸检证明,林思应该是在子正左右死亡,时间往后延迟了一刻钟左右,当然,死亡尸检也只是推测的,有可能提前,也有可能退后,李虫儿上去的时候,发现袁铁河正在呼呼大睡,还打着呼噜,是李虫儿把袁铁河从林思尸体上推下去的,如果你要杀人,已经把人杀死之后,你还会趴在尸体身上睡大觉吗?”
    慕容迥雪打了个激灵,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孟天楚接着说道:“第三,如果袁铁河使用这种方法故意杀死林思,第二天被询问时,肯定不会说门窗已经关好,把自己陷入绝境,如果不是后面张县丞露出了马脚,单凭袁铁河前面的这个关好门窗的供述,就可以判定他是凶手,有这么傻的凶手吗?”
    慕容迥雪点点头:“对,如果我是袁铁河,我至少会说没注意门窗关好没有。”
    “所以,综合考虑,可以得出袁铁河是酒醉情况下,身体压迫而过失导致林思死亡。你就按照这一点来想一想,该如何判决吧?”
    慕容迥雪道:“袁铁河烂醉之下,误将妻子林思压死,这过失杀人,依照大明律规定:‘若过失杀人者、各准斗杀伤罪、依律收赎、给付被杀被伤之家,以为营葬之资。’”
    这一条孟天楚倒是有印象,当初苦读大明律的时候,曾经认真研读过,过失杀人,可以适用赎刑,孟天楚又道:“嗯,不错,你接着说。”
    “是,大明律规定:‘其夫殴妻致死者,绞。’另又规定:‘收赎过失杀人绞罪、追钞三十三贯六百文、铜钱八贯四百文、与被杀之家、营葬。共折银十二两四钱二分。’因此,应当判令袁家赎银十二两四钱二分给付林家。然后将袁铁河开释,就此结案。”
    孟天楚想了想,又问道:“林思是袁家的儿媳妇,归袁家自己营埋,林家又不出一分钱,还陪什么银子?”
    慕容迥雪躬身道:“话虽如此,这钱倒也不真是用于营埋,算是给死者亲属一种慰籍吧。”
    哦,原来是精神损害赔偿的意思,孟天楚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嗯,很不错,那你就这样替我写批词,明日我呈送知县老爷圈阅。”
    慕容迥雪答应了,坐下来,运笔如飞,很快写好了批词,递给了孟天楚过目。孟天楚看罢很满意,正在这时,飞燕已经点了酒席回来了。
    餐厅里摆上酒席,本来飞燕是奴婢,不能上桌和主人一起吃饭的,但说好了今日是酬谢他们俩,所以让她坐上了酒席。今日破了案,心情比较舒畅,孟天楚想喝点酒,叫三个女孩子也陪自己喝点酒,三女也不推辞,陪着孟天楚浅酌几杯。
    慕容迥雪和飞燕两人今天是没什么胃口的了。解剖时的恶心场面总是不时的在脑海里翻腾。孟天楚也有过这种经历,当然了解,这种恶心不舒服的感觉少则持续数日,多则要几个月才能调整过来,所以也不勉强,让他们多喝点鱼汤,补充一下体液。
    吃完之后,“草香药铺”掌柜的曾郎中来给孟天楚换药,检查了头上伤口,愈合很好。也没有发现颅脑出血的症状,嘱咐了几句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之类的话后,便告辞走了。
    慕容迥雪也要告辞回去,孟天楚见天还早,留她说说话。飞燕昨夜一夜没睡,本来要今天白天休息,晚上继续守护孟天楚的。可白天一整天都在忙,没时间休息。加之今天一天折腾,眼皮直打架。夏凤仪让她先去睡,晚上由自己来守护孟天楚,飞燕连连摆手说没关系,还是她来守。
    四人正在饭厅闲聊的时候,门房来报,袁主薄袁大人来访,在客厅等候。
    飞燕推着轮椅送孟天楚来到客厅,袁主薄坐在当中客座上,主坐和客座之间的茶桌上,放着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袁主薄一见孟天楚,满脸赔笑,起身拱手施礼。
    不用袁主薄说,孟天楚一眼看见茶桌上那小盒子,就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肯定是为他儿子的事情来送礼通关系来了。
    这件案件怎么定性,蔡知县已经全权委托给了孟天楚,而这件案子由于没有目击证人直接目击林思死亡经过,虽然根据案情来看,很有可能是过失致人死亡,但那也是判案的人自由裁量的问题,所以,孟天楚如果存心整人,说成是故意谋杀,故意将林思压死,那根据大明律,丈夫谋杀妻子,要处绞刑的,袁铁河也就死定了,如果说成过失杀人,那可以用赎刑,给点营葬银子就可以了,这里面可有天壤之别。
    解剖结果出来之后,袁主薄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案发时没有旁人在场,而解剖结果别人又看不懂,究竟是谋杀还是过失致人死亡,还不是师爷一句话的事情,思前想后,决定通通孟天楚这刑名师爷的关系。
    飞燕搀扶着孟天楚从轮椅上站起身,慢慢坐在客厅主座上,袁主薄这才在客座上坐了下来,先是寒暄了几句,问候了一下孟天楚的伤情,说了些孟天楚带伤破案是大家学习的典范之类不着边际的话,然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飞燕,轻轻咳嗽了一声,不说话了。
    孟天楚当下明白,转头对飞燕道:“你先下去吧,等会我和袁大人说完话再叫你。”
    飞燕答应了,福了一礼,退出了客厅,将房门掩上。
    袁主薄偷偷拿眼看了看孟天楚的神情,陪着笑,将那茶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满满一盒子都是白花花的纹银。
   
做人的原则

    袁主薄低声道:“师爷,犬子的案子,多劳您费心了,眼见您带伤审案,卑职十分敬佩,这次师爷伤得很重,卑职本来想买些鸡鸭送来给师爷您补补身子的,可又怕买得不中意,还是那些银两,给师爷您自己让下人们去买些鸡鸭鱼肉啥的补补身子。银两不多,一点心意,还请师爷笑纳。”
    孟天楚扫了一眼盒子里的银子,都是十两一锭的,码得整整齐齐,扫一眼就知道了,整整二百两纹银!相当于人民币二十万元。
    哈,二百两银子买鸡鸭,那得买多少只哦,孟天楚心想,这老小子还真会说话,微笑着拱拱手道:“袁大人,您也太客气了,不过,这银子,鄙人不能收。令郎的案件,鄙人会秉公执法,提出具体处理意见,最后如何判,还得知县大人来定,鄙人也做不了主。”
    袁主薄急了,低声道:“师爷,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绕弯子了,刑名事务知县老爷也不甚明了,还不全靠您拿主意。再说了,下午的时候,知县老爷已经说了,这案件全由您决定,所以这案子如何处理,那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说到这里,袁主薄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唉!卑职膝下只此一子,刚刚成婚,就出了这件事,还没有给我们留下后人,要是……要是我儿被处死……,唉!可怜袁家就要绝后了……将来卑职死的时候,连个短牌位的人也没有啊……”
    袁主薄哽咽着说不下去,老泪盈盈而下。伸出衣袖,左右抹了抹眼角,抽泣了两声,说道:“袁某知道师爷您也很为难,不敢过分奢望,只要能留下我儿一条性命,已经足矣……”
    明朝刑罚分为五种:笞杖徒流死,除了死刑之外,流刑最重,但是也只是背井离乡,到流地服劳役,有一定期限。三到六年,期满一般可以返回故乡,相对于现在的无期徒刑而言,从剥夺自由方面来看,期限要短一些,还有个盼头。所以,袁主薄最低要求保儿子一条命,想着到时候花点钱打点押解皂隶和流所官员,过上几年,也就可以回来了。
    孟天楚叹了口气:“袁主薄不必悲伤,既然你如此牵挂令郎的案子,反正你也是衙门的佐官,倒可以给你直言。经过鄙人审查,种种证据显示,令郎系误杀,在酒醉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压致使林思死亡。所以,交了赎金就可以放人了。”
    袁主薄大喜过望,站起身,深深一躬:“多谢……多谢师爷活命之恩……”
    孟天楚腰上没劲,站不起来还礼,摆手道:“袁大人言重了,这是案件的真实原貌,就算袁大人不来送礼,鄙人也是打算这么写判词的。所以,这银两袁大人还是拿回去吧。”
    袁主薄已经乐得脸上皱纹堆到了一起,想着孟天楚做出这判决结果当然是这一箱银两的功劳,孟天楚说退银两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以示秉公执法罢了,连连摆手道:“不不,先生,这只是鄙人一点心意,绝没有别的意思,您一定要留下。不影响师爷休息,袁某告辞了。”起身又是一礼,生怕孟天楚拉着他退礼金,转身就走。
    孟天楚叹息了一声:“袁大人,你要不把礼金拿走,鄙人就不管这件事,让知县大人自己定夺。”
    袁主薄吓得赶紧站住,转过身来,神情颇为尴尬:“师爷,您这是……,袁某真的只是略表心意,绝没有……”
    “鄙人现在的确有些缺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这钱与鄙人的职务挂上钩,那就是受贿之嫌,即使是受贿不枉法,却也是不行的。所以,袁大人还是请收回吧。”
    袁主薄见孟天楚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心中感激,正想接着解释一下,将银两收回,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门房韩氏的声音:“少爷!林掌柜来访。”
    袁主薄啊了一声,有些慌乱,四下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孟天楚指了指茶桌上装满银子的小盒子,又指了指旁边的屏风。袁主薄会意,急忙抱起那一盒银子,快步躲进了屏风后面。
    等他藏好了,孟天楚这才道:“请他进来!”
    片刻,门房韩氏带着林掌柜迈步走了进来,深深一礼。孟天楚让座,林掌柜在客座上坐下,先是简单寒暄了几句,飞燕进来献了茶,退出去将门掩上之后,林掌柜低声说:“师爷,在下冒昧前来拜访,知道师爷前日受伤,不敢久留,就长话短说吧。在下是特意来表示谢意来了。”说罢,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放在茶桌上。
    这一点孟天楚已经想到了,自己帮主查清了杀死他女儿的真凶,这林掌柜是杭州数得上号的大商人,来表示谢意,这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恐怕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冲着袁铁河来的,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袁铁河杀死,除非袁铁河替自己女儿抵命,否则,心中这口怨气恐怕是怎么都出不来的,这份礼物,一定是来买袁铁河的命来了。
    孟天楚现在好奇的是,这林掌柜准备开多少价来买袁铁河一条命?袁主薄出价二百两白银,林掌柜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是银票?还是房契?没打开,也不太好猜。
    林掌柜手掌在那张纸上拍了拍,说道:“师爷,这是在下在杭州的一家小酒楼的房契,在西湖边上,生意倒还过的去,送给师爷,算是在下一点心意。还请笑纳。明日在下叫账房来府上,办理手续移交。”
    哈,送礼还有送一栋酒楼的,真是稀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缺的就是活钱,送一百两二百两的,终会花光,有这一栋酒楼,倒是个来钱的源头,以后也不愁没钱了。只不过,这种钱恐怕不是好拿的。
    孟天楚也不点破他的用意,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林掌柜,鄙人侦破案件,那都是分内之事,怎么还能收您的礼物呢,而且这么贵重。”
    林掌柜低声道:“师爷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小女的案子,多劳先生费心了。这只是略表心意,以后需要仰仗师爷的地方可还多着呢。”
    说到正题了,孟天楚心想,这林掌柜富甲一方,他送出来的酒楼,恐怕不是一家小酒馆,而恐怕是一座五星级酒店了,只不过,对于他这种大富商而言,一座五星级酒店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一点毛毛雨罢了。
    孟天楚轻轻将那叠纸推了过去,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冷冷一笑:“林掌柜,你送鄙人一座酒楼可是想要袁铁河的命?嘿嘿,买一条命,一座酒楼少了点,就算加上你林家所有家产都不够……”
    林掌柜神情有些狼狈,插话道:“师爷,你……”
    推掉了一座五星级酒楼的贿赂,这让孟天楚感觉到胸中豪气万千,语气更加冰冷,一摆手,说道:“如果用你全部家产,再加上你这颗人头,那恐怕就能买袁铁河一条命——杀人偿命,你杀了袁铁河,鄙人杀你,一命换一命,如何呢?”
    林掌柜涨红着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天楚继续冷冷道:“既然说到这件事了,鄙人不妨直言,鄙人已经查清楚,令嫒系被袁铁河误杀,袁铁河之罪,依律可以纳赎免刑的。所以,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林掌柜忙道:“此话当真?”
    “哼!鄙人从不乱开玩笑。”从怀里摸出慕容迥雪草拟的那份判词,一扬手:“鄙人早就已经拟好了判词了,鄙人说过,一定会秉公办理此案。”
    孟天楚盯着林掌柜,想看看他尴尬还有大失所望的表情,没想到林掌柜脸上却露出一丝宽慰的神情,说道:“师爷,您误会了,鄙人绝没有想过要求师爷杀铁河为小女报仇,对于小婿铁河,如果真是师爷所说这种情况,在下也就放心了,唉……在下中年丧女,的确很是悲伤,只不过,既然是意外致死,那也就怪不得旁人了,都是小女命该如此啊……”
    孟天楚很是意外:“你……你送我这酒楼,不是想让我判袁铁河死罪,好替你女儿报仇吗?”
    林掌柜摇了摇头:“这份礼物当真是在下感激师爷侦破此案,想与师爷以后多多亲近的一点小意思,绝没有别的用意。至于铁河,唉,我与他爹也是多年的交情,初闻女儿被杀噩耗,在下真的是痛不欲生。认定就是铁河干的,那时候,真的想着哪怕散尽家财,也要将这贼人千刀万剐,替我女儿报仇,方解我心头之恨,这几天过后,在下也慢慢想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小女真的是铁河杀的,我也不图谋着通关系判他死罪了。”
    就在这时候,就听到屏风后面轻轻啊了一声,想必是袁主薄听了林掌柜的话,心情激荡,禁不住出了声。
    林掌柜倒没有注意,只是垂着头叹息着续道:“下午的时候,听了师爷解说,在下有种感觉,铁河应该是酒醉昏睡之后意外压死了小女,在下与他爹是多年的交情,铁河也是在下看着长大的,别看他大胖子粗鲁样子,可心地善良,待人和善,昨晚他打小女,也是我林家有错在先,不该隐瞒这件事情,所以,唉……,现在查清楚了就行了,既然是场意外,在下也更不会怪罪铁河了,在下今晚冒昧拜访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想把这想法告诉师爷……”
    说到这里,林掌柜神情黯然,慢慢起身,拱拱手:“师爷,在下就告辞了。”
    “林掌柜!这酒楼房契手续您还是拿回去吧。”
    林掌柜神情凄凉的深深一礼:“在下女儿也死了,要那么多财产又能如何呢?师爷,您就收下吧,你带伤侦破这件案子,让在下知晓了小女被害真相,在下很是感激,只想表表心意,别无他意。”
    孟天楚见他可怜,心想他对自己并无所求,纯粹处于感激,这酒楼也算不得贿赂,而自己也正是要用钱的时候,当下点点头:“那好,那就多谢林掌柜了,还请节哀顺变。”
    随后,孟天楚大声叫门房韩氏进来,送林掌柜除了内衙。
    林掌柜走了之后,袁主薄抱着那一小箱子银子,慢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站在那里,眼望着门外,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慢慢回过头,将那箱银子放在桌子上,声音有些沙哑:“师爷,袁某……袁某十分惭愧……这点心意,还请留下……”
    孟天楚坚定的摇了摇头:“做人要有原则,我的原则就是,不该拿的,坚决不拿(当然,该拿的也不客气)。你送这银子目的是想替你儿子说情,所以这银子是贿赂,我不能要,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乱判,依旧会秉公执法,给知县老爷做出判决建议的。”
    这一番话把袁主薄说得惭愧不已,深深一礼:“多谢师爷,那袁某告辞了,以后有用得着袁某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走了袁主薄,孟天楚很是开心,这案件没有白白侦破,赚了一座酒楼,哈哈,真爽。将夏凤仪、飞燕和慕容迥雪叫来,说了这件事情,三人也替孟天楚高兴,尤其是夏凤仪。
    又说了一会话,慕容迥雪告辞回去了。
   
 五星级小酒馆

    飞燕两天一夜没睡觉奥,已经困的不行了,一个劲打着哈欠。夏凤仪让她去睡,可她死活不干,说今晚要接着守候孟天楚。
    孟天楚一听就乐了:“你守我?哈哈,瞧你困的这样子,到时候恐怕是我守你喽……不用守了,最危险期已经过了,今晚应该没事了。”
    夏凤仪道:“应该没事?万一有事呢?还是我来守你吧,飞燕你去睡。”
    这话倒也对,慢性颅内出血也可能迟发到第二天甚至第三天才能发觉,头两天是最危险的,所以倒也希望有人守护着自己,免得死了都没人知道。
    飞燕打了个哈欠,她知道自己现在精神状态,根本不能完成守护的任务,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现在还刚到二更天,奴婢去睡一觉,到四更的视乎奴婢起来换奶奶,这样可好?”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三人都点头同意了,飞燕这才打着哈欠到外间去睡了。
    夏凤仪服侍孟天楚脱了衣服躺下,以前都是飞燕服侍脱衣服的,夏凤仪这还是第一次,羞得满脸通红,烛光下更显妩媚。
    夏凤仪娇媚无限的神态让孟天楚看得眼都直了,侧过身望着坐在床边矮凳子上的夏凤仪,有些遗憾的问道:“娘子,一年期满,你还是要离开我吗?”
    夏凤仪勉强笑了笑:“怎么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来了?”
    “因为咱们成亲将近半年了,这个问题越来越近,我总在想这件事,我一年之后休了你,你拿着一纸无子的休书,别人家还会要你吗?”
    夏凤仪掠了掠额头上的头发,淡淡一笑:“没有人,就陪着爹娘一辈子呗。”
    “你爹娘能乐意吗?万一给你另外找一人家,比我还不知呢?”
    “那也是命。”夏凤仪轻叹一声,瞧了一眼孟天楚:“其实,你是个好人,或者说,你已经改好了。”
    “对啊。”孟天楚伸出手握住了夏凤仪放在床边的纤纤细手,“既然你都认为我已经改好了,咱们又已经拜堂成亲了,还不如就这样生活下去呀,说真的,我很喜欢你,你不仅外貌秀美美貌绝伦,而且嫉恶如仇,敢说敢做。既孝顺又有自尊,很对我胃口,咱们俩真能做夫妻,那就好了。”
    夏凤仪慢慢抽回了手:“我对你的看法是有了很大改变,但这种改变,却还不能让我下决心真正嫁给你。”
    “为什么?”
    “很简单,你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足以抹平你在我心中……不好的印象。”夏凤仪斟字酌句慢慢说道,生怕说重了伤害到孟天楚。
    “那飞燕的印象都改变了,你怎么还不行呢?”
    “她是她,我是我,而且,她十三岁才到我家作奴婢,接触你的时间并不长,而我从小就和你在一起……”
    孟天楚神情黯然了下来,要用这几个月的行为来改变十多年的坏印象,这时间是短了点。
    “唉!”孟天楚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这话题是我最后一次提起,以后再也不会提了。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协议,一年期满,我写休书给你,咱们各奔东西吧。”
    夏凤仪歉意道:“嗯,对不起……”
    “有啥对不起的,真要说对不起的话,是我以前做的事情太伤你的心了。娘子,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和好散。你把飞燕给了我,已经算是补偿我了。”
    夏凤仪侧脸望外间瞧了一眼,回过头来看了看孟天楚:“飞燕虽然是个刀子嘴,却真的是个豆腐心,以后你就知道了。”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已经能感觉到了。”
    “那……我知道,她只是个小丫鬟,不可能做你的原配,但她真的很不错,你要是还看得上眼的话,等我走了之后,你娶了原配,就纳她做小妾吧,她有个好的归属,我也就放心了!”
    孟天楚转过身,仰面朝天,双手枕在缠满绷带的脑袋后面,淡淡说道:“我娶谁做原配,纳谁作妾,不劳夏姑娘费心!我困了,想睡了。”随即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夏凤仪有些难看的低下头,轻声喃喃道:“对……对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飞燕服侍孟天楚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孟天楚拿着炯雪昨晚上写好的批词,来到蔡知县府上,亲自解说了自己的判决意见。
    蔡知县对孟天楚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又听他说得很有道理,更是连连点头,当下按照孟天楚的批词下了判决。责令袁主薄纳赎免刑后,将袁铁河释放。
    袁主薄夫妻早已经等在衙门大牢外面,见袁铁河出了大牢,高兴得老泪纵横。领着儿子来到孟天楚住处,让袁铁河给孟天楚磕头表示感谢。
    送走袁主薄一家人之后,孟天楚心情也很愉快,正在客厅里喝茶养神,林掌柜的林管家抱了一叠账本来了,是昨晚上林掌柜送孟天楚的西湖边那栋酒楼的帐薄。
    孟天楚让老何头充当管家,与林管家办理完交接,已经差不多中午时分,孟天楚决定到酒楼去瞧瞧。
    夏凤仪做了衙门的轿子,飞燕推着孟天楚的轮椅,老何头在一旁伺候着,由林管家带着前往西湖边那酒楼“西子酒楼”。
    来到西湖边上,林管家一指远处湖边绿树成荫处的一栋隐隐可见的飞阁高楼,说道:“孟师爷,您看,那就您的‘西子酒楼’了。”
    孟天楚手搭凉棚抬眼望去,见那酒楼屋檐在柳树之间时隐时现,这位置还不错,不过酒楼全貌看不真切,但看这规模,不太像五星级酒店,也就是街边的一个小酒馆。
    孟天楚微微有些失望,一行人沿着西湖边小径前行,来到了这酒楼前面,更是大失所望,这也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两层楼小酒馆,外表也略显陈旧,门框上挂着的那写着‘西子酒楼’的牌匾,多年风雨侵蚀已经有些斑驳,也没看见里面有什么客人,一个店小二儿模样的人肩膀上耷拉着一条脏兮兮的擦布,正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看见他们过来了,也不搭理,仿佛没看见一般。
    林管家脸上有些挂不住,陪着笑对孟天楚说让他们稍等片刻,他自己急匆匆跑过去,踢了那店小二一脚。那店小二这才发现是林管家,急忙起身哈着腰,林管家指手画脚和他说着什么。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孟天楚又好生将这酒楼看了一眼,心里凉透了,这哪里是什么五星级大酒店,整个一破败小酒馆!比《武林外传》里面佟湘玉的“同福客栈”还不如,孟天楚气的鼻子都歪了,自己真是高估了林掌柜的大方,看来,奸商奸商,无奸不商,这句话一点没错,林掌柜这富甲一方的大富豪,就送了这么一间破酒馆给自己,这酒楼从头到脚全部卖掉,充其量两百两银子顶了天了。
    孟天楚叫飞燕将轮椅停下,将老何头叫了过来,低声问道:“上午交接,这什么西子酒楼是否有外债?”
    老何头低声道:“外债倒是没有。”
    这还行,如果酒楼欠了一屁股外债,自己接手过来,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又问道:“这盈利情况如何?”
    老何头一声苦笑:“老奴正准备给少爷汇报呢,今天只交接了近一年的账目,从这一年看,一分钱没赚,反倒已经倒贴了六十二两白银了!”
    靠!原来是个烂摊子,难怪林掌柜如此好心,昨晚上还好意思说生意还可以,一文没赚还倒贴,这也就还可以?他***。自己还以为他送了一栋五星级酒楼给自己呢,却原来是个赔钱的烂摊子,害得自己兴奋了一晚上,现在这样子,自己当师爷每个月二两银子(扣去给慕容迥雪的五百文,实际上只有一两五钱)倒贴完了都不够赔的。
    飞燕也是气鼓鼓说道:“这么个破酒楼,倒贴不赚,还不如现在卖了呢!”
    老何头道:“是啊,少爷,要不把这酒楼卖了吧,如果继续经营,咱们……咱们可没多少钱赔的。”
    卖掉?这倒是个主意。孟天楚心想,自己不懂得酒店经营,弄不好会赔得更多,反正也是林掌柜白送的,卖个一两百两银子那还不错。
    夏凤仪在轿子里听了他们的对话,撩起轿帘看了看这酒楼的情况,见他们出脸上稀奇古怪的很的难看,知道他很不满意这酒楼,吩咐落轿,撩轿门进来。四周看了看,走到孟天楚轮椅边上,说道:“相公,想必林掌柜生意做大了,眼中只有大买卖,看不上这小酒店,也无心管理,才弄成这个样子。贱妾见这游客倒也不少,这酒楼地处位置口岸不错,又在西湖边上,如果好好经营,应该能赚到钱的。”
    孟天楚饶有兴趣的问道:“哦,听娘子说来,对酒馆经营颇有研究了?”
    “贱妾没有料理过生意,只是推测而已,不过料理酒楼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经营这酒店吗?”孟天楚见夏凤仪烂若夏花的娇媚脸蛋,笑道:“嘿嘿,我可不想让我娘子在酒店里当老板娘,跑进跑出招呼客人。”
    “谁说我要当老板娘了!”夏凤仪压低了声音,嗔道:“让老何头当掌柜,我说老何头照办,不就行了吗?”
    夏凤仪这番话让孟天楚有些心动了,其实,孟天楚心里也不愿意一上来就将酒店卖掉,到底赔钱还是赚钱,也不能从别人的经营情况哪里得出绝对的判断,经营策略的变化最终扭亏为盈的事例倒也有很多,便对夏凤仪道:“那好,酒店交给你管理。”说到这里,招了招手,让夏凤仪俯下身来,在她耳朵边低声道;“将来真要赚了钱,咱们俩二一添作五,如何?”
    夏凤仪嘻嘻一笑,也凑到他耳边说道:“我不缺钱,我帮你经营,赔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那可不行,这样吧,半年为限,经营半年,到咱们俩约定分手之时,你放手经营,如果赔钱,我就把酒楼卖掉,卖的钱涌来填补亏损就行了。要是赚了钱,咱们对半。”
    “不用的,我不缺这点钱,赚了钱归你的,真要亏了,就按您说的卖掉酒店填补亏损好了。”
    孟天楚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就这么办。”
    夏凤仪微笑着站起身:又四周打量了一下,说道:“相公,咱们这酒楼肯定能赚的,贱妾有信心。”
    这时候,林管家急匆匆跑了回来,陪着小脸道:“师爷,请吧,我已经把酒店掌柜的集合所有伙计砸大堂里等候了。”
    孟天楚等人来到酒楼前,里面已经没办法用轮椅,好在孟天楚此时在搀扶下已经能够慢慢行走了,挡下由飞燕搀扶着,迈步进了酒楼大厅。
    大厅里没什么客人,当中站着十来个人,神情都是懒洋洋的,是酒店的厨子、跑堂伙计和账房掌柜。
    孟天楚让飞燕搀扶着自己,带着夏凤仪,先把酒店前后上下看了一遍,回到大厅那一排店伙计面前,孟天楚低声对夏凤仪道:“娘子,现在酒店正式交给你了。”
    夏凤仪上前一步,扫了一眼懒洋洋吊儿郎当的店伙计们,冷声道:“不愿意在这干的,现在可以走了!”
    
经营之道

    一听这话,几个店小二儿急忙站直了身子,只有厨房大师傅,还有一个高个店小二依旧懒洋洋的样子。
    夏凤仪一指那厨房大师傅和那个高个子店小二:“你们俩被解雇了,现在马上离开酒楼!”
    两人一愣,仿佛没听清夏凤仪的话,相互看了一眼。
    店掌柜急忙上前,低声对孟天楚道:“东家,这厨子是前东家从京城请来的,在京城有名的酒楼里干过的,手艺很不错哦。”
    孟天楚笑了笑:说道:“以后这酒楼由我娘子打理,你有什么话和她说。”
    店掌柜神情尴尬,忙又对夏凤仪说了一遍。
    夏凤仪瞧了一眼那得意洋洋的大厨,冷冷一笑:“既然手艺不错,怎么这酒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呢?”
    “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
    “大中午的没到吃饭的时候?你骗谁呢?厨房里只有一个灶燃着火,洗碗的大木盆里也只有几个脏碗碟,洗碗伙计手都是干的!”一转身,望了一眼门口不时漫步而过的游人,然后回头对那掌柜的说道:“我问你,这一上午,有几个客人来过?”
    那掌柜的支吾道:“这个……”
    夏凤仪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看了一眼刚才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店小二,冷声说道:“你就这这么招呼客人的吗?你也被解雇了。和他们俩一起马上离开!”
    那掌柜的急忙低声道:“别……,这小伙计是林掌柜的远方亲戚……”
    “现在这酒楼是我们孟家的了,不管是谁,干得好,工钱、分红都有份,干不好,卷铺盖走人!你们三个马上离开!”
    那三人也知道孟天楚是衙门知县大老爷的刑名师爷,惹不起,不敢顶嘴。垂头丧气回后堂卷了铺盖走了。
    其余的店伙计见此情景,都噤若寒蝉,又听说除了工钱还有分红,也有了精神,都站得直直的望着夏凤仪,和国旗护卫队员差不多。
    夏凤仪转身对那掌柜的冷冷一笑:“我们查过账目,这一年来,酒店就没有赚过一文钱,反倒亏本,怎么回事?”
    “这……生意不好做……您也看见了,客人不来,小的也没办法啊……”
    “是吗?既然你没有办法,那就让位吧。你也可以走了!”
    那掌柜的面显惭愧之色,回房拿了行礼也走了。
    夏凤仪一连解雇了三个店伙计还有店掌柜,将伙计们都镇住了,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尤其是店小二们,没什么手艺,更是珍惜这份工作,这下都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
    夏凤仪对老何头道:“以后你当店掌柜兼账房,每天经营情况要向我报告。账目要清楚,我每天都要核帐,不定期派飞燕或者我自己亲自来产看。如果发现账目有什么问题,你知道我们孟家家法后果的。”
    老何头急忙躬身道:“是!奶奶,老奴一定尽心竭力,不敢出错。”
    夏凤仪又看了看眼前这十来个店伙计,对剩下的一位厨师道:“中午了,你们东家还没吃饭,马上弄一桌你们那手的饭菜来,把我们当客人招呼,看看你们的本事。”
    众伙计顿时忙了起来,将孟天楚等人众星捧月一般迎到了二楼临窗雅座,不一会,上了一桌酒菜,主厨的大师傅站在一旁,忐忑不安等着夏凤仪品尝。
    夏凤仪对飞燕道:“饭菜你最拿手,你来评判。”
    飞燕伸出筷子每道菜尝了一口,微微点头,对那厨师道:“还行,你是川菜师傅,对吗?”
    “对头,姑娘你郎个晓得的呢?”这厨师一口四川方言,陪着笑点头。
    飞燕没回答,转头对夏凤仪道:“奶奶,他这两道川菜虽然做得倒还地道,但其他杭州菜也带了这麻辣味,也岔了味了。”
    夏凤仪点点头,对那厨师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娃儿。”
    “咱们酒楼是西湖边上的酒楼,当然要有杭州西湖的特色佳肴,你会做吗?”
    那四川厨师关娃儿惶恐道:“会倒是会,只是可能没有那么地道,起前被撵走的那个厨师是专门做杭州菜的……”
    飞燕道:“没关系,在杭州只要肯出钱,还怕请不到好厨师吗?”
    夏凤仪道:“嗯,咱们回去马上物色一个会做西湖特色菜肴的好厨师,开酒楼没个好厨师那可不行。”
    飞燕道:“咱们家……不,奶奶京城娘家的厨师就是杭州人,他的杭州菜做的很地道的,要不,咱们写封信给老爷,派厨师来给咱们当大厨,怎么样?”
    厨房大师傅是酒楼最关键的人物,如果能由自己的贴心豆辫充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夏凤仪欣喜的点头道:“好!这倒是个好主意,回去我就写信。”
    孟天楚笑道:“这么个小酒馆,哪用得着两个大厨师,岳父大人吃惯了那厨师的饭菜,我们要是把他要过来,总不太好,我觉得这四川大厨手艺还不错,还是依旧用他算了。”
    夏凤仪想想也对,不能挖老爹的墙角,便对厨师道:“那好,你再去做几道拿手的杭州菜来,我看看你杭州菜的手艺。”
    关厨师答应了,到厨房做了火踵神仙鸡、栗子炒子鸡、西湖莼菜汤等几道杭州菜送了上来,飞燕尝了尝,点头道:“比京城娘家的厨师的手艺差一些,却也马马虎虎凑合了。”
    孟天楚和夏凤仪也尝了尝,孟天楚道:“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咱们是个小酒馆,本小利薄,就不要请那些大厨师了,就他顶着,我看也还行。”
    夏凤仪点头道:“夫君定了,那就这样吧。”转头对关厨师道;“以后你得加紧学习杭州菜的做法,做的地道一些,过段时间我还要检查,如果还不行,只能换人了。”
    有压力才有动力,那厨师急忙点头连声答应。
    吃饭的时候,夏凤仪与孟天楚一商量,都觉得这酒店不大,而店伙计就有十来个,人太多,必须进行精减。
    吃完饭,夏凤仪又召集了所有伙计,经过对答面试考察,并根据刚才上酒菜的表现,将几个笨手笨脚的伙计解雇了。
    随后,夏凤仪宣布将所有店伙计包括厨师的工钱与经营情况挂钩,基本工钱加分红,众伙计听了都兴高采烈,这举动调动起了大家的积极性,都表示一定好好干。
    从酒楼回到衙门,夏凤仪说想把酒店重新装修一下,孟天楚将夏凤仪单独叫到房间里,拿出五两银子给夏凤仪去装修,这差不多是他最后的家当了。
    夏凤仪道:“不用,我先帮你垫着,如果经营亏了,卖了酒店的时候,再还我就是。”
    孟天楚摇摇头:“桥归桥,路归路,这酒店你帮我经营不收报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但钱多多办,钱少少办,就根据这点银子装修和周转吧。”
    夏凤仪还待再说。孟天楚打断了她的话:“我可把话摆在前头,你帮我管理可以,但不能挪动你的一文钱帮我补贴,我会问老何头的,如果我知道了你拿自己的钱帮我周转装修啥的,我立即把这小酒馆卖了还你银子。”
    夏凤仪道:“你又何必分得如此清楚?”
    “嘿嘿,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分清能行吗?我们俩只是表面夫妻而已。”
    “那算我借给你还不行吗?这点钱真的不够……”
    “不够就算了!大不了我卖了它,反正也是凭空得来的。”
    夏凤仪见他如此坚决,只好点头道:“那好,我答应你,只帮你经营,不贴钱就是。”
    接下来的几天,夏凤仪带着飞燕一直整天在小酒楼忙活重新装修和制定规章制度整顿纪律作风的事情。孟天楚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了,已经不用坐轮椅,慢慢可以走了,头上的伤愈合的也很好。再不用缠着绷带。
    夏凤仪她们忙着店里的事情,孟天楚便在衙门内书房里指挥慕容迥雪处理公务。好在这段时间倒没有命案发生,蔡知县上堂收的案件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都是些民事纠纷或者偷鸡摸狗的小刑事案件,不用他费力侦破。交给捕快房限期破案,到期破不了,告诉蔡知县打板子就是了。
    几天之后的傍晚,夏凤仪带着飞燕回到家,兴高采烈说道:“夫君,酒店重新装修今天重新开业了,生意很不错,到我们回来的时候,营业额有二两银子了。”
    孟天楚不清楚酒店的经营成本,所以对这个成绩的感触不是很深,问道:“那咱们是赚了还是赔了?”
    飞燕也高兴地大眼睛一个劲的扑闪,抢着说道:“当然是赚了啊!要不奶奶这么高兴干什么!”
    “哈!那就好。赚了多少?”
    夏凤仪道:“我计算过,店里各种费用、工钱、饭菜总成本。平摊下来每天一共是一两三钱,等于今天咱们纯利润是七钱银子!”
    孟天楚眼睛一下就亮了:“一天赚七钱,一个月就是二十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二万一千元),相当于我差不多一年的薪水呢,哇!真是太棒了!娘子可真厉害!”
    夏凤仪道:“先别高兴,这只是开张第一天,又是刚刚装修,林掌柜和袁主薄他们将酒店新开业的事情告诉了很多人,所以今天客人比较多,以后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客人了,所以,咱们不能按照今天的营业额来算,得等至少半个月之后,才能大概知道盈利情况,不管怎么,赚钱应该是肯定的了。”
    孟天楚胸无大志,每个月能弄个千八百的就很满意了,就算打折去掉一半,每个月赚个十两银子,也够他高兴的。忙道:“娘子辛苦了,赚了这么多钱,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是以后不能让你真没起早摸黑的忙了。”
    “这几天装修,重新整顿酒店,所以我每天都要去,正是开业之后就好了,每天晚上老何头会把营业额和帐薄拿回来给我核查,汇报今天经营过程。隔三差五我带飞燕去突击检查一下就行了。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去了。”
    孟天楚舒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今天第一天开业就赚了七钱银子,大家很高兴,飞燕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孟天楚将慕容迥雪也留下来一起吃,大家举杯畅饮,喝的很是欢畅。
    一天天过去了,一个月之后,孟天楚身体已经彻底康复,月底结算下来,孟天楚的“西子酒楼”纯利润二十三两!
    这可把孟天楚乐坏了,那可相当于自己一年的薪水哦,孟天楚非要与夏凤仪二一添作五,夏凤仪执意不要,说只是想多给孟天楚弥补些心里的愧疚,孟天楚便不再坚持。
    现在已经入夏,现日炎炎,杭州城里一丝风都没有。
    这一天天特别热,已经习惯了空调电扇的孟天楚被热的团团转,飞燕跟在后面拿着个大蒲扇哗哗给他扇着,还是不解暑。
    
《知府公子被杀案》

    夏凤仪看得好笑,说道:“夫君,要不咱们去天竺寺上香吧,顺便消暑,那里树林茂密,很舒服的。”
    “天竺寺啊?”孟天楚转头望了望后面跟着的小丫鬟飞燕,贼眉兮兮说道:“嗳,咱们去不去天竺寺?”
    “奴婢怎么知道,少爷和奶奶做主呗。”飞燕想起两人滚落山崖的情景,脸颊泛起两朵淡淡的红晕。
    孟天楚抬头看了看天,说道:“都快中午了,要不还是不去那天竺寺了,太远了点,来不及,我看城外附近有几座寺庙倒也凉爽清净,咱们去逛逛就行了,怎么样?”
    夏凤仪道:“相公说的倒也是,这天那么热,跑到天竺山恐怕就已经热翻了,咱们还是就到城外小寺庙来历随喜纳凉好了。”对她来说,这上香只要的目的,其实是想出去走走,一直闷在衙门里,很是憋气的。
    孟天楚交代了慕容迥雪留在书房处理公务,然后带着夏凤仪、飞燕坐衙门马车准备出发。刚出了衙门口正好遇到捕头王译和小捕快宋翔宇,这两人今日轮休,一身便装随便逛逛。
    孟天楚初到杭州的时候侦破了衙门停尸案,为捕头王译和小捕快宋翔宇洗脱了冤屈,两人对孟天楚那简直是感激得五体投地,见到孟天楚一家人要出门,笑呵呵打听一下,得知他们是要出城上香,两人自告奋勇当车把式跟随保护。
    孟天楚对王捕头直爽性格倒是很欣赏,也懒得废话,让他们替换了原来的车把式,一边一个,赶着马车出了城门。
    这一次连上香带游山玩水,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杭州城。
    他们的马车来到城门口,孟天楚从车窗远远的看见城门堵了好多嗯,排了很长的队伍,几个官兵正在挨个检查盘问。孟天楚挑起车帘对王捕头说道:“王捕头,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情。”
    王捕头答应了,停下马车,上前打探情况。
    王捕头走到城门前,发现看守城门口的士卒们很是嚣张,检查的动作很是粗鲁。一些老百姓稍不顺从,便被推在地上殴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漫步走到一个中年书生身边。问道:“这位兄台,城门口怎么了?”
    那书生低声道:“知府柯乾柯大人的公司柯帱死了,死因不明,柯大人下令设卡严查呢。还有收取保证非,说是将来查明真相之后,再归还。”
    “哪有这等道理!设卡盘查,还要收保证费?”
    “哼,还不是想借这机会多捞点油水呗。”
    “收多少?”
    “一个人一百文!”
    王捕头谢过那老汉,转头来到马车前:“师爷,咱们过这城门怕是还要费一些周折。”
    孟天楚将头探了出来,奇道:“哦?为何?”
    “知府大人的儿子柯帱死了,死因不明。”
    孟天楚皱眉道:“知府大人的儿子死了?我们怎么没听说呢?”
    “可能是今天我们出城之后才死的,知府大人下令设卡盘查,还要收保证金呢。”
    “查什么查?”孟天楚恨声道,“既然是死因不明,那连人究竟是不是被人谋杀的都还没查清楚,就设卡抓凶手,抓谁啊?还不是找借口趁机盘剥!”
    王捕头急忙低声道:“嘘!师爷,这话可不敢乱说,这是知府大人下的命令。”
    孟天楚点点头,“那行,上车吧。”
    王捕头道:“是!”跑上马车,赶着车喝道:“让路!衙门公务,快让开!”
    马车来到城门口,被一个瘦小的士卒拦了下来。恶狠狠的走上前来:“你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说完,眼睛贼溜溜的往车上看。
    王捕头虽然是捕快,但遇到当兵的却也无奈,只得忍气吞声道:“我们是仁和县衙门的。”
    那士卒转身给身边一个士卒一个眼色,那人点点头,转身往城门口班房走去。留下的这个士卒接着问道:“衙门的?腰牌呢?”
    今天王捕头和宋翔宇轮休,所以穿的是便装,摸了摸怀里,发现腰牌也没带,便微笑道:“我们真是仁和县衙门的捕快,车里面坐的是我们师爷……”
    正说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个头和王捕头差不多,身材也很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额头上还有一个一寸左右的伤疤,很是扎眼。
    那士卒见那人来了,立刻满脸堆笑:“小旗大人,这些人说是仁和县衙门里的,但是拿不出腰牌,怎么办?”
    听这话,这军官的职务是小旗,相当于现在军队里的班长。
    这小旗一听,阴着脸道:“屁话,没有腰牌,谁知道他是哪路鬼怪!***,一律先收费,拿了腰牌来,再退给他们!”说到这里,眼望车篷,“车里什么人?老子瞧瞧。”
    说着走到马车前,一伸手就要去掀车帘,王捕头一把将他的手抓住,王捕头天生神力,这一抓好不凌厉,那小旗只感到身子如遭电噬一般,知道遇到了高人,顿时脸色一变,却不敢发作。
    其他军士也看出了问题,手按刀柄围了过来。
    胡小旗半个身子发麻,急忙喝退了军士们,对王捕头赔笑道:“这位兄台,本官是奉命行事,进出城都要检查的,还请见谅。”
    孟天楚在车篷里说道:“没关系,王捕头,就让他看看吧,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咱们也别为难他们。”
    王译却也不敢太过分,缓缓放开这胡小旗的手腕。
    胡小旗揉了揉发麻的手臂,走上前,小心的挑起马车车帘一个小角往里一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和两个少女,男的当然是身材健硕的孟天楚,紧挨着他的是夏凤仪,旁边是丫鬟飞燕。
    胡小旗眼见夏凤仪秀美绝伦,穿着一身藕色的衣裳,上面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肩,唇红齿白,顿时眼都直了。
    都说苏杭出美女,可自己在这诺大的杭州城里,还从来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这小旗眼睛落在了夏凤仪身上就再也掉不开了,情不自禁咕咚咽了一声口水。
    夏凤仪厌恶的将俏脸扭到了一边,飞燕则狠狠瞪了这胡小旗一眼。
    车把式上的王捕头一扬手挡住胡小旗的视线,将车帘放下,微笑道:“车里是我们衙门刑名师爷和夫人、小丫鬟。没别人。”
    “哦,好,那就请几位把银子叫了进城去好了。等你们拿了腰牌来,再把银子还给你们。”那胡小旗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王捕头。
    王捕头也懒得废话,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大概有一亮左右,扔给胡小旗。
    胡小旗双手借助了那锭银子,满脸堆笑,情不自禁又望了一眼车篷的门帘,一直惦记着夏凤仪绝色容貌。不过听说是衙门师爷的内眷,却也不敢造次,现在拿了银子,见好就收,赔笑道:“果然是个豪爽的爷!哈哈哈,好,兄弟们,放行!”
    马车进了城,孟天楚道:“咱们直接去‘西子酒楼’吃晚饭,饭后再回家,如何?”
    夏凤仪想了想,说道:“贱妾听说西湖畔一个名叫‘知味观’的酒楼,杭州菜做的很是地道,不如咱们去那里吧,顺便看看人家酒楼的情况,也好改进咱们的酒楼啊。”
    “好啊,去取取经也好!”
    马车来到西湖边‘知味观’,孟天楚先下了车来,看了看这客栈,门口挂这一个木牌,上面用蝇头小楷镌刻着一首诗:
    知味观里有滋味,
    楼外楼前不见楼;
    花港观鱼思伊人,
    曲院风荷是佳音。
    孟天楚扭头对夏凤仪道:“娘子,过来看看这诗,很有意思啊!”孟天楚以前倒听说过“楼外楼”、“知味观”什么的,想来这家酒楼历史悠久,应该是百年老店了。
    夏凤仪走上前细细读了一遍,微微一笑:“是很有意思。”这时,客栈两个店小二已经迎了上来,一个将马车安顿在了酒楼的后院,一个领着孟天楚等四人来到大堂。
    这酒楼生意甚好,店小二他们招呼着到了楼上的雅座,先是沏了一壶上好的“明前”,上了热毛巾和两份点心,然后才招呼着点菜。
    飞燕对店小二道:“你们着有什么拿手的杭州菜?像什么西湖醋鱼之类的,赶紧做了端上来,让我们尝尝。”
    “姑娘听口音不是杭州人,怎么知道我们杭州的西湖醋鱼的?”小二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俏丫鬟。
    飞燕哼了一声,有些得意的说道:“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什么宫廷秘方,谁不知道。西湖醋鱼必须是要用西湖的鲲鱼做才好吃。”
    “姑娘说的对极了!”那小儿听后更是频频点头。
    孟天楚已经饿得肚子呱呱叫,很夸张的抹了抹嘴巴:“看吧,说得我都垂涎三尺了,小儿你决定就行,赶快上,只要杭州名菜,尤其是西湖名菜,我们边吃边说。”
    “好的,那我就为几位爷和夫人做主了,点几味我们店的拿手西湖名菜。您几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几位先用点心垫个底儿。”小二说罢,折身出了门。孟天楚几个人边吃着点心,边聊着天。
    过了一会,小二回来了,手上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上面放着几盘菜和碗筷等,手脚麻利的将手上的东西熟练的摆上。给每个人倒了酒水,放了碗筷,赔笑道:“几位爷,着都是我们知味观的特色菜,您几位尝尝。”
    孟天楚看了看桌上的菜,还真是很丰富,香气扑鼻、颜色也搭配甚好,有鸡有鱼有虾。伸筷子招呼大家吃了起来。
    “爷,您觉得味道如何?”小二看了看孟天楚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好!果然好,果然是百年老店的风范啊。”孟天楚一边嚼着一边赞道,“这样绝好的口味怕是一定会传承百年啊,若是吃不上,那岂不是让我们这些好吃之人没有了口福。”
    小二一听,满脸欢笑连连称谢。
    夏凤仪道:“还是让小二给我们说说这西湖醋鱼的由来吧。”每道菜不仅要知道怎么做的,如果更知道其来源典故,那会更受欢迎,她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好好,那就烦劳小二给我们讲一讲吧。”孟天楚吃着西湖醋鱼,滑嫩爽口,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小二清了清喉咙正要讲,忽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之声,王捕头站起身来,打开房门一看,突然脸阴沉了下来,随即将门关上。
    门外的声音由远而近,其中一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一个店小二的声音说道:“胡老爷,你说的那个雅座真是有人已经坐了,要不小的给您另外安排一个地方您看呢?”
    “去你妈的!你不知道本官一直都坐在那个雅座吗?谁不知道那个雅座是你们知味观里位置最好的一个房间,既可以看西湖,又可以看旁边春楼的丫头们,让那些人给我们腾地方,快点!”接着传来一声惨叫,想必是那迎客的店小二挨了这人一脚。
    孟天楚已经听出来人就是刚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小军官,皱了皱眉头,“这人怎地如此横行霸道!”
   
 美丽女掌柜

    小二大概比孟天楚他们更早知道来人是谁,脸色很是惊慌,见孟天楚这么问,低声道:“大爷,您不知道,这胡军爷是……”
    就在这时,门猛的被踢开了,胡小旗带着几个方才在城门口见过的士卒闯了进来。可孟天楚却好像没看见他似的,依旧品尝着美味佳肴。
    胡小旗没有想到雅座里坐的人居然是自称为刑名师爷的年轻人,赶紧往旁边一瞧,果然,那个毛若天仙的美艳小娘子就坐在那师爷身边,后面站着那个俏丫头。
    “呦!真是想什么,什么就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兄弟们,我们拿着这几位爷给的银子来吃饭,谁想竟又遇到了他们,真是有缘啊,你们说呢?”旁边的兵卒们自然随声附和。
    孟天楚这才一扭头,瞧了他一眼:“怎么?军爷也想坐这雅座?”
    “不不,你们先到,当然是你们坐了。”胡小旗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夏凤仪,嬉皮笑脸道:“刚才于大爷您一见如故,这一顿就由我胡某请客,咱们共饮一杯如何?”
    孟天楚冷冷一笑:“对不起,鄙人带有内眷,不便于外人共处。”
    胡小旗脸皮很厚,笑道:“不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一起喝顿酒不就成了朋友了吗?嘿嘿。”一双眼睛在夏凤仪身上到处乱瞄,歪着屁股往旁边一把椅子坐去。
    就在胡小旗屁股即将坐到椅子上的一瞬间,一旁的捕头王译脚尖一抹,将那椅子踢了出去,胡小旗一屁股做空,咕咚一下摔了个仰八叉,众人都大笑起来。
    胡小旗大怒,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单刀。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花香飘来,胡小旗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急忙一转身,只见一个女子,步伐袅袅走了进来。
    这女子十八妙龄,身着素白交领短衣。素白月华裙,领口、袖口、裙边缀有简单的刺绣花边,腰带上一根湖蓝色的宫洗绦,下垂至地。头上松松挽一慵状髻,用一根象牙发簪绾着。衣着装饰如这房间一样简洁素雅。虽至微施粉黛,却足以衬托出面庞眉眼的清秀精致,尤其是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动人。
    那女子走上前,花香越发的浓郁了,至是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味道,这么好闻。
    胡小旗一见那女子来了,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几步走上前,鞠躬作揖:“见过左姑娘!”那几个军士也跟着哈腰作揖。
    那女子却不理会,径直走到孟天楚面前,道了个万福。
    孟天楚对女孩子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见状急忙起身还了一礼。
    “小女子姓左名佳音,是鄙店东家。不敢请教几位高姓?”
    孟天楚听这姓左的年轻美貌女子,竟然就是这酒楼的东家,不觉有些惊讶,听她说话,像是读了些书的女子,虽不知是不是大家闺秀,但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于是起身拱手道:“鄙人孟天楚,这两位是贱内和贴身丫鬟。那位是鄙人的好朋友王译。”
    孟天楚介绍后,相互见了礼,孟天楚让了座,左佳音坐下,欠身道:“孟爷和各位到我知味观,没有招待好,真是失礼的很,希望几位不要见怪才好。”
    孟天楚摆摆手笑着说道:“左姑娘不必这般,再说也不是姑娘的错啊,是不是?”
    左佳音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胡小旗,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只是让人觉得那笑看起来就不那么亲切,反而有些渗人了。
    “您是继续在这里待着呢?还是要我请你出去?”声音听着虽然很温柔,但是却是冷冷的。
    “看您说的,我这就走,立刻走。”说完,胡小旗揉了揉屁股,留恋的看了一眼夏凤仪,带着军士们正要离开。
    “慢着!”左佳音依旧轻言细语的说道,但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左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胡小旗止了脚步,转身胆怯怯的看了看那姑娘。
    “你就这么走?”
    “我……”
    “哼,你扰了我的客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那胡小旗赶紧走上前来给孟天楚等人作揖鞠躬:“都是笑的不是,扫了几位的兴,以后胡某定然是不敢了,还请看在左姑娘的面子,饶了小的才好。”
    孟天楚哼了一声,没说话。心想,这胡小旗气势嚣张,肯定有些来头,不过他见到这冷艳女子,却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却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头,肯定不只是店东家这么简单。
    胡小旗这才带着军士们下楼走了。
    左佳音转身给店小二说道:“这些菜都已经凉了,赶紧叫厨房拿回去热一热。”
    “不用了!左掌柜。”夏凤仪道,“还热着呢,就这样吃吧。”
    店小二却还是按照那姑娘的吩咐,将菜撤下回锅热,那姑娘又点了几道菜算是赔礼。
    孟天楚道:“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店,是别人闹事,怎么能让你来赔呢?”
    左佳音淡淡一笑:“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呢?吃得开心就行。我也不多说了,别耽误几位吃饭。”说完,站起身来,给大家福了一礼,准备离开。
    “且慢!”孟天楚微笑着起身让座,“既然左掌柜赠了酒菜,何不一起喝上一杯?”
    左佳音浅浅一笑,落落大方应了一声:“好啊,方才我听你们在议论西湖菜的典故,小儿所知不多,不如由我来给众位大爷讲解吧。”
    孟天楚摆摆手道:“菜名来历先等等,在下对姑娘的芳名倒很好奇,适才进店的时候,见到门口处有一块牌子,上面有一句‘曲院风荷是佳音’,想必就是姑娘芳名的来处,或者说姑娘芳名是这首诗的起由。”
    “是,公子聪慧过人,佩服!”
    “呵呵,这都猜不到,枉我自称破案如……咳咳……,姑娘请说说这道菜的来历吧。”
    左佳音抿嘴一笑,仿佛没听清孟天楚刚才说漏的话,水汪汪的大眼睛闪了一闪,深深望了一眼孟天楚,这才续道:“这西湖醋鱼又称‘叔嫂传珍’,相传古代有宁氏兄弟,满腹文章,隐居在西子湖畔以打渔为生。当地恶棍赵大官人见宁嫂姿色动人欲霸占,施计打死其夫。宋弟为报兄仇向官府告状,结果落得一顿棒打。宋嫂劝叔外逃,行前特意用糖、醋烧制了一条西湖里的鲲鱼为他践行,勉励他‘苦甜毋忘百姓辛酸之处’。后来小叔得了功名,在一次宴会上竟然吃到甜中带酸的特制鱼菜,终于找到了改名隐遁的嫂嫂。于是,他就辞去了官职,重新过起捕鱼为生的渔家生活。”
    孟天楚鼓掌道:“好一个‘叔嫂传珍’!妙啊!来,来,来,让我们先喝上一口,让左姑娘润一润喉咙。”孟天楚一提议,大家都把手中的酒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飞燕最关心的不是故事,而是这道菜的做法,装着很随意的样子问道:“左掌柜,这道菜怎么做的能说说吗?我们少爷很喜欢,我想学了给我们少爷做做看。”
    “好啊!”左佳音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飞燕,慢慢说道:“烹制‘西湖醋鱼’,必须选用西湖鲲鱼作原料,烹制前饿养两天,使其排净肠内杂物,除去泥土气,这样烹制后的鱼肉才嫩美而带有蟹肉味。”
    大家吃了一会儿,左佳音由说了“东坡肉”等几道有名的杭州菜的来历。飞燕由问起做法,着左佳音倒不隐瞒,一一都说了。
    古时候,烹饪是一门养家糊口的技术,轻易不外传的。也更找不到什么烹饪方面的书籍,这左佳音一五一十都说了,丝毫不藏着掖着。真让飞燕喜出望外。她天资聪慧,擅长做菜,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吃饭饭,孟天楚等人下楼上马车离开,左佳音一直送到门口。
    回衙门的路上,飞燕还沉浸在学到了杭州菜的喜悦中,自言自语道:“这左掌柜还真不错,又热情又通情达理,长得又美。”
    夏凤仪低声道:“你们不觉得这左掌柜忒热情了点?要是每个顾客她都这么招待,这生意还不得赔到姥姥家去!”
    飞燕嘻嘻一笑:“照我看啊,她一定是看上了我们少爷了。”摇了摇孟天楚的手臂,“嗳,少爷,你说是不是?”
    “瞎说什么啊。什么看上我了?人家这叫经营之道。”
    “嘻嘻!我怎么看她的眼神不对呢?”
    夏凤仪插嘴道:“你是吃醋了吧,看谁的眼神都不对!”
    “哪有啊。”飞燕压低了声音,羞涩说道,“奴婢只想着少爷能早点定一门亲事……纳个小妾啥的……”
    正说着话,马车来到了衙门口。门口两个看门的皂隶一看见孟天楚他们的马车,惊喜的叫道:“回来了!师爷可回来了!”一个赶紧跑进去通报,另一个迎了上来,没等孟天楚下车,便着急的嚷道:“师爷,您可回来了,知府柯大人在衙门内衙知县老爷家里等您都好半天了呢,知县老爷一直陪同坐着,您赶紧进去吧。”
    知府柯乾?孟天楚随即明白了,这柯乾堂堂知府,屈驾来找自己,肯定是有所求。这所求的事情,从刚才城门一幕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很显然,是为他儿子离奇死亡之事而来。
    孟天楚心里有了底,依旧不紧不慢搀扶娘子夏凤仪下了马车,夏凤仪道:“相公,知府大人来了,你还是赶紧去吧,我们自己回屋就是。”
    孟天楚凑过脑袋,低声道:“这时候不摆点架子,人家就不会看重你。让他等着吧,送你们回去之后我再去。”
    飞燕在一旁听了,吐了吐舌头,知府老爷(相当于杭州市市长),那可是正四品的高官,少爷居然没放在眼里,还在慢条斯理的磨蹭,可真够大胆的。
    孟天楚一直将两人送毁了衙门内衙自己的小院,本来还想喝一盏茶的,几个皂隶由跑来催促,孟天楚这才一步三摇来到蔡知县家。
    门房高声唱道:“孟师爷到!”
    孟天楚踱着方步来到客厅门口,蔡知县已经迎了上来:“先生,你可回来了……”
    孟天楚拱手道:“东翁,晚生贪恋山色美景,一时忘了时辰,可是有什么紧急公务需要晚生处理吗?”一眼瞧见客厅中客座上坐着一个干瘦老者,三缕长髯倒有几分仙风鹤骨,只是眉宇间充满了哀伤。
    蔡知县点点头,“是啊,知府大人有要事于先生商量。”转过身对那干瘦老者道:“知府大人,这位就是卑职聘请的刑名师爷孟天楚孟师爷。”由低声对孟天楚道:“这位是咱们杭州知府柯大人。”
    孟天楚急忙上前躬身失礼:“晚生见过柯大人。”
    柯乾站起身,拱手还礼:“先生不必多礼,坐下叙话。”说话间竟是十分的客气。
    孟天楚见他神色悲伤,想必是心痛儿子的惨死,挡下撩衣摆坐在侧位,静等柯知府说话。
    柯知府长叹一声:“先生想必已经知道,犬子昨晚上离奇身死,本府伤痛欲绝之余,却又不得其解,不知犬子因何亡故,请了杭州有名的郎中一查究竟,也是各持一词,由的说是风邪入脑,由的说是中毒而亡,更由说是撞了邪的。既然犬子由可能被人下毒杀死,本府这才决定设卡盘查可疑人员。盘查了一天,却依旧一无所获。今日蔡大人前来吊唁,说起先生破奥如神,本府也由耳闻,今日特来拜访,想请先生帮忙侦破我儿离奇死亡案,缉拿真凶归案。”
    
离奇死亡

    孟天楚听他客套话都不说一句,直奔主题,虽然是伤痛儿子惨死,只想着尽早破案,所以这些官场客套话便也略过不说了。不过,他是知府可以不说,但自己却不能少了礼节。孟天楚先是说了一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随后才说道:“多谢知府大人信任,既然大人开了口了,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柯知府一听孟天楚答应了,喜道:“好,如此多谢了,如能侦破此案抓主真凶,本府一定重重酬谢。”
    “那倒不敢当,只不过,目前令郎是否死于谋杀尚不得知,所以还谈不上抓获真凶的问题。”
    柯知府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本府也只是猜测……”
    孟天楚沉吟了片刻,说道:“知府大人,有件事鄙人必须说明在先,以供知府大人决策。”
    柯知府听他说得郑重,忙问道:“先生请讲。”
    “鄙人猜想,既然几个郎中都不能确定令郎死因,想必令郎身体应该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发现明显的饱疾或者中毒征象,不知是否如此?”
    柯知府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本府也详细查看过犬子体表,并未发现任何外伤,根据犬子死前症状和郎中们对尸体的检验来看,也没有明显暴疾或者中毒的症状。故此觉得十分的蹊跷,才特来向先生求助。”
    “既然如此,他们都差不出来,鄙人只靠体表检查,同样也差不清楚死因的,如果死因差不清楚,也就难以作出究竟是被杀死亡还是疾病或者意外死亡了。”
    柯知府脸上满是失望,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如果要查清楚令郎死因,只由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解剖尸体。”
    “啊?”柯知府眉头皱了皱。毕竟,没有那一个人愿意让自己亲人的尸体被毁损,即便是为了侦破案件的需要。
    蔡知县在一旁说道:“先生,除了解剖尸体这个法子之外,还由没有别的办法能查清楚死因呢?”
    孟天楚为难的摇了摇头:“体表检查只恩那个获得那么多线索,凭借这些线索郎中们无法作出死因判断,鄙人并不比他们高明到哪里去,所以很可能同样得不出死因的答案,自然,如果能不用解剖就查明死因,鄙人也不会轻易解剖的。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解剖恐怕是查明死因的唯一办法。”
    孟天楚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蔡知县对姓名侦破本来就不懂。听他这么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望向柯知府。
    柯知府一直在沉吟着,良久,才叹息了一声:“好吧,既然这样,确有解剖必要的话,那就解剖吧。”
    孟天楚舒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今天那胡小旗恶心的样子,便道:“鄙人今天遇到了一件怪事,也想趁此机会说来给知府参详一下。”
    柯知府此刻哪里还由心情去研究孟天楚发现什么怪事,只是不好意思不让他说,只希望这件事不那么复杂。早说早完,好开始侦破案件。点点头,勉强一笑,说道:“哦,先生说来听听。”
    “今日我等从城外入城,不仅遇到军士盘查,而且,这些军士们还要求每位进出城的人,缴纳一百纹所谓保证金,晚上在想,如果发现不了真凶,设卡盘查倒也合情合理,着案件尚未侦破,甚至是否被杀尚不确定,谈何盘查凶手呢,这种情况下,就算真凶站在他们面前,只怕也不认识吧。”
    既然现在知府有求于自己,而且这等事情显然不是知府想得出来的,应该是下面的人乱整出来的,所以孟天楚便说了出来。果然,柯知府听了这话,一脸的错愕,更让孟天楚心里雪亮,絮道:“收取所谓保证金一事,简直荒唐,这所谓保证金说是将来破了案要还,可收据没有,登记没有,如何退还?显然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的。一百文能保证什么?凶手缴纳了一百文就可以离开吗?着是在借机盘剥广大民众呢?”
    后面这句话说的有些重,蔡知县心理咯噔一下,偷眼看了看柯知府,见他阴沉着脸,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本府只是下令让他们四门设卡看看有无可疑人员,并没有要征收什么保证金,这是何人所为?本府一定要严查此事!”
    “我们进来的那个城门,是个姓胡的小旗在负责。”
    “胡小旗?络腮胡,额头上由个疤?”
    “正是,知府大人知道此人?”
    柯知府在茶桌上重重一拍:“这个畜生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这等事情已经有过先例,这一次本府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孟天楚心中气恼这胡小旗对夏凤仪色迷迷的样子,趁这机会随便告一状,没想到一告告了个准,现在柯知府有求于己,加上胡小旗这种行为损害的是他柯知府的形象,于公于私都要严查,看来这胡小旗可要倒霉了。
    柯知府高声叫道:“来人!”
    门外跑进个跟班长随,躬身施礼。
    柯知府铁青着脸吼道:“快去吧胡小旗这畜生叫到知府衙门来见我!”
    跟班急忙答应了,跑了出去。
    柯知府对孟天楚拱手道:“先生请放心,这件事本府一定严查,决不能让这等人鱼肉百姓!”
    这话说得义正词严,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雷声大雨点小,甚至雨都不下一颗。孟天楚笑了笑:“知府大人秉公执法,令人佩服!那咱们马上去府上,开始破案吧!”
    “有劳先生!”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柯知府准备了两顶轿子等在衙门里的,孟天楚回到房里,拿了自己的法医物证勘查箱,他们回来的时候慕容迥雪还在孟天楚的书房里忙着处理公务没有离开,孟天楚已经估计到可能要去破案,所以让慕容迥雪留下来暂时不要走,到时候可能需要她来填写尸格。这时候决定要去检验尸体破案了,便叫上慕容迥雪跟随自己一起随知府大人前往知府衙门查案。
    来到知府衙门,还没进大门,远远便听到隐隐的哭声,进到衙门衙门里,哭声更是响成了一片,男男女女都有,衙门大唐已经改设成了灵堂,门口挂着白番,正中一匹巨大的白布将里外隔开,白布上墨黑隶书写着斗大的“奠”字,两边挂满了挽联,下面是一处香案,供了一些瓜果祭品,香案前一个大铜盆,是用来给吊唁的宾客烧纸钱用的。
    大堂两侧坐满了前来吊唁的人,见到知府大人进来了,急忙起身相迎。柯知府只是微微点头,领着孟天楚撩白布直接进到了里面。
    里面是一口棺材,还没有封盖上漆,棺材旁边的木板床上停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头顶处点了一盏长明灯。两边跪着几个披麻戴孝的女子,正在一边烧纸一边抽抽噎噎哭泣着。
    柯知府叹息一声,道:“你们都出去吧。”
    那几个女子急忙爬起身,抽噎着低头退回了后堂。
    孟天楚轻轻揭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露出柯知府儿子柯帱的尸体,亲自动手褪去尸体身上的衣服,对尸体体表进行了详细检查,果然并没有发现明显外伤,为难的说道:“知府大人,没办法,恐怕只能进行解剖了。”
    柯知府叹息一声:“先生,既然如此,那验尸之事就拜托了。本府于蔡大人在后堂等候你的消息。”说罢,吩咐下人将尸体抬到了隔壁一间空房里让孟天楚解剖,然后和蔡知县到后堂去了。
    孟天楚带着慕容迥雪独自留在着房间里,慕容迥雪作记录,孟天楚开始进行解剖。
    (题外话:尸体解剖是查明死因的最主要的途径。一个法医如果不让他进行解剖,真不知道还能让他去干什么,也很难想象不解剖如何得知死亡真正原因。尤其是遇到柯帱这种没有明显外伤、暴疾或者中毒症状的情况时,不解剖,如何才能查明真相。
    不要告诉我说什么宋慈或者包公没解剖同样也破了很多案子,应该这样说,如果他们进行了解剖,就能够侦破更多的案子,而且,他们仅仅凭借体表检查检验进行的死因判定并由此侦破的案件,是否存在冤案,只有历史自己才知道。
    从前面的情况来看,似乎大家并不喜欢尸体解剖,或者说不喜欢根据尸体解剖来查明真相,而是喜欢凭空推理,密室谋杀之类的智力游戏,现实生活中的案件,几乎不存在金田一那种特设的案情,而真正遇到谋杀案,由法医解剖手段不用,而去闷着脑子思索,或者进行所谓明察暗访,那不是明明有枪炮不用,反而用大刀弓箭嘛。
    木头不想辩解太多,既然大家不喜欢看解剖,那以后就不详细写解剖过程。直接写结果,所以,着一段省略解剖过程若干字。)
    解剖发现,死者为窒息死的一般征象,脑及肺部淤血水肿。并发支气管肺炎,胃内容物由一种很特别的气味,从这种味道判断,很可能是某种毒药,但由于许多毒药都会发出古怪的味道,而且味道都很相似,如果不化验,很难凭借味道就认定是哪一种毒药。
    孟天楚仔细检查了柯帱尸体的胃内容物,终于,发现了少量的黑色残渣,这种残渣很明显不是肉类或者其他食物留下的,从解剖发现尸体内脏出现的中毒征象看,很可能就是致死柯帱的毒物,而且肯定不是砒霜(否则郎中肯定能查出来),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毒物,这个发现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
    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孟天楚还是决定对这毒物进行一下检测。由于自己没有化验器材,无法进行毒物检测,看来,只能坐生物实验了。
    孟天楚将部分胃内残留物用热水浸泡捣碎,让慕容迥雪去后堂和柯知府要一只小鸭子来,将那残留物合水灌进了鸭子的嘴里,那鸭子活蹦乱跳了片刻,便抽搐而死。这下证明了,柯帱胃内容物里发现的黑色残渣,的确就是有毒物质。
    究竟是什么毒物呢?孟天楚虽然无法得出结论,但综合尸检检见的征象可以肯定,柯帱是因为急性中毒导致肺水肿和呼吸衰竭而死,两只致使死者出现窒息死症状,这属于内呼吸障碍引起的窒息,既内窒息,是与外部原因导致的机械性窒息相对应的一种窒息。
    孟天楚重新缝合整理好柯帱的尸体穿好衣服,通知下人们将尸体抬回了灵堂白布后面,然后带着慕容迥雪来到后堂。
    孟天楚对尸体进行解剖检查,只由他和慕容迥雪以及柯知府、蔡知县四个人知道,连下人们都只是将尸体抬到了房间,具体要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柯帱死于谋杀之前,孟天楚不想把事情搞得人人皆知。
    后堂里,柯知府和蔡知县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见到孟天楚进来,急忙迎了上来,柯知府问道:“怎么样?”
    孟天楚反问:“令郎死前由什么症状吗?”
    柯知府想了想,沉重的说道:“我儿死前一直昏睡不醒,呼吸很慢很弱,身体冰凉,死的时候不停的抽搐,很吓人。”
    这些症状还是太过普遍,根本不足以判断究竟死于什么毒药。孟天楚又问道:“请知府大人详细说一说令郎死亡经过。”
   
 登徒子公子

    柯知府道:“前天晚上犬子回来得很晚,喝醉了,昨天一上午都在家里睡觉,直到中午本府散衙回来,他才起床,洗漱完就出去了,出门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他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概一更左右,犬子神色不太正常,他娘叫他吃饭,他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说困的很,就回房睡觉了。他娘和我很担心,便去房里看他,他说头晕、恶心想吐,面色苍白,嘴唇发乌,四肢乏力,昏昏沉睡着,我们看他这样子不对劲,便请来了几个郎中,郎中们把脉后说他脉搏细速,恐有危险,开了汤药,却无法下服,后来一直沉睡,呼吸缓慢,到后来,呼吸更是时断时续,全身冰凉。撑到后半夜,就……就死了……”
    孟天楚凝神细听柯知府叙述其子柯帱的发病死亡经过,柯知府所描述的症状没有典型性,所以也没办法判断出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不管是什么毒药,中毒死亡都可能存在他杀、自杀还有意外的可能性。孟天楚歉意的说道:“经过尸体解剖,鄙人可以确认令郎是死于中毒,但究竟是他杀还是意外或者自杀,单靠尸体就剖得不出答案,需要进行必要的调查。令郎他生前可有自杀的倾向?”
    “自杀?不不,不可能,犬子活的好好的,昨天出门还兴高采烈的呢,不可能想到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呢!绝不会的。”柯知府连连摇头。
    “他死之前,是否误食过什么有毒药物呢?是否生病服过药?”
    柯知府又仔细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服药应该没有。这段时间爱你他并没有生过病,也没有看过郎中,只是,犬子交游广阔,经常呼朋唤友在外面吃喝。是不是在外面误食了有毒食物之类的,本府就不得而知了。”
    “那他有没有什么仇人呢?我是说有可能下毒杀死令郎的那种仇人?”
    柯知府迟疑了一下:“应该没有吧……本府公务繁忙,不太留心犬子这些事情,所以也说不准的。”
    看来,柯知府对他这儿子并不很了解。死因虽然查清了,但是否是他杀却还不能肯定。当下,只能进行拉网式排查,看看能不能发现柯帱是在什么地方中的毒,当时有哪些人在场。以期发现可疑之处。
    根据了解到的情况,柯帱很可能是个吃喝嫖赌样样来的登徒子。一大半时间恐怕都在外面鬼混,如果是这样,那就麻烦了,怎么查呢?
    孟天楚略一思索,柯知府乃是杭州堂堂知府,家里虽然家仆甚多,但估计都是经过认真考察过的,甚至都有担保的,凶手来自内部的可能性相对外部要小一些,还是先把侦破重点放在外部,先确定柯帱的人际关系,从中划定侦破重点。
    孟天楚道:“知府大人,您知道令郎在外面经常去哪些地方吗?”
    柯知府脸上微显一丝尴尬:“本府教子无方,犬子经常结交一些狐朋狗友,出入烟花柳巷,最常去的,是西湖上的花船。”
    花船其实就是湖上的漂移的流动妓院,但与一般的妓院不同的是,花船上更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所以也是文人雅客们喜欢去的地方,看来知府公子柯帱平素喜欢附庸风雅,只是西湖上花船那么多,他中毒之前去了哪里呢?随口问道:“知府大人,令郎经常去西湖哪些花船,您可知道?”
    “以前倒是常听他说起一艘叫什么‘印月’的花船。”
    “那他与哪些人来往呢?”
    柯知府摇了摇头:“犬子已经成年,他交往的人……本府还真不太清楚,他平时也很少在我们面前说起他的朋友。”
    “哦?他总有一两个经常来往的人吧?知府大人听他说过吗?”
    “经常来往的,要说起来,恐怕就数他的表格李汝翰了。他们经常在一起,如果问李汝翰应该知道他们经常和谁在一起。”
    “嗯,这李汝翰现在在什么地方?”
    “今天来帮忙处理丧事了,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他在前面大厅里。”
    孟天楚心想,既然这李汝翰是柯帱的表格,那也就是柯知府的外甥,也就是柯知府的姐妹的儿子,有柯知府这么个娘舅,这李汝翰肯定由是个登徒子,这种公子哥从小娇生惯养,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如果采用直接询问的办法,多半得不到想知道的答案,而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下毒杀了柯帱,甚至还不能确定柯帱死于谋杀,最好融入他的生活,慢慢查访,看看有无端倪。
    想到这里,孟天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柯知府和蔡知县,说自己想结实李汝翰,从旁调查。
    柯知府当然赞同孟天楚的想法,他当然不相信自己的外甥李汝翰会谋杀他的亲表弟,也不希望把这件事搞大,所以孟天楚提出从旁调查,深的柯知府的心。当下点头道:“如此甚好,正好他今天也来帮忙料理丧事,本府敬爱那个他叫来介绍你们认识。”
    柯知府叫跟班长随去灵堂将李汝翰叫来。
    不一会,李汝翰进来了,看了孟天楚一眼,随即给柯知府、蔡知县两人见礼:“小侄见过舅舅,见过蔡大人!”
    孟天楚微觉差异,从他眼神看不出来有什么骄横之气,听他谈吐,倒也文雅,看来自己这经验注意还是要不得的。
    柯知府道:“蔡大人带孟师爷来吊唁,说话间谈到你,所以把你叫来说说话。孟师爷精通刑名,少年才俊,你们要多多亲近。”
    李汝翰忙转身对孟天楚深深一礼:“原来兄台就是孟师爷,早就听说仁和县来了一位破案如神的刑名师爷,连破奇案,今日才得见兄台,真是幸会。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孟天楚急忙还礼:“兄台过谦了,在下从知府大人处得之兄台文采滔滔,尤其是酒量甚好,甚是仰慕,在下也是个滥酒鬼,希望能有幸与兄台共谋一醉啊。”
    孟天楚这话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李汝翰也就不再那么拘谨了,拱手微笑道:“孟兄果然豪爽,可惜今日是我表弟忌日,不宜饮酒,等丧事一完,小弟一定邀请孟兄到寒舍小酌一杯!”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说完话,李汝翰退了出去到前厅灵堂继续忙碌去了。
    柯知府等他走后,拍了拍手掌,跟班长随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黄铜托盘,上面用红绸子盖着,走到孟天楚跟前跪下。
    柯知府轻轻揭开红绸,低声道;“先生,你是蔡知县的师爷,现在本府请你帮忙侦破犬子离奇死亡案,要额外辛苦,先生不能白辛苦了,本府备了一点酬资,请先生笑纳,等侦破了案件,本府还另有重谢。”
    孟天楚往那托盘上一望,整齐的排着五小锭银子,每锭十两,一共五十两。
    我靠!五十两,人民币五万元,孟天楚心想,那可是自己两年的薪水!而且破了案件还有酬谢,恐怕比现在还要多哦。
    刚才柯知府已经说得很明白,自己是蔡知县的师爷,不是他柯知府请的师爷,帮他破案当然要另外给钱,更何况是他儿子中毒离奇死亡案。柯知府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所以不惜重金。
    这是劳务费,那当然是要收的。孟天楚的原则是,不该拿的钱一文不要,但该拿的钱也绝不客气,他深深体会到金钱对自己在这几百年前的古代混下去的重要性。
    “多谢知府大人厚赐。”孟天楚拱手道。想了想,还是不谋进先谋退为好。不能把话说满了,又道:“知府大人,话要说在前头,鄙人虽然破获过一些案件,但也不敢保证每一件案件都能侦破,所以……”
    柯知府忙道:“先生不比多虑,只要先生尽了心,本府一样的感激。”
    “那就好。知府大人请放心,鄙人一定会尽心竭力将这案件侦破的。如果令郎死于谋杀,鄙人一定将真凶缉拿归案!”
    孟天楚这句话发自真心,这件案子不仅关系到五十两纹银或者更多的银子的问题,弄好了,可以扩大自己的影响。反正自己四书五经一窍不通,考科举当官是不用想的了,还是利用侦破案件这本事多赚点银子,过上富足的生活才是正途。当然,机缘巧合要当官,却也不会推辞。
    “如此多谢了!”柯知府拱手道。
    考虑到今天大家都很忙,不动声色的调查走访也不可能,还是等丧事忙完再说,选定下葬的日子就在第二天。所以孟天楚决定第二天进行调查。这之前先要调查的,是柯帱经常去的西湖上的那艘‘印月’花船。
    孟天楚让慕容迥雪直接回家,自己抱着五十两银子和蔡知县坐轿子离开知府衙门回到仁和县县衙。
    当孟天楚把银子放在自己客厅桌子上的时候,飞燕高兴的脸上放光,夏凤仪也很替孟天楚高兴,说道:“夫君,看来,就算没有‘西子酒楼’,你赚钱也是很容易的啊。”
    孟天楚得意洋洋道:“那是当然!我以前就说过,你们把我当根草,别人可把我当个宝,这把我当宝的人可不一定是女人哦。现在不就这样了吗。嘿嘿,怎么养,有些后悔了吧?”
    夏凤仪淡淡一笑,“你能赚钱是好事,将来我离开的时候也就放心了。”
    孟天楚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满心喜悦顿时飞到九霄云外,铁青着脸看了看飞燕,又看了看夏凤仪,忽然说道:“现在还早,我想去西湖游花船喝酒,你们陪我去吧!”话语间不容商量。
    夏凤仪脸色一变,低声道:“夫君,游花船……带贱妾……恐怕不太好把。”
    孟天楚没有发觉夏凤仪脸色有异,依旧仰着脖子说道:“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俩是假夫妻,不存在吃醋的问题,而且,以前就说好了,今后咱们在一起,所有一切都由我做主,怎么,想反悔吗?”
    飞燕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少爷,奴婢陪你去吧,奶奶忙了一天累了,就在家早点休息好了。”
    孟天楚没理会飞燕的茬,依旧望着夏凤仪,嘴角隐隐有一丝笑意。
    夏凤仪微抬眼帘瞧了瞧孟天楚,神情颇为淡漠,低声道:“好,贱妾陪夫君去游花船就是。”
    孟天楚刚才听夏凤仪又提到离开的话,他倒不是一定要留下夏凤仪,只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执意要与自己分手,这对孟天楚的自尊很是打击,气恼之下,想也不想便脱口让她陪自己去游花船,本来是故意刁难于她,没想到夏凤仪竟然同意了。
    这时候孟天楚也发现了夏凤仪脸色不对,才想起来,自己穿越过来之前的那个孟天楚,就是个吃喝嫖赌什么都来却没什么本事的货色,也正因为这样,才被夏凤仪看不起。
    想到这里,孟天楚正想解释一下自己其实是要去花船查案,可见到夏凤仪淡淡的神情,讥讽的微笑,反倒把他一股傲气激发了起来,心想,老子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想法,反正不管老子怎么样,你半年后也会走,老子找不找女人都没什么影响,又何必要解释呢。
    再说了,古代不是讲究三从四德吗,老婆对丈夫在外面寻花问柳,基本上是不敢说出二话来的(极少数顽固的河东狮吼除外)。老子前怕狼后怕虎,太也没男子气了,哼了一声,说道:“你和飞燕换上男装,这就跟我走,陪我游花船照花姑娘去!”
   
 西湖游花船

    夏凤仪没有说话,低着头带着飞燕回到卧室换男装去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夏凤仪闷了想出去玩,但大家闺秀当然不能到处乱跑,所以特意量身定制了几套男装,和飞燕两人女扮男装偷偷穿着出去上街玩。这一次到杭州也将服装带来了,这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可谓驾轻就熟,很快就换好了衣衫。
    孟天楚刚才只是随口说去游花船喝酒,说起了喝酒,到真把酒虫给勾起来了,他此刻倒的确想喝上两杯,只是夏凤仪和飞燕都不善饮酒,跟两个女孩子游花船,总有些不能尽兴,还是再找个人一起去,最适合的当然是今天刚刚认识的李汝翰,又能借机探听情况,只不过,李汝翰正在柯知府家帮忙料理丧事,肯定是不能来的了。
    想到今天的事,孟天楚立即想到了合适的人选——捕头王译,对了,叫上他,小捕快宋翔宇就算了,他还太小,不能教坏孩子。
    孟天楚让门房韩妈去将王捕头叫来,和他两人一说,王捕头是粗人,也是个滥酒鬼,现在师爷邀请去游花船,当然忙不迭的答应,笑得脸都烂了。急忙跑回班房换了一身便装。
    孟天楚和夏凤仪分坐两顶轿子,飞燕、王捕头跟在轿子边上(老何头在‘西子酒楼’坐镇照顾生意,没有回来),一行人踩着杭州大街上青石板路,望西湖边行去。
    四个人来到西湖边上,晚风轻轻的拂过脸颊,如轻纱拂面。杭州素来都是文人墨客才子佳人聚集的地方,不仅是因为这里的美,大概还有这里有着当时全国最最有名的青楼吧。
    夜幕早已降临,此刻西湖上的花船来往穿梭。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一眼望去,真是青络衣裳各色舞,无人不晓杭州美啊。
    孟天楚随便找了个人一问,便知道湖边上最大的一艘花船,就是‘印月’花船。
    根据指引,他们来到那停靠在岸边的‘印月’花船边上,这船果然气势非凡,有三层楼这么高。足球场那么宽和长,装饰豪华,不亚于现在的豪华油轮。
    穿上已经有不少男男女女在打情骂俏,一个个打扮得跟个老妖精似的老太婆站在甲板上招呼着客人,想必就是这花船的老鸨。
    那老鸨见孟天楚四个人走过来,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位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孟天楚,虽然和另外那个男人穿的相差无几,但一看就是主子的样子。
    老鸨迎了上去:“呦,几位官人,看起来面生的很,想是才到我们印月来的吧?”说着走到孟天楚面前,手中的丝巾轻轻的一扇,孟天楚闻到了一股浓香扑鼻袭来。
    西湖很大。杭州更大,当时已经有上百万人口,孟天楚虽然小有名气,那也是在衙门***里,外人很少有人知道,他接手的西子酒楼,更只是西湖边一家小酒馆,而且他很少到酒馆里来,自然没什么人认识他了。
    孟天楚点了点头,扔了一小块碎银子给老鸨:“是啊,听说西湖花船十分有名,特来逛逛。”
    老鸨结果银子,脸上笑开了花:“那您是找对地方了。在这西湖上,老身这‘印月’花船要是称第二,可就没船敢称第一!嘿嘿,几位爷贵姓?”
    孟天楚折扇一摇,介绍了几位的姓氏。老鸨急忙满脸堆笑招呼道:“原来是孟爷、王爷。夏爷和飞……飞爷,嘿嘿,飞爷这姓氏倒也少见哦。”
    飞燕瞪了她一眼,厌恶的啐了一口,扭头望向一边。
    那老鸨脸皮甚厚,脸上笑容反倒笑得更欢了,将孟天楚等四人迎到船上,游船顶楼是畅座,有点像戏园子,中间一层是喝酒吃饭的,下面一层是睡觉的。
    老鸨笑眯眯将他们带到一间雅座坐下,上了茶和点心,那老鸨笑呵呵对孟天楚道:“几位爷,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呢?”
    夏凤仪女扮男装就坐在一旁,孟天楚虽然心里堵了一口气,不打算考虑夏凤仪的想法,只不过,让他当着夏凤仪的面开口要姑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王捕头。
    王捕头会意一笑,说道:“看着年轻水灵的找来就是。”
    “好酒好菜尽管上!”孟天楚想了想,还是决定补充说明一下:“女孩只要两个就行了,要会唱曲的,高雅一点的,别动手动脚的那种。”这句话倒不是装样子,而是给夏凤仪面子,他孟天楚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管怎样,但要他在老婆面前玩女人,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即使这女人是个家老婆。
    老鸨有些诧异,男人游花船,都巴不得女子们越风骚越好,哪有只喝酒听曲还不准姑娘动手动脚的,偷眼细细瞧了瞧夏凤仪和飞燕,这老鸨阅人无数,当然一看就知道两人是女扮男装,顿时明白,可能是带了相好的女子来玩,答应了一声,也不多问,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带了两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姑娘,手里各自抱着一把琵琶,穿的都是很艳丽的衣裙,长得也很清秀,却和别的青楼女子不太一样,那就是少了一些粗俗和狐媚,多了几分少女的清纯。
    “爷,您看,我按照您的意思给找了两个只陪酒不侍寝的姑娘,脸盘漂亮,又水灵又懂事,曲子也唱得好,您看还满意吗?”
    孟天楚走到老鸨身边,仔细的瞧了瞧她带来的姑娘:“好啊,反正都只是陪着说说话什么的,我看挺好,留下吧。”
    那老鸨顿时喜上眉梢;“呵呵……大爷真爽快,那就给留下了。”
    这时,酒菜送上,摆了一桌,都是些做工很精致的下酒小菜。
    那两个姑娘倒也听话,一个在王捕头身边坐下,另一个正要坐在孟天楚身边,孟天楚本来想让她坐到一边去,一斜眼,看见夏凤仪冷冷的讥笑,顿时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哈哈笑着一把将那姑娘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姑娘给孟天楚等人斟了酒,孟天楚也不看夏凤仪,端起酒杯道:“来,咱们来花船上图个乐子,就别假惺惺的了,喝!”一仰脖,将酒干了。
    孟天楚的话深得王捕头的心,急忙也一口干了。飞燕端起酒杯,见夏凤仪没动,低声道:“……咱们也喝吧。”
    夏凤仪面无表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飞燕却跟着把酒干了。
    孟天楚看见夏凤仪那表情,更有一种受辱的感觉,冷哼了一声,侧过脸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身边那小女子的脸蛋,贼眉嬉戏道:“小娘子,会唱曲子吗?”
    那女孩子最多十五六岁,被孟天楚这一摸,顿时脸颊绯红,侧过脸去低声道:“会,大爷想听什么曲子呢?”
    “嗯,唱一曲‘十八摸’吧!”
    这也是中学的时候看金大侠《鹿鼎记》知道的淫秽小曲,正儿八经却没听过。
    那女子一听,顿时脸色大变,身子一颤,手中的琵琶差点掉在地上。哆嗦道:“大爷要听这曲,妾身不会弹奏,请容妾身去告诉妈妈,另换一位会这曲子的姐姐来陪大爷可好?”
    “就你唱!不会我可以教你!”孟天楚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作出一副十分淫贱的样子,不断上下在这小女孩身上扫描。
    夏凤仪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拱手道:“夫……孟兄,小弟家中有事,告辞了!”转身迈步出了雅间。飞燕也急忙站起身来,疑惑的忘了一眼孟天楚,急忙忙追了出去。
    王捕头忙道:“师……孟兄弟,我去送送她们吧。”
    孟天楚一摆手:“不必了,如今四海升平,杭州更是门不闭户,路不拾遗,怕什么,他们自己回去好了。咱们喝酒!”端酒杯斟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王捕头也急忙干了一杯酒,那小姑娘给两人斟了酒。王捕头陪着笑对孟天楚道:“孟兄弟,这雏不会唱这曲子,要不,叫老鸨来另外换一个吧?”
    孟天楚将夏凤仪气跑之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怅然若失,摆了摆手:“我逗她玩的。”转身对身边那女子道:“你坐到对面那凳子上去,你们会弹什么,拣拿手的弹两曲听听。”
    那女孩子听孟天楚没让她再唱十八摸,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抱着琵琶。叮叮咚咚弹了起来,一边弹一边轻启歌喉唱着,歌声轻转浓腻,如乳燕归林。
    孟天楚对印月没有什么研究,但听她弹唱,只觉得周身通泰。很是清爽,一曲唱罢,连声鼓掌叫好,王捕头一直对身边那小姑娘动手动脚讨便宜,对这弹唱压根就没听进去,但听得孟天楚鼓掌,便也叉着个大手噼里啪啦拍着巴掌叫好。却不知道好在哪里。
    孟天楚听得心旷神怡,端起酒杯一连喝了两大杯,接着,那女子由弹奏了两曲,或哀或喜,孟天楚更是高兴。王捕头却听得只打瞌睡,身边那女子又是卖艺不卖身的,碰的过份了,脸拉的老长,换成平日,王捕头早就叫老鸨换一个听话的姑娘了,可今晚上是孟天楚请客,又是第一次陪孟师爷出来玩,不好意思换姑娘,只好忍着强打精神听那女孩弹琵琶唱歌。
    听完这几曲,孟天楚已经一连喝了十来杯,有些醉意了,醉眼朦胧一斜眼,这才发现王捕头兴趣索然,便低声笑道:“怎么了?王兄,姑娘不满意吗?要不要换一个?”
    王捕头已经被酒烧得七晕八素的,盯着身边女孩高高耸起的酥乳又不让碰,此刻听到孟天楚这句话,简直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再不敢谦虚,陪笑道:“那……那再好不过了……”
    孟天楚指了指王捕头旁边那女子:“你回去,把你们妈妈叫来。”
    那女子如释重负,站起身福了一礼,抱着琵琶出了雅间,片刻,刚才那老鸨推门进来,一个劲作揖赔不是,问道:“大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孟天楚抿了一口酒,随口问道:“听说杭州知府的公子经常到你花船上来玩,是吗?”
    老鸨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疑惑,一时不明白孟天楚问这话的用意,支支吾吾不肯说。
    孟天楚装着很不在意的样子,对王捕头道:“看来咱们误会了,这个消息真的是谣传,我就说嘛,知府大人的公子何等人物,怎么会来这种小花船上玩呢,想必还有别的花船叫‘印月’的,咱们搞错了地方。”
    王捕头一时弄不懂孟天楚说这话的用意,只是跟着点头。
    老鸨在一旁嘴动了动,还是忍着没说话。
    孟天楚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喝了这杯酒就走吧,去找真正的‘印月’去——连知府公子都经常去玩的地方,玩起来那才有意思。算帐吧!”
    老鸨一见生意要飞,忙道:“两位大爷,整个西湖可就只有我这花船才叫‘印月’,再没有别的了。”
    “不对,我听说前两天知府大人的公子才到那‘印月’花船去玩过……”
    “是啊!昨天下午,柯公子还在我们这喝了一下午酒呢!”
    “哈,听说我们要走,编出这些谎话来骗谁啊?”
    老鸨有些尴尬:“听说柯少爷昨晚上离奇死了,今天全城大搜查,所以老身不敢乱说……”
    
二泉映月

    孟天楚一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柯公子命该如此,那也是无法的事情,我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来过,那么多花船我们也不知道哪一家好,听人家说知府大人的公子经常到一家‘印月’花船喝酒作乐,所以慕名而来。他知府大人公子曾经玩过的地方,那肯定是不错的。至于他时运不济大限来了,那是他的事。”
    老鸨一听顿时把心放了下来:“我也是这么想来着,昨天柯少爷在我们这喝完酒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怎么就突然死了,我们也很惊恐,生怕连累我们这,所以,刚才才没说,大爷说的那印月花船,就是我们这,柯公子隔三岔五都要来一趟的,有时候还住在这里呢。”
    孟天楚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真有这么回事?那你说说,他经常和些什么人来?说得对我就相信你。”
    “柯公子带来游花船的朋友多得很,像什么李君正李大员外的公子李汝翰,杭州府衙门同治陈大人的公子陈毅坤,杭州千户所冷千户的公子冷云枫,好多呢。”
    真是物以类聚,经常与这柯帱来往的,还都是些官宦之家或者大户人家的人物。孟天楚点了点头:“他们都吃了些什么?”
    这句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老鸨疑惑的瞅了孟天楚一眼:“还不都是些下酒的小菜,就跟今天给大爷你们上的一样,到花船来玩,有几个是来吃饭品味的,还不都是冲着姑娘们来的,所以,我们花船上的酒菜品种也不多,就这三五样菜,给大爷您都上了。”
    孟天楚心想:到这印月花船上来玩的人数不少,唯独至于柯帱中毒而死,显然应该不是坐的酒菜食品有毒,而是被人下了毒。问道:“昨天有没有人带食物来?”
    “嘻嘻,大爷瞧你说的,怎么会有人带食物来花船上吃呢,嘻嘻嘻。”
    “他们在船上多长时间?”
    “孟爷怎么老问这些啊?”老鸨似乎有些怀疑了。
    王捕头眼睛一瞪:“问你你就老老实实说!”
    老鸨吓了一跳:“只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
    “那是什么时候?他找了哪个姑娘?”孟天楚问到了关键,盯着老鸨双眼。
    “午时过后吃了饭来的,当时只有他和李大员外家的公子李汝翰两人来的。对了,这李汝翰是柯公子的表哥。点的就是现在陪你的这姑娘。没要别人,喝了一会酒,然后就走了。”
    孟天楚斜眼看了看身边这女孩子,呵呵,还真巧了。笑道:“那好吧,看来你对柯公子还真的很熟悉。好吧,既然这是他来过的地方,应该还不错。我这位兄弟对你找的姑娘不满意,想自己挑选,你带他去吧。”
    老鸨笑嘻嘻答应了。
    王捕头一听这话,急忙乐呵呵站起身。谢过孟天楚之后,屁颠屁颠跟着老鸨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孟天楚和那唱曲的小姑娘,孟天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妾名涟漪。”
    “涟漪?碧波荡漾的涟漪?好名字。很有意思。昨天中午你陪过柯公子他们,对吗?”
    涟漪轻轻点点头:“听说他昨晚上死了……”
    “是啊,你能把昨天的事情说一下吗?”
    “嗯……”涟漪低下头,想了想,这才说道:“昨天午时之后,柯公子和李公子两人来到我们花船,他们经常来,与妈妈很熟,直接到隔壁的雅间里,说了一会话之后,这才叫上酒菜,只点了我弹琵琶唱曲子。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
    “你听到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他们先进雅间说话,说了好半天才叫我去的,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这李公子就是柯公子的表哥李汝翰?”
    涟漪点了点头。
    查了半天,线索又集中到这李汝翰身上了。明天丧失办完下了葬,马上开始调查这姓李的。
    该查问的查问完了,孟天楚连喝了好几杯。可一个人喝酒没味道,问涟漪道:“嗳,你会喝酒吗?”
    那女孩急忙摇了摇头,可看见孟天楚一脸的失望,便又微微点了点头。
    孟天楚喜道:“那好,你陪我喝两杯。刚才唱累了,也歇一歇。”
    女孩感激的点点头,放下琵琶,坐到了孟天楚的身边。自己斟了一杯酒,低声道:“大爷,妾身敬您一杯酒。”
    “好好!”孟天楚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一样脖子干了。
    女孩也饮干了那杯酒,又给两人斟满。
    孟天楚醉眼阑珊的盯着那女孩:“咦,你坐到我身边,就不怕我欺辱你吗?你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清纯女孩。连十八摸都不会的。”
    女孩羞涩一笑:“大爷不是那种人。”
    “哦,你怎么知道?我可是杭州出了名的大色狼!”
    女孩肯定的摇了摇头:“虽然妾身在花船时日不多,但来的是什么样的人,妾身倒还能看出来,刚才大爷要妾身唱十八摸……那曲子,其实是故意在气刚才那两位姑娘,并不是存心要听的……”
    孟天楚心头一酸,强笑道:“胡说。我气她们干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她们俩是女孩子?”话刚说出口,答案就想到了,夏凤仪和飞燕都是美女。尤其是夏凤仪,羞花闭月,国色天香,美艳无比,装成男人,怎么打扮都掩饰不住女子的柔美,老鸨能看出来,这唱曲的小女孩当然也能看出来。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抿嘴一笑。又敬了孟天楚一杯酒。低声问道:“大爷和那两位姑娘生气了吗?”
    “不说她们了,你的琵琶弹的还真不错。”
    “那涟漪再给大爷弹一曲,可好?”
    “好啊,”孟天楚最眼朦胧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见一轮明月斜挂天边,月光在湖面上散碎着银光,想起了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不由一种悲凉油然而生,随口问道:“你会拉二胡吗?”
    “二胡?”
    “就是胡琴啊。”
    “哦,会啊。”
    “那好,我教你一首曲子,你拉来听听。”
    涟漪喜道:“好啊,妾身去拿纸笔。”
    花船上文人墨客经常光顾。很多文人也喜欢给这些艺妓们写词谱曲,所以涟漪也不觉奇怪,很快拿来了纸笔,还另外拿了一把胡琴。
    《二泉映月》这首曲子是孟天楚大学的时候最喜欢听的一首二胡曲,毕业工作后忙碌之余,也偶尔听听,不过,这曲子太长,他也只记得一部分,哼不全,仗着酒兴,哼了出来。
    由于到花船玩的客人,相当一部分都是些附庸文雅的半瓶醋,谱的曲子写的词都很烂,虽然涟漪对孟天楚很有好感,却也没想过他能哼出什么好的词曲来,所以涟漪开始记录的时候,更多的是出于礼貌客套,也没真当一回事。可听了一会之后,脸上不经意的神情慢慢消失了,换上的全是惊喜甚至崇敬。
    涟漪将孟天楚哼的曲子记了下来。自己低声先哼了一遍,然后拿起二胡一边看谱一边慢慢拉了起来。刚开始,琴声有些生涩,后来慢慢熟练了。孟天楚根据印象,知道她调整节奏缓急,过了一会,便熟练了。
    孟天楚闭着眼睛欣赏这忧伤感人的二胡曲,一杯杯喝着,忽听窗外隐隐有哭泣声传来。
    孟天楚一惊,叫了句;“是谁在外面?”
    “是……是我们!”门被推开了,夏凤仪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飞燕。两人已经哭得眼泪汪汪的。
    “你们……你们不是回去了吗?”孟天楚奇道。
    飞燕道:“我们根本就没走,奶奶担心你喝醉了没人照顾。我们就在外面等你,刚才你的话,奶奶我们都听到了,少爷,你干嘛要故意气奶奶呢?”
    “气什么气?你们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夏凤仪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道:“我……我误会你了,原来你是来查……”
    她正想说原来你是来查案的,可说到一半,看见孟天楚微微摇头,赶紧把话掐住。顿了顿,歉意的续道:“对不起,是我看错了,你真的是个正人君子……”
    “哈!少来!”孟天楚摆手道:“备用这种话来套我,遇到合适的女孩子,我一样会动心的。”
    飞燕嗔道:“还在装什么!要你真是那种人,刚才我们不在,王捕头也不在,你早就动手了的。”
    “男人找姑娘不一定是坏人,大词人柳永还经常在烟花柳巷鬼混呢,人家还不是流芳百世,再说了,坏人却未必找姑娘的。”
    “歪理!”飞燕嘟囔了一句,神情却颇为高兴。
    孟天楚见她们回来,也很高兴,也不想再呛她们。便道:“行了,既然回来,就坐下喝酒吧。”
    夏凤仪拿着一小方手绢,轻轻擦掉眼角泪花。亲自给孟天楚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说道:“贱妾敬……夫君一杯……”
    夏凤仪和飞燕一直在窗外偷听。已经知道刚才涟漪认出她们俩是女的,房里也没外人,便不再掩饰身份。
    孟天楚笑呵呵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夏凤仪和飞燕陪着喝了一杯。
    孟天楚伸衣袖替夏凤仪擦掉了眼角泪花:“傻姑娘,哭啥呢?”
    “贱妾刚才听相公教这位姑娘拉胡琴的那支曲子,十分的凄凉悲惨,伤感之下,这才……”
    飞燕也道:“少爷,想不到您随口哼唱的曲子竟然这么凄美,我还以为您知会破……嘻嘻。”
    孟天楚不愿意掠人之美,摇了摇头:“这曲子不是我作的,是我早年间听一个盲人琴师拉过,记了下来。”
    涟漪一直静静听她们说话,此刻禁不住问道:“那盲人琴师呢?”
    孟天楚心想,再过几百年,就能在这西湖边看见他了。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忽然,孟天楚鼻子吸了吸,他闻到了一股幽香。上午在左佳音那里闻到的那种香味,他站起身来四处观望。
    夏凤仪见孟天楚的样子,想是他在找什么,也就站起来四处看,透过窗户,猛然看见了一个模样很是俊俏的青年男子正在船下向自己这边张望,相貌十分的熟悉。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
    孟天楚却没有发现,问道:“娘子,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夏凤仪神情未定:“没……没有啊,什么……什么味道啊?”
    “很香的味道。你真的没有闻到啊?”微风吹来,香味顺风而来,一种很独特的香味。
    正说着,那个俊俏的男子上船了,路过孟天楚等人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夏凤仪,浅笑着,扇子一挥将自己的脸给遮住。又凝视了一眼孟天楚,这才向前走去。
    孟天楚也发现了,他疑惑的看了看夏凤仪,突然笑了起来,夏凤仪不明白的看了看孟天楚:“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孟天楚一直注视着那个男子走过自己雅间,上了二楼。
    二楼是唱戏的,此刻已经听到有乐器声响。孟天楚笑道:“走,咱们上去瞧瞧去。”迈步出了雅间,上楼梯来到顶层。
    上面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些游客,大多是摇着折扇的书生。
    孟天楚一眼看见刚才那少年,坐在半人高戏台前面第一排,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
    
莫名的邀请

    游客人数够了,这船终于离开了岸边。戏班子也陆续将乐器等物件搬到了台子上,看来演出要开始了。龟公招呼着孟天楚等人在那翩翩公子身后不远处坐下。
    又过了片刻,戏班子开始唱戏了。
    荡漾在西湖上,夜风徐徐吹来,酷暑顿消。孟天楚感到神清气爽,折扇指了指舞台上正咿咿呀呀歌舞的戏子们。笑道:“这可真是‘独笑熏风更多事,强叫西子舞霓裳。”
    那翩翩公子仿佛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击节叫好。
    这时候,王捕头办完事回来,找到了孟天楚,一起喝酒听戏,这戏班子唱戏更不对他胃口,王捕头一个劲邀孟天楚喝酒。
    这番听戏一直听到了降到三更,那公子才站起身,漫步走过孟天楚身边,瞧了他一眼,吃吃一笑,低头走下了楼梯。
    孟天楚再无怀疑,站起身叫道:“左……左公子请留步!”
    追到楼梯口,见那少年站在楼梯处,眼波流转,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正是知味观的东家左佳音。
    孟天楚下了楼梯,左右看了看,拱手道:“左掌柜,你怎么也来了?”
    左佳音望孟天楚身后瞧了一眼,嘻嘻笑道:“怎么?你娘子能女扮男装,我就不能来么?”
    夏凤仪等人已经跟着下来了,听他们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原来是左掌柜。
    左佳音低声对孟天楚道:“我要回去了,你们呢?”
    孟天楚笑道:“我们也要走了,天很晚了。”
    “那好,一起走吧。”
    叫来老鸨算了账,老鸨派船夫用小船将他们送上了岸。
    左佳音见孟天楚他们没马车,便邀请他们坐她的马车一起回去,孟天楚看了看左佳音的马车十分华丽宽敞,心想,这个左佳音还真不是一般人物。
    夜色里,西湖上还是热闹非凡,花船来往如梭,远远望去,夜色迷人,孟天楚已经喝的有些晕了,禁不住赞道:“苏堤春晓,真不愧是西湖十景之首!可惜一直忙于俗事,不能得空游玩。”
    左佳音黛眉一挑:“忙里偷闲,玩起来才更尽兴啊,不如明日咱们接着去苏堤游玩如何?”
    夏凤仪首先鼓掌道:“好啊!”她整天闷在家里,正想多出去走走呢。
    孟天楚想了想,明日早上柯知府的儿子柯帱才下葬。不方便马上找他们调查。还是等到下午再去。正好借此机会去苏堤游玩一番。便点头道:“好啊,看日子不如撞日子,玩个尽兴!”
    “那好,一言为定。明天妾身架马车来接几位。”
    马车在静静的城里大街上踏着碎步一路前行,来到距离仁和县县衙不远处时,孟天楚等人下了车,让左佳音明日到这里来接就行了。他暂时不想让左佳音知道自己是衙门里的人。
    左佳音倒也不多问,微笑着挥了挥手,坐着马车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天楚起了床,在飞燕服侍下洗漱完毕。交代了慕容迥雪处理公务,然后带着夏凤仪和飞燕出门,准备和左佳音前往苏堤游玩。
    刚出衙门大门,孟天楚吓了一跳。只见内衙门口跪着一堆士兵,当先一位,正是昨天城门口盘查收取保证金的那位胡小旗。头上,胳膊上到处都是紫乌的鞭子印,身上衣服也被抽烂了。看样子狠狠挨了一顿皮鞭。其他的士卒们也被打得偏题鳞伤的。
    胡小旗见到孟天楚出来,往前跪爬了两步。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孟师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老,您老人家不记小人怪,还请多原谅。”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把里面的碎银子都倒在手心里,大大小小十来块:“师爷,这是昨天收取的保证金,都还给您吧。”
    孟天楚顿时明白了,昨晚上自己在知府柯大人那里告了一状,柯大人立即将这帮子人狠狠揍了一顿。今天一大早叫他们来给自己道歉,看样子,知府对自己颇为看重。这也难怪,他的儿子离奇死亡,现在又查明了是中毒而死,很有可能是被人谋杀。抓住真凶是知府最希望的事情,而这件事目前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孟天楚,当然要表现一下,让孟天楚出气。
    王捕头站在一旁也在看热闹。孟天楚笑道:“捕头,昨天你交的保证金人家送回来了,你拿回去吧。”
    王捕头今天要陪同孟天楚去游苏堤,所以依旧穿着便装。但带了腰牌,闻言上前掏出捕头腰牌,在胡小旗面前一亮:“军爷,看清了,我可真是仁和县衙门捕头。”
    胡小旗陪着笑脸道:“不用看!嘿嘿,不用看。请捕头将昨天收取的保证金收回吧。”将手中的银子递到王捕头面前,王捕头也不客气,拿了一块大概一两重的碎银子揣进了怀里。
    胡小旗捧着那堆碎银子转头对孟天楚道:“小的胡乱收取保证金,知府大人已经重重责罚了我等。小人已经知错了,特来退回收取的银两。”
    孟天楚道:“我们的银子已经拿回来了,这些应该是你们收取的别的百姓的,我见你们没开什么收据,你们准备怎么退?”
    “知府大人交代了,让小的们到城门口去,贴上布告退银子。找到了主的,就打了领条退给人家,三天内找不到的,就充公。”
    “那好,你们快去吧,鄙人也有事要出去了。”
    胡小旗连声答应,爬起来,带着那帮子兵卒们垂头丧气走了。
    王捕头已经交了班,带着穿了便装的小捕快宋翔宇,陪同孟天楚一家人出了衙门,来到昨天约好的地方。左佳音的两辆马车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见孟天楚他们远远过来,左佳音跳下马车,只见她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孟天楚看见站在门外的左佳音,于是不禁赞叹起面前这位女子的美丽了。
    孟天楚、夏凤仪和左佳音一辆车,王捕头和宋翔宇还有左佳音带的两个伙计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没有多长的时间,马车已经来到了苏堤了,天气晴朗,游玩的人也是很多。
    一下车,众人来到堤口一个凉亭坐下,一个老婆婆手中挎了一个篮子走过来,微笑着招呼他们:“几位爷,姑娘们,买些头钗和簪子吧。都是自己绣的,还有鞋垫和荷包。”
    孟天楚见夏凤仪饶有兴趣的走上前去看,左佳音见夏凤仪上前了,也凑上去看热闹,于是孟天楚也走了上去。
    扫了一眼,却都是些粗糙的小玩意儿,只有一些市井农妇才会用这些东西。夏凤仪看了两眼,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就折身要走,左佳音却看着一个簪子爱不释手。孟天楚凑上前去看,发现这个簪子虽然做工并不精细,但是簪头上却刻了一个“音”字。
    孟天楚笑了:“想是专门为左姑娘做的。最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倒也难得碰见,若姑娘喜欢,孟某买了送给姑娘如何啊?”
    左佳音倒也大方,眉目含情笑了笑:“有人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就谢谢了。”
    孟天楚笑着掏钱付了。
    继续前行,找了一处清凉草地坐下,左佳音的‘知味观’店伙计把带来的食盒端了上来,看来甚为丰富。
    夏凤仪轻摇着一把折扇,说道:“我们和左姑娘素昧平生,一直让左姑娘破费,实在是让我们过于不去啊。”
    孟天楚也随声附和。
    左佳音笑了笑:“客气了。听夫人口音,好像是京城人氏?”
    夏凤仪笑着摇摇头:“我老家不在京师,但我爹一直在京城做官,我在京城住久了,口音也就变了。”
    左佳音哦了一声:“家父先前也在京城为官。那个时候佳音还小,母亲担心舟车劳顿,不让我去,如今家父告老还乡了。京城也没有了去处,好在认识了你们,佳音也觉得和大家甚是投缘,以后要是去京城,倒多了一个去处。”
    “令尊曾经在京城为官啊?”孟天楚好奇的问道。
    佳音点头道:“家父先前在京城曾任大理寺少卿。”站起身来,风将她的衣衫轻轻的吹起,孟天楚又闻到了那股清香。
    “哦!”孟天楚点了点头,心想,不该啊,看左佳音的年纪,她的父亲应该正值壮年啊。而且官居四品,为什么会回来呢?
    “那你和你的母亲怎么不过去呢?”夏凤仪插了一句嘴。
    左佳音只是微微的一笑,孟天楚发现左佳音的脸色很不好看。看样子这里面颇有隐情。
    突然,远处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小姐,小姐,老爷的病又犯了,夫人让你赶快回去。”
    左佳音一惊:“病的厉害吗?叫郎中了吗?”
    “挺厉害的,叫了郎中了。”
    孟天楚忙道:“左姑娘既然有急事,还是先回去照看令尊吧,咱们改日再游苏堤不迟。”
    左佳音脸色煞白,点头致歉,留下一辆马车和知味观的两个伙计照顾孟天楚他们,自己急匆匆带着其余家人上马车走了。
    夏凤仪眼望左佳音远去,对孟天楚道:“夫君,你刚才提到她父亲,看样子触及了她的痛楚,她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啊!”
    孟天楚点点头。若有所思望着远去的马车。
    这时,一个“知味观”的店伙计陪着笑道:“孟爷,请不要因为姑娘方才的失礼责怪我们姑娘才好。”
    孟天楚笑道:“说到哪里去了,对了,你们怎么不喊左姑娘叫掌柜,而是喊姑娘呢?”
    “是姑娘吩咐的。我们姑娘从十三岁开始就在酒楼里帮夫人一起打理,对我们手下的人也是极好,刚刚开始,她不懂的东西,常放下小姐身份不耻下问,后来不要半年居然就已经完全不用夫人在一旁帮忙独自打理店里生意了。”那小二说话的神情很是自豪的样子。
    “那你们的老爷在京城为官,怎么你们家老夫人和左姑娘不一起去呢?”孟天楚又问道。
    那小二听孟天楚这么一说,和方才左姑娘的表情一样很是不好看,支支吾吾说不清。
    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吗?孟天楚好奇的看了看身边的夏凤仪,夏凤仪给了他一个眼色,孟天楚便不再追问。
    夏凤仪坐在草地上,叫道:“夫君,我们还是改天和左姑娘一起再来吧,昨天我没有休息好,现在又起风了,还是回去吧。”
    “好的,那就先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衙门。孟天楚叫来王捕头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王捕头离开了。
    夏凤仪奇道:“你们鬼鬼祟祟的搞什么?”
    孟天楚道:“这左佳音有些奇怪,她与咱们也就是因为她酒馆里遇到那胡小旗的事情才认识的,按理说没必要对我们这么殷勤,昨晚上在西湖花船上相遇,我总觉得不像偶然相遇。似乎这左佳音在跟踪我们。昨晚上又邀请我们今日游玩苏堤,很是奇怪……”
    飞燕在一旁笑道:“有啥奇怪的,奴婢不是早就说了吗,人家左姑娘看上你了。”
    “瞎说什么!”孟天楚瞪了她一眼,“刚刚这左家又出了事情,所以,我这才派王捕头去探听一下这左家的情况。”
    飞燕嘻嘻笑着对夏凤仪道:“奶奶,咱们得留心,不能对少爷太好了。”
    “为什么?”夏凤仪奇道。
    “当心人家派捕快调查你!咯咯咯!”
    飞燕和夏凤仪两人笑成了一团。
    
东厂

    大约一个时辰后,王捕头回来了。孟天楚正和夏凤仪、飞燕在客厅闲聊。见王捕头进来,飞燕忙给他沏了一杯茶。
    王捕头道:“师爷,方才按照您的吩咐,我和几个兄弟分头行动展开调查,左佳音的父亲确实是生病了。左府下人们议论说,左佳音的父亲好像得了一种怪病,人越来越瘦,气色却很好,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着,可一个大汉子,现在却不到百斤。”
    “哦?”孟天楚听了越发好奇了,“左姑娘父亲身份情况调查了吗?”
    “查了,原来左佳音的娘不是左老爷原配,他原配在京城。他和左佳音的娘是他在杭州认识的,那个时候左佳音的娘是当地很红的青楼艺妓,叫柠采儿,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而且长得很漂亮。听说左老爷本来是在杭州住几天,这一住居然就是半年,花钱将他从青楼赎了出来,后来左老爷返回京城的时候说是很快接她去,没有想到,左老爷这一走就是五年,他走的时候,柠采儿已经身怀有孕,没多久就省下了左姑娘。”
    王捕头一口气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后来呢?”孟天楚问道。
    “柠采儿生下了左佳音,托人给她爹左老爷带信。却一直石沉大海,一直到左佳音五岁那一年,她爹又奇迹般的回来。”
    “那左佳音的娘就一直没有嫁人?”孟天楚问道。
    “听说没有的,说媒的是不少,但是听说都被拒绝了。”
    孟天楚这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么漂亮的女子,竟然舍得让她虚度了青春年华,这左老爷子也太可恶了。”夏凤仪和王捕头也都赞同的点点头。
    “那左佳音的爹回来坐什么呢?”夏凤仪问道。
    “听说是送钱,给了她们母女很大一笔钱,当时那柠采儿身上的钱想是也不多了,他送了钱,又住了半年的样子离开了。”
    “什么男人!他怎么不把她们带到京城啊!”夏凤仪不平的问道。
    “就是,真是可恶极了!难不成家里还有一个悍妇?”孟天楚说道。
    “老爷说的极是!”王捕头说道。
    “啊!”孟天楚和夏凤仪都不约而同的叫了出来。
    “左老爷子原来是一个穷书生,去京城应考金榜题名之后被他后来的岳父大人看上,于是招为乘龙快婿。那原配的父亲是吏部尚书。所以他也就很容易的进了朝廷,做了官。”
    “哦!原来如此啊!”孟天楚说道。
    “那男人自知自己的一切都是岳父泰山给的,所以对那夫人也很是小心的,听说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呢!”
    “那就难怪了!”夏凤仪说道。“那之后呢?”
    “他自然是不能把她们接到京城。她们母女也一直呆在这里。用左老爷给的钱开了个酒店。就是‘知味观’,生意居然很好。那柠采儿生就是个做生意的主儿。不但开了酒楼,还置了很多的地,在杭州这个地方,短短几年已经算的上富甲一方了。”
    夏凤仪撇了撇嘴:“这左老爷子又怎么回来了呢?良心发现还是看上了人家的家财?”很显然,夏凤仪对这左老爷子没有什么好感。
    王捕头道:“这一点还不清楚,置是听说是告老还乡,最后这一次回来就没走了。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
    原来是退休老干部,孟天楚心里嘀咕。
    随即,孟天楚派宋翔宇宋捕快去大厅李汝翰从知府衙门帮助办理丧失回来了没有。不一会,宋捕快回来报告说早上上山下葬,此刻还没回来。看样子这坟地选址比较远,那就慢慢等吧。
    刚才听了王捕头介绍左佳音老爷子的情况之后,孟天楚心里对这左佳音有了更多的好奇,只是,从王捕头所说的情况来看,倒没发现这左佳音为什么对自己无事献殷勤。难道真像飞燕所说,这奇女子看上了自己吗?
    左佳音人倒长的十分美貌,不过与夏凤仪想比,倒还是略逊了一筹,但夏凤仪毕竟不是自己的真娘子,将来是要劳燕分飞的,而且对自己也是不冷不热,所以孟天楚已经没什么兴趣去挽留这段虚假的婚姻,还是这左佳音来得实在。而且她身上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孟天楚十分的好奇,这让孟天楚心中多多少少有点想追她的想法了。
    日以近午,肚子饿了,又说了半天左佳音的事情,孟天楚决定中午饭去“知味观”吃,或许能有什么更多的发现。
    带着夏凤仪、飞燕,在王捕头的陪同下,四人坐马车来到了西湖边的“知味观”。左佳音还没来店里。看样子还在处理家中老爷子病重之事。
    店伙计已经认识了孟天楚他们,哈着腰将他们迎进了酒楼二楼临街雅座。上了一桌杭州宴。
    左佳音不在,孟天楚有些兴趣索然。喝了几杯酒,依着栏杆望外瞧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
    正在这时,就见街道尽头数骑铁骑飞驰而来,马鞭抽得劈啪响,行人纷纷躲避,躲得慢挨了鞭子的缩在街边连叫唤都不敢。
    这几人鲜衣怒马,来的好快,飞驰到了“知味观”前,勒马站住,这几人头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都是一脸的戾气。为首一个肥头大耳中年人,将酒楼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马鞭凌空抽了一声脆响,这才慢慢下了马。
    一个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几位客爷,是打尖还是……”
    “啪~~!”店小二迎头挨了一鞭,惨叫着捂着脸蹲在了地上。从额头到腮边,顿时显出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滚开!”那胖子一脚将店小二踢倒,“把你们这知味观的东家左佳音给老子叫出来。”
    孟天楚皱眉道:“这人怎地如此霸道?”
    “嘘~!”王捕头急忙竖食指作禁声状。“这些人是东厂的番子,能不霸道吗。师爷别看了,当心他们找碴。”
    飞燕站在窗边也看清了人,煞白着脸紧张的扯了扯孟天楚的衣袖,让他不要再看。
    东厂?这个名字真的太响亮了,响亮得让几百年之后来到古代的孟天楚都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东厂是明朝锦衣卫之后,明成祖建立的一个赫赫有名的特务机构,职能主要负责‘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最初,东厂只负责侦缉、抓人,并没有审讯犯人的权利,抓住的嫌疑犯要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由于东厂的高官都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更是皇上身边的人,说话也比锦衣卫方便的多,更能揣摩皇上的心思,也就更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所以,到明朝嘉靖年间的时候,其权势已经能与锦衣卫分庭抗礼。
    由于锦衣卫和东厂都是穿着十分有特点制服,老百姓看见了那都躲的远远的。刚才这“知味观”的店小二硬着头皮去迎接,还是平白无故挨了鞭子。
    孟天楚只是在电影、电视或者小说里听说过这锦衣卫和东厂,今天真正见到,果然名不虚传,十分的蛮横。
    店小二被揍,店掌柜不可能躲到后面当孙子了,只得也硬着头皮出来,一个劲陪着笑脸打哈哈:“众位官爷息怒,我们东家有事出去了,几位客爷先请楼上坐吧。”
    “出去了?上哪去了?”那矮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店掌柜。看得店掌柜全身直哆嗦。
    店掌柜陪着笑说道:“左姑娘回……回家里去了……”
    矮胖子马鞭在空中虚抽了一鞭:“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店掌柜强打笑容:“知……知道……”
    “啪~~!”一声脆响,店掌柜已经重重挨了一个嘴巴,“知道你还不快叫人把这姓左的小娘皮叫来!”
    店掌柜五十多岁了,哪受的住胖子这一耳刮子。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鼻口流血,差点昏死过去。一张嘴,吐出了两个槽牙。
    那胖子抡起皮鞭正要接着抽,孟天楚见状再也忍不住,顾不得别的。呼的站起身,正要大叫“住手!”就听得远处已经有个女子的声音厉声叫道:“住手!”
    孟天楚微微一愣,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抬眼望去,果然正是左佳音。
    那胖子举着鞭子的手停在了空中。心中很是惊诧,这年头还有人敢叫东厂的人住手?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慢慢侧脸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绝色美女,正冷冷盯着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胖子朝几个番子使了个眼色。
    几个东厂番子笑嘻嘻道:“小娘子,是你叫我们役长住手吗?”
    左佳音冷冷道:“是。”
    “你不让我们打那老头,难道想让我们打你?”一个番子嬉笑道。
    “我看呐,她不是想让我们打她,而是想让我们兄弟几个……嘿嘿……”说道这里,摸着下巴一脸淫笑。
    闪电般左佳音出手了,这淫笑的番子肚子上重重挨了左佳音一脚。顿时瘫在了地上,其余几个番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左佳音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指东打西,片刻间便将这几个番子打倒一地。
    孟天楚简直看呆了,张大了嘴合不拢。他惊讶的不是左佳音的武功,这功夫比他也高明不了多少,他惊讶的是左佳音明知道对方是东厂的人,竟然还敢动手,简直不要命了。
    和孟天楚一样张大嘴巴合不拢的,还有那个矮胖东厂役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敢大街上将一众东厂番子打倒一地。哆嗦问道:“你……你是谁?”
    “你们来找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你……你就是左佳音……?”
    左佳音慢慢走到矮胖子身边:“是,你们为何在我酒店捣乱?打伤我的人?”
    “我……我们是东厂……”
    “我知道你们是东厂的,你们这身狗皮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问的是你们凭什么到我的店子里来撒野?”
    “我们……我们奉司房大人之命,请你和左大人回京城……”
    “那也不用打人吧?”
    这矮胖子知道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刚才那几个番子躺在地上还起不来呢,好汉不吃眼前亏,赔笑道:“这是误会……呵呵……误会……”
    “是吗?役长贵姓?”
    “我……我姓肖,名振鹏。”
    “原来是肖役长。”左佳音冷冷一笑。慢慢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小的牌子,在肖振鹏面前一亮。
    肖振鹏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躬身施礼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请……”
    左佳音俏脸一寒:“住口!回去告诉那个叫你们来找我的人,就说等我有空了,会亲自去京城找她的。”
    “是是!卑职该死!卑职不知道左姑娘您是……,卑职告辞了……”肖振鹏一迭声道着歉。鞠着躬,倒退着走到那几个番子面前,踢了他们几脚:“妈的,还不快走!”
    那几个番子赶紧挣扎着站起来,相互搀扶着,不敢当着左佳音的面上马,牵着马缰一瘸一拐走出老远,这才上马,策马而去。
    
花的山庄

    左佳音抬眼望孟天楚窗户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将店掌柜搀扶了起来,随即走进了店里。
    紧接着听到楼梯声响,左佳音走了上来。飞燕急忙跑过去打开房门,又紧张又兴奋的望着左佳音,想问却又不敢问。
    孟天楚非常奇怪的望着左佳音,以前看小说他知道,东厂组织结构没有锦衣卫复杂,它的最高领袖称为厂公,下设千户一名,百户一名,掌班、领班、司房若干,具体负责侦缉工作的是役长和番役(番子),这役长虽然只是东厂中很小的官,但官虽然小,权利却大的很,普通官吏就算官阶再高,对东厂的人也都要客客气气的。所以,这左佳音能镇住东厂的人,肯定比东厂更牛。
    可什么样的人能比东厂更牛呢?锦衣卫?有可能,但也不太可能,锦衣卫最多与东厂旗鼓相当,却做不到比东厂更牛,能让这东厂役长吓得屁滚尿流的,锦衣卫做不到。
    孟天楚站起身拱手道:“左姑娘真是让孟某越发的看不明白了,左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连东厂役长对你都毕恭毕敬,挨了打还要一个劲赔罪。”刚才左佳音给那个肖振鹏亮的那个牌子由于角度和距离的原因,孟天楚没看清,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左佳音依旧微笑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福了一礼:“孟爷说的哪里话,佳音怎地听不明白了。”
    孟天楚知道她故意装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微笑道:“呵呵,没什么,左姑娘请坐。”
    等左佳音坐下之后,夏凤仪关切的问道:“左姑娘,令尊的病没有大碍了吧?”
    左佳音微微一欠身:“谢谢夫人挂念,家父那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的,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孟天楚见左佳音语气淡淡的,显然满腹心事。却又不想告诉他们,这时,他们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左佳音一直将他们送到了楼下。
    回来的路上,飞燕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这左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连东厂都怕她。”
    “是啊,看样子她的身份很神秘哦。你们记住,于东厂牵连上的事情,咱们都要十分的谨慎,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说起。”
    “知道了!”飞燕等人都点头说道,他们当然都知道,牵扯到东厂的事情那是不能随便说的。
    回到仁和县县衙门口,门口值班的皂隶见到孟天楚,急忙迎了上来:“师爷您回来了,李大员外的管家已经再衙门里等候多时了。小的去叫他。”转身跑进门去了。
    “李大员外?”孟天楚一时反应过来。
    王捕头在一旁解释道:“李君正李大员外是柯知府的夫人的哥哥……”
    孟天楚顿时明白了:“李汝翰的老爹?”
    “是啊。”王捕头有些诧异,孟师爷知道公子哥李汝翰,却不知道李汝翰的老爹李君正李大员外。
    孟天楚等人进了衙门,只见侧门马道旁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大马车。这时,刚才那皂隶领着一个老头,从衙门候客厅里出来,给孟天楚作了介绍。
    王捕头认识这老头,打招呼道:“老李叔啊,你来了。”
    李大员外的管家老李叔笑呵呵道:“是啊,我们少爷让小的来请孟师爷和孟夫人到府上去坐坐。”
    这李汝翰终于送完殡回来了。
    如何侦破这件案子,孟天楚已经有了设想,柯帱是急性中毒。夜里暴毙,因此,下毒最有可能是在柯帱死亡的当天,必须查清楚这一天与柯帱有过接触的所有人,从中确定嫌疑人。
    这个范围应该不会很大,因为能够与知府大人的公子在一起,甚至有机会下毒的人,不会太多。
    昨天晚上西湖花船“印月”上的艺妓涟漪曾经说过。柯帱死之前那天下午,曾经和李汝翰到过这“印月”花船。两人还嘀咕了半天。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什么古怪必须查清楚。确定嫌疑人范围,就要从这李汝翰身上下手。
    孟天楚带着夏凤仪、飞燕上了马车,李管家坐在马车车把式旁边,马车出了衙门,一路往城外行去。
    孟天楚有些奇怪,撩起车帘门道:“老李叔,咱们怎么往城外走啊?难道你们少爷在城外还有宅子?”
    “是啊……也不是……等一会师爷就知道了……”
    吞吞吐吐搞什么,孟天楚心想,不就是个地主庄园吗,有什么嘛,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到处都置有房产。
    车子沿着山道不断上行,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这才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了下来。老李头将车的帘子先起来:“孟爷、夫人,咱们到了,请下车吧。”
    中人下了车,孟天楚抬头一望。哇,好一座大庄园!若说在杭州城里看的是天堂的美景,那此刻眼前的景色便是人间天堂了。庄园门前挂着一块大匾,上写:“佳音庄园”四个镏金宋体扁字。
    夏凤仪也抬眼望去,一声惊叹:“啊!好美啊!夫君,你看,满山都是花,好漂亮!”
    孟天楚刚才没有注意那花,此刻一眼望去,脸色却微微一变,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盛开十分鲜艳的红黄花朵,开得十分的娇艳。万花花丛中,一对男女并肩向他们走来。女的身形婀娜,男的俊俏清秀,只是清瘦了些。微笑着和左佳音一起走了过来——正是柯知府的外甥李汝翰和神秘女郎左佳音。
    左佳音今天居然和平日的穿着有些不一样,一向穿着素雅的她,今天居然也穿了一件淡红的裙子,如一朵翩翩的彩蝶,在花间漫舞。只是,那美妙曼舞的彩蝶旁边,还有一个帅气的男子相伴。
    飞燕看出了孟天楚神色不对,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中满是宽慰的柔情。仿佛在说,别动心,你不是还有我吗?
    可孟天楚一双眼睛没看飞燕,却只牢牢落在了左佳音身上,那眼神十分的复杂。不知道是怜惜、疼爱还是气恼。
    李汝翰远远招呼道:“孟兄!欢迎光临鄙庄!”
    孟天楚拱手道:“李兄这庄园可真是十分的秀美,尤其是这漫山遍野的鲜花。在鲜花丛中生活,两位可可谓神仙伴侣啊。”
    左佳音淡淡一笑:“这庄园是小妹的,与他们李家并无关系。”
    李汝翰有些尴尬:“佳音,咱们不是已经订了婚……”
    “就算嫁给了你,这庄园也是我左家的,而不是你们李大员外家的。”
    现在孟天楚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在“知味观”胡小旗对左佳音如此敬畏,原来,左佳音是柯知府亲外甥未过门的媳妇。只是,听左佳音刚才那话,似乎并不以此为荣,对这李汝翰也是爱理不理的。
    孟天楚紧绷的脸慢慢缓和了下来,看样子这李汝翰只是与左佳音订了婚,却还没有成亲。左佳音对这李汝翰爱理不理的样子,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他们这门婚事倒是门当户对,两家都是大户,这左家家财可能比不上李家,但左家老爷子是大理寺少卿退隐,李家只是有个杭州知府这裙带关系。
    李汝翰听了左佳音的话,神情更是尴尬,忙咳嗽了一声,说道:“佳音,让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了。孟师爷夫妇常光临‘知味观’,我们已经很熟了。”说罢,却没看孟天楚,径直走到夏凤仪身边,亲热的挽着她的手:“夫人一路辛苦,我这庄园还能入眼吧?”
    夏凤仪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欣喜的说道:“这样美丽的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一开一大片,如火如海一般,真是漂亮极了。”
    “夫人喜欢就好,这花是我从南方引种来的,我第一次见这花的时候也是和夫人心情一样的。原以为它在我们这里是活不了的,没有想到,居然长的甚好,夫人若是喜欢,回头我让下人准备一些种子给你带回去。你也种一些。”
    “太好了,那先谢过了,只可惜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庄园,恐怕种不出这种效果来。”
    左佳音挽着夏凤仪的手,慢慢在花丛中前行,孟天楚和李汝翰说着话跟在后面。经过了一段很长的长廊来到了小山坡后面一个园子,这里载了一些官宦家中常见的牡丹等花卉。
    等大家都在大厅里落了座,左佳音吩咐下人去准备茶水,然后歉意对孟天楚笑道:“孟爷,佳来的,的身体一直有恙,所以也就耽搁了,昨日听汝翰提起要请孟师爷夫妇,佳音自作主张,将你们请到这小山庄来,瞧瞧这里的风景。虽说是简陋了一些,但是,这里还好什么都是齐的,什么也都有,一些虾蟹我也是提前在城里备了带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小聚,该是更有一番情趣才是。”
    原来是左佳音的主意,孟天楚笑道:“左姑娘想的真是周到了,过惯了城里的生活,到这样的地方来感受一下田园的风光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夏凤仪道:“咱们仓促造访,劳累左姑娘为我们忙碌,真是过意不去。”
    “夫人这样就见外了,咱们一见如故,那么自然就不是什么外人了,佳音和夫人也很投缘,夫人要是喜欢,就经常来佳音这小山庄玩吧。”
    “好啊,左姑娘这地方真的好美,我们一定会常来的。”
    孟天楚肚子里哼了一声:假话!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开溜,还来什么来?
    左佳音笑着拉着夏凤仪的手:“咱们也别老是姑娘,夫人乱叫,这也太见外了,咱们一见如故,还是以姐妹相称吧,佳音今年十九,夫人呢?”
    夏凤仪偷眼看了看孟天楚。回过头轻声道:“小妹十八。”
    “那佳音就是姐姐了,走,姐姐带你去山庄各处转转,昂他们俩在这里说话好了。”起身拉着夏凤仪的手就要走。
    夏凤仪又瞧了瞧孟天楚,见孟天楚微微点头,这才跟着左佳音走了。飞燕跟在她们身后。
    左佳音带着夏凤仪一路在花间漫步,说着话,七绕八绕,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小湖泊,碧波荡漾,湖心岛上有一个亭子,亭子上面一块匾额,写着:“素心亭”。
    她们来到湖心凉亭坐下,湖的四周都是火一般娇艳的花朵,这小湖如同漂泊在花的海洋里的一叶小舟。微风吹过,不是飘来一阵阵香气。
    夏凤仪深深吸了一口,叹道:“我现在明白了,姐姐身上怎么总是有这么一股浓浓的花香,原来姐姐一直生活在花的世界里。”
    “是啊,漫步在这海一般花的世界里,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是啊,姐姐这园子清雅幽静,真是人间天堂。”夏凤仪感慨道。
    左佳音有些得意:“谢谢妹妹夸奖,这个山林是我爹回来之后给我置办的,当时,还只是一片空地。一切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去修去建的,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呢。”
    夏凤仪感慨的说道:“你爹对你真好。”
    “妹妹现在和孟爷在一起不是一样很好吗?谁都看得出来,孟爷对你很好啊。”
    夏凤仪想了一想,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对我的确很好……”扭头问道:“李公子对姐姐也很好吧,小妹见他处处让着姐姐呢。”
    左佳音神情一下子黯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我钟情的人,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兄死嫁弟

    夏凤仪一愣,却不好追问。
    左佳音眼望远方,幽幽说道:“妹妹不是外人,也就不瞒着你了,姐姐我的心上人,已经离我而去,再也见不到了。唉~!”
    夏凤仪静静地听着,毕竟,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近到让她有勇气打听人家隐私的地步。并且,她也知道,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左佳音就会接着往下说的。
    左佳音果然慢慢接着说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集市上偶遇的,那一年我还没有到十四岁,他大我三岁,当时我们两虽然只见了一面,却一见钟情,他回去就让媒人到家里提亲了,这才知道他的祖辈也曾经是在朝中做过官的,他们家也算是望族。后来他爹那一辈虽然家道中落,做生意却也做的很大很好。我娘很是满意,当即就答应了。”
    “那后来呢?”
    “说好等我十四岁后再嫁过去,他们家倒也通情达理同意了,那之后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我们两家给我们定了亲,定了亲之后我们曾经偷偷见过几次面,他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没想到却成了永恒 ̄ ̄过不久,他去京城赶考的路上染风寒死了。”
    “啊!妹妹真是苦命的人!”夏凤仪听得眼睛都红了。
    左佳音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其实也没有什么,毕竟还没有正式成亲,后来我娘的意思是要退婚,但是。他们家的人却不同意。”
    “为什么啊?人都已经死了,你还嫁给谁?”夏凤仪不明白了。
    “当时我娘也是这么想地,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想把我许给他的弟弟。”
    “不是吧?定给哥哥,嫁给弟弟?”
    左佳音站了起来,一阵风吹过,轻轻地将她额头前的头发吹起,夏凤仪分明看见了这个女子眼角的泪水。
    “是的,后来娘回来和我商量,我也知道娘为难。毕竟我们孤儿寡母的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不能不考虑这些。我就同意了。”
    “是李汝翰吗?”夏凤仪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也逃不过姐姐的眼睛。是的,是他。他的哥哥就是我的心上人。名叫李汝轩。”左佳音幽幽地说道。
    夏凤仪还待要问,左佳音轻轻抹了抹眼角地泪花,强笑道:“妹妹,咱们回去吧,别让孟师爷等久了。今天姐姐我亲自下厨,给妹妹做几样拿手的杭州菜。”转头对站在夏凤仪身后地飞燕说道:“丫头,你想学的话就帮我打下手好了。”
    “好啊!”飞燕鼓掌笑道。她现在一门心思想把孟天楚地“西子酒楼”口味搞好,这左佳音杭州菜显然得到名师指点,很是地道,飞燕有这机会,当然很是开心。
    回到山庄客厅,和孟天楚、李汝翰打了个招呼。左佳音便带着夏凤仪、飞燕下了厨房。
    第一次见左佳音挽起袖子做饭,让一旁的夏凤仪眼睛都直了,她自己也是一个喜欢下厨的人。但是没有想到看左佳音做饭居然也是一种享受。平日里那些田间地头的野花野草都让左佳音搬进了厨房,她一边做一边给夏凤仪、飞燕讲解每样植物的用途以及用做食物时有什么样的味道和好处,这让夏凤仪真是大开眼界了。
    三个人在厨房一个说的起劲,两个听得专心,连孟天楚和李汝翰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两个男人也不做声,只是心照不宣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直到三个女人把盘中东西地造型摆好了抬头才发现了在一旁站了许久的两个男人。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夏凤仪嗔道,“鬼鬼祟祟的想吓死人啊?”
    孟天楚微笑着走上前:“古人常说‘秀色可餐,,今日算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了。原来不仅女色可餐,这美丽女子所做的饭菜如此香气扑鼻,却更是可餐也!”
    李汝翰也笑着走上前:“孟兄说地极是,不怕孟兄见笑,小弟也是第一次见佳音做饭,以前,只是听说她在厨房是一把好手,一直无缘得以一见,今日是沾了孟兄和夫人的光了。”
    哦?孟天楚没听到左佳音和夏凤仪的对话,当然不知道个中缘由,禁不住想到,都定了亲了,难道这左佳音还没有给你这个未来地夫君做过一顿饭吗?
    左佳音有些不好意思,瞧了一眼孟天楚:“孟爷说笑了,佳音只是和妹妹切磋一下厨艺罢了,好不好吃,还是一说呢。好了,两位大爷还有什么要说的,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好了,现在佳音若是一直陪你们说话,那么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
    孟天楚和李汝翰笑着退了出来,佳音将厨房的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
    两人回到客厅坐下,刚才一直在拉近距离闲聊,现在,孟天楚准备开始调查柯畴中毒案。
    如何开口孟天楚已经想好了,一拍大腿,很随意地说道:“李兄,有件事你说巧不巧?”
    “哦?什么事?”
    “我早就听说西湖花船艺妓四海闻名,昨晚上一时心血来潮,带着我乔装打扮的娘子和小丫鬟,还有一个好朋友,去了西湖游花船,你猜我们上了哪一艘花船?”
    “哪一艘?”李汝翰眼睛中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印月,花船!你说巧不巧?”
    “哦,那还真巧了……”李汝翰随口答道,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收回已经来不及。
    “哈,为什么李兄认为很巧呢?”孟天楚抓住了这句话,盯着李汝翰微笑问道。
    “巧……这个……孟兄又为什么觉得巧呢?”这李汝翰反应也很快。反问道。
    孟天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李兄真有意思,哈哈哈,是这样的,我们去了之后,无意中说起知府大人公子柯畴的丧事,‘印月,花船老鸨插话说,头一天柯畴还和李兄你们两去过‘印月,花船,你说这件事巧不巧?”
    “嘿嘿,是很巧。没错。头一天中午过后,我和柯畴是去过那花船。所以小弟也认为很巧。”
    “听说李兄与柯公子是亲表兄弟,是吧?”
    “是啊!”李汝翰说起这件事。十分地得意,随即神情一黯,摇头叹息道:“可惜啊,他英年早逝。唉~!”
    “是啊,看得出来,你们两兄弟感情很深。”
    “是,头一天还在一起吃饭喝酒听小曲。转眼人就没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这件事真的是很突然,听说柯畴平日里身体十分健康,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会不会有人给他下毒呢?”孟天楚说了这话,眼睛盯着李汝翰。
    李汝翰惊道:“不会吧?”想了想,又点点头:“嗯。师爷所说倒也有理,我也琢磨着表弟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死了,恐怕还真有人给他下毒。”
    “你和他这么熟。你觉得谁可能下毒呢?”
    李汝翰马上摇头道:“这我可不敢乱说,那天我也只和他呆了一个来时辰,离开‘印月,花船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哦,那他有可能和谁在一起呢?”
    “这可说不准,他朋友海了去了,连我都认不全。”
    孟天楚心头一凉,原以为范围会比较小,如果李汝翰说的是真的,那确定嫌疑人范围可就麻烦了。又问道:“当时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李汝翰看了孟天楚一眼:“孟兄,是不是我舅舅托你查这案子?”
    你倒不傻,孟天楚见话已挑明,这李汝翰到也还配合,不象自己当初猜想的那种不可一世的登徒子,孟天楚便笑着点了点头:“是地,实话说了吧,柯知府委托小弟查这案件,因为现在有明确证据证明柯畴是中毒死的。根据推测,中毒应该就是在头一天,也就是你们游花船地前后。”
    李汝翰惊叫一声站了起来:“我可没投毒杀柯畴哦!他是我表弟,我杀他干什么?”
    孟天楚招手让他坐下:“如果我认为你是凶手,我就不会直接告诉你,而会从一旁采集证据,将你缉捕归案了。我只是让你帮我想想柯帱有没有可能误服了毒药,或者有谁可能下毒杀死柯畴?”
    李汝翰这才舒了一口气,勉强一笑:“多谢孟兄明察秋毫!”坐回椅子上,低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谁可能投毒杀死他,这我还真说不准,他朋友太多,女人也多,一天到晚花天酒地的,谁知道在什么地方被下了毒呢。”
    “他朋友再多,也不可能同时遇到吧?现在我们只需要明确他死地头一天,究竟和哪些人在一起。你们两关系很熟,你帮我想想看。”
    李汝翰皱着眉思索着,慢慢说道:“头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喝酒,说好了第二天去游花船,但头天晚上我们玩得比较晚,第二天上午我起得很迟,差不多已经是午时了,我到知府衙门外面茶馆等他,那是我们碰面的老地方,他习惯了早上在那里喝一壶茶,然后再出去玩。那天他也起得很晚,我到茶馆的时候他还没来。”
    孟天楚问道:“他以前都是这么晚起床吗?”
    “差不多吧,如果头一天玩得比较晚的话,第二天都是差不多中午了才起床。”
    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登徒子,都是一个德性,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孟天楚道:“后来呢?”
    “我等了一会他就来了,我们两喝了一壶茶,头晚上喝酒喝多了,也不想吃大鱼大肉的,便让老板娘下了两碗清汤面,吃完之后,精神恢复了,我们便去西湖‘印月,花船喝酒听曲。”
    “就你们两个吗?”
    “是,本来我提议多叫几个,可他说等一会他还有事情,所以就没叫。”
    孟天楚心中一动:“有事情?什么事情?”
    “他没说,我也没问,但看他那喜滋滋的神情,好像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你估计他会有什么喜事呢?”
    “这可不好说,可能又在什么地方发现漂亮小娘子了吧。不过,如果是这样,他没有理由不告诉我,以前遇到漂亮小娘子,他都会叫上我地。或许是与别人有约会,不方便带我吧。”
    约会?很有可能!孟天楚思索着,根据柯知府所说,柯畴一早上都在家里睡觉,中午才出去,这一点与李汝翰所说相符,而中午之后大概一个时辰,也就是未时,柯畴是和李汝翰在西湖印月花船上,这期间除了老鸨、艺妓涟漪之外,没有其他人接近过,下毒的可能性不大。而柯畴是晚上一更左右回到家里的,最有可能被下毒的时间,应该是未时之后的申时直到晚上一更(戌时)之间(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
    柯畴是胃部检见毒物,应该是在食物里被人下毒(或者误食中毒),所以最有可能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被下毒,现在必须查清楚地是,那天晚上,柯畴与谁共进晚餐,这个人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孟天楚问道:“李公子,你再好好想想,柯畴可能与谁约会?”
    李汝翰仰着脑袋思索了半天,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我真想不起来他与谁约会不方便带我去。平日里我们找女人差不多都是形影不离的。”
    孟天楚听他说找女人这件事说得十分地自然,跟吃饭走路一般,心想,左佳音生性高傲,就你这到处寻花问柳的德性,难怪她对你爱理不理的,要知道,无论怎么通情达理的女人,都不会对自己的男人寻花问柳无所谓的,不敢说是一回事,心里不痛快又是另一回事。
 
   谜一般的女人

    李汝翰侧身望了望厨房方向,说道:“怎么还没弄好,等得我都困了。”说罢,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孟天楚笑道:“是啊,看样子他们准备把这顿饭也做得长出花来。”
    “慢工出细活,少爷您没听说过吗?”飞燕笑嘻嘻走了进来,“饭菜已经做好了,叫两位到饭厅去呢。”
    两人大喜,急忙起身,跟着飞燕来到饭厅。
    满满一大桌子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看得让人食指大动。
    李汝翰其实不善饮酒,夏凤仪也是浅偿即止。孟天楚本来以为只能是自己自斟自饮了,不料左佳音提出陪他喝两杯,这下子,孟天楚算是第一次见识了一个女人的酒量,他一向认为自己的酒量还是不错的,没有想到左佳音的酒量却也不逊于他,喝到最后,两人都喝晕了。
    李汝翰说家中还有事情,要先告辞,改日邀请孟天楚到自己家造访,然后下山坐马车走了。
    夏凤仪和飞燕将孟天楚搀扶到房间休息,孟天楚迷迷糊糊地好象又闻到了一阵很熟悉的香味,只是自己脑袋晕得厉害,也说不出话来,由得夏凤仪将自己的衣服脱去,盖上了被子,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左佳音虽然也喝大了,却不曾想睡,跟着来到房间探望,发现孟天楚已经睡着了,夏凤仪正坐在床沿上拿着一把团扇轻轻地为他扇风驱赶蚊虫。不由笑道:“妹妹对孟师爷可真是细心照料啊,姐姐我已经叫下人将煮好的绿豆粥放在井里冰着,等会他醒了。正好可以解暑醒酒。”
    夏凤仪奇道:“方才见姐姐已经颇有醉意,怎么这么会工夫就若无其事了呢。”
    左佳音笑道:“我在屋里练了一会功,将酒劲逼出来,又喝了两碗醒酒汤。”
    飞燕在一旁插话道:“那么神奇啊,左姑娘能不能把这功夫教了我们少爷,将来他喝醉了难受的时候,也能用这法子醒酒啊。”
    夏凤仪白了飞燕一眼:“你说啥呢,这功夫能随便传人地吗?”
    飞燕嘟哝道:“那可不一定,左姑娘对少爷这么好,就传了少爷又有什么啊。”
    左佳音笑了笑:“要论武功。我瞧你们少爷身形步法也是个练家子,功夫恐怕不在我之下。还轮不到我教他。再说了,用功夫逼酒。那是我们女人为了照顾自己,也免得喝醉了丢人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但男人就不同了,他们喝酒就是要这种状态。”
    可能她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孟天楚咂了咂嘴,翻了个身,大家都不说话了。等了一会,见孟天楚睡得很熟,夏凤仪这才将团扇递给飞燕,让她接着扇,低声对左佳音道:“姐姐,咱们外面说话。”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夏凤仪给左佳音搬了一把竹椅,左佳音接过椅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哟,让妹妹给我搬椅子,如何使得!”
    夏凤仪笑了:“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呢!”
    这时候一个下人轻声地走进来,小声地问道。“夫人,要不要拿些西瓜过来?”
    左佳音点了点头,那下人退了出去。
    “妹妹身边怎么好象没有一个贴身的丫鬟呢?这样不是很不方便?”
    “小的时候是有的,十岁之后母亲就没有给我身边放丫鬟了,说是只会长了我的惰性,平日里生活上也有我的奶娘照顾着,所以,我也习惯了。”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身边这些下人们很有眼力劲,不用你费心每件事都要亲历亲为啊。”
    “留在我身边的,大多都是一些年长的下人了,很多都是看着我长大地,知道和了解我的脾性,所以,也让我省心不少。”
    正说着,那下人端了一些切好地西瓜来,放在桌子上。左佳音站起身给夏凤仪拿了一牙,夏凤仪接过药了一口,还真是香甜爽口,清凉无比。
    “姐姐觉得如何?”左佳音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好吃,在妹妹这里总是可以吃到很多外面吃不到的美味啊!”夏凤仪不禁感慨。
    左佳音笑了:“这是我地师傅在我园子里种的,他就喜欢弄些花花草草的,你在园子里见到的花草也都是他弄的。”
    “你师父?”夏凤仪好奇地问道,“你应该带我去见见他老人家,我想向他好好的请教一下如何种植花草,以后等我回去了,我也好在自家的园子里种些。”
    左佳音将夏凤仪吃完地西瓜皮接过,又递给她了一块:“我那师傅性情古怪,姐姐说是要见,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他是从来不见外人的。”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夏凤仪不无遗憾地说道。
    “姐姐若是喜欢什么花,问我也是一样的啊。平日里师父常常种,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
    “那是最好了。”夏凤仪笑着说道。
    两个女人在屋外闲话的时候,飞燕正在房里给孟天楚扇着扇子。
    孟天楚睡梦恍惚中看见一个人走进了自己睡得房间,但没有听见脚步的声音,那人走到床前,孟天楚这才发现是个女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却是标致。只是容颜憔悴。孟天楚想说话,却张不开嘴,只好看着,那个女人也只是站在床边,表情木讷,忽然,眼睛圆瞪,裂开大嘴,显出了白森森地尖牙,厉声叫道:“都是要死的……都是要死的……都要化做尘土,化为灰烬地……”
    孟天楚吓得大叫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这才感到已经一身冷汗。
    飞燕急忙轻轻地将手放在孟天楚的肩膀上:“少爷。做噩梦了吗。别怕,飞燕在您身边呢。”
    飞燕轻柔的话语,将孟天楚从恶梦里拉了回来,猛地摇了摇头,四周看了看,床边并没有那恐怖的女人,只有俏丫头飞燕疼惜地望着自己。
    这时候,在院子里说话的左佳音和夏凤仪听到孟天楚的惊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跑了进来。听飞燕说了孟天楚做了个恶梦,这才舒了口气。抿嘴笑了。
    夏凤仪好奇地问孟天楚做了个什么梦,孟天楚把梦见的那恐怖女子说了。
    飞燕听孟天楚说梦见一个恐怖的中年女子站在床边。有些惊慌地四下里看了看,嘟哝道:“莫非这房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夏凤仪赶紧捅了她一下:“乱说什么!”
    左佳音眉头微蹙:“这房间以前我母亲和父亲住过,他们夏天到这里来避暑,其他再没有别人住了。而我父母都还健在,这房间应该很干净的。”
    飞燕道:“左姑娘不是说这以前是个荒山吗,会不会是孤坟野鬼啥地?”
    夏凤仪瞪了她一眼:“你非要吓死人才甘心?”
    飞燕吐了吐舌头,赶紧闭嘴。
    夏凤仪问道:“他们二老今年怎么没有来这里避暑呢?这杭州的天气说热就热了起来。前段时间还没有这么热地呢!”
    “家父最近身体渐渐不如从前,我师父说他见不得风,自然也就没有可能再来这里了。父亲不来,母亲也是不会来的。”
    “他们感情真好啊!”夏凤仪感慨地说道。
    “是啊。”左佳音点点头。
    睡了一觉,又做了这个恶梦,孟天楚酒也醒了。当下告辞要走。夏凤仪本来是准备要些花种回去种地,但被孟天楚劝阻了,说这种花少了不好看。等以后有了宽敞的地方再来要就是。既然孟天楚都这么说了,夏凤仪也就不好再坚持。
    左佳音将他们送到庄园门口,挥手作别。
    孟天楚他们的马车行得远了,他掀开车上的窗帘子,望着渐渐远去的佳音庄园,心中总有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回来的路上,孟天楚脑袋里一直在思索着这件案子,究竟是谁和柯畴共进晚餐,这一点必须查清楚。
    怎么查?柯畴没有带李汝翰去,所以他不知道,柯畴回到家地时候已经醉了,后半夜便毒发而死,其间一直在沉睡,所以柯知府他们也不知道柯畴那天下午的去向。
    看起来是大海捞针,但有一点让孟天楚比较放心,那就是柯畴毕竟不是普通人,而是杭州知府的大公子,又是喜欢寻花问柳呼朋唤友的人,肯定是知名人物,只要他是在杭州城酒馆饭庄吃饭,就能查出来。
    路上,夏凤仪将她和左佳音在湖心岛说话的事情告诉了孟天楚,这让孟天楚更是惊讶,这左佳音看不透的秘密越来越多,她那一招制敌地功夫,那块将东厂番子惊走的小牌子,那漫山遍野的娇艳花朵,现在,又加上了她与李大员外两个儿子莫名其妙地婚姻,更让人看不透了,真是个谜一般的女人!
    回到县衙住处,天已经快黑了。
    孟天楚立即将王捕头叫来,吩咐他派出捕快四处打听,查查看柯畴死的当天下午,在什么地方出现过,和什么人在一起。
    王捕头领命而去。
    中午在佳音山庄,只顾喝酒了,也没吃什么主食,此刻已经饿得咕咕叫,孟天楚和王捕头交待完事情,正要嚷着吃饭的时候,飞燕已经亲自下厨,将今天从佳音山庄学来的几道杭州菜做好了,等着孟天楚入席呢。
    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更何况还有飞燕精心烹饪的美味佳肴。这顿饭吃得甚是畅快。
    第二天早上,孟天楚和慕容迥雪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王捕头满脸兴奋跑了进来,向孟天楚报告说已经查出那晚上柯畴的去向,竟然又是左佳音的“知味观”!
    柯畴死的那天下午,是在“知味观”吃的饭!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这个左佳音身上来了。现在,这谜一般的女人身上又多了一层谜。
    孟天楚决定再探“知味观”,自己一个人去太扎眼,还是叫上夏凤仪、飞燕还有王捕头。反正现在日已近午,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四人坐衙门马车来到“知味观”,只见酒楼里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十分的兴隆。
    店掌柜看见他们来了,知道是店东家的好朋友,急忙迎了进来,十分为难地抱歉说道:“真不好意思,孟爷,所以的雅间都已经满了,您看……”
    飞燕嘴唇动了动,又想花银子买座位,可现在不比以前,偷偷看了一眼夏凤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也觉得这样做可能会让孟天楚想起当初她们两欺辱他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孟天楚笑了笑,对店掌柜道:“不碍事的,就坐大厅好了。今天人客多,你忙你的,别管我们了,有事情,我们叫小二就好 ̄ ̄你们店东家左姑娘呢?”
    “左姑娘有点事出去了,等一会就回来。”店掌柜笑呵呵回答,随即将四人领到大厅一个角落坐下,吩咐赶紧上酒菜。饭菜当然很是丰盛。
    趁上菜的空档,孟天楚将店掌柜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问道:“有件事问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是是!”店掌柜点头哈腰道,他现在已经知道孟天楚是杭州仁和县刑名师爷,也许有什么案子上的事情要问。
    “柯知府的公子柯畴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听说是晚上死的,当天下午他还到咱们知味观来吃饭喝酒了呢。今天上午衙门捕快来探听情况,小的都据实报告了。”
    “哦,你说说那天他来吃饭的详细情况。”
   
 痴心期盼

    店掌柜说道:“小的也不太清楚,他一个人来的,来了之后,是左姑娘陪同的,在二楼雅座吃喝了大概一个时辰,天快黑的时候走的。具体情况左姑娘知道。”
    天快黑的时候?孟天楚心中一动,这与柯知府所说柯畴返回家中的时间能够吻合,那左姑娘陪着吃的这顿饭就很有问题了。不会是左佳音下的毒吧?孟天楚心里抽动了一下,这个让自己有些心动的女子,如果是个杀人犯,那才真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
    孟天楚回到餐桌上,饭菜已经上齐了,先开吃。
    飞燕好奇地环顾四周:“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多人?”将一个店小二叫来问。那店小二哈着腰赔笑道:“最近的生意一直很好啊,孟爷和夫人前几次来,都是将饭菜送到雅间,所以您们可能不是很清楚。”
    “哦!那还真是好啊!不过今天的人好像特别多。”夏凤仪说道。
    “那是!我们左姑娘最近推出了一道特色菜,很多人是慕名前来偿新菜的。”
    “你们姑娘还真是能干啊!这么忙,还有空想新菜。”夏凤仪说道。
    “这是我们知味观的规矩,只要是老顾客应该都是知道的,我们左姑娘三个月要出一道新菜的。”
    “这个新菜也给我们上一份,如何?”孟天楚说道。
    “已经上了!”店小二一指桌子中间一盘鱼,“就是这道菜,‘西子霓裳,”
    “哦?”四人眼睛都往桌中间望去。这道菜是用西湖的红鱼做的,加上一种名叫“鱼香草”地野草,还有西湖特有个蟹黄酱,看起来那菜有红有绿,十分好看,尝一口,味道也是极美。
    “味道极好!名字更好!”孟天楚一边品尝一边不禁感叹,“‘独笑熏风更多事,强叫西子舞霓裳。,哈哈,好名字!”
    店小二赞道:“孟爷真是多才。我们姑娘在做这个菜的时候也说过这两句呢!想是由这两句才取了这个名字。”
    “我也只是信口背诵罢了,你忙你的去吧。”
    店小二哈着腰走了。
    飞燕站在夏凤仪身后。听了这话吃吃一笑,俯下身在夏凤仪和孟天楚两人耳边说道:“奴婢发现我们爷和左姑娘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孟天楚掉过筷子头。在飞燕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又瞎说什么?也不怕人家听到了笑话!”接着埋头吃饭。
    这时,孟天楚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气,这香气是那么熟悉,不用抬头就知道,左佳音来了。
    果然,左佳音的脆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爷,真是不好意思。佳音有点事出去了,照顾不周。”
    孟天楚放下筷子,慢慢抬起头,望见左佳音艳丽的面容,心里抽搐了一下,勉强一笑:“其实。鄙人来找左姑娘,是有事相询。”
    左佳音依旧笑容不减,在旁边长条凳子上坐下:“哦。好啊,孟爷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好了。”
    “能借一步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吗?”
    “嗯,那到我房间行吗?”左佳音不看孟天楚,反倒瞧了一眼夏凤仪。
    夏凤仪淡淡一笑,一附无所谓的样子。
    孟天楚却没想那么多,点了点头,让夏凤仪他们在这里等候,自己跟着左佳音来到了二楼她的闺房。
    推开房门,一阵香气扑鼻,让人通体舒泰,孟天楚禁不住赞道:“好香!”
    左佳音将孟天楚让到客座椅子上坐下,自己将房门掩好,笑道:“这是我平日在酒楼照顾生意地时候小歇用的,赶明儿我带你去我家,看看我住地房间,好不好?”
    这话说的十分暧昧,孟天楚心中猛地跳了一下,一眼望见左佳音水汪汪地大眼睛里满是柔情,急忙躲了开去。
    左佳音吃吃轻笑,在孟天楚身边主座椅子上坐下:“孟爷,不是有话问佳音吗?”
    “是!”孟天楚咳嗽了一声,说到正题,他顿时来了精神,“咱们开门见山,知府大人公子柯畴死之前的那天下午,是否来过你知味观?”
    左佳音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深深地望着孟天楚。
    “你和他一起共进晚餐的,对吧?”
    左佳音摇了摇头:“并不是每个有钱有地位的男人都有资格和我一起吃饭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波一转,媚然笑道:“更不用说我亲自下厨做的饭菜。”
    孟天楚当然知道他指地是佳音山庄那一幕,想起了那漫山遍野的娇艳花朵,和花丛中左佳音袅袅的身形,孟天楚感到脸上有些发烫。瞟了她一眼,又赶紧垂下眼帘,继续问道:“那就竟是怎么回事?你能说说经过吗?”
    “很简单,他来吃饭,在二楼雅间,人家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我当然要去打个招呼,说了一会话,小二来说汝翰来了,找我有事。我便离开雅间,将汝翰带到了这房间里说话,正说事情的时候,柯公子吵闹说饭菜不好,打了小二,我赶去处理了回来,汝翰已经走了。我再回到雅间,柯公子也已经不见了,下楼问了店掌柜,说刚刚走,说要去西湖印月花船喝酒。”
    “就这么简单?”
    “是。”
    孟天楚脸一板:“你撒谎!柯畴离开你知味观,根本没有去过西湖花船,而是直接返回的家,这一点花船老鸨和艺妓都能作证。他当晚就死在了家里。经过鄙人检验,他死于中毒!而他最后一餐饭是在你这里吃地,还吵闹说饭菜不好。这一点左姑娘如何解释?”
    左佳音脸色已经非常的平和,缓缓说道:“孟爷是怀疑我给柯畴下地毒?”
    “不是你是谁?”
    “要是这样,孟爷怎么不将佳音五花大绑押回衙门审讯呢?”
    “我……你别以为我不敢!”孟天楚作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就凭他中毒死亡之前最后一餐饭是在你这里吃的这一点,我就可以将你缉捕归案,严刑审讯!别以为我会怜香惜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免得皮肉受苦!”
    左佳音微笑起身,步伐袅袅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回头淡淡一笑:“孟爷,你们衙门的捕头就在楼下。叫上来将佳音绑走吧,我倒想看看孟爷是怎么审讯佳音的。”
    孟天楚呼地站起身。走到左佳音面前,恶狠狠盯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左佳音眼神中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依旧甜甜地微笑着望着孟天楚。
    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孟天楚败下阵来,毕竟,自己并没有拿到左佳音下毒的真凭实据,所谓严刑逼供云云。也就那么一说,吓唬人用的,真要让他对这如花似玉的花姑娘动刑,他还舍不得呢,更何况,左佳音能将东厂地人都吓跑。自己如果动真格的,不知道谁会倒霉。没搞清楚情况之前,冲动是要受惩罚地。
    孟天楚垂下眼帘:“左姑娘。如果真是你干的,希望你能如实交代,未必没有挽回地余地,否则,等我抓到了你的把柄,带捕快来找你的时候,那可就晚了。”
    “是吗?”左佳音上前半步,几乎要贴在孟天楚的身上了,不知道是花香还是处女的体香,沁人心脾,用那甜腻腻嗓音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那一天呢。”
    这句话怎么听都象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在祈祷心上人的来临。
    孟天楚只能落荒而逃,回到楼下,带着夏凤仪等人从知味观出来,连马车都不坐,只顾低头往前走,走出老远了,他地心还在霹雳啪啦乱跳。
    王捕头问道:“师爷,咱们现在去哪里?”
    孟天楚想了想,问道:“王捕头,你会不会飞檐走壁?”
    王捕头老脸一红:“这……我可不会,我练的是外家功法,而且身体太重,上房非把房顶踩穿了不可。”
    孟天楚有些失望,心想,自己要是有个展昭之类的功夫高手就好了,又问道:“咱们衙门里的其他捕快呢?有谁会这功夫?”
    王捕头摇了摇头,赔笑道:“师爷,说实话,咱们这些捕快大都是有膀子力气而已,搬个石头扛根木头啥的还行,要论飞檐走壁,别说自己会了,连见都没见过呢。”
    *,一帮子傻大个。孟天楚摇了摇头,转身又走。王捕头追上几步,说道:“师爷忽然问这做什么呢?”
    “我想找个人跟踪这左佳音,她有下毒杀死柯畴的重大犯罪嫌疑,但刚才她不肯招供,所以需要派人潜入她住宅去打探消息寻找证据。这左佳音身有武功,所以必须找个能飞檐走壁身形灵活之人,免得被她发现。”
    王捕头哦了一声,说道:“这种高手一时半会可没地方找去,照我看,宋翔宇这小家伙倒挺灵活地,虽然飞檐走壁恐怕是不成,不过,翻个墙爬个房上窜下跳啥的,我看还勉强凑合,要不叫他去试试?”
    上窜下跳?耍猴呢?孟天楚心中苦笑,现在只能矮子里选高个,要不就让他试试,总好过没办法,点点头说道:“那好,你马上去布置,注意,你们必须换便装跟着他,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冲进去把人给我抢出来,别让他出危险。有消息就到衙门找我。我在衙门等你们。快去吧。”
    “是!”王捕头拱手转身快步先走了。
    这时候,夏凤仪才问道:“夫君,左姑娘真是杀死柯畴的凶手吗?”
    孟天楚摇摇头:“现在还不能这么说,但她地犯罪嫌疑最大。”
    飞燕对左佳音很有好感,忙道:“少爷,左姑娘应该不是凶手,这个好的人,怎么会下毒呢。”
    “嘿嘿,我也希望她不是,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三人无语,继续慢慢往仁和县衙门方向走。衙门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孟天楚低着头回忆着刚才左佳音的话,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左佳音说柯畴离开知味观的时候,又去了西湖花船,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呢?左佳音没有必要编这么一个谎话来骗自己,因为这可是能查出来的,骗也没用。难道,难道是印月花船老鸨和涟漪在说谎?
    孟天楚猛地站住了,眼睛一亮,如果柯畴真的返回过花船,在那里吃喝,那他完全有可能是在花船中的毒!也就不会是左佳音下毒了。
    不知怎的,发现了可能不是左佳音下毒之后,孟天楚竟然说不出的高兴,这才发现,左佳音这个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心底。
    孟天楚道:“走,咱们去西湖游花船。”
    “夫君……”夏凤仪咬了咬下嘴唇。
    “什么?”孟天楚似笑非笑望着夏凤仪。
    夏凤仪本来想说去那肮脏地方作甚,可有了上次的教训,夏凤仪不敢再乱说话,很可能这次孟天楚还是去查案子的,要不然,也不会大中午的顶着烈日去游花船。赶紧改口道:“贱妾和飞燕都没换衣衫,这样去……”
    没关系,孟天楚向身后跟随的衙门马车招了招手,将马车叫上来,这才说道:“大中午日头毒着呢,花船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客人,就这样去好了,用不了多久。上车吧。”
    三人上了衙门马车,坐车来到西湖边,那艘印月大花船依旧懒洋洋地卧在湖边,仿佛一头正在午睡的大水牛。
    孟天楚等人下了马车,摇着折扇漫步往印月花船走去。
    
假话

    这大中午的一般也不会来什么客人,所以那老鸨此刻正坐在花船边的一把躺椅上打盹,身后一个龟公撑了一把大伞给她遮日头。一个小丫鬟在一旁扇着扇子,见到有客人来了,急忙轻声将老鸨唤醒。
    老鸨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毕竟是搞这一行的,一眼就认出了孟天楚,急忙站起身招呼:“哎呀,我的孟爷,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有来我们这里了啊!是不是上次照顾不周啊?”
    孟天楚笑道:“你到会说话,我前两天刚来,哪有好长时间了。”
    “哎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再说孟爷这等英俊小生,姑娘们那还不求着盼着您早点来啊!”
    “嘿嘿,是盼着鄙人口袋里的银子吧。”孟天楚摇着折扇,漫步走过踏板,上了船头,飞燕搀扶着夏凤仪也跟着上了船。
    这一次,飞燕和夏凤仪都是一身女装,老鸨认出了就是上次女扮男装跟着孟天楚来的那两个女孩,啧啧连声,正要夸上几句,孟天楚一摆手:“行了!废话少说,找间雅间,再把涟漪叫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哎呀孟爷,这可真不巧。”老鸨两手拍了一下,叹气道:“涟漪身体不太舒服,正躺着呢。”
    孟天楚懒得废话,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大概有五六钱,扔给了老鸨。
    老鸨立即换了个笑脸:“既然是孟爷招呼,就算她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来见孟爷您的。我这就去叫她去。”说罢。先把孟天楚他们领到一间雅间,安顿下来,吩咐上点心瓜果,然后笑眯眯走了。
    不一会,老鸨带着涟漪进了房门,涟漪手里抱着一把琵琶,见到孟天楚,脸上显出了一丝喜色。
    涟漪坐下之后,轻启朱唇,含羞带笑轻声问道:“孟爷。今个想听什么小曲?”
    “先不忙,有些事情我要问问你们。”
    涟漪闻言。忙将手中的琵琶放在凳子上:“孟爷有话请问吧。”
    孟天楚望了一眼老鸨,又看了看涟漪。问道:“上次我问你们柯畴是否来过你们花船,你们两并没有说实话。”
    老鸨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道:“怎么会呢?我们说了实话了啊。”
    “说了吗?嘿嘿,”孟天楚冷笑道,“我问你,天黑地时候,柯畴柯公子是否来过?”
    老鸨脸色又是一变。强笑道:“没有……没来过……”
    “是吗?”孟天楚一斜眼,发现涟漪低着头,脸上神情却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只是这老鸨在一旁不敢说。
    孟天楚哼了一声,盯着老鸨,慢慢说道:“有人证明。柯公子天黑的时候,曾经到过你们印月花船,你还想抵赖吗?”
    老鸨脸上微笑慢慢消失了。冷冷一笑:“上次我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看来,孟爷不是来找姑娘,而是来找碴的。那你可就找错了地方了。现在是你们自己滚蛋还是我们把你们扔出去。”
    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两位彪形大汉,都是膀大腰圆高出旁人一个头的壮汉,抱着肩冷冷望着孟天楚。
    见此情景,夏凤仪和飞燕吓得脸都白了,抱在一起直哆嗦。涟漪站起身,颤声道:“妈妈,请你放过孟爷……”
    老鸨一耳光将涟漪扇得往后摔出,重重跌在身后凳子上,将凳子上的琵琶都撞掉了。
    孟天楚也吓得手中折扇吧嗒掉在了地上,神情尴尬站了起来,拱手道:“误会,嘿嘿,这是误会,我们走,马上走。”也不顾身后抱在一起发抖的夏凤仪和飞燕,低着头就往门外走。
    一个大汉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哎哟~!”一声惨叫,这大汉捂着裆部蹲了下去,原来已经被孟天楚重重一膝盖撞在裆部,旁边那大汉很是惊讶,他不敢相信孟天楚会突然对他们下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腿胫骨已经挨了孟天楚狠狠一脚,剧烈的疼痛使他俯下身,随即,左侧脖颈一阵剧痛,已经被孟天楚重重劈了一掌。
    脖颈侧部有迷走神经丛,这里受到钝器大力砍击,会刺激心脏,导致休克昏迷,严重情况下,甚至能引起心脏反射性停跳而死亡。
    所以,孟天楚这一掌只用了七成力,由于劈中的部位非常准确,这大汉只冷哼了一声便瘫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另一个大汉这时候才从剧烈疼痛中稍稍恢复,正抬起头来,孟天楚容情不动手,动手不容情,一记左勾拳,重重打在大汉下巴上。
    这一拳十分沉重,大汉大脑受到剧烈震荡,往后摔出途中,便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孟天楚抢上前一记窝心脚,正中大汉心窝。
    大汉闷哼一声摔出了门去,撞断了护栏,迎面朝天摔下船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湖水里,冒了几个泡就沉得没影了。几个船夫大呼小叫急忙跳下去救人。
    说来慢,动起手来,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那老鸨还没反应过来,两名大汉都已经躺下了。
    这两名大汉虽然身高体壮,很有些蛮力,却没炼过什么功夫,孟天楚自幼喜爱体育,从考上刑警学院开始就苦练擒拿格斗,常年不辍,这一招制敌的格斗技巧十分娴熟,刚开始又装出一副熊样麻痹了对方地警惕,突施偷袭,闪电般的攻击下,瞬间将两名大汉击倒。
    老鸨大叫了一声,转声就要往门外跑,孟天楚轻舒猿臂,一把揪住了她地头发,冷笑道:“咱们还没说完,你要上哪里去啊?”
    老鸨双手在空中乱舞。大喊大叫。门外几个龟公提着铁棍要冲过来,孟天楚从老鸨头发上拔下一根簪子,顶在老鸨的脖颈上。
    老鸨顿时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地鸭子,喊叫声嘎然而止。龟公们也急忙站住了脚,不敢再上前。
    孟天楚冷冷道:“你们听着,我是仁和县衙门刑名师爷,受杭州知府柯乾柯大人委托,正在侦破柯公子被毒杀案,老鸨有重大犯罪嫌疑,本人对她进行抓捕。敢负隅顽抗者就是袭警……这个,就是跟官府作对!(***。现代社会这句话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根据大明律。拒捕着,杀无赦!”
    这句话把几个龟公下了一跳,相互看了一眼,有心把铁棍扔掉,却又害怕被责罚。一时不知所措。
    老鸨脖子上被尖锐的银簪抵在脖颈上,有心说话,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孟天楚一怒之下,一簪捅进自己的脖子里。
    一名年纪大一点的龟公壮着胆子威胁道:“这花船……可是咱们杭州……大户林掌柜的……,林掌柜与知府大人很有交情……劝你赶紧把妈妈放了,这就走吧,我们既往不咎……!”
    孟天楚闻言哈哈大笑,一抖手将老鸨摔在地上。一脚踩在老鸨一张老脸上,手中的银簪掂了掂:“那好,快去报告你们林掌柜。告诉他,就说仁和县刑名师爷孟天楚在他地花船上捣乱,叫他马上赶来,来晚了的话,我可一把火把他这花船烧了!快去!”
    那龟公一听孟天楚这话,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也体会出话中有话,如果不是与林掌柜有仇故意来寻仇,就是有旧要认关系,急忙派人骑马飞奔前去报告。
    刚才孟天楚装熊样作势要开溜,把夏凤仪和飞燕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孟天楚竟然是个贪生怕死之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不管就要逃跑,正在又气又怕之时,孟天楚忽然发难,将两名大汉击昏,并挟持老鸨作为人质,这才知道又错怪了他,刚才装熊样是为了麻痹对方。又听到说这花船原来是林掌柜地,她们两知道孟天楚上一个案子侦破了林掌柜女儿被杀案,与林掌柜交情颇深,林掌柜还送了孟天楚一栋小酒馆。顿时都放了心。
    飞燕高兴地蹦起来,抓起涟漪掉在地上的琵琶,倒过来抓住琵琶琴头,站在孟天楚旁边,指手划脚高声对那些龟公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听着,我们少爷是你们林掌柜地大恩人,你们敢对林掌柜地恩人动手,真是瞎了你们狗眼了!”
    那些龟公们一听,虽然是将信将疑,但这种事情那是宁可信其有地,都倒退了好几步,更有胆小的已经偷偷将铁棍扔了。
    孟天楚笑着对飞燕道:“好了别叫了,你去把房门关上,我要马上审讯她们,等林掌柜来,一切就清楚了。”
    飞燕急忙跑过去将雅间门关上,夏凤仪此刻才从惊慌中平静下来,颤声道:“相公……”
    孟天楚拍了拍胸脯,很夸张地亮了个像:“别怕,本相公在此,一切都没问题!”
    夏凤仪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点点头。
    孟天楚转头看了看一脸苍白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地涟漪,问道:“涟漪姑娘,你没事吧?”
    涟漪轻轻摇了摇头:“多谢孟爷牵挂,妾身没事……”
    孟天楚瞧了一眼门边昏迷不醒的那名大汉,放开踩着老鸨脑袋的脚,坐在椅子上,对躺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老鸨道:“喂!死了没有,没死就起来回答问题,要是死了,就把你扔到湖里去喂王巴!”
    老鸨赶紧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磕头道:“孟爷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孟爷,还请饶命啊。”
    “要我饶了你也行,你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是是!”
    “柯公子死之前那天下午,是否又返回了你们花船?”
    老鸨微一迟疑,磕头道:“是,回来过。”
    “你把经过说一下,告诉你,胆敢隐瞒的话,别怪我下手无情!”孟天楚掂了掂手中那枚银簪。
    老鸨打了个哆嗦,说道:“那天下午,天快黑地时候,柯公子回到我们花船,喝了几杯酒,然后说累了,就离开了。”
    “他和谁一起喝酒?”
    “他……他在顶楼看歌舞喝酒,就一个人。”
    涟漪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孟天楚心中一动,用眼角瞟了一眼涟漪,转身对涟漪道:“涟漪姑娘,事情真是这样的吗?”
    涟漪看了一眼老鸨,低着头没吭气。
    孟天楚知道她有后顾之忧,宽慰道:“你别担心,你如果提供消息,为侦破知府大人公子被杀案立了功,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并且让知府大人重重赏你!”
    涟漪将信将疑望着孟天楚,低下头思索了一下,她知道现在或许就是人生一个转折点,就看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终于银牙一咬,点头道:“好!那天晚上柯公子不是一个人,他是和……他是和李公子一起回来的……”
    “李汝翰?”孟天楚一听这名字,仿佛从层层迷雾中看见了一道曙光。
    涟漪点头道:“是,天快黑的时候,他们两又来到这里,样子好像很高兴,妈妈让我负责伺候他们,但他们什么都没要,进了一间雅间,关上门,让我在门外等着,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过了一会,忽然听到柯公子大叫要茶水,我急忙端了茶水推门进去,闻到一股臭味,然后就看见……”
    说到这里,就听老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斜着眼狠狠瞪了涟漪一眼,吓得涟漪急忙闭嘴。
    孟天楚一脚狠狠踢在老鸨脸上,老鸨被踢得翻倒在地"一张老脸顿时开了油彩铺,鼻血口水糊了一脸。孟天楚弯下腰说道:“你再敢干扰老子破案,老子就把你这猪头打成个烂茄子!不信你就试试看!”
    老鸨连连磕头求饶。
    
黑色药丸

    孟天楚知道这已经说到了关键,必须要解除涟漪的心理负担,对涟漪道:“你别害怕,你检举揭发,我会负责你的安全的,我孟某人说到做到。至于这老鸨,肯定是凶手一伙的,我会把她交给知府大人处理。她害不了你。”
    涟漪感激地望了一眼孟天楚,这才续道:“我进了房间,看见李公子斜躺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柯公子在对面椅子上坐着,正弯着腰不停往屋角呸呸地吐口水,见我端了茶水进来,急忙一把抢了过去,用茶水漱口,然后吐在地上。接着弯着腰干呕,却没吐出什么来。这时候妈妈就来了,问了我事情经过,柯公子说头晕,要回去,妈妈就让我搀扶着柯公子下船坐马车走了。”
    孟天楚问道:“李公子呢?”
    “李公子一直在雅间里斜躺在椅子上似睡非睡的,一直到晚上二更天了,才起来,要了些吃的,又叫我弹了几曲,喝了些酒,大概三更天的时候回去了。”
    孟天楚想了想,又问道:“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进去之后看见的情况。”
    “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他呸呸地吐口水,对了,他面前的地上有一些粘着口水的黑色碎渣。”
    孟天楚心中猛地跳了一下,想起了柯畴尸体胃内容物那黑色的残渣,那就是致命的毒药!急忙问道:“那些碎渣在哪里?”
    “我把柯公子送下船之后,回来清扫房间,把那些碎渣清扫之后倒进湖里去了。”
    孟天楚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这么重要的证据灭失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这也怪不得涟漪,当时他又怎么知道那就是致死柯畴地毒药呢。
    涟漪见孟天楚一脸沮丧,也察觉是不是自己把重要的东西扫掉惹了祸了,歉疚地望了望孟天楚,说道:“那东西很重要吗?”
    孟天楚无奈地点了点头。
    涟漪道:“我看见柯公子手里还攥得有一些,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
    “啊?怎么回事?说详细一点。”
    “当时柯公子吐完之后,作势想把左手里的一些黑色药丸扔掉,后来又舍不得,最后柯公子皱着眉头把手里那几枚药丸放进嘴里。合着茶水吞掉了。既然他手里有那黑色药丸,我想他身上可能还有……”
    涟漪以为孟天楚在寻找那药丸。所以告诉孟天楚这柯畴身上可能还有那黑色药丸。
    对于孟天楚来说,柯公子身上有没有药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柯畴服的药丸是不是就是他胃内容物里那导致他中毒的那黑色残渣?如果是,那这药丸究竟是什么?
    综合这几天的侦破,孟天楚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但他需要进一步的证据,又问道:“涟漪姑娘,你说你进去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臭味。这味道是从哪里来地?是什么样的臭味?”
    “是柯公子手里药丸和地上黑色残渣地味道,这味道……有点象……放了很久没倒的马桶里地尿……尿骚味……很臭……”
    孟天楚眼睛又是一亮:“那房间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孟天楚一把将老鸨头发揪住扯了起来,打开房门,屋外龟公们都躲得远远的,不过大部分手里都还拿着铁棍子,恶狠狠盯着孟天楚。
    孟天楚仿佛没有看见似的。让涟漪在前面带路,夏凤仪和飞燕在中间,自己揪着老鸨的头发押在最后。沿船舷往前走,涟漪带着他们来到一间雅间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孟天楚让夏凤仪她们*边站着,不要乱动,叫老鸨跪在*里的地上。
    向涟漪问明了当时柯畴呕吐的地方之后,孟天楚趴在地上,开始仔细检查地板上的缝隙。
    忽然,他惊喜地轻呼了一声,在地板地缝隙间,发现了几粒米粒大小的黑色碎渣,用手里银簪轻轻挑了出来,集中放在手心里,在鼻子上闻了闻,果然一股尿骚味。
    孟天楚如获至宝,眉开眼笑叫涟漪找来一张纸,将那黑色碎渣放在纸里包好,揣进怀里。
    检查了房间里再没有异样之后,孟天楚坐在椅子上,用脚尖踢了一下老鸨:“喂,我现在有话要问你,你如果不老实说,你知道结果的。”
    老鸨鼻口鲜血虽然止住了,可已经糊了一脸,神情狼狈地点点头:“孟爷,老身一定好好回答。”
    “那好,刚才涟漪姑娘所说是否属实?”
    “属实!是这么回事,当时老身在顶楼招呼客人,听到柯公子喊要水,急忙跑下来,进了房里,看见柯公子正在皱着眉服那黑药丸,很臭,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丸。地上吐了一些黑色碎末,我问了柯公子吃的是什么药,他没说。说了一会话,柯公子说头昏要回去,我就叫涟漪送他下了船坐马车走了。”
    孟天楚怒道:“那你方才为何隐瞒不说?还阻止涟漪姑娘说呢?”
    “老身一时糊涂,听说柯公子死了,老身就怀疑可能与他在船上吃的那很臭的药有关,担心连累到我们,这才嘱咐不让涟漪说地。”
    “你他***知不知道这是妨害公务……咳咳……,是干扰衙门办案,要依律治罪的!”
    “老身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孟天楚叫涟漪拿来纸笔,自己亲自给涟漪和老鸨分别做了口供笔录,让他们签字画押盖了手印。
    这些弄好之后,又等了一会,听到外面一阵噪杂之声,远远听到林掌柜地声音叫道:“孟师爷!孟师爷~!”
    随即。房门被推开了,林掌柜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躬身施礼:“孟师爷,真是对不起,小的们不知道是师爷您大驾光临,多有冒犯,还请师爷恕罪!”
    “嘿嘿,还好,鄙人骨头比较硬,没被你地人打死。还是命大,还能继续替知府大人侦破他儿子在你这花船上被杀的命案。到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呵呵呵。”
    林掌柜一听。额头上冷汗直流,他与柯知府虽然颇有交情,柯知府儿子柯畴突然暴毙,他也参加了这葬礼,也知道柯知府一直对自己儿子离奇死亡的事情心有疑惑,孟天楚破案如神他是深有体会的,现在孟天楚说了他是受柯知府委托侦破这件案件。最后那一句“柯知府儿子是在这花船上被杀”,这罪过自己可担当不起。
    这时候,那两个大汉已经被救醒了,正想着让林掌柜帮他们报仇,可以看林掌柜对他年轻人毕恭毕敬,心中一个劲叫苦。
    林掌柜一转身。手指那两个大汉喝道:“孟师爷是我林某的恩人,又是好友,你们两个狗奴才瞎了眼。竟然敢对我林某的恩人动手,来人!给我将他们两的双手废了!”
    跟着林掌柜来的五六个大汉冲过去,将那两个已经吓得魂飞天外得大汉按倒,其中一人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就要将这两个大汉手臂齐肘卸下来,吓得两人哀号着求饶。
    其实这两个大汉连孟天楚地边都没碰到,反倒被孟天楚收拾了一顿,现在还要被废双手,孟天楚也不想做得太过,一摆手:“罢了,饶了他们吧。”
    林掌柜这才吩咐停手,拿起房间里供客人使用的一只木制凉拖板,亲自走到他们身边,木拖鞋抡圆了,噼噼啪啪一口气打了他们十来个耳光,恨声道:“两个狗奴才,还不谢谢孟师爷救命之恩!”
    这两个大汉被打得鼻口流血,却也不敢擦,他们两本来就胖,这下子更像猪头一般,闻言跪爬着来到孟天楚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一个劲感谢。孟天楚挥手让他们走之后,两人才爬起来,弯着腰捂着脸倒退着走了。
    林掌柜又抡着木拖鞋将老鸨打得满地找牙,最后连孟天楚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停手,这才住手。
    教训完了之后,林掌柜这才对孟天楚陪着笑脸道:“师爷,都怪鄙人管教无方,真是实在抱歉得很。你看柯知府那里……”
    孟天楚当然明白,林掌柜之所以当着自己地面将老鸨和两个保镖狠狠揍了一顿,就是给自己出气,好让自己不在柯知府面前告他黑状,便说道:沸@腾#文*学收藏“林掌柜,你放心,我不会在柯知府面前胡乱说的,只不过,根据现在查清地情况来看,柯公子很可能是在你这印月花船上中的毒,这一点我必须拒实向柯知府禀报。”
    林掌柜忙赔笑道:“那是自然,这等大事,鄙人也不敢求师爷隐瞒的,只希望师爷能在柯知府面前美言几句就行了。”
    “这好说,没问题。”孟天楚看了一眼涟漪,“不过,有件事可能得麻烦林掌柜。”
    林掌柜听孟天楚答应了,满脸堆笑说道:“师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孟天楚指了指涟漪:“涟漪姑娘为侦破这件案件立了大功,我想替她赎身。”
    涟漪听了此言,又惊又喜,颤声道:“师爷……”
    林掌柜很干脆,说道:“区区小事,鄙人回去之后,立即将涟漪姑娘的卖身契送到师爷府上来。”
    孟天楚笑呵呵拱手道:“如此多谢了,这赎身要多少银子?”
    林掌柜哈着腰道:“师爷说的哪里话,既然师爷看上了涟漪姑娘,鄙人就送给师爷好了。分文不要。”
    “这……这怎么行呢。”
    “就这么定了,以后需要仰仗师爷的地方还多着呢。”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了。”孟天楚拱拱手,心想反正你有的是钱,也就懒得客气。
    林掌柜和颜悦色对涟漪道:“涟漪姑娘,以后你就是孟师爷地人了,要尽心服侍孟师爷哦。”
    涟漪眼含热泪,给孟天楚盈盈拜倒。飞燕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孟天楚带着夏凤仪、飞燕还有涟漪,告辞坐马车返回仁和县衙门。
    路上,夏凤仪瞧了一眼涟漪,问孟天楚道:“夫君,你要了涟漪姑娘,准备怎么安排她呢?”
    飞燕在一旁吃吃一笑:“少爷想是看上了涟漪姑娘,要收入房纳作小妾呗。”
    一听这话,涟漪满脸红晕,低着头羞答答不敢看孟天楚。
    孟天楚瞪了飞燕一眼:“瞧你说的啥呢,我还不打算纳妾。我替她赎身是有原因的,我要不替涟漪赎身,她当着老鸨的面说了那么多涉及花船的事情,我们一走,她还不得被老鸨他们弄死。”
    涟漪感激地说道:“涟漪多谢孟爷牵挂了……”
    夏凤仪点头道:“夫君说的有理,那以后怎么安置涟漪姑娘呢?”
    孟天楚问涟漪道:“你有老家可以回吗?如果有,我送你一些盘缠,回老家去吧。”
    涟漪面色惨然道:“妾身自幼被人牙子卖到印月花船做了艺妓,记不得老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人了。”
    惨,原来是被拐卖儿童,孟天楚想了想,问道:“你还有别地去处吗?”
    涟漪已经知道孟天楚并不打算纳她为妾,替她赎身只是为了避免她遭到林家的迫害,她本来也没敢有这奢望,能够脱离风尘苦海,便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闻言勉强一笑,说道:“涟漪无亲无故,不过,孟爷不必为涟漪担心,涟漪以后可以卖唱为身……”
    孟天楚摇摇头:“那可不行,既然我管了这件事,帮人帮到底。可不能这时候撒手不管……”
    飞燕道:“要不,把她留下来当丫鬟吧?”
    孟天楚伸手刮了一下飞燕地鼻子:“你这个鬼机灵丫头就已经够我受的了,还要那么多丫鬟做什么?”
    夏凤仪道:“要是这样,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涟漪姑娘愿意不愿意。”
    
丑陋的女人

    孟天楚问道:“什么主意?”
    夏凤仪说:“让涟漪姑娘以后就在咱们西子酒楼里弹琴演唱,赚的钱都归她。我们管她吃住。这样可能对生意也有好处。”
    音乐酒楼?哈哈,好主意!孟天楚笑道:“涟漪,你意下如何?”
    涟漪举目无亲,能够有这么个去处,总比四处漂流卖唱要好,以前当艺妓卖唱,赚的钱都是别人的,现在赚的钱都是自己的,而且还有稳定场所,这个结果对于涟漪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惊喜交加道:“涟漪愿意,多谢孟爷,多谢奶奶!”
    飞燕笑道:“对了,咱们酒楼那个关厨子,人很本分,又有手艺,至今还是单身一人,要不,把涟漪许给关厨子吧?”
    涟漪一听,脸又红了。
    孟天楚道:“这婚姻大事,还是涟漪姑娘自己做主的好,咱们就不要太热心了。”
    飞燕道:“我看关厨子就很不错,涟漪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孟天楚笑道:“如果他们俩将来有情有意,有这段缘分,那当然好啊。还是他们自己发展的好。”
    回到衙门,孟天楚立即进了自己的小屋,取出微型显微镜对提取到的黑色残渣和柯畴尸体胃内容物中的黑色残渣进行对比检测,发现两者组织结构非常类似,断定为同一物品。从而确定柯畴当时在印月花船上吃的那黑色药丸,就是在尸体胃里发现的黑色残渣,也就是说。柯畴是在印月花船上中毒地确定无疑。
    这黑色残渣怎么来的?谁给他的?是不是有人骗他服了这药丸?这些都还不清楚,要查清楚这个问题,必须对李汝翰进行询问,因为他当时在场。
    孟天楚决定到李汝翰家拜访。这时候,门房来报,说林掌柜来访,在客厅等候。
    孟天楚收拾好东西,来到客厅,一眼看见林掌柜旁边的茶桌上摆着一个小箱子,心中暗想。这老小子肯定又要送礼物给自己了。
    果然,林掌柜说了一大通赔罪和感激的话。将涟漪的卖身契递给了孟天楚之后,将茶桌上小箱子打开。里面满满是一百两银子。
    孟天楚当然明白,林掌柜知道柯知府的儿子是在他林掌柜的印月花船上中毒的,而孟天楚又在查案的时候受到林家奴才地阻挠和暴力威胁,如果孟天楚一气之下向柯知府告上一状,他林掌柜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林掌柜送这银子是赔罪兼堵孟天楚的嘴,免得他一生气在柯知府面前添油加醋乱说一通。
    刚才在花船上孟天楚已经说明了,柯知府地儿子在花船上中毒这件事没办法隐瞒。必须向柯知府禀报,林掌柜只要求孟天楚不乱说就行。所以,这银子孟天楚决定收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只要不是昧着良心地钱,统统来者不拒。
    送走林掌柜之后,夏凤仪和飞燕见孟天楚又得了一百两银子。都很替他高兴。
    王捕头他们大部分捕快都派出去跟踪调查左佳音去了,孟天楚决定独自前往李汝翰家询问调查。
    他坐着蔡知县专门配给他的轿子来到李员外府邸,递拜帖的时候才知道。李汝翰已经带着仆从出去到西湖游花船去了。
    这些有钱人家子弟,不用为柴米发愁,只用想着怎么花钱就行了。当然整天就是花天酒地。
    人不在也就没必要进去了,孟天楚决定立即赶赴西湖边去找李汝翰。
    孟天楚坐着轿子来到西湖边印月花船,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花船上宾客如云,那老鸨鼻清脸肿的正在招呼客人,一眼看见孟天楚踩着踏板上来,又是害怕又是恐慌,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孟爷……您……您来了。”
    “嗯,怎么?不欢迎吗?”
    这句话把老鸨吓得一哆嗦:“不不,小的哪敢啊,孟爷请。姑娘们,孟爷来了,快来接客啊!”
    几个如花似玉般的姑娘立即如花蝴蝶一般飘了过来,围在孟天楚身边,莺歌燕舞。
    下午那件事之后,整个印月花船上的姑娘、龟公们都已经知道这位很厉害地年轻人,是东家林掌柜都不敢得罪而刻意巴结的人,龟公们都小心翼翼伺候着,姑娘们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要让孟天楚享受神仙一般的生活。
    孟天楚被一群姑娘围着,这些女子都是年轻漂亮又水灵的。不过孟天楚现在可不是来玩的,转头对老鸨道:“李汝翰李公子在船上吗?”
    老鸨的脑袋好像被林掌柜地拖鞋打得有些迟钝了,先是摇了摇头,又赶紧点点头。
    孟天楚笑骂道:“***!到底来了没有?”
    “他人还没有来,但是派了仆从来定位子了。”
    “定位子?你这花船还需要定位子?”
    “孟爷您还不知道吧,今天我们印月新来了一位花魁天奇姑娘,从南京请来的。今天是头场,所以众位爷们都来捧场,这才需要定位子。”
    “哦?花魁?嘿嘿,我也想看看,”孟天楚一听来了兴趣,反正这李汝翰还没有来,等他同时看看这花船花魁,倒也是一举两得,长长见识,问道:“还有没有位置?”
    老鸨看了看旁边一位龟公,那龟公想必是负责安排座位地,陪着笑道:“孟爷,这……前面所有的位置都已经预定了,只能……后来只有一些站位了……”
    这一次老鸨反应迅速,一耳光打了过去:“蠢货!咱们孟爷是何等人,站着?亏你想的出来!马上去安排调换一个前面的位置给孟爷!办不好把你脑袋摘下来当凳子给孟爷坐!”
    孟天楚笑笑道:“那倒不必了。血淋淋地坐着不舒服,这事不能怪你们,怪只怪我来晚了。大家都是为一睹你们新来的这位姑娘的容颜,那谁又愿意换呢?”
    “不不,孟爷您说到哪里去了,我这就亲自去给您安排!您先到雅间坐坐。”
    一帮小姑娘莺莺燕燕地簇拥着孟天楚进了雅间,过了一会,老鸨笑呵呵进来的时候,孟天楚脸上已经布满了女孩们的口红印。老鸨笑道:“孟爷,位置安排好了。您跟我来吧。”
    孟天楚先找了毛巾把脸上口红擦了,跟着老鸨上了顶层。
    老鸨安排的座位虽然不是最高的。却已经很不错了,在第二排稍侧的位置。这前三排都是贵宾席。布置很豪华,茶几上放满了瓜果点心,还有极品香茶。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孟天楚在椅子上坐下,四周看了看,看来今天晚上的人还真是不少呢,顶层两边的空地已经站了好些手摇折扇穿着长袍地书生。看样子都是没位置只好买站票的。后面地座位也大部分都坐满了,只有贵宾席上还是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打理布置着各自主人地座位。
    当花船上锣鼓点敲响的时候,贵宾席上的宾客们这才陆续上了花船,却始终没有看见李汝翰的身影,李家的仆从们也站在船边眼巴巴望着。可一直到天奇姑娘出现了,这李汝翰也没出现。
    那天奇姑娘果然长得绝美,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孟天楚觉得这女孩与夏凤仪也相差无几了,二八年华,声音娇嫩悦耳,一曲琵琶如行云流水,与涟漪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余音散却,一众人等听得如醉如痴,良久方才响起震天价的叫好声,交口称誉不绝于耳。
    孟天楚始终惦记着李汝翰的事情,听罢一曲,也欣赏过南京第一艺妓地风采,决定还是先办正事,在那天奇姑娘弹奏第二曲之初,便起身漫步退场,在他下楼的一瞥眼之间,察觉到那天奇姑娘翦水瞳眸在自己身上烙了两个印痕。
    孟天楚坐轿子来到李家一问,得知李汝翰并没有回来,这就奇怪了,这小子花姑娘不看,也不回家伺候老爹老娘,跑到哪里犯神经去了?这年代手机也没有,要不打个电话一问就知道了,现在却不知道去哪里查。还是先回衙门吧,今天派王捕头、宋翔宇他们去探查情况,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回到衙门家里,李大员外家管家老李叔来访,正在客厅与夏凤仪说话,是给夏凤仪送花种子来了。
    孟天楚坐下后看了一眼桌上的一大包花种,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微笑,问道:“老李叔,听说左姑娘老爷子病犯了,怎么样?严重吗?”
    “唉!老毛病,真是辛苦左姑娘了。”老李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辛苦她今天一天都在家精心照顾着呢。”
    “哦,你怎么知道左姑娘一直在家照顾呢?”言下之意,你是李大员外的管家,左佳音虽然是你们李家没过门的媳妇,却还没住在一起。如何得知?
    老李叔欠身回答道:“今天我一直陪着我们少爷在左老爷子那里呢,所以知道。”
    孟天楚奇道:“哦?你们少爷一个下午都在左家?”
    “是啊,小地一直陪着少爷在左家伺候着呢,刚才左姑娘抽空叫我跑一趟,给奶奶送花种来,她还惦记着这件事呢。”
    正在这时,王捕头回来了,老李叔知趣地告辞走了。
    既然王捕头回来了,也就不急着去找李汝翰,先听听王捕头他们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王捕头道:“我们换了便装先到左姑娘家外面守候,想等天黑之后,由宋捕快潜入进去打探消息。过不多久,看见有辆马车从左府出来,就是左姑娘上次送我们回来的那辆马车出来了,幸亏我们准备有马匹,我骑着马远远跟着,那马车慢慢前行,天气热,那车棚敞开着窗帘,所以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里面不是左姑娘吧?”孟天楚心想,刚才老李叔说一下午左佳音都在家里伺候她病重地老爹。
    “不是,车子里是一个女子,身形上看不像是左姑娘,好像年级有些大,面貌看不清楚,戴了面纱,象是怕别人认出来似的。那赶车的伙计也不是知味观的,想是府上的家丁,而且身有功夫的,功夫看样子还不浅。”
    “那有什么奇怪的,左佳音一身武功,又与东厂有联系,随从武功肯定也不差。你接着说!”
    “是,马车出了城,一路上山,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山上一座大庄园,然后才将车子停了下来,我刚开始因为顾及到他们都是会武功的人,所以跟的比较远,怕被发现,等他们进去之后我才悄悄翻墙进去。没想到,我眼前竟象是一幅图画那么的美丽。”
    “图画的美丽?嘿嘿,你都能用这种词汇形容,说明里面真的很美。那山庄是叫做‘佳音山庄’吧?”
    “是啊……,师爷您怎么知道?”
    “我去过,那里面的花的确很美。”
    “没错,里面种了很多很漂亮的花,那些花都是我没有见过的,各种颜色的,很是艳丽。我躲在花丛里偷看,见那戴面纱的女子指挥几个家仆将车子上的几个袋子抬了出来,这女子这时候脱下了面纱,虽然相隔比较远,却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
    “那女子长得奇丑无比!脸象是被烧过一般,在月光下显得甚是狰狞。”
    孟天楚哦了一声,皱眉思索,这奇丑无比的女子究竟是左佳音的什么人。
    王捕头继续往下说:“后来,我见那赶车的男人从院子的一角拿来了锄头开始挖地,没有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大坑,几个仆人将那几个袋子扔了进去,袋子看样子很沉,然后又将坑迅速的埋了起来。埋好之后,那丑女子坐马车出庄园走了。”
    
会说话的狗

    这几句话,让孟天楚眉头锁的更紧了——很沉的袋子,会是什么呢?赃物?宝贝?还是尸体?想到尸体,孟天楚心里打了个突,这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但却又是最有可能的结果,因为赃物或者宝贝都没有必要埋在地里,他左家家大业大,有的是地方隐藏。
    王捕头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山庄很奇怪,等他们走了,我悄悄潜入那山庄四周简单的看了看,发现那园子分成三个部分,一个是种花的,在庄园的最前面,中间好像是主人住的地方,大概有二十几间房子,园子里却都只是牡丹和梅花还有竹子等一些庭院植物。后面像是仆人的院子,很简单,但是很整洁,有厨房、柴房、仓库等,设施还都很齐全。可是,没几个仆人在里面……”
    这些孟天楚已经知道了,他最关心的是那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没等他问,王捕头已经将话绕了回来:“等天黑下来之后,我才悄悄摸到他们埋东西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挖开那土坑,解开麻袋一看,我的天!师爷,您猜里面是什么?”
    “尸体!”孟天楚一脸沮丧的说道。
    “咦?师爷您怎么知道的?没错,就是尸体,一共有五具尸体,有男有女,没发现有什么外伤出血,估计是被下毒或者被掐死的。”
    孟天楚一直对左佳音有好感。现在发现她身上怪事连连,说不定还是杀人凶手,不觉十分的沮丧。问道:“你还发现了别的什么吗?”
    王捕头点点头,把头凑上来,神秘兮兮低声道:“师爷,您知道为什么东厂的人那天要找左姑娘的碴吗?”
    “为什么?”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孟天楚最为关心也是最为紧张的一件事,那就是左姑娘究竟与东厂有什么联系。
    “咱们衙门有个兄弟与东厂那些番子比较熟悉,我拿了银子叫他去请客刺探情况,这才得知。原来左姑娘的父亲左老爷子并不是告老还乡的,而是三年前逃婚跑出来的。躲到了杭州。左老爷子岳父礼部尚书大人四处查找不到,没辙了。女儿又寻死觅活非要将左老爷找回去,这才花钱通了东厂一个司房的关系,托东厂查找。东厂眼线遍布全国,很快发现了左老爷子隐居在杭州,派了一个叫肖振鹏的役长带队要将左老爷子和左家人母女带到京城去。没想到,这左姑娘竟然很有来头,那司房、役长都镇不住,所以没敢动他们。”
    “左姑娘到底有什么来头,你们探听到了吗?”
    王捕头摇了摇头:“那肖役长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别的番子也没有见过左姑娘手里的那块牌子,所以都不知道这左姑娘究竟是什么人,能把东厂的人吓得跟孙子似的。”
    这更奇怪了,肖役长对左姑娘的身份如此保密,使得左佳音头顶上的神秘光环又多了一轮。孟天楚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这左佳音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捕头见孟天楚低着脑袋思考,也不敢打扰。
    想了好一会,也没个头绪,孟天楚问道;“宋翔宇呢?他潜入左家没有?”希望宋翔宇能带回一些帮助解开左佳音的有用消息来。
    王捕头脸上出现一些担忧的神情:“我从佳音山庄骑马赶回左家大院,守候在外面的兄弟们说,天黑之后,宋兄弟就潜入左家大院了,一直没出来,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到现在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孟天楚呼的站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我马上去左家找左佳音看看情况。”
    王捕头也站了起来道:“师爷,不能犯险!”
    “没事的,如果左佳音已经知道我在查她,要对我下手,凭她能在东厂面前抖威风的本事,要取我的小命也是轻而易举。李汝翰现在也在左家,知府大人公子被杀案,就着落在他二人身上!如果我今晚三更还不回来,你们就报告蔡知县,让他处断吧。”
    这话怎么说的跟留遗言似的,孟天楚撇了撇嘴,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一趟是深入虎穴,根据左佳音对自己的表现,潜意识里他相信,左佳音不会对自己下毒手。
    王捕头忙道;“那小的带几个兄弟陪您去。”
    “不用,她真要对我们下手,咱们这些捕快兄弟恐怕不够看的,你们在外面守候着就行了。”
    孟天楚没有交代更多,和夏凤仪打了招呼之后,坐着轿子带着王捕头直奔左老爷家。
    孟天楚让王捕头他们依旧守候在外面,自己在左家大院门前下了轿,整了整衣冠,抬眼一看,直见这左府果然气派,比李大员外家并不逊色。门口站着几个门房和家奴,一脸疑惑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一手拿着拜帖,一手撩衣襟走上高高的台阶,将拜帖递给其中一个门房。
    那门房一看,忙陪着笑说道:“原来是孟师爷,我们左老爷病重,恐怕见不了客人……”
    “我要见你们左姑娘,对了,李公子听说也在府上,我正要找他,就一并见了吧。”
    “是,是,师爷请进,小的领您去。”
    门房领着孟天楚,穿过亭台楼阁,九曲回廊,来到客厅落了座,吩咐上茶。然后陪着笑道:“师爷请宽坐片刻,小的向姑娘通报去……”
    孟天楚一把抓住了那门房的胳膊:“走,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带我去找你们姑娘就行了,我有急事。”
    “这……,姑娘知道了,会……”
    “有我呢,就说我逼你的!”孟天楚手一紧,如铁箍一般,那门房半个身子都发麻了,只得领着孟天楚往后堂走去。
    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后堂卧室小院子门外,那门房说:“孟爷,到了,姑娘就在卧室里。”门房刚想招呼说孟爷到,孟天楚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让他半点声都发不出来,孟天楚手紧了紧,盯着门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要和你们姑娘开个玩笑,你别出声!”然后慢慢放开了门房,示意让他离开。那门房赶紧哈着腰退了开去。孟天楚轻手轻脚走进了院子。
    此刻,夜色阑珊,左佳音的闺房里亮着一盏灯,一个俏丽的剪影在窗户上来回移动着。
    孟天楚用手指沾湿了口水,轻轻捅破窗户往里瞧,只见是一间套房。里外两间,外间房里,左佳音来回踱步,样子好像十分的着急,里屋隐隐有男人呻吟,声音好像十分的痛苦。
    这时,猛然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往这边走来。孟天楚急忙闪身躲在了黑影里,进来的是个丫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小心的将门关上了。
    “怎么样?”左佳音见那小丫鬟进来,急忙问道的声音。
    “老道长的意思是把药量加大试一下,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左佳音迟迟不说话,那个女人又道:“夫人,您还是别犹豫了。老爷在那边痛苦的很,老妇人也没有了主意,您还是尽快想个办法。”
    “好吧!就按照我师父说的去做吧……”
    “好的,奴婢马上就去。”说完,那女子开门出来,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
    左佳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瘫软在梳妆台的椅子上,这时,就听到里屋有男人痛苦的呻吟:“佳音……求求你了……给我一粒吧……我受不了了……”这声音十分的熟悉。
    “你受不了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熬吧!”左佳音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让人不禁寒毛都竖了起来。“我就是要你受尽折磨,慢慢死去。”
    “佳音……你……!”那声音颤抖着,仿佛看见魔鬼一般惊恐。随即咬牙低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我把你的事情都说出去……”
    左佳音走到里间门口,撩起门帘,斜*在门上,俏丽的脸蛋此刻布满了清冷甚至有几分狰狞:“那你就去说好了,先从你为夺家产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说起,对了,还有诱惑柯帱吃药中毒而亡的事,这些你都可以说。千万别把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给落下了,否则,别人就不知道你李大公子不光是一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还是一个十恶不赦、禽兽不如的东西!”
    “不……我错了,佳音。我李汝翰不是人,是畜生,我不该杀死汝轩。可那也是为了你啊,你知道我喜欢你……”
    “呸!为了我?你是为了你们李家的家产!我只不过是顺带的!”
    “不,不!佳音,我真的喜欢你,好喜欢的!为了你,我可以不要家产。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个人!”李汝翰咕咚咽了一声口水,“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已经是你的牛是你的马了,我求你给我点药吧,我现在浑身都像有虫子在咬一样啊!……我快要死了……”
    这人是李汝翰?柯帱是李汝翰诱惑服毒而亡?孟天楚很是意外,不过,知道了这个答案,这案件的种种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了。
    孟天楚定睛细看,这才房间里间屋里的地上,卷缩着一个人,只看见一小半身子,此刻,那人仰起头,鼻涕口水流的老长,苦苦哀求着左佳音。
    左佳音鄙夷的看了看地上的李汝翰,这才慢慢从怀里拿了一个小纸包,在手中掂了掂:“想要吗?”
    李汝翰眼中顿时闪出兴奋无比的光芒:“要!要!求求你了……佳音……给我吧,我学狗爬,我……我学狗叫……!你让我干什么都愿意!”李汝翰仿佛被打了一支兴奋剂,跪爬在地上,绕着屋里爬了一圈,嘴里还不停的汪汪乱叫,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左佳音手中的小纸包。
    左佳音伸出葱白一般纤纤细指,拈了一粒小药丸,冷笑着望着地上的李汝翰。
    李汝翰立即跪在地上,跟一条哈巴狗似的两手耷拉着,张大了嘴,舌头吐的老长,两眼放光望着左佳音手中的小药丸。
    左佳音正准备将那药丸扔出,就听到门外有人笑道:“坐姑娘原来偷偷养了一只会说话的狗!”随即,有人撩门帘走了进来,这人当然就是孟天楚。
    左佳音见到孟天楚,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诧异或者惊慌,反倒露出了微笑:“孟爷,你怎么现在才来。佳音预计着你早该来的。你们的宋小捕快已经在我这里做客多时了。”
    李汝翰猛然见到孟天楚,吃了一惊。脸上现出惭愧之色,随即,目光又回到了左佳音手中那小药丸上。这时候,就算是皇上老子来了,恐怕也不能将他噶的吸引力从那药丸上转移开。
    孟天楚道:“多谢左姑娘照顾宋捕快,他还是个孩子,但愿左姑娘没有为难他。”
    “小孩子?嘻嘻,我看是小*****吧。要不然怎么翻墙进我家里来干什么?孟师爷,你不会不知道,大明律规定,擅自闯入民宅,可以当场打死勿论的哦。”
    “以左姑娘的宽阔胸襟,怎么会对一个孩子较真呢。实话说吧,宋捕快是鄙人派来的,还请左姑娘看在鄙人的份上,将他释放了。”
    “师爷开了金口了,佳音如何能拒绝呢?”
    左佳音走到门口,高声叫来了一个丫鬟,吩咐去将宋翔宇带来。
    
阿芙蓉

    左佳音道:“孟爷派他这小捕快偷偷潜入我家有何贵干?如师爷要是想知道点什么,可以直接问佳音,佳音一定坦言相告。”
    “嘿嘿,姑娘身上让人好奇的东西太多了,鄙人会一一向姑娘请教的。”
    孟天楚瞧了瞧地上李汝翰那可怜巴巴望着药丸的神情,笑着对左佳音伸出手去:“能把这药丸给我吗?”
    “行啊。”左佳音笑得更欢了,大大方方将包着药丸的小纸包递给了孟天楚。
    孟天楚接了过来,拿起一粒。先仔细看了看,然后在鼻子下闻了闻,摇了摇头:“左姑娘怎么配置这等害人的药丸呢?”
    “害人?”左佳音神情有些惊诧,疑惑的望了孟天楚一眼,“你知道这药丸的功效吗?这可是救人性命的良药!”
    “是吗?”孟天楚指了指地上哈喇子直流的李汝翰:“这也叫救人?”
    “再好的能救人的药,用得不好,都会害人的。”左佳音满脸鄙夷瞥了一眼地上的李汝翰,“哼,他有今天,那都是他罪有应得!”
    “我刚才在外面已经听到你说的话,李汝翰杀死了他的哥哥李汝轩——也就是你的初恋情人,所以你才用这种药让他上瘾,慢慢折磨他,给你的初恋情人报仇。”
    这句话终于将李汝翰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他这才想起,这个令人恐怖的刑名师爷,刚才已经在窗户外面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左佳音诧异的望着孟天楚:“你知道这种药?”
    哈,孟天楚笑了,这个朝代不会有人比自己这个现代穿越来的法医更了解这种药了。孟天楚举起一粒,说道:“这种药叫鸦片,俗称大烟,是用一种叫‘罂粟’的未成熟果的浆液阴干而成。有陈旧尿味,主治头晕目眩以及胃肠疾病。但容易让人成瘾,一旦成瘾,很难戒除,会损毁肌体,最终悲惨而死!”
    中国古代很早就掌握了鸦片的药用属性,唐代从阿拉伯输入的鸦片被称为‘阿芙蓉’;公元年北宋印行的《开宝本草》中,鸦片定名为罂粟。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罂粟的功用,形态及其制品作了较全面、系统的描述。当时鸦片以‘阿芙蓉’为正名,收入新增药品之列。直到明朝中期,才开始有人吸食鸦片,但也只是一小点的吞食或和其他药一起服用。
    由于这时候,鸦片都还只是作伪珍贵的药物使用,普通老百姓很少知道这种药。更不了解这种药能让人成瘾,所以,孟天楚如数家珍一般说了出来之后,左佳音简直惊呆了,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仿佛在看一头怪物。
    孟天楚接着说道:“左姑娘的佳音山庄上,就种满了这种罂粟花——古称‘阿芙蓉’。那天我看见姑娘和李公子从花丛中走来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诧。不是看见左姑娘和李公子在一起惊诧,而是左姑娘怎么会种了这么多的罂粟花。很显然,决不仅仅是为了提取鸦片用来折磨李公子,因为要折磨他,不需要种这么多,目前我也只发现左姑娘在李公子身上使用了这种药物,也没发现姑娘将这种药丸出售,所以不知道坐姑娘种这么多的罂粟坐什么用?”
    左佳音偏着脑袋笑道:“因为这花很美啊。”
    “虽然美丽,却会害人!”这句话怎么像是在说那种貌如西施,心如蛇蝎的女子呢?
    左佳音淡淡道:“罂粟花的美丽并不是它的错,它只是花朵。罂粟是无辜的,错的是欣赏他的人!”
    孟天楚心中猛的一跳,这话怎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的呢。
    李汝翰一边在忍受毒瘾发作的折磨,一边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孟天楚对李汝翰道:“你哥哥真是被你杀的?”
    刚才已经承认,左佳音看样子也会帮着作证。李汝翰毒瘾发作生不如死,沮丧之下,点了点头。
    “你怎么杀死了他的?把经过说一遍。”
    李汝翰哀求道:“师爷,求求您先给我一粒药,我什么都告诉你。”
    孟天楚摇了摇头:“你先说,我才能给你药。”
    李汝翰不敢再讨价还价,低声说道:“我哥哥李汝轩去京城赶考,我借口求学跟着一起去京城,在路上我偷偷在他饭菜里下了毒将他毒死,将尸体火化之后,将骨灰运回来安葬了,给父母说我哥在路上暴病而亡。”
    孟天楚转头对左佳音道:“你怀疑了这件事,想办法让李汝翰吃鸦片上瘾,借此问出了事情真相,对吧?”
    “师爷您真的很聪明。”左佳音微微一笑,“我和汝轩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我说他弟弟一直想打家产的主意,后来订了婚之后,这李汝翰对我贼眉兮兮想打我的主意。所以,他带着汝轩的骨灰回来说汝轩暴病而死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他搞鬼。为了接近他探清真相,我答应了改与他订婚,以给汝轩服丧为由拖延婚期。想办法让他上瘾后,逼问出了事情真相!……”
    孟天楚叹息道:“左姑娘,你既然已经查明了真相,怎么不将他送交官府治罪,给他个干脆,而自己用这种方式折磨他呢?”
    “干脆?那不就便宜他了吗?”左佳音话音冰冷。
    “你故意诱骗人吸毒上瘾,却也是犯罪!”猛然想到,这时候还没什么人知道鸦片。更不存在吸毒贩毒治罪的问题,所以大明律里并没有关于鸦片毒品方面的犯罪。按照罪行法定原则,这左佳音的行为也就不构成犯罪了。
    左佳音甜甜一笑:“那你抓我走吧!”
    孟天楚对左佳音勾魂的眼神不敢接招。咳嗽了一声,又对李汝翰道:“柯帱公子也是你杀的?”
    李汝翰忙道:“不不,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偷了我的药,吃过量了死的。”
    左佳音冷冷道:“谁叫你们偷拿我的药,我已经告诉过你,这种药必须有我亲自配置,根据我确定的剂量服用。否则必死无疑,你不听,串通了他来偷窃我的药丸,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孟天楚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越说我越糊涂了。”
    “让他自己说!”左佳音道。
    李汝翰知道自己谋杀亲哥哥的事情足以让自己掉脑袋,这件事说不说已经关系不大了,便低声道:“每一次我毒瘾发作,佳音都是万般折磨我之后才给我药丸,我便想着将药丸偷过来。柯帱死的那天上午,我吃了药丸,全身通泰飘飘欲仙的时候,柯帱刚好来找我,看见了,一个劲追问是什么好东西,我便想到让他帮忙去偷药丸,所以我告诉他这种药服了之后的感觉,他很好奇,便同意了帮我去偷药。”
    孟天楚道:“他死的前一天中午,你们在印月花船上鬼鬼祟祟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吗?”
    “是的,我们商量好去知味观偷药……”
    孟天楚奇道:“你怎么知道知味观有这种药丸?”
    “这种药丸有很大的问道,我以前在知味观闻到过这种味道,虽然被浓郁的花香掩盖了。但我还是闻了出来,所以估计知味观里肯定有这种药,从味道来源判断,就在佳音房间里。”
    孟天楚对左佳音道:“我现在知道了,你身上怎么总有那么浓郁的香味,还有你知味观闺房也是,原来是为了掩饰鸦片的臭味。”
    左佳音笑了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闪动着,饶有兴趣的望着孟天楚。
    孟天楚不敢和她对视,转头又对李汝翰道:“你倒也不笨啊,这样都能发现鸦片藏的地方。”
    李汝翰神情惨然:“师爷,如果你上了瘾,你也能发现的。”
    这倒是实话。瘾君子对这种鸦片味道的嗅觉肯定比旁人灵敏得多。
    “你们如何偷到这药丸的呢?”
    李汝翰道:“柯帱去知味观吃饭,随后我也到了知味观,说有事要和佳音商量。我们俩在她闺房说话的时候,柯帱在雅间大喊大叫不停挑毛病,佳音便去忙于应付柯帱了,我趁此机会找到了一小包药丸,拿着跑了,然后柯帱也离开了。”
    孟天楚心想,声东击西,这俩小子还挺会算计的。
    李汝翰续道:“我们俩汇合之后,回到印月花船,柯帱先吃了一枚,很苦,就吐在了地上,我笑他,他又吃了一枚,又吐了,叫涟漪拿水来漱口。那时候我已经吃了药丸,慢慢感到晕晕乎乎飘飘欲仙了,迷迷糊糊的看见他后来就着水一口气吃了好些颗,后来他说不舒服就走了……”
    “当时花船上老鸨和涟漪姑娘进来过吗?”
    “来过,送水来的。”
    孟天楚又转头问左佳音:“左姑娘,他说的是这么回事吗?”
    “是,你现在不怀疑我投毒杀了柯帱了吗?”
    孟天楚有些尴尬笑了笑:“那是侦破案件的排查需要,请左姑娘不要见怪。”
    李汝翰交代的经过于左佳音、涟漪、老鸨所说吻合,又与柯帱尸体检验结果吻合,证据确凿,至此,柯帱中毒死亡案真相大白。柯帱是由于对吸毒后的感觉到好奇,过量服用鸦片,急性中毒导致死亡。但李汝翰引诱他人吸毒,也是罪责难逃。这案子侦破的同时,还连带侦破了李汝翰杀兄案,虽然是凑巧碰到的,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好。
    李汝翰还在可怜巴巴的望着孟天楚,既然他已经如实供述,孟天楚也不想继续折磨他了,将手中药丸扔了一颗给李汝翰。
    李汝翰跟哈巴狗似的一张嘴,一口叼住了这药丸,咕咚一声吞了下去。如同沙漠里口干舌燥之极的旅客,得到了一大壶冰凉的泉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慢慢躺在地上,等待着云里雾里的感觉。
    虽然破了两个案子,尤其是自己最关心的柯知府公子被杀案,但孟天楚知道,现在还不是庆功的时候,左佳音身上还有几个秘密没有解开。而这些秘密中,或许就有犯罪的存在。没发现倒也罢了,既然现在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孟天楚对左佳音道:“左姑娘,今天鄙人有一个奇怪的发现,想问问左姑娘,这也是鄙人冒昧前来拜访的原因之一。”
    “哦,有什么事尽管说。”
    “就在刚才,我们衙门捕头在姑娘的佳音山庄的花丛中,发现了五局尸体,是用麻袋装着埋在花丛中的。”
    左佳音微笑着,好像孟天楚是在说别人的事,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孟天楚问道:“左姑娘能否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王捕头亲眼看见你的豪华马车从屋里出来,出了城来到你的佳音山庄。一个蒙面的中年人,指挥仆人们从车上卸下来五具用麻袋装着的尸体。埋进了花丛中,姑娘不认为应该解释一下吗?”
    左佳音甜甜一笑:“要是我不说呢?”
    孟天楚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那没办法,在你的庄园里发现五具死尸,而捕头亲眼看见运尸体的马车是从你府上走的,所以我只能将你抓走,必要时,我会让知县大人对你动刑,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不招——这一次我说的可是真的!“
    
事出有因

    左佳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淡淡说道:“师爷,你这次玩的有些大了,别说你们小小仁和县,就是堂堂浙江布政使,也奈何我不得。”
    “我知道。”孟天楚笑了笑,这一点他进左家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我知道姑娘本事很大,拍拍手的功夫就恩那个调集锦衣卫、东厂甚至军队,将我仁和县衙踏平。”
    左佳音笑了:“那你还敢威胁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动手,而且,你会将很多真相告诉我,包括你的身份甚至身世。”
    “哦,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左佳音双眸亮晶晶的,满含春色。
    孟天楚上前一步,几乎是贴在了左佳音身前,望向左佳音深邃的双眸,忽然出手揽住了她的小蛮腰,将她贴在了自己身上:“就因为这个,还不够吗?”
    左佳音挣扎了一下,羞红着脸嗔道:“放开我,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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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会看见?”转头望了望里间仰天而卧正云里雾里漫游的李汝翰,又扭过头来,“就算看见了,又能怎样?我就是要轻薄于你,有本事你就叫东厂来抓我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左佳音薄怒道,又扭动了一下身子,反倒贴得更紧了,粉拳在孟天楚肩膀上砸了一下:“你除了会欺负我,还会干什么?”
    “会的多了!”孟天楚俯下身要去吻左佳音,左佳音娇喘徐徐神情慌乱躲闪着,就在这时,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左佳音奋力一振,挣脱了孟天楚的怀抱,退出几步远,整了整衣襟,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含着羞涩的笑意。
    这时,两个人挑门帘走了进来。却是刚才的小丫鬟和小捕快宋翔宇。
    宋翔宇看见孟天楚,上前躬身抱拳道:“师爷,小的无能……”
    孟天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李汝翰供认杀死了其兄李汝轩,而且诱惑柯知府的儿子柯帱吸毒。导致其中毒死亡。你将他押出去,左府外面有王捕头他们接应,将他押回衙门候审,同时通知柯知府就说柯公子中毒案已经破了。是这李汝翰诱惑其服毒而死的。”
    宋翔宇一听柯知府儿子中毒案已经侦破,不由大喜过望,答应了一声,将李汝翰一把提了起来,扭着手押出了房门。
    左佳音掠了掠刚才被弄乱的头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瞧了孟天楚一眼:“你既然已经认定埋在我山庄的五具尸体是我杀的,那我就是杀人凶手,你刚才又为何对一个杀人凶手亲……如此那般呢?”
    孟天楚也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整了整衣襟:“查你涉嫌杀人,是我的职责,刚才如此这般,是我的感情,这是两个问题,并不矛盾。如果你真是杀人凶手,我依旧不会容情!”
    左佳音笑道:“你是怕我不会容情吧?所以想用温柔一刀来制服我。套出我的话来,然后全身而退,再想办法缉拿我归案,没错吧?”
    孟天楚有些尴尬:“姑娘,孟某还没这么卑鄙吧。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用这种手段呢。”
    “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左佳音微微一笑,“其实,这种手段对付女孩子,还是很管用的。”
    “左姑娘多虑了——刚才孟某所提的问题,姑娘还没解答呢。”
    左佳音轻叹一声:“孟爷,既然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我就把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件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
    “呵呵,我知道。只不过,如果你不把你的真实身份亮出来,所谓无知者无畏,恐怕我不能被你轻轻几句话就吓跑了的。”
    左佳音甜甜一笑,忽然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孟爷,你想听故事吗?”
    “哦,这时候左姑娘忽然想说故事,看来这故事于我的问题有关,不听恐怕是不行的了,姑娘请讲吧。”
    “你刚才不是猜想我会把我的身份甚至身世都告诉你吗?那好,我就从头说起吧。我知道尊夫人一定把我和她说的话告诉你了。但她知道得不全。”左佳音掠了掠额头上耷拉下来的一缕秀发。慢慢说道:“我三岁启蒙,五岁读论语,六岁背诗经,七岁就开始跟我师父习武。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读书习武,别人家的闺女学的是女儿经,我读的却是花木兰,别人家的女儿学的是女红手工,我拿的却是刀枪棍棒。”
    “为什么这么辛苦?”孟天楚问道。
    “因为我爹想要一个男孩子,没想到我却是女儿之身,我娘觉得对不起我爹,就把我当男孩子养。我十一岁就和娘去学着打理家里的生意,十四岁就做了掌柜,你知道吗?我并不感激她,她自己不幸福,却也要将女儿一生的幸福搭上。”
    “你可能误会你娘了,她或许也是希望你成材,毕竟……”
    “毕竟我们在这个地方是孤儿寡母,没有一个男人撑起这个家,是吗?”
    “我想是的。”
    “那是我的错吗?她一直等我那负心的爹回来。可是我爹给了她什么呢?除了一辈子的伤痛,还有别的吗?”
    “你父亲可能有她的难处。”
    左佳音从放水果的盘子中拿了一颗有红又大的樱桃放在嘴里,慢慢抿着吃了,将嘴里的樱桃仔儿吐到手心上,说道:“其实,我不用在意她的,因为我的亲娘并不是她!”
    这句话倒是这一晚上孟天楚听到的最让他吃惊的话了。
    左佳音看了看孟天楚吃惊的样子,笑了:“孟爷,真是难得!居然让我看见了你吃惊的样子。”
    孟天楚每每在左佳音这样纯纯的笑容中总会有一些心驰神往的感觉。笑道:“你把我当神仙了,我是人!”
    “其实你吃惊也不奇怪,因为这个府上,上上下下除了我和我娘、亲娘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爹不知道的吗?”孟天楚有些诧异。
    “是的,我亲娘是我娘当时的贴身丫鬟,我爹给我娘赎身的时候,因为我娘和她一直相依为命,所以求我爹把她也给赎了出来。”
    “我好像明白一点了,你爹把青楼女子连同他的丫鬟赎了,能连带丫鬟一起赎,你的亲娘应该长得也很漂亮。”
    “是的,她虽然没有我娘那么漂亮,却也长得十分的标致。本来我娘和我爹在一起后是想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的,没有想到,又一次我爹喝醉了同房之后,清醒后才发现和她同房的却是我亲娘。后来我亲娘就怀上了我,而娘却不知情。”
    原来是女仆落入了老爷的圈套,怀了孩子,还真是老套!但老套的故事,却往往是最容易发生的。
    左佳音续道:“这也是我为什么对我爹没有感情的缘故,他是我的亲爹,但是他爱的人却不是我的亲娘。只是因为酒后看错了人,把我的亲娘当成了我娘,才有了我。”
    “后来呢?”
    “后来爹中欧了,娘和亲娘都怀孕了。娘当时知道了,也没有怪我亲娘,也原谅了她。两个女人一起等待着左家的骨肉出世,没有想到,娘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听说还是个男孩子,我亲娘生下了我,后来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后来好了,却和我亲娘要了我。”
    “你亲娘答应了她?”
    “她当时说,如果不答应,就把我们母女俩都赶出去,我母亲那一年才十六岁,带上我怎么活呢?而且我亲娘只是我娘的一个丫鬟而已,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可以活下去,她就答应了。”
    孟天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两年前。”
    “谁告诉你的呢?”
    “我无意中听到的,我问了她们,我亲娘也这才哭着和我相认。”
    “你亲娘可真够命苦的,自己的孩子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
    “还有更苦的呢!”左佳音神情黯然,慢慢说道:“就在我爹三年前回来之后不久,我娘担心我爹真的爱上我的奶娘而不要她了,于是就故意将她推到火铺里,把脸给烧坏了。”
    “你娘怎么这么……”
    “恶毒?是吗?”
    孟天楚点了点头,左佳音站起身,走到门外,背对着孟天楚,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左佳音竟然有这样的身世,真让人感叹。孟天楚说道:“令尊一定是知道了真相伤心过度,这才生病的。”
    “你真聪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爹违心娶了吏部尚书的女儿,牵挂着你的两个娘,偷偷回来给了她们钱,要知道,这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但你爹做了,后来又逃婚回到了她们身边,足以说明他心中对你两位娘都很在意。可你娘吃醋,怕你爹爱上你亲娘,将她毁了容,你爹对她们俩都有感情,这结果肯定让他急火攻心,不病才怪呢。”
    “是啊,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我爹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这之后就经常头痛。每次痛起来就把头往墙上撞,后来我师父看他这么痛苦,就配了一剂药给他吃了,吃了药后,头痛真的被压住了,只是每次头痛都要吃,越吃剂量越大,否则就镇不住剧烈的疼痛,可身体也越来越弱。”
    孟天楚叹息了一声:“如果令尊一直这般吃下去,身体恐怕挨不了多久的。”
    “是啊,我何曾不知道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能找的郎中也都找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束手无策之下,才用此下策。不仅是我爹,我娘被烧伤之后,伤口剧烈疼痛,昼夜不能安睡,惨呼呻吟通宵达旦,数日间身形憔悴,我眼见母亲饱受剧痛煎熬,十分不忍,便给母亲服用了这药丸止痛,不料日久天长,母亲也上了瘾。唉!”
    孟天楚当然知道烧伤病人在没有止痛药的情况下所遭受的痛苦惨景,也叹息了一声:“这怪不得你的。”这话倒也是实话,这个时代的人对鸦片的危害性了解还太少了,更多看重的是它强烈的麻醉、止痛作用,与现代社会的人们对毒品的了解知识不可同日而语。
    左佳音道:“我师父后来告诉我,他研究这药已经多年,一直在试图从阿芙蓉果实里提取药物,期望能配置出一种能够延年益寿的药物出来,可是一直没有掌握它的习性。由于我师父需要大量的这种药物进行检验配置,而我爹娘服用这种药物的用量越来越大,我和我师父商量之后,将我爹买给我的佳音山庄漫山遍野都种满了阿芙蓉,提取果实提炼配置药物。我负责种花,我师父负责配药。”
    孟天楚摇了摇头:“你们真的不了解这鸦片的习性,也不知道该怎样使用这鸦片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它的功效……”
    左佳音又惊又喜道:“孟爷,您一定对这鸦片非常了解!对吧?你教我,好吗?我保证你荣华富贵……”
    刚说到这里,左佳音停住了,没往下说。
    孟天楚呵呵一笑:“你保我荣华富贵?哈哈,你到底是谁?当今公主吗?”
    “我不是公主,但某种意义上说,我并不比公主权利小。”
    “哦,那你先说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真能让我相信,我或许能帮你。”孟天楚作为法医,对鸦片习性可谓了如指掌,指点一些皮毛,就足够昂他们欣喜若狂的。
    左佳音眼中闪现出无比兴奋的光芒:“孟爷,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孟天楚拿腔拿调说了句,随即正色道:“当然是真的。”
    “那好,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一定要帮我!”左佳音从怀里摸出一块小牌子,上前一步,递给孟天楚。
   
天师

    孟天楚接过一看,这是一块象牙玉牌,正面刻着阳文:“钦命雨灵天师左佳音”,下面一行小字:“第壹拾贰号”四个字,翻过来,背面刻着:“奉旨炼丹,一体听命,违者以抗旨论”八个字。
    孟天楚翻来覆去看了看:“雨灵天师?”孟天楚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法师身穿道袍,手拿桃木剑,在法坛上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哑然失笑道:“你是天师?道号雨灵?”
    “是啊,我道号‘雨灵,,我师父道号‘金灵,,——天师都以‘灵,字为号的,怎么了?”左佳音见孟天楚眼中不但没有敬仰之色,反倒嘻嘻哈哈一脸嘲讽,不觉有些诧异。
    天师,是道士的一种极尊崇称号,道士在嘉靖年间,那可是红得发紫的角色,这一切都是因为嘉靖皇帝非常崇信道教,好神仙老道之术,一心求长生不老,他到处搜罗方士,秘方,许多人因此而一步登天,一些文人也因为给嘉靖皇帝撰写青词,也就是道教仪式中向上天祷告的词文,因而入阁成为宰相,当时民间就有“青词宰相”的说法。严嵩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最擅长的就是写青词,善于揣测皇帝的心思。
    嘉靖皇帝迷信丹药方术,他派人到处采集灵芝,并经常吞服道士们炼制的丹药。还偏信道士们胡吹的以少女身体为炼丹鼎炉的“采阴补阳”,甚至要采集处女初潮的经血,加上中草药和矿物质。炼成一种叫“红铅丸”地药丸,说是可以长生不老(其实是一种春药,吃了精神百倍)。
    道士们说炼丹需要清晨的露水,嘉靖就让宫女们清早为他去采露。采露工作非常辛苦,宫女们实在忍受不了,终于在公元年发生宫女发动的“壬寅宫变”,差点将嘉靖活活勒死。可见嘉靖信奉这道术已经到了何等境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嘉靖皇帝对道士非常看重,经过亲自筛选,将他认为真正有道术的二十二名道士们任命为“天师”。两百来名任命为“法师”,奉旨冶炼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丹药。并赋予了他们极大的特权。
    孟天楚当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等背景,掂了掂这玉牌:“这就是那天在知味观楼下。你亮出来把肖役长吓得直打哆嗦得那块腰牌?”
    “是啊。”左佳音对孟天楚嬉皮笑脸的神情颇有些不满,“你知道吗?全国道士千千万,获钦命的只有‘天师,和‘法师,两种,全国有资格持有这‘天师,象牙玉牌的,只有二十二人而已,凭这‘天师,玉牌,不仅官府衙门。连东厂锦衣卫都要一体听命!否则,视为抗旨!”
    “哈,这么厉害?抗旨要怎么处罚呢?”
    “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哇!难怪那肖役长吓得屁滚尿流了!”孟天楚急忙收起嘻笑,将象牙玉牌还给了左佳音:“原来左姑娘是天师,左姑娘年纪轻轻的。也不是道姑,怎么就当上了天师呢?”
    “*鸦片!”左佳音神情有些得意,“我师父早年云游到南方。知道海外商人有一种叫阿芙蓉的药可以止痛,有奇效,当时我爹娘病痛难忍,我师父便长途跋涉到南方,从海外商人手里重金买了阿芙蓉地种子带回来种植,提炼了鸦片。我师父发现这鸦片有神奇的功效之后,经过长时间研究,配置了若干药物,最终练成了金丹,服用后可以让人精神百倍,延年益寿。”
    这句话让孟天楚想起了鸦片地另一个称呼“福寿膏”,皱眉道:“鸦片虽然能让人产生愉悦感,但对人体危害很大……”
    左佳音叹息道:“是啊,这我也知道了,所以,这金丹炼成之后,除了进贡之外,我们没有赠送出售外传。”
    “那就好,想必你们进贡的金丹得到了皇上地赏识吧?”
    “是,我师父通过一位京城交好的天师引荐,将丹药进贡入宫。过没多久,皇上下旨封我师父和我为天师,定期进贡金丹。”
    “那好啊,”孟天楚心想,既然只用这鸦片去毒害皇上,不至于危害民众,自己也不用管,瞧了一眼左佳音笑容里淡淡的哀愁,奇道:“左姑娘当了天师,连东厂都怕你三分,还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对金丹的控制,我现在才发现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用多了,会中毒死亡,用少了,达不到效果。我爹头痛病越来越厉害,我却不敢加大剂量,生怕中毒……”
    孟天楚想到了那几具尸体:“所以你就拿别人来试药,对吧?”
    左佳音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愿意的,是皇上地旨意。”
    “什么意思?”
    “皇上专门从死刑犯和重刑犯中,选出一些人,配给各个天师们,用来试药。确信没有问题之后,才能进贡给皇上。那些人都是皇上抽调来试药的。试药主要是我师父负责,我有心阻止,却也无能为力。”
    听了这话,孟天楚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宽慰,仿佛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慌慌张张说道:“姑娘,不得了了,老爷昏死过去了!现在已经气若游丝,快不行了!”
    左佳音大惊失色,来不及和孟天楚打招呼,快步冲出了房门。孟天楚追出来叫道:“左姑娘,我也去探望一下令尊,行吗?”
    左佳音感激一笑,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了不远处一座小院子。院子里满是丫鬟仆人,都是面露惊慌之色。
    两人进了房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房屋。*里一张大床,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在啼哭,她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黑纱蒙面,也在抽泣。一个白眉毛白胡须老道坐在床边,神情凝重,不住地摇头。
    左佳音快步走到床边,问那老道:“师父,我爹怎么样了?”
    “剂量太大。怕是抵受不住,只怕熬不过今晚……”
    两个女子哭声更响了。两边的丫环仆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孟天楚上前两步,瞅了一眼床上躺着地那枯瘦如柴昏昏沉睡的老人。想到刚才左佳音同意增加剂量,这才导致中毒,眼看情况危急,想也不想,急声道:“赶快进行催吐,将服下地药丸吐出来啊。”
    那老道这才发现后面还站着一个小伙子,白眉毛抖了两抖:“你是何人?”
    左佳音忙道:“师父。这位是仁和县刑名师爷孟天楚,特来看望我爹的。”又对孟天楚介绍道:“孟爷,这位就是我师父金灵道长,那是我娘和我奶娘。”
    孟天楚只是微笑点点头,顾不得客气,抢步上前。轻轻掀开左老爷子的眼帘,发现眼睛瞳孔已经缩小如针尖一般,用手掌在他眼前晃动。瞳孔几乎没有反应,说道:“老爷子药丸吃得太多,已经深度中毒,必须马上催吐!不然会死地!”
    那老道哼了一声:“催吐?吐了之后,剧烈的头痛一样会要了他的命!”
    这一点孟天楚当然知道,估计这左老爷子可能得了脑癌之内的,那种剧烈疼痛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会导致疼痛性休克而死。但现在只能先顾一头,叫道:“先催吐!他地头痛我有办法!”
    那老道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天楚,将信将疑:“你懂医术?”
    孟天楚急道:“先不要盘问了,你们现在必须信我,先把毒药吐出来,解了眼前危难再说,止痛的事情我有办法!”
    左佳音道:“师父,孟师爷知道阿芙蓉地习性,我相信他有办法!”
    “哦?”那白眉老道又好生看了看孟天楚,“你知道阿芙蓉?”
    “老天爷,阿芙蓉也叫鸦片,是一种罂粟科植物草木,夏季开花,红、紫或白色。蒴果球形或椭圆形。种子小而多。罂粟的未成熟果实用利刀割破果皮,待流出地浆液稍凝固后,将其刮下,阴干,即成为生鸦片,鸦片的镇定、止痛作用主要是*里面的吗啡——你们别问了好不好?先救人要紧!”
    孟天楚一口气说完,也不顾他们是否能听懂,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们在佳音山庄漫山遍野都种了罂粟,我也知道怎样才能更好地发挥鸦片的止痛作用,所以我有办法给左老爷止痛,咱们赶紧先给他催吐解毒啊!”
    鸦片在明朝没几个人知道,孟天楚既然知道,肯定对这东西有了解,老道听他如数家珍,顿时信了,急忙叫家仆们端来一大盆温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到了一些红色粉末在水里,用手搅匀了,吩咐撬开左老爷子的嘴,用勺子舀了水灌下去。又叫将马桶拿来。
    片刻,左老爷子醒了,侧过身趴在床边哇哇狂吐起来。
    吐完之后又灌,灌完了又吐,如此反复,直到那一盆水全都喝进去又吐了出来,这才作罢。
    老爷子胃里的鸦片大部分被呕吐了出来,人也就苏醒了,可随即抱着脑袋在床上开始翻滚,惨叫声震人耳膜。
    两个中年妇人一边柔声安慰着左老爷,一边眼巴巴望着孟天楚。
    刚才在止吐的时候,孟天楚便抽空画了一张草图,问左佳音道:“府上可有工匠?”
    古代一般大户人家都有自己地工匠,左家当然也不例外,左佳音急忙吩咐管家出去将工匠叫了来,孟天楚将工匠叫到一边,拿出那张草图细细讲解之后,工匠拿着草图出去了。
    左老爷子呕吐完清醒之后,头痛欲裂,惨叫声不绝于耳,金灵道长问道:“孟师爷,现在又该如何呢?”
    孟天楚道:“稍安勿躁,我刚才已经画了草图,让工匠立即去制作一个器械,使用这器械,可以很快止痛。”
    真有这么神奇吗?金灵老道等人将信将疑。孟天楚又向左佳音要了几枚鸦片药丸,叫仆人找来一个小锅,用文火熬成膏状熟鸦片。
    这时候,那工匠手里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杆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躬身递给孟天楚,原来是一根专门用来吸食鸦片的烟枪。
    孟天楚接过细细一看,符合要求,点了点头,将锅里的熟鸦片用烟签挑了放在烟枪,对老道说:“你让左老爷子就着灯这么吸。”教了吸食的方法,老道如法炮制。
    左老爷子似乎非常信任这个老道,忍着剧烈的疼痛开始吸食鸦片,片刻之后,头痛大为缓解,又过了一会,左老爷子头已经不痛了。将烟枪放在一边,躺在床上闭着眼神情颇为舒畅。
    那老道等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左佳音非常高兴,连声称谢,好奇地拿起那烟枪左右瞧着:“这是什么?怎有如此功效呢?”
    明朝中期,烟草还没有在传入中国,所以还没有专门抽烟地烟枪这种东西,他们当然也就不认识。用烟枪吸食鸦片的做法,是明朝后期烟草传入中国之后才开始出现的。所以,孟天楚让工匠做出来地这个烟枪,无人识的。
    这之前,古人主要是将生鸦片做成小丸子,直接吞服,这样起效时间比较长,药劲慢但持续时间却很长,往往药效还没达到最高值的时候,为了获得强烈镇痛效果而加服药丸,药量累计导致急性中毒。而用烟枪的形式却能快速生效,吸食者可以根据身体的感受而掌握吸食量,一般不会出现吸食过量而急性中毒的情况。
    左佳音为了给左老爷子止痛,长期给他服用鸦片丸,所以对鸦片的耐受性与日俱增,生效慢的吞食方法让老道和左佳音掌握不了多大剂量才能达到效果,结果导致左老爷急性中毒,催吐洗胃之后毒性缓解,但脑袋的剧烈疼痛又让他苦不堪言。
    孟天楚叫工匠做了烟枪给左老爷子吸食鸦片,见效速度快,又是首次使用这种方法,所以很快达到了效果。
   
 横祸

    金灵老道也是十分的好奇,拿着那烟枪反复看着,眼睛一亮,说道:“师爷,你做的这吸食鸦片的宝贝甚好!要是进贡给皇上,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喜爱的。真是宝贝啊!”

    左佳音更是高兴,说道:“师父,孟爷制作这宝贝,皇上一定会喜欢的,请师父保举孟爷,也给他一个天师身份吧。”
    金灵道长摇了摇头:“虽然皇上正在广泛招纳修道人才,孟爷制作的这个宝贝,可以更好地发挥我们金丹的妙用,但毕竟只是器械而不是金丹本身,所以恐怕皇上不会太过看重。这天师也只能封给修道之人,不过,看师爷对鸦片了如指掌,不知师爷是否还有别的研究,如果能练出更好的金丹,那就好办了,这当道士修行也不是不好商量,可以象佳音一样,当个俗家记名道士也是一样的……”
    要配置出比鸦片更好的丹药,对孟天楚这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法医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心想,你们那金丹无非是鸦片加春药,有什么稀奇的,如果自己能精炼鸦片提取海洛因等高纯度毒品出来,肯定会一举夺魁当众天师之首。只不过,在中国人心中,鸦片与丧权辱国总是联系在一起的,虽然从历史上看,鸦片在中国肆虐是在清朝后期了,明朝鸦片的毒害还并没有成为一个社会问题或者法律问题,但如果自己将这方法传播了出来,难保不会改变历史,东亚病夫的帽子恐怕会早几百年戴在中国人的头上。孟天楚可不想用这种方法来升官发财。
    于是,孟天楚笑道:“道长不必为难,鄙人也没想过要当道士修行,也不会炼丹画符,自问不是那块料子。这烟枪如果要进贡,就当是左姑娘发明地好了。”
    左佳音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掠人之美!”转头对金灵道长说:“师父,孟师爷做的这烟枪,我看能把咱们的金丹效用发挥数倍,不亚于金丹本身,一定能讨得皇上欢心的。你就帮帮他,和皇上讨个天师封号吧!”
    没等金灵道长说话。孟天楚抢先说道:“不不,左姑娘就不要为难道长了。说实话,孟某也不想当什么天师,如果真要当了天师,皇上让我去炼丹,我练不出来,那不丢死人了。”
    金灵道长笑道:“师爷对鸦片如此了解,如果肯潜心炼丹。未必练不出来,如果孟爷有兴趣,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研制丹药,真能找到长生不老药,那可是功德无量之事啊。”
    长生不老?嘿嘿,连基因时代的科学家们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如何能做到呢,简直笑话。
    孟天楚笑道:“炼丹鄙人可没什么研究,更没什么兴趣。还是专心当师爷的好,这话题就此打住吧。”转身对左佳音道:“你得答应我,这烟枪除了给令尊大人使用之外,严禁外传,行吗?”
    左佳音点点头道:“放心吧孟爷,我省得厉害的。”
    孟天楚告辞离开,左佳音见父亲已经稳定,陪同出来,两人并肩漫步走过幽静的花园,左佳音道:“谢谢你救了我父亲。”
    孟天楚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自己这算是救他还是在害他呢?说不清楚:“令尊中毒已深,继续吸毒,迟早还是会……”
    “我也知道,”左佳音叹息了一声,“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看爹爹头痛发作,悲号惨叫的样子,不给他用这鸦片,又能怎么办?”
    这地确是个两难的选择。孟天楚也没什么办法,问道:“看刚才地情形,你师父和你爹爹好像关系很不错啊。”
    “他们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我师父受我爹所托,收我为徒,但让我在家修行。”
    “所以你也会炼丹,这才当了天师?”孟天楚嘴角有一丝笑意,在家修行地女道姑,真有意思。
    左佳音笑了笑:“虽然我是天师,却不会练什么丹,这金丹其实都是我师父炼的,但我师父为了让我们有个强大后盾做照应,便说成是我和他一起研制的,所以,皇上这才将我师父和我都封为了天师。这次如果师父保荐你真能当上天师,那就好了。”
    “哈,那咱们两不久成了一对了吗?”
    左佳音羞涩地望了一眼孟天楚,朦胧夜色中,眼睛亮晶晶的水汪汪格外动人。
    孟天楚发觉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问道:“左姑娘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事情告诉我呢?其实,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这些事情我都查不清楚的。”
    左佳音站住了,斜*在长廊的一根立柱上,四下里看了看,这才低声道:“因为我知道你破案很有一套,我想让你加入东厂。”
    孟天楚吓了一跳,感觉好像特务组织在招生似地。问道:“你让我加入东厂,难道你是东厂的人?”
    左佳音摇了摇头:“我是天师,干嘛要去东厂,我又不会破案。”
    “那你怎么让我加入东厂呢?”
    “我听说了上次你侦破案件的事情之后,就觉得你一身本事不应该埋没了,如果能加入东厂,就能发挥你更大的才能。”
    “这个答案好像不能解释你如何让我加入东厂的问题。”
    左佳音笑了,粉首一歪:“孟爷,好像你还不太了解天师的本事,天师要举荐一个人加入东厂,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地事情。”
    “这一点我知道,我问的是,你让我加入东厂。对你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一定要有好处呢?”左佳音神情有些奇怪,“我只是觉得你这一身本事,单单侦破一般刑案,埋没了你这人才。要说好处,你一身本事有了施展的地方,我就高兴了,这就是我地好处。”
    “哦?如此多谢左姑娘抬爱了。”
    “怎么样?你要愿意,我明天就向东厂推荐你,好不好?至少先当个役长,等将来侦破案件立了功。很快就会升上去的。”左佳音话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东厂?东厂就是特务,是维护皇权的重要手段。是皇帝用来排除异己的重要机器,身在这样的环境里。整天可都是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很多情况下要昧着良心去做事,这种事情自己可做不来。虽然能象那肖役长一样抖威风,但那种威风却不是孟天楚希望的,摇了摇头:“多谢左姑娘,孟某胸无大志,只想当个小师爷混口饭吃就行了。这东厂嘛。孟某干不了也不想去干。”
    左佳音大失所望,追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孟某洁身自好,不想与肖振鹏这等人同流合污。”
    “哦,我明白了,你是那天看见这肖役长欺负百姓。所以连带不喜欢东厂,对吧?其实,东厂也有好人的。”
    “我知道。但从那天情况来看,恐怕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人。”
    左佳音无言以对,孟天楚所说的确是实情,想了想,说道:“孟爷可以改变啊,你进东厂当了头目,就可以去影响别人,改变别人啊。”
    “哈,螳臂挡车?我可没那么傻,有句话你听说过吗?‘你不上车也别挡着别人上车,,见到东厂做地那些黑*****的事情地时候,管了招恨自己倒霉,不管心里又憋气,还不如不参加,落得逍遥自在快活。”
    “可你一身本事……”
    “左姑娘,孟某的确擅长侦破,但是,就我看来,东厂需要地所谓人才,更多的不是侦破人才,而是善于栽赃陷害,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的人,以便给某些人排除异己之用……”
    左佳音赶紧伸手捂在孟天楚的嘴上:“别!孟爷!当心隔墙有耳!~”
    孟天楚嘴唇处是左佳音软软的素手,闻到她幽幽的体香,禁不住一股热流从丹田处升起,情不自禁在她手心里吻了一下。
    左佳音啊了一声,急忙撤回手,颤声道:“孟爷……你……”
    孟天楚那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干了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忙躬身施礼道:“左姑娘,对不起,孟某真是荒唐!”
    左佳音低下头,声音依旧微微发颤,却含着一丝羞涩地甜蜜:“那……那也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孟天楚微一愣,随即又是一喜,左佳音并不恼怒自己刚才的莽撞,而且,这话似乎还在鼓励自己进一步进行下去。
    孟天楚心情激荡,伸手就要去搂左佳音的小蛮腰,左佳音却如蝴蝶一般飘了开去,掠了掠额头上的头发,吃吃一笑:“孟爷,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孟天楚趁着夜色,胆子也大了很多,追上两步,又要去抱左佳音。
    左佳音却快如闪电一般躲开了,亮晶晶的双眸满是喜悦:“你想使坏,我不来了!”一晃身,已经飘身几步之外。
    女孩子就是这样,明明爱煞了你,却总要做出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孟天楚正要追上去,就听到远处有人喊道:“孟师爷~!孟师爷~!”
    左佳音和孟天楚都站住了,转身望声音处望去,好像是个左家地家奴,正在花园门口张望着呼喊。孟天楚肚子里骂了一声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没好气答应了一声。
    那家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左佳音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那家奴躬身道:“回禀姑娘,仁和县衙门差人来说,孟夫人让孟爷赶紧回去,说有急事。”
    “什么事?”孟天楚和左佳音几乎同时问道。
    “小地……小的不知道,只是说让孟爷赶紧回去。”
    孟天楚心中一紧: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夏凤仪她们住在衙门内衙里,安全方面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难道是生病了?不及细想,孟天楚拱手道:“左姑娘,孟某告辞了。”
    左佳音道:“孟爷,佳音随你到府上看看,或许有什么事情能帮忙的。”
    “如此那就多谢了!”孟天楚心想,左佳音是天师身份,要论帮忙,那还真不是盖的。
    孟天楚和左佳音两人急匆匆来到门口,王捕头已经派兄弟将李汝翰押回了衙门大牢看押,自己则带着几个捕快穿便装还等在门口,和一个衙门皂隶在一起。那皂隶见到孟天楚出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师爷,夫人让您赶紧回去。”
    孟天楚也顾不得多问,王捕头他们跟踪的时候准备的有马匹,两人各自飞身上马,策马赶回仁和县衙门,王捕头和宋翔宇也骑马紧跟着返回了衙门。
    孟天楚带着左佳音、王捕头等人来到内衙自己的小院,进了房间,院子里没看见有什么人,看样子,应该不是夏凤仪或者谁生了急病,心中略微放心。飞燕听到动静跑出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了?”孟天楚一眼看见飞燕眼睛已经哭肿了,不由心中又抽紧了。
    飞燕看了看远处的门房韩妈,*近孟天楚低声道:“奶奶刚收到京城娘家来信,说……说老太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老太爷被……被抓起来了~!”
    “啊!怎么回事?”孟天楚急声道。
    “我……我也说不清楚,少爷您快进去吧,奶奶都哭得没了主意了。”
    孟天楚和左佳音急忙进了房里,只见夏凤仪正坐在椅子上垂泪,旁边茶几上放这一封摊开的书信。
    见到孟天楚两人进来,夏凤仪站起身来泪眼婆娑先向左佳音点头致意之后,对孟天楚道:“夫君,爹爹他……”
    孟天楚拿起那信,匆匆看了一遍,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百里加急

    这件事得从当今皇上嘉靖即位说起,嘉靖皇帝朱厚骢是明武宗的堂弟,明武宗死后,由于没有留下子嗣,经皇族商议,由朱厚骢即位。
    对于如何在礼仪上确定嘉靖生父母的地位,朝中自嘉靖登基开始便有两派意见,一派以大学士杨廷和为首的反对派主张朱厚熜应过继给孝宗做儿子,尊孝宗为皇考,尊生父为皇叔孝。另一派以张璁为代表的支持派,提出“继统不继嗣”,应上考兴献王,尊孝宗为皇伯考。
    嘉靖皇帝不想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大统,所以他想追封自己的亲生父亲为皇帝,这样,自己的皇位也就名正言顺了,这遭到了标榜尊崇先师孔子礼教的大臣们的普遍强烈反对。
    议礼派与护礼派几经论战,护礼派眼看议礼派得到皇上的支持而渐占上风,便集体向皇帝进谏,于是包括九卿在内的二百余人的庞大群臣队伍,集体跪在左顺门外,哭声,喊声震天。夏凤仪的老爹工部员外郎夏鸿是护礼派的中坚力量之一,当然也在其中。
    嘉靖皇帝最初让司礼监太监传旨好言相劝,不料群臣不依不饶,非要皇帝有个说法才行,这下子把嘉靖惹火了,勃然大怒,下令锦衣卫把四品以下的朝臣一百三十四人拘禁,将数十人投入大牢治罪。拷讯之后,下令杖罚五品以下官员。
    夏凤仪的老爹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且又是这一次地活跃分子,所以也被逮捕了投入大牢。数日后廷杖。
    廷杖的狠毒夏凤仪的老娘是知道的,这一次夏鸿又是骨干分子,而且官也不大,正符合皇上用来杀鸡给猴看的“鸡”的范围,恐怕在劫难逃,而京城中亲朋好友此刻都躲得远远的了谁也不敢帮忙,也帮不上忙,夏夫人这才花了大把的银子疏通关系,一方面拖延时间,通关系将夏鸿安排在最后一批廷杖。另一方面买通锦衣卫,用八百里加急给远在杭州仁和县的女儿、女婿送了一封信。看看女婿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星夜兼程回来,指望能和父亲见上一面,同时料理后事。
    夏凤仪美目含泪望着孟天楚:“夫君,这可怎么办?”
    孟天楚道:“天楚自幼丧父,多亏岳父大人将我抚养成人,又将女儿嫁我,对我可谓恩重如山。此番他老人家落难,我怎能坐视不管,我立即收拾一下,马上启程,骑马星夜赶赴京城,想办法营救岳父脱难。你和飞燕随后坐马车赶来。我让老何头陪同你们。”
    他这番话说的倒是出自真心。当然,大部分都是冲着自己穿越过来顶替地那个孟少爷说的,既然那孟少爷地罪过自己都担待了。也不在乎替他报恩。再说这夏老爷子对自己还真不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夏凤仪没想到,自己以前那样对待孟天楚,一直逼他一年后休妻分手,可真正遇到事情,孟天楚竟然还愿意替她出头,不由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盈盈拜倒:“多谢……夫君……”
    孟天楚急忙将她搀扶住,吩咐飞燕马上替自己准备行囊。
    左佳音没看见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问道:“孟爷,怎么了?”
    孟天楚虽然说了要星夜兼程赶赴京城营救,可对于如何营救,他半点办法都没有,就算要花钱疏通关系,却也不知道找谁去,此刻听左佳音问起,猛然想起左佳音是皇上钦命二十二名天师之一,如果她肯出面,营救岳父就有把握了。
    孟天楚便将事情简单说了。
    左佳音想也不想,脱口道:“我陪你去!”
    “真的?太好了!”
    左佳音脸上微微一红,也不知道他这太好了是因为自己这钦命天师出马,解救他岳父有望,还是能与自己一路同行太好了。
    夏凤仪不知道左佳音地身份,但上次在知味观酒楼外,左佳音将东厂番子收拾了一顿并将这些人惊走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且不说左佳音可能有的背景,单就这身功夫,随同孟天楚一路同行北上,也有个照应,另外,她知道左佳音父亲也在朝廷做过官,在京城应该也有些关系,现在对她来说,多一份关系就多一份希望,感激之下,向左佳音盈盈拜倒感谢。左佳音急忙将她搀扶起来。
    王捕头也上前一步,拱手道:“师爷,小的愿意带几个弟兄,沿途保护夫人前往京城!”
    孟天楚大喜,他正担心夏凤仪随后赶来路上的安全,自己毕竟只是刑名师爷,不好直接指挥捕快们跟随保护。现在王捕头提了出来,自己就好和蔡知县说了。
    孟天楚拿了那封信匆匆来到蔡知县家里,把事情简单说了,蔡知县这才知道孟天楚是工部员外郎夏鸿的女婿,十分地惊讶,此刻听说夏鸿获罪入狱,孟天楚要去京城设法营救,当即准假,并同意王捕头带三名捕快沿途保护夏凤仪随后赶往京城。
    两人正在说话之时,门房来报柯知府前来拜访。原来王捕头派人将李汝翰押回大牢的同时,派人到知府报告了案件侦破情况。柯知府这才匆匆赶来。
    蔡知县和孟天楚急忙出内衙将柯知府迎进了内衙房里,分宾主落座之后,柯知府先表示了感激,然后又赠送孟天楚纹银一百两作为破案酬资。
    孟天楚现在心急如焚,将岳父夏鸿获罪入狱,不日廷杖的事情告诉了柯知府,心想柯知府是正四品官员,或许能想点办法。
    由于这个消息是夏夫人买通锦衣卫的关系,用八百里加急报来的,所以柯知府他们通过正常途径尚未知道这件事。此刻听了,十分地震惊。
    廷杖肯定是皇上御笔亲批地,柯知府老谋深算,当然不会出面帮忙,不过,暗中指点说了这管廷杖生死的司礼太监温泉温公公是杭州人,除了重金之外,如果再带些杭州时令瓜果,或许更能讨得他的欢心。同时,派人通知北城城门官。给孟天楚开城门放行。
    孟天楚当然不敢奢望柯知府能出面帮忙,对此已经很是感激了。告诉蔡知县,衙门刑名事务暂时交给慕容迥雪处理。与知县、知府告辞之后,先返回了自己家里,飞燕已经将行囊准备好了,左佳音说马匹她来解决。听说还要买些时令瓜果,可现在已经夜深人静,无处去买,好在左家每天都要购买时令瓜果地。直接到左家拿些就是。
    孟天楚将自己的法医物证勘察箱也带上了,这是自己的宝贝,说不定到时候能用得着。两人骑马离开内衙,先赶回左家。
    左佳音吩咐下人们拣精细时令瓜果带了一箱,用冰块填充在四周保鲜,放在马背上。自己简单收拾了行囊,来到后堂和两位娘说有急事要去京城,然后将她师父金灵道长叫到一边。将事情原委说了,让师父想想办法。
    金灵道长无奈叹道:“不是师父不肯帮忙,师父以前就是个山野道人,一直云游四海,受你爹的委托,这才定居杭州,教你武功,并照料你们母女。炼那金丹也是治你爹的病碰巧才配置出来的,也因此弄了个天师名号,可与京城地官宦们却素无来往。想帮也无从帮起。”
    左佳音和孟天楚都是一脸的失望。
    金灵道长见他们很沮丧,便对孟天楚摆了摆手:“孟爷,事到如今,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孟天楚忙问。
    “前面老道说你制作地这烟枪只是器械,不是金丹,皇上未必太过看重,但这也只是老道自个儿的想法,毕竟老道也没服用过这种金丹,不知道这烟枪对金丹效用有多大地促进,如果能够使金丹发生质的变化,未尝不能讨得皇上的欢心,那时候,册封孟爷为天师,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天楚苦笑道:“鄙人前面已经说过,不想当什么天师,所以不提也罢。”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你能挤身天师之列,要救你岳父,那就有希望了。”
    孟天楚心中一动:“此话怎讲?”
    “天师是可以随时进宫面圣的,也就可以直接向皇上提要求了。那时候,你求皇上饶了你岳父一条性命,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佳音作为天师到时候也可从旁帮忙的。”
    “对啊!”孟天楚高兴地叫了声,“就不知皇上是否看重这烟枪。”
    “咱们只能看看运气了,老道马上修书一封,给当年推荐我的那位天师‘浩灵道长,,就说你是我记名弟子,让他举荐于你。”
    这个主意好!孟天楚大喜,躬身施礼道:“多谢道长!”
    金灵道长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举荐信,将那套烟具也包好交给了他们,时间紧急,可能到时候没办法找工匠再定做一套,好在左家地工匠已经掌握了这烟枪制作方法,马上再制作一套给左老爷子和左佳音的亲娘用就行了。
    孟天楚将信和烟枪拿上,左佳音也带了一些鸦片药丸,到时候一并晋见用。
    两人离开左府,正要打马出城,左佳音道:“先别着急,咱们的马太过一般,一来跑不快,二来单*这两匹马,恐怕支撑不到京城就累死了,得想别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
    “咱们一路上换着马走!”
    “只能这样,就怕马累的时候,咱们却找不到卖马的。”
    “有地方可以提供马啊!”
    一语惊醒梦众人,孟天楚喜道:“你地意思是用驿站的马?”
    左佳音摇了摇头:“驿站的马也不算最好地,咱们用锦衣卫八百里加急的马!”
    “那……那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跟我来吧!”左佳音带着孟天楚策马来到杭州锦衣卫千户所,将她的天师玉牌一亮,称有紧急事情赶往京城,值班锦衣卫哪敢怠慢,立即开了路条,牵出两匹专用于八百里加急传递的神驹,二人骑马疾驰出门,直奔京城。
    正常情况下,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同行,那自然是旖旎风光无限的,只可惜,这一次两人急于赶路,一路上要看着路策马狂奔,哪有闲工夫闲聊。
    八百里加急是最快的一种传递方式了,只不过真正意义上的八百里加急,每到下一站,除了换马,还要换人,而他们两是只换马不能换人,实在疲倦之极的时候,才在锦衣卫驿站打个盹,然后继续狂奔,虽然速度受到了影响,饶是如此,却还是很快,第三天,终于两眼通红地赶到了京城。
    到京城的时候,是傍晚时分,来到夏府,两个门房正垂头丧气坐在门口,见到风尘仆仆疲惫不堪的孟天楚,差点认不出来了,急忙将二人迎了进去。
    孟天楚飞身下马,问明了夏夫人在客厅之后,带着左佳音急匆匆进了夏府,径直来到客厅。
    此刻,夏夫人正在客厅哭哭啼啼地和顺天府推官狄大人商量办法。说是商量,其实更多的是狄推官在宽慰她而已。
    孟天楚急匆匆进了客厅,给夏夫人躬身施礼:“岳母大人,小婿赶来了,现在情况如何?”
    夏夫人见到孟天楚赶到,惊喜交加,上前挽着他的手,顾不得客套,悲声道:“明日午时,你岳父他们最后一批大臣将被廷杖……这两日里,已经打死了十来个大臣了……”话语惊恐哽咽,无以为续。
   
 秉笔太监

    孟天楚又是紧张又是庆幸,幸好左佳音弄到了锦衣卫八百里加急,要不然,恐怕只能赶来料理后事了。现在好在及时赶到,已经廷杖死了十来个大臣,看来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夏老爷子本来就身单力薄,更何况又是这一批里闹得最凶哭门哭得最厉害的几个骨干分子之一,难保不被树立反面典型一顿乱棍打死,好在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想办法。
    孟天楚给夏夫人和左佳音作了介绍。对旁边的狄推官,孟天楚虽然上次曾经帮狄推官处理了稳婆被诬杀婴案,但却没见过(狄推官当然认识孟天楚),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地作了介绍。说左佳音是好朋友,京城有些关系可以帮忙,一起来了,夏凤仪他们随后赶来。
    左佳音给两人见了礼,夏夫人听说左佳音有关系可以帮忙,急忙拉着左佳音一个劲掉眼泪。左佳音忙柔声宽慰她。
    狄推官劝道:“老嫂子,既然孟贤侄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他办理吧,疏通关系恐怕要不少银两,你赶紧给贤侄拿去。”
    夏凤仪这才忙着到内堂取来一大包已经准备好的银两出来,交给了孟天楚。
    孟天楚也不客气,接过银子,掂了掂,少说也有上千两,这恐怕是左家能拿得出来的全部现钱了,这可是打点用的,他自己可没这笔钱。
    先去找那“浩灵天师”,争取能今晚上搞定孟天楚这天师身份,然后好进书皇上请求赦免夏鸿的罪责。
    浩灵天师住在皇上在京城专门给天师修建的一座气势雄伟地道观“天师观”里。左佳音来过,她自己也是天师,可以自由出入这道观。
    两人策马急匆匆来到“天师观”,这道观有羽林卫驻扎保护,左佳音亮了天师腰牌,带着孟天楚进了道观,径直找到了浩灵道长。
    左佳音做了引荐,让孟天楚将金灵道长的举荐信呈上,然后又将那烟枪呈献给浩灵道长看了,浩灵道长没吸食过左佳音师徒制作的金丹(加药的鸦片丸)。但看了金灵道长的信之后,见金灵道长对孟天楚发明的这烟枪极为推崇。决定第二天进宫向皇上举荐孟天楚。
    孟天楚急了,要等到第二天。这可来不及,不得已,便将岳父夏鸿因为左顺门一案下了大狱,明日午时廷杖之事告诉了浩灵道长。
    这浩灵道长他已经知道左顺门事件,也是个热心肠,也知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决定立即和左佳音两人带着那套烟具进宫面圣。保荐孟天楚。
    孟天楚在天师鹳里如坐针毡,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浩灵道长和左佳音两人才回来了。
    一见左佳音腋下还夹着那烟具,孟天楚心头一凉,知道肯定没办成,果然。左佳音愧疚道:“我和浩灵道兄没见到皇上,皇上正在乾清宫和内阁大臣们研究重要政务,我们等了好久。向司礼监当班公公一打听才知道,皇上正在商议如何处理这批左顺门群谏的大臣,并商议如何追尊入太庙事宜,恐怕要研究到天亮也未可知。无奈之下,只好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孟天楚急得直跺脚,“明日午时才廷杖,皇上不可能一直商议到那个时候,道长、左姑娘,你们两拿这烟枪等在门外,等到皇上散会,行吗?”
    左佳音道:“这没问题,怕就怕皇上如果会上决定了,散会之后再要皇上改金口,恐怕就难了。”
    孟天楚连连点头:“没错,一定要在皇上决定之前把这件事办成,可皇上在研究政务,连你们两个天师都不能进去,又找谁去呢?”
    浩灵道长道:“别着急,以老道所见,这次廷杖一两百人,皇上恐怕并没有明确要打死谁的想法,就看个人的造化了,多死一个少死一个皇上并不会特别在意,皇上更关心的恐怕是这些大臣还会不会再继续闹事。”
    “很有道理,那咱们怎么办?”
    “所以咱们不用老想着怎么让皇上不杀夏大人,或许皇上就没有明确要廷杖打死谁地想法,咱们刻意去求情,可能反倒会引起皇上的注意,会适得其反。反正具体负责廷杖地是司礼太监,咱们直接打通这个关节,让他给夏大人留一条活路,也就能保住夏大人的性命了。”
    孟天楚茅塞顿开,喜道:“你说得很对,县官不如现管,不一定找到最高领导,只需要找到对这事能起决定作用地人就行,好,就这么定了,咱们去找司礼太监去!”
    左佳音道:“司礼监有掌印太监、秉笔太监第一人和第二人,这三人是轮流当班的,当班的时候在皇宫内廷里,不当班就在皇城外住家里。咱们得打听一下,看看明日廷杖当班的司礼监太监是谁。找准了人才行。”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孟天楚心想,幸亏这一次带着左佳音来,不然,自己还真搞不定这件事。
    当下,浩灵道长和左佳音两人又一次进皇城,这一次很快就回来了。兴奋地说道:“明日值班,负责廷杖的是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兼任东厂理刑百户的温泉温公公,他今晚没当班,应该在家里,咱们直接到他家去。”
    我*,理刑百户,那可是东厂第三号人物,厉害!看来这次找对人了。
    孟天楚乐呵呵赶紧抱着那一大包金银,跟着两位天师,坐轿子来到了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温泉温公公府邸。走得匆忙,却把长途跋涉带来的那一筐杭州特产给忘了。
    天师自然是尊贵无比地,就连皇上面前地大红人司礼监太监也要客气三分,亲自迎了出来。将三人迎进了客厅。
    就座之后,浩灵道长简单做了介绍,温公公一听孟天楚是工部员外郎夏鸿的女婿,立即明白了他此番来的用意,却丝毫不露声色,依旧笑眯眯听他们说话。
    时间紧急,不敢耽误,孟天楚直截了当把来意说了。
    太监温泉沉吟了片刻,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道:“这案子你们也知道,那可是皇上御笔亲批的。十分地棘手啊。”
    孟天楚当然知道这忙不可能是白帮的,拿出那包金银。展开了,里面黄澄澄白花花都是金锭和银锭。孟天楚算过,折合人民币少说也有五百万。他不知道该花多少银子,但知道银子越多,保险系数越大。所以全部行贿给了这秉笔太监温泉。
    温泉脸色一沉:“几位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贿赂咱家吗?咱家为皇上办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从不贪赃枉法的。”义正词严站起身,一摆手。转身进了后堂,旁边地小太监高声叫道:“送客~!”
    三人灰溜溜出了房门,都不知道这温泉唱的是哪一出。孟天楚对这温泉是第一次见面,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所以也不知道他地为人如何,问道:“这温泉真的如此正直?”
    浩灵道长在京城多年。对温泉很熟悉,微笑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温公公是有了名地认钱不人人。拿钱才办事的主,今天怎么把咱们轰出来了,这还真让人费解。”
    孟天楚一听这话,顿时放心了,笑道:“听道长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想必是刚才咱们人去得多了,这种事情最忌讳旁人在场,这样吧,你们在远处等我,我一个人进去。”
    孟天楚抱着那一大包金银转身又进了温泉地府邸,让小太监再进去通报。
    不一会,温泉踱着方步进来了,一眼瞧见孟天楚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那一大包金银就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尖着嗓子问道:“孟兄弟,去而复返却为何故啊?”
    孟天楚见温泉进来,忙起身施礼道:“公公,在下岳父夏鸿夏员外郎对在下有养育之恩,又将独女嫁给在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日他老人家落难,明日就要被廷杖,在下心急如焚,我岳父他老人家年迈体衰,受不得这等酷刑,听说公公为人仗义,特来向公公求援,请您救他老人家一命。”
    温泉点点头,长叹了一声,示意孟天楚坐下,自己也在主座上坐下了:“孟兄弟知恩图报,咱家很是佩服。左顺门之事,唉~!夏大人也是一心为国,欠了考虑了啊~!”
    “是啊,这件事还请公公多多费心,在下也知道这件事难办,所以准备了些银两,想麻烦公公给打点一二,若能救得我岳父性命,我们永感公公大恩大德!”说罢,又是深深一礼。
    “孟兄弟是要咱家帮着做做好人啊,这好办。”温泉拍拍胸脯,低着声音道:“这件事抱在咱家身上,孟兄弟请放心,明日午时廷杖,对夏大人装装样子轻轻打就行了,保他能走着回家吃饭。没问题的。只要挺过了这顿廷杖,也就官复原职了。”
    孟天楚大喜,得到了东厂三号人物同时负责明日廷杖的温公公的拍胸脯保证,心中这块石头才落了地。
    告辞出来,和左佳音、浩灵道长一说,事情办成了都很高兴。
    三人离开了温府先返回天师观,说了一会话,见夜已深,而且一路劳顿,孟天楚和左佳音都是困倦不堪,钦命二十二名天师在天师观都有固定住所,不过左佳音不想住这里,要和孟天楚一起去夏府住。两人与浩灵道长告辞之后,骑马返回了夏府。
    既然金银已经搞定,那一筐土特产也就没必要送了,带回夏府孝顺两位老人吧。
    两人带着那一筐杭州土特产回到夏府,把刚才温公公的话一说,夏夫人听说已经买通了明日负责监刑的司礼监太监,这下子有了希望了,高兴得眼泪直流。拉着孟天楚地手,想起当初自己很看不起这姑爷,没想到现在全*他来处理这件事,想说句愧疚地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夏夫人已经吩咐安排好了两人的住处,这几日里孟天楚和左佳音日夜奔波,此刻才放下心来,各自回房睡了。
    心中有事,孟天楚虽然很是困顿,却不能安睡。一夜醒了好几回,想着今日就要廷杖。虽然已经买通了关节,可毕竟事情还没有落到实处。这心还是悬吊着的,所以天刚亮,就起来了。
    家里的丫鬟仆人服侍他洗漱完来到客厅时,这才发现左佳音早已经在客厅和夏夫人在说话了。
    前几日就已经得到了通知,今日最后一批被廷杖官员的家属,到午门外等着把各自地人领回去,活的回去烧高香。找郎中疗伤,死的就只能领回尸首料理后事了。
    所以夏夫人一大早就起来了,事先已经找好了京城有名“济仁堂”老郎中蒋文,带了个药童背上一箱疗伤地药,随时准备救治。虽然温公公已经许诺说只是装装样子轻轻打一下,能保证走着回来。毕竟心里牵挂,万一一个拿捏不准打伤了,这疗伤郎中也就用上了。
    孟天楚见夏夫人如此细心。禁不住也有些紧张起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决定把自己的法医物证勘察箱带上,箱子里有一些进行活体检验地医疗器械,还有一套急救输血器械,这是防止在勘查时发现死者还有生命体症时应急用的。
    丫环仆人们也把软榻准备好了,到时候就算能走,也最好抬着。另外准备了一辆马车,好一路回来时随时疗伤。
    准备一应俱全之后,约好地“济仁堂”蒋文蒋郎中也来了,夏夫人坐了轿子,孟天楚和左佳音依旧骑着马,带着丫鬟仆人,抬着软榻,赶着马车,一行人来到午门外。
    那些平日里与夏鸿交好的人,此刻唯恐受到连累,都躲得远远地不敢拢边,连狄推官也只敢晚上悄悄前来探望,却不敢一同去这午门外照料夏鸿。
    来到武门外,上千名官兵和大内侍卫已经布置了警戒,警戒有两道,马车只能在最外面一道线之外,家属可以进入里面一道外。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家属等在那里,翘首望着。被廷杖的众大臣们还没押出来。午门正中一把太师椅上空空的,两边却站着十来个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看那架势就知道,这椅子肯定是负责监刑司礼监太监的。
    找地方安顿好软榻之后,孟天楚、左佳音和夏夫人也来到警戒线旁,焦急地等待着。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将近午时了,这才从午门里押出一列列带着木枷神情萎靡的大臣们。前面几天已经廷杖了大部分,今日最后一批被廷杖的还有四十来个大臣。
    眼见各自的亲人被押出来了,一时间,警戒线外哭声喊声响成一片,夏夫人一眼看见了被押着走在前面地夏鸿,也哭喊了起来。
    夏鸿远远听到了,站住后抬眼望了过来,数月不见,他已经身形憔悴不堪,先对夏夫人微微一笑,随后看见孟天楚,有些意外,复又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他身后押解的官兵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了一个趔趄,又慢慢前行,一双眼睛眯缝着定定地望着夏夫人。
    押到行刑地之后,取了木枷,依次排开趴在地上,行刑官兵依次检查,将大臣们衣服扯掉,裤子褪到腿弯处,露出脊背、屁股和大腿,白花花一片,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每个大臣身边有四个手持木棍的锦衣卫,负责行刑。
    几近午时的时候,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温泉温公公终于带着两队大内侍卫一步三摇从午门里出来了。
    孟天楚一见果然是温泉,十分地高兴,低声道:“咱们找对人了,果然是温公公!”
    夏夫人欣喜地点点头,合什默默祷告着。
    温泉终于晃到了那一排排趴着的大臣前,撇着嘴扫了一眼。此刻的温泉,已经没有了昨日地和颜悦色,换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眼中一股戾气,咳嗽了一声,尖着嗓子叫道:“奉皇上圣旨,对左顺门外扰乱朝纲的乱臣们,每人廷杖一百三十,即刻行刑~!”
    
命在顷刻

    警戒线外众亲属又是哭声响成一片,行刑锦衣卫却依旧拄着木棍没动手的意思,一起望着温泉。
    温泉慢慢走到被廷杖的队列前第一个,瞧了一眼,尖着嗓子拖长了尾音道:“打~!”
    警戒线外几个亲属顿时欢呼起来,一个劲感谢老天感谢圣恩。孟天楚有些搞不明白,怎么挨了打还要感谢呢。
    那四个锦衣卫中的两个抡起了棍子,霹雳啪啦开始打起来。棍子带着哨音,听起来很恐怖,落在屁股上也是噼啪巨响,但听那受刑的大臣叫痛的声音却不如何凄惨。
    温泉继续慢慢沿着队伍前行,每走到一个大臣前就喊一声打,叫了两三个“打”之后,走到下面的面前时,却改叫“着实打~!”,这下子,行刑锦衣卫改成了三个,两个打屁股和大腿,一个打脊背,这下子抡圆了棍子,带着急促的哨音落下,几棍下来,那大臣后背屁股顿时皮开肉绽,大臣的惨叫声比刚才可要凄惨得多。
    温泉又接着往前慢慢走着,有的喊“打”,有的喊“着实打”。
    走到一个大臣前时站住了,弯下腰瞧了瞧这大臣的脸,冷冷一笑,站起身,拖长了声音叫道:“用……心……打……!”
    警戒线外这大臣的亲属们顿时哭成了一片,几个老太太顿时昏死了过去,旁边的丫环仆人们连声呼唤,背着抬着送到后面去了。
    这一次,负责这官员行刑的四个锦衣卫全部上阵。四根圆木棍带着尖利地风声,狠狠打在那官员屁股、大腿上、后背、甚至后脑上!打下去,皮开肉绽,血花飞溅;提起来,鲜血淋漓,洒得四处都是。
    那官员长声惨呼,却只叫得几声,便淹没在雨点般棍棒声下,渐渐没了声音。
    孟天楚眼见行刑锦衣卫落棍的力度和部位,便知道。这官员恐怕活不了了。
    这下子明白了,原来。这温泉叫“打”,那就是象征性的。棍子抡得高,打得响,受的伤却不重。叫“着实打”,那可就是真打了,非打得皮开肉绽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上几个月不可,不过性命却能保住。如果叫的是“用心打”。那就完蛋了,那是往死里打的意思,这官员铁定活不了,家人就等着收尸吧。
    温泉一步步往前走,终于走到了最后夏鸿这里,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有四个叫了“用心打”,也就是四个大臣已经死定了,现在轮到夏鸿了。夏夫人和孟天楚等人都紧张万分盯着温泉,仿佛等待判决的囚犯。
    温泉站住了,弯下腰看了看夏鸿,又站直了身,瞧向孟天楚。孟天楚急忙陪了个笑脸,拱拱手致意,左佳音也在一旁向他招了招手。
    温泉嘿嘿一笑,拖长了声音叫道:“用……心……打……!”
    夏夫人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往后软倒。
    左佳音惊呆了,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一见夏夫人昏倒,急忙一把托住了她,身后的丫环们忙上来搀扶夏夫人。
    孟天楚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价值人民币五百万的金银,竟然还不能买到夏鸿地一条性命?
    原来,嘉靖皇帝昨晚内阁开会研究时,就已经有明确旨意,重点人物重点照顾,夏鸿是骨干分子,肯定要作为反面典型狠狠教训的,不过皇上并没有明确指明要夏鸿地命。但温泉作为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当然对皇上的想法最为了解,廷杖打死夏鸿,更能讨得皇上地欢心,所以,虽然收了巨额贿赂,却还是决定打死夏鸿,硬吃这笔钱。夏鸿死了,夏家孤儿寡母的,谁也不能对他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二把手怎样。
    孟天楚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斜眼看见夏夫人晕死过去,左佳音又气又急,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耳轮中就听到夏鸿嘶声喊道:“贤婿~!照顾好你岳母和仪儿~!”
    四名锦衣卫的棍棒已经如雨点般落在了夏鸿身上、腿上甚至脑袋上,夏鸿惨叫着,身子在雨点般棍棒下扭动着。
    夏夫人已经醒了过来,发疯一般哭叫着扑上前就要冲过警戒线去,几个卫兵长枪拦住了,几个大内侍卫抡着皮鞭就要往夏夫人身上抽。
    左佳音怒喝道:“住手!”从怀里摸出天师腰牌,往那几个侍卫面前一亮,侍卫们吓得急忙扔掉鞭子躬身施礼。趁这功夫,夏夫人已经冲过了警戒线,跌跌撞撞冲过去,扑到了夏鸿身上,一只手抱着丈夫,一只手胡乱摆着哭叫着“别打了!……别打了~!”
    几个锦衣卫急忙住手,眼望太监温泉。
    温泉已经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见此情景,哼了一声,脑袋一偏:“快把她拉出去!”
    他身后几个大内侍卫疾步上前,抓住拼命挣扎着的夏夫人扯了起来就往外拖。
    “住手!”左佳音又是一声断喝,一手高举天师腰牌,快步走了进去,“想要命的就快把夏夫人放下!”
    那几个大内侍卫当然知道违抗天师指示,要以抗旨论,要满门抄斩的,急忙将夏夫人放开,躬身施礼,退到一边。
    温泉赶紧站起身走了过来,拱手道:“雨灵天师,咱家这是奉旨行刑,天师……”
    “我没拦着你行刑!我是让你对夏夫人尊重一点!”左佳音虽然是天师,却也不能违抗皇上廷杖的圣旨。
    孟天楚也紧跟着冲了进来,不及与温泉理论,蹲下身察看了一下夏鸿地情况。只见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后脑挨了两棍,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温泉不冷不热说道:“天师,麻烦您带着他们退出去,如果影响了廷杖,恐怕大家都不好向皇上交代。”
    左佳音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无奈之下,只得蹲下身对夏夫人道:“夫人,咱们退出去吧,要不然。冲扰刑场地罪名咱们可担待不起。”
    说话间,她身子背对着温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三粒小小的药丸送进夏鸿的嘴里。半昏迷中的夏鸿下意识地将药丸吞了下去。这个动作很隐蔽。用身形挡住了温泉地视线。所以温泉并没有发觉。
    孟天楚转身对后面丫鬟道:“你们快进来把夫人扶出去。”
    夏夫人依旧哭喊着不肯走,可在丫环们强拉搀扶下,还是挣扎着回到了警戒线外。孟天楚也跟着退了出去。
    左佳音往外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对温泉冷冷道:“好!很好!温公公果然厉害!”
    温泉皮笑肉不笑道:“天师,咱家也是身不由己啊,还请天师见谅!”转身吩咐锦衣卫继续行刑。
    左佳音回到了***外孟天楚身边。孟天楚低声问道:“你刚才给我岳父吃的什么?”
    左佳音叹了口气:“续命金丹!是我师父配置的,用来给垂死地人吊命用的。希望能帮他挺到回家说几句遗言。”
    锦衣卫们棍棒又继续如雨点般落在夏鸿身上,夏夫人撕心裂肺哭喊着。
    终于,廷杖行刑全部完毕,温泉起身退回了皇宫里,警戒一撤,等候着的心急如焚地亲属们便如潮水一般蜂拥围了上去。各自搂着自己家的亲人,哭声喊声又响成了一片。
    孟天楚和左佳音冲在最前面,几个起落就到了夏鸿身边。
    孟天楚探了探夏鸿地鼻息。气息全无,不由心中一凉,摸了摸脖颈脉搏,隐隐还有跳动,只是若有若无,随时都要停止似的,看来全*左佳音那三枚续命金丹保住最后这口气。
    夏夫人咕咚一声跪在旁边,颤声道:“怎么样?还……还有气吗?”
    “还活着,快回去!”孟天楚双手将夏鸿横抱在胸前,快步往回走,来到软榻边,将夏鸿小心地放在软榻上。
    “济仁堂”老郎中蒋文拿起夏鸿地手腕把了把脉,脸色一沉,只说了一句:“命在顷刻!”
    夏夫人顿时软倒在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孟天楚忙吩咐家仆们抬起软榻,飞快往停在远处的马车飞奔而去,左佳音搀扶着夏夫人紧跟而来。
    软榻来到马车边,孟天楚将夏鸿横抱起来,放在马车上,自己和左佳音、老郎中上了马车后,吩咐赶紧赶车回府,同时对老郎中蒋文道:“有劳先生,赶紧给我家老爷上止血伤药。”
    蒋郎中本想说将死之人,上药还有何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摇了摇头,手脚麻利地取出伤药,缚在了伤口上。
    这伤药很是灵验,鲜血很快止住了。
    孟天楚打开法医物证勘察箱,取出用于活体检验的听诊器听了听,还能听到夏鸿微弱的心跳,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夏鸿还活着!可是伤得非常重,虽然外面的流血止住了,但从夏鸿鼻口流血和嘴角处呕吐物、血液来看,头部和内脏肯定受到了沉重创伤。
    马车飞快赶回了夏府,将夏鸿抬进了客厅。
    蒋老郎中进行了仔细检查后,摇了摇头,对夏夫人道:“夏大人受伤太重,这么沉重的创伤,本来是不可能活到家里来的,不知何故,至今还尚有微弱脉息,只是随时都可能断绝,唉~!伤太重了,老朽无能为力,实在抱歉~!还是准备后事吧。”
    夏夫人嘶声痛哭,丫环仆人们也哭成了一片。
    孟天楚知道,夏鸿这么重地伤,就算是在现代社会,就算抢救及时,死亡率也很高的,更何况在古代几百年前的明朝,缺医少药,夏鸿之所以能扛到现在没死。估计全*左佳音那三颗续命金丹吊着。
    怎么办?没想到温泉这没鸡巴的狗太监竟然糊弄了自己,下狠手想要夏鸿地性命,虽然这件事怪不到孟天楚,可是他总觉得愧对了夏鸿。
    孟天楚钢牙一咬,自己好歹是学过现代医学,还临床实习过,虽然这种外科手术自己并不擅长(只擅长给死人看病),又没有现代医药,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孟天楚吩咐丫鬟将哭得死去活来的夏夫人送到后堂去,让老中医立即准备外伤消炎用地汤药。还有治疗胸骨、肋骨骨折的药物及夹板器械,然后又让左佳音给夏鸿服几颗续命药丸。
    左佳音那小瓷瓶里一共只有五颗药丸。刚才已经喂夏鸿吃掉了三颗,现在听孟天楚说了。也不问为什么,把剩下的两颗也都给夏鸿服了。
    随后,孟天楚让左佳音也到外面等着,客厅里只留下自己一人,开始对夏鸿进行了检查,发现夏鸿颅骨线性骨折,颅内出血。胸骨、肋骨多处骨折,内出血,具体哪些内脏受损不能确定,必须立即手术。
    在手术之前,有两个问题首先要解决,第一、夏鸿大量失血。已经出现休克症状,如果不解决输血问题,恐怕刚打开胸腹腔。人就失血性休克死了;第二、麻醉,如果没有麻醉,同样会疼痛性休克而死。
    幸亏自己法医物证勘察箱里有一套输血设备,孟天楚立即化验了夏鸿血型,然后把所有丫鬟仆人都叫来,迅速采血化验,好在夏老爷子地血型不是罕见的那种,很快采集了一大袋血液,给夏鸿上了输血措施。
    对于麻醉,幸亏左佳音这一次带了一些鸦片药丸,要了几颗,在蒸馏水里溶解之后,给夏鸿做了皮下注射。鸦片里主要成分是吗啡,可以起到强烈的镇痛作用,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麻醉药物,但也还能基本满足麻醉要求。至于将来夏鸿老爷子是否鸦片上瘾,只能以后再说了。
    这期间,孟天楚已经将手术器械进行了高温消毒,自己也用消毒药水洗了手,带上手术用橡胶手套,可惜飞燕和慕容迥雪都不在,没人给自己当下手,只能单干了。
    没有现代手术医药,没有麻醉师,没有合手的手术器械,没有助手,一切都只能因陋就简,一切都只能看夏鸿地造化。好在孟天楚是个现代法医,临床医学知识和经验都很丰富。
    一个好的法医肯定是一个好地临床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因为临床医学是法医的基础,是法医首先而且必须掌握地,反过来,一个临床医生,如果不经过法医知识的专门学习,是不能立即成为一个好的法医的。两者是基础与上层的关系。
    夏夫人哭累了出来准备料理后事的时候才知道,姑爷在里面独立抢救夏老爷子,她当然不知道夏鸿还会医术,不过这时候对她来说,总也是多了一份希望。便和左佳音、蒋郎中还有一众丫环仆人们眼巴巴在门外等着。
    这时候,狄推官等平素与夏鸿十分要好的人也来了,带着一些香烛纸钱,准备来帮着料理后事地,听说夏鸿还没死,此刻姑爷在房里正在抢救,都是十分的惊讶,也陪着夏夫人在门外候着。
    从中午一直到傍晚太阳下山的时候,房门终于推开了,孟天楚一身血污走出来,神情疲惫至极,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大家一时都不敢说话,夏夫人更是张着嘴连问都不敢问一句,生怕孟天楚说一声:“死了!”
    可孟天楚说的却是:“手术完了,岳父还活着……”
    夏夫人和左佳音又惊又喜,跌跌撞撞就要往里冲,孟天楚一把拦住她们:“谁都别进去!当心感染伤口!”
    夏夫人和左佳音当然听不懂什么叫感染伤口,但刚才孟天楚那一句“还活着”已经足以让夏夫人又燃起了希望。
    孟天楚对蒋郎中道:“防止伤口发炎的汤药准备好了吗?”
    蒋郎中对孟天楚刚才的话只是半信半疑,他不相信夏老爷子还能挺到现在,在他地经验看来,这时候夏老爷子应该已经死硬了。听了孟天楚的话,下意识点点头。
    “那你快进去给上消炎药吧!”
    老郎中急忙用药水洗了手,让自己的小药童端着药一起进了大厅,一眼看见夏鸿还在微弱地呼吸着,吓了一大跳,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地一切真真切切告诉他,这的确是真的。本来已经死定的人,真的还活着。
   
 横祸再降

    夏老爷子手臂上还吊着一袋鲜红的血液,正持续不断慢慢注入血管里。老郎中更是惊讶,他当然不可能了解输血方面的知识,不知道这是什么玩艺,惊诧地绕着看了片刻,还是弄不懂。疑惑地望了望孟天楚。
    孟天楚正侧着脸瞧着他,勉强笑了笑:“你不用管那东西,也别碰到它,只管你自己的事情好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夏老爷子的的确确活过来了,这足以让老郎中对孟天楚的医术惊叹不已,看不懂的东西更让他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对于医术等专业技术,古人是很忌讳随便探听的,这叫“偷艺”,所以他不敢多问,惊叹之余,急忙带着药童开始给夏老爷子灌药敷药。
    中医对如何防止伤口发炎是很有研究的,这得益于冷兵器时代上千年战争的战场救治经验的积累。蒋文是京师非常有名的老郎中,尤其擅长跌打损伤的救治,手脚麻利地敷好了药,又给骨折的胸骨、肋骨矫正对位之后上了夹板。这一通忙下来,也花了半个来时辰。
    孟天楚也休息过来了,眼看血袋里血液已经差不多用光了,又进行了第二次采血,接着输血。
    全部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将近二更天。
    孟天楚这才让丫环们搀扶着夏夫人进来看夏鸿。狄推官等人也跟了进来。
    当夏夫人一眼看见夏老爷子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和不时皱起的眉头之后,禁不住喜极而泣,转身拉着孟天楚地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狄推官等人都是面露喜色,一起充满敬意地望着孟天楚。从来还没有人能从锦衣卫廷杖“用心打”里活过来的,不知道这个以前夏大人说起来就皱眉头的姑爷,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左佳音、狄推官等众人也发现了那稀奇古怪的输血器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看着稀奇,也按规矩没有乱问,这倒让孟天楚省了不少口舌。
    狄推官道:“贤侄,真是你救了夏大人?”
    孟天楚道:“是大家一起救的。”
    这是实话,如果没有左佳音的续命金丹维持夏鸿心脏不至于停跳。如果没有左佳音带来的鸦片药丸,如果没有蒋郎中防止伤口发炎的药物。缺少其中任何一样,夏鸿都性命难保。
    孟天楚又勉强一笑:“各位叔伯。我岳父他老人家现在需要休息,各位请回吧,等他伤情稳定了,各位再来探望。”
    狄推官等人听了,这才向夏夫人告辞离开了。
    孟天楚知道,这时候夏鸿正处于高度危险期,手术是否成功。还得看后面几天的情况,看看他地生命体征是否稳定,各种难以预料的并发症,依旧会要了他地命,丝毫不敢松懈。
    孟天楚吩咐丫环仆人们在这客厅里准备两张床,一张给蒋郎中。一张给自己,两人要日夜监视伤情,一旦病情恶化。好及时采取措施抢救。
    左佳音也嚷着要准备一张给她,她也要陪着守候。孟天楚拗不过她,便也让人给她准备了一张床。
    夏夫人一直守候在夏鸿身边,连吃饭都是下人们送来的,也只是吃了几口便不吃了。
    孟天楚吃完饭之后,又给夏老爷子测量观察了一遍生命体征之后,做了记录,见伤情稳定,便将左佳音叫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孟天楚带着左佳音往一处僻静地树荫走去。
    左佳音跟在孟天楚身后,心里怦怦乱跳,她不知道孟天楚要做什么,心想这是他岳父岳母家,而且岳父还生死未明,他不会这时候想和自己亲热吧。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办。按理应该拒绝,可内心深处却不愿拒绝。
    来到树荫下,孟天楚站定了,转过身来望着左佳音。左佳音心跳得跟小鹿似的,在几步远的地方站住,脸上有些发热,话语有几分慌张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哈,你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吗?嘿嘿,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左佳音瞪了他一眼,又上前了一步:“有啥事就说罢,咱们还要去照看夏伯父呢。”
    孟天楚道:“叫你来,只有一件事——帮我想办法杀了温泉那狗太监!”
    左佳音啊了一声,原来是这件事情,自己都想成什么了,黑夜里,感觉脸上烧乎乎发烫,想了想,说道:“我也恨死了这狗太监,他如果不能帮忙或者不愿意帮忙,昨晚上就该告诉咱们,咱们也好另外想办法,实在不行冲皇宫面圣求情。可他这一来,差点将夏伯父害死!
    “是,收了钱不办事倒也罢了,却不跟我们通个气,摆明了欺负咱们没人,奈何他不得。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一定要宰了这老狗!”
    左佳音皱眉低声道:“这温太监是东厂理刑百户,平日里都在皇宫里当差,咱们见他一面都很难,他家中肯定高手如云,咱们如何刺杀他?”
    孟天楚没好气道:“所以才叫你帮着想办法啊,要是好办,我自己一刀捅死他就得了。我只要你帮我想办法,杀他的事情我来办,不会连累你的。”
    左佳音看了孟天楚一眼,轻轻咬了咬银牙,柔声道:“不是我不帮你,杀了他,以后你怎么办?浪迹天涯?四处躲藏?那你娘子怎么办?还有夏伯父、夏伯母他们又怎么办?”
    孟天楚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恨声道:“可这股气我咽不下去!”
    “谁叫你咽了!”左佳音也在他身边蹲下,低声道:“这件事咱们也还没搞清楚,不知道是皇上的主意还是这狗太监地主意,如果是皇上的意思,那这狗太监只不过是奉旨行事,只要他肯把钱退给咱们,咱们这口气还得忍,毕竟东厂不是好惹的,你又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好多人需要你照料呢。不能冲动。如果要是这狗太监自己的意思……”
    “那我一定要他的狗命!我孟某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玩过!”孟天楚放下手,站起身。眼望客厅,冰冷的声音说道。
    左佳音也站了起来。上前一步,柔声道:“咱们要杀他也得从长计议,他毕竟是东厂首领之一,一旦消息泄露,天下之大,只怕也无我等容身之地。”
    “这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商量。”
    左佳音嘻嘻一笑:“这么大地事情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出卖你?”
    “你会吗?”
    孟天楚一把揽向了她的小蛮腰,左佳音早有防备,一闪身躲了开去,轻啐了一口:“作死啊!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就不怕家中仆人见了告诉你娘子!”
    “告诉又能怎样。反正过不多久她要离开我的。”
    “什么?”夏凤仪和孟天楚约法三章地事情除了飞燕再没有人知道,左佳音当然也不知情,惊诧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你?”
    如果两人地感情进一步发展。那这件事迟早会告诉左佳音,不过孟天楚此刻不想说,勉强一笑:“原因很复杂,以后再说罢——温泉狗太监这件事怎么办?”
    左佳音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点点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去找温泉,争取先把银子要回来,不管是不是他地主意,这么大数额的金银,不能让他白占了便宜。然后去清楚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子不是你送地,他也不知道咱们两的关系,他要还也不可能还给你……”
    左佳音本想问一句“咱们两什么关系啊”?可总觉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笑了笑,说道:“有道理,那你去找温泉,我去查这件事原委。”
    “好,那就拜托了!”
    孟天楚先返回了客厅,又检查了一遍夏鸿的生命体症,总体还是比较稳定,这才放心。和夏夫人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夏夫人现在已经将孟天楚作为救命的依*了,闻言担心地望了望挂着鲜红输血袋依旧昏睡不醒的夏鸿。孟天楚又宽慰了几句,说自己会尽快赶回来,然后和左佳音各自骑马离开了夏府。
    孟天楚拍马来到温泉府邸,递上拜帖,门房昨天已经认识孟天楚,说道:“孟爷,我们公公今天在皇宫里当差,并不在家。”
    孟天楚大失所望,心中又牵挂着夏鸿的伤情,只得策马回到了夏府,好在夏鸿伤情稳定,没有恶化地迹象。
    一个多时辰之后,左佳音回到了夏府。
    一看左佳音铁青的脸,孟天楚就猜到了结果。
    将孟天楚叫到一边后,左佳音低声道:“果然是温泉这狗太监的主意。”
    “怎么回事?”孟天楚沉声道。
    佳音把探听到的情况说了之后,孟天楚才知道,皇上并没有下令打死夏鸿,因为廷杖的功用更得多只是一种惩戒,对四品以上官员、病重的、过于年迈体衰地,一般都不进行廷杖,按以往的规矩,皇上不直接下令廷杖打死谁,一般都由负责廷杖具体实施的司礼监太监掌握,正常情况下是他们揣摩皇上地想法然后根据揣摩施刑,这种揣摩范围当然不可能与皇上想法完全一致,或大或小,皇上也一般不会深究。打死了也就死了,没死的也就罢了。
    为了稳妥起见,左佳音还找到了当晚在乾清宫会议上负责记录的“舍人”,花了银两买通后探听清楚,昨晚上皇上根本没有具体说道廷杖的事,主要研究的是如何将嘉靖皇上的老爹追封和入太庙地事情。
    这就明确了,下令对夏鸿“用心打”的,就是这温泉温公公!
    孟天楚气得钢牙咬得嘎崩响。说道:“我刚才去找这狗太监,他没在家,说是今晚当班,在皇宫里。”
    左佳音奇道:“不对,今晚夜间当班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宁伟坤宁公公,也就是东厂厂督,以往廷杖的一些情况和习惯做法就是我们找他讨教的,所以知道这温泉今晚轮休。”
    孟天楚恨声道:“看样子,这狗太监知道我会去找他,故意躲着我不见!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吗?我一定要杀掉这狗太监!”
    左佳音想了想。低声道:“还是那句话,一切从长计议。”
    孟天楚点点头:“这我知道。得想个万全之策再动手。”
    这一晚,孟天楚一直在夏鸿身边守候着。血液输完之后,又一次对血型相符得家仆采血,给夏鸿继续输血。当然,所有被采血的家仆们都得到了夏家的重金补偿。
    蒋文蒋郎中按时给夏鸿灌服消炎汤药。由于孟天楚的手术很成功,输血及时足量,消炎有力,第二天黎明时分。夏鸿终于苏醒了过来。哆哆嗦嗦问了句:“我……我死了吗……?”
    夏夫人也是一夜没合眼,听到夏鸿孱弱的声音,禁不住老泪纵横。柔声宽慰道:“老爷,您没事,多亏天楚这孩子救了你。还有左姑娘、蒋郎中他们。”
    孟天楚轻轻握住夏鸿的一只手:“岳父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痛……好痛……全身都……痛……”
    鸦片镇静作用消失之后。当然会感觉到伤口疼痛,这是肌体正常地好征兆。孟天楚低声道:“岳父放心吧,您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夏鸿地手掌紧了紧。眼角滚落一颗混浊的老泪:“谢谢……贤婿……谢谢你们……”
    “别说话了,岳父,您老人家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地!”
    “仪儿呢……?”
    “我和左姑娘是借用锦衣卫的八百里加急赶来的,凤仪她们随后赶来,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到。”
    正说着话,就听到门外匆匆忙忙跑进一个家仆:“老爷、老夫人,温公公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嘈杂脚步声响成一片,客厅里拥进无数大内侍卫和东厂番子,将房里众人团团围住,随后,胖乎乎的温泉温公公腆着肚子,在数名太监簇拥下迈步走了进来,晃了晃身子,说道:“皇上口谕,将修撰杨慎、工部员外郎夏鸿等七人收监,三日后午门再次廷杖!”
    夏夫人惊呆了,扑过去咕咚一声跪倒,哀求道:“我们老爷一条命已经去了九成九,再不能打了,再打可就要死了……!求求您,公公,饶了我们老爷吧……”说罢,声泪俱下,连连磕头。
    温泉如果能被几滴眼泪所感动,他那就不是东厂第三把手了。冷哼一声,喝道:“这是皇上的圣旨,谁敢抗旨不遵?带走~!”
    几个太监冲上来就要连人带床一起抬走。夏夫人抱着床脚哭喊着不放手。
    孟天楚上前一步,说道:“且慢!”
    温泉瞥了孟天楚一眼:“怎么,你想抗旨?”
    孟天楚走到温泉身前,躬身道:“抗旨小人是万万不敢的,公公,我岳父现在全*人参之类的吊着命,现在要抬走,恐怕挨不到三天后廷杖就得死。”
    温泉重重哼了一声:“就算他抬出这门就死了,那也是他地命,咱家可管不了这么多,咱家只知道奉旨行事,谁敢阻拦就是抗旨,格杀勿论!带走~!”
    “等等!”孟天楚又上前了一步,对温泉道:“公公,我岳父刚刚苏醒过来,您老能不能再给半天时间交代一下后事,下午再收监呢?”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小的随后到遵府拜谢公公大恩。”说罢,两手在身前悄悄比了个元宝的手势。
    温泉当即会意,阴阴一笑,瞧了孟天楚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嗯,也罢,再给你们半天,下午咱家再来将他收监。要办啥事情可得趁早!”
    “是是~!”孟天楚躬身道。
    温泉转身吩咐一队大内侍卫和东厂番子留在客厅外监视着,然后带着其余人马腆着肚子走了。
    左佳音上前将夏夫人搀扶了起来,夏夫人哭泣道:“这……这可怎么办啊……”踉踉跄跄来到孟天楚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贤婿,你……你可得想办法救救你岳父啊……”
    “岳母请放心,就算天楚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再伤害岳父一根毫毛,这事交给天楚了,您老放心。”
    夏夫人刚才就在旁边,也看见了孟天楚给温泉比的手势,忙道:“我这就马上把首饰细软典当了,去给你准备金银去。”
    夏鸿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激荡,不住地轻声咳嗽着喘着粗气。
    
以毒攻毒的阴招

    上一次孟天楚送的那一大包金银统统打了水漂,夏夫人一句话都没埋怨,现在要典当首饰凑钱给孟天楚打点,显然家中能拿出来的钱都拿光了,就剩典当首饰了。
    孟天楚心中酸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目送着夏夫人在丫环们搀扶下跌跌撞撞出了门,这才嘱咐蒋郎中照看夏鸿,自己和左佳音出来,到隔壁房间商量。
    没等孟天楚开口,左佳音抢先说道:“我拿那烟枪去皇宫见皇上,帮你求情,请皇上赦免夏伯父!”
    孟天楚叹了口气:“眼下看来,只有这个办法最管用,温泉这狗太监,就是用座金山,也填不满的。”
    孟天楚不知道,这是锦衣卫和东厂惯用的伎俩,先把案子压着,让你觉得有希望,不停地送钱,等你钱也送光了,没什么可送的了,那时候再黑着*****往死里整。让你人财两空,既得了财,又讨得了皇上的欢心,你拿他也没办法。明成祖时期纪纲就最善于使用这一招。
    左佳音拿了烟枪,急匆匆出了门,直奔皇宫。
    孟天楚回到大堂,夏夫人已经去内堂收拾首饰去典当去了。刚才那一惊一吓一折腾,夏鸿急怒攻心,又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
    孟天楚又给夏鸿作了一遍检查,好在夏鸿伤情没有恶化。这一次,左佳音很快就回来了,腋下还是夹着那杆烟枪,满脸沮丧。孟天楚一看顿时心里凉了大半截,果然,左佳音告诉孟天楚说,皇上今天一大早就到太庙去了,为了准备追封他老爹为皇帝,三天后举行庆典,要在太庙里沐浴斋戒三天。天大的事情都交给了司礼监和内阁处理。
    皇上在太庙里沐浴斋戒,要闭门颂经三天,外人一概不见的。这就是说,在廷杖之前皇上是不会出关地。所以左佳音也见不到,只能回来另想办法。
    孟天楚长叹一声:“难道老天爷真的不长眼睛吗!”
    左佳音将烟枪放在桌子上。柔声宽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大家都知道你尽了心了的。”
    孟天楚摇摇头。怔怔地望着桌上的烟枪,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
    夏夫人把自己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拿去当了,包括家里收藏的值钱的古董字画,除了房产和笨重的家具,能当的都当光了,又凑了一大包金银。比上次的还要多一些,给了孟天楚。
    孟天楚见夏夫人几个时辰里就已经苍老了许多,知道这几日老太太身心遭受地煎熬。
    接过那一大包金银,孟天楚只是坚定地说了一句话:“你老人家等着我的好消息!”
    孟天楚让左佳音在家里照顾,自己坐着马车带着那一大包金银,还有那一大框八百里加急带来地新鲜杭州特产。来到了司礼监第二秉笔太监、东厂理刑百户温泉温公公的府邸。
    这一次事情办得很快,送钱嘛,肯定会很快地。
    孟天楚两手空空出了温泉府邸。坐马车回到了夏府。
    夏夫人眼巴巴望着孟天楚。孟天楚只是说:“温公公收下礼了,答应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我们放心,他一定会想办法放过岳父他老人家一条性命的。”
    夏夫人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上次这温泉温公公也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还是翻脸不认人,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孟天楚话是这么说了,脸上也是十分的轻松,可心里却紧张得如同滚油在煎熬一般。
    天黑了,燃灯了,夜深了,温公公并没有派人将夏鸿押走收监。夏夫人这颗心也放下了一些。
    但孟天楚却更是紧张,他不知道自己的办法有没有凑效,好比打麻将下了一副大牌的听,这牌要是胡了,不仅前面输地钱都可以捞回来,连带还能赚上一大笔,可是,需要的牌就是不露面,这种焦急那就可想而知了。
    昨晚熬了一晚没睡,孟天楚、左佳音和蒋郎中三人都顶不住,经过孟天楚再次检查后,夏鸿伤情稳定,没有恶化的症状,便决定轮流睡一会,孟天楚让丫环仆人们每隔一个时辰就叫醒自己检查一遍夏鸿的生命体征,没有恶化,这才继续睡。
    就这样又折腾了一晚上,输血已经够量了,现在主要看消炎和调理身体电解质平衡,由于没有现代医药,这些都只能指望蒋郎中的医术了。
    第二天,夏鸿再次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孟天楚安慰他事情已经办好了,不会再有人来找麻烦,让他安心养伤,虽然这话连孟天楚自己都没底,可他知道,这时候夏鸿最需要地就是生存的信心,如果这种信心丧失了,那将非常的危险。
    上午、中午、下午熬过去了,还是平静如水,夏夫人和左佳音又是高兴又是紧张,生怕忽然涌进无数军士,将夏鸿抬走廷杖。
    直到晚上,终于来人了,来地不是兵士,而是温公公府邸的两个小太监,为首小太监和颜悦色对孟天楚道:“孟爷,我们公公请您到府上小叙。”
    温泉请孟天楚去做客!夏夫人和左佳音都很惊讶,不知道这温泉唱的哪一出。只有孟天楚心中狂喜,这意味着,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左佳音低声对孟天楚道:“我陪你去!”孟天楚虽然估计自己的阴谋可能得逞了,就好比手指头摸了那麻将牌,感觉花色几乎可以肯定就是自己想要的牌,但毕竟没有翻牌之前。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如果有左佳音这天师在,有了这张王牌,也就多了一分保证,温泉也不敢太过分,当下点点头。
    迎接孟天楚的只有一顶轿子,所以左佳音坐了夏家地轿子,跟着孟天楚来到了温泉府邸。
    下了轿进了府里,小太监并没有把他们往客厅引,而是直奔后堂。
    左佳音很是惊讶,孟天楚却更加胸有成竹。甚至得意地朝左佳音做了个鬼脸。左佳音不明白孟天楚为什么这么高兴,这时候也不好问。不过见他这样子,总比见他愁眉苦脸的好。
    温泉的府邸要比夏鸿家大得多。也豪华气派得多,毕竟是皇上面前当红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第三号人物,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穿过无数亭台楼阁、九曲回廊,终于来到花簇锦绣的后堂。
    小太监先让两人在候客厅稍坐,然后进了屋里禀报,片刻。小太监出来了:“孟爷、天师,两位请进。”
    孟天楚和左佳音迈步进了房里,只见温泉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面无表情,两眼微合,身子轻轻发颤。
    孟天楚上前拱手道:“公公。在下应召前来,不知公公有何见教?”
    “坐吧!”温泉依旧微合双眼,低沉的声音说道。可声音里掩饰不住有些许颤音。
    两人坐下之后,温泉朝后面摆了摆手,两边伺候的太监们都躬身退出了房间,把房门掩上。
    又等了片刻,温泉这才慢慢睁开双眼,盯着孟天楚道:“孟兄弟,昨*****给咱家的杭州特产里,是否加了什么药?”
    孟天楚这下彻底放心了,撩起衣袍前摆,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将衣摆放下,慢悠悠说道:“前日里在下见公公日夜操劳,疲惫不堪,十分的辛苦,所以,便擅自在孝敬您老的杭州特产中西湖藕粉里加了一些‘逍遥散,,公公,这可是好东西啊!公公服了之后,是否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呢?”
    温泉哼了一声:“虽然是好东西,可孟兄弟用这种手段给咱家服用,怕是有些卑劣了吧。”
    “呵呵,在下也是一片好心,为公公身体着想。公公您可知道,这‘逍遥散,,全天下就只有公公一人尝用过呢。”
    “嗯,孟兄弟对咱家地喜好可真是了如指掌,知道咱家特别喜欢食用西湖藕粉,所以在里面下了这什么逍……”
    “‘逍遥散,!公公食用之后是不是觉得分外逍遥呢?”
    “说实话,昨晚上和今天一天,咱家都精神焕发,感觉飘飘欲仙如同要腾云驾雾一般,的确十分地舒服,可到了晚上,却一个劲打哈欠、流眼泪、还头昏、出汗、四肢疼痛。不知何故,叫了太医也看不出名堂。咱家细细一想,估计是那西湖藕粉有问题,所以将孟兄请来,想问问缘故。原来孟兄弟果然给咱家使了阴招。”
    孟天楚急忙起身,躬身施礼道:“公公言重了,在下的确是想替公公分忧,又担心公公起疑,不肯食用,只好出此下策,还请公公恕罪,好在这地确是好东西,公公以为呢?”
    温公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点点头,眼中精光乱冒:“孟兄弟说的到也是实情,好吧,这件事咱家就不追究了,兄弟那‘逍遥散,,可还有吗?”
    原来,昨天左佳音进宫得知皇上闭关沐浴斋戒三日,所有事情都交给司礼监和内阁之后,孟天楚就知道,要避免夏鸿被再次廷杖,保他一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通司礼监这个关节!
    这两天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第二人温泉打交道,孟天楚已经知道,这个温泉是个笑面虎,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的胃口,所以,决不能再用钱去砸,只能剑走偏锋,以毒攻毒。
    昨天他和左佳音商量怎么办的时候,看见烟枪,顿时想到了一个以毒攻毒的办法——用毒品让温泉上瘾,然后逼迫他就范!用鸦片这种初级品显然不行,鸦片味道很臭容易让人反感,更主要地是。最初吸食鸦片几次不会上瘾,要多次之后才会渐渐上瘾,孟天楚没有这么多时间,必须获得高纯度毒品,让他一次上瘾的,那就只有“海洛因”!
    海洛因是从鸦片里提取地,好在左佳音这一次带了些鸦片丸来,用鸦片提炼高纯度海洛因对于孟天楚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于是,孟天楚和左佳音要了一些鸦片药丸,然后自己躲进房间里进行鸦片提纯。很快,就获得了高品位的海洛因。
    离开杭州的时候。柯知府就说过温泉是杭州人,很喜欢杭州特产。尤其是西湖藕粉,而自己这一次用八百里加急带来的,都是新鲜地杭州特产,在京城根本买不到的,所以,孟天楚估计,温泉绝对抵抗不了这特产的诱惑。决定在特产里放海洛因,然后送给温泉。
    温泉当然怕死,所以肯定会担心孟天楚在这些特产里下毒,不过,孟天楚敢肯定温泉最终一定会吃地,因为温泉老谋深算。肯定会考虑到这样几个问题:首先、孟天楚送了自己那么大一包价值数百万的金银,为了求自己饶过夏鸿的性命,这个目地没达到。不可能下毒杀自己,那样也就等同于杀了夏鸿;其次,孟天楚送自己杭州特产,这是明确的,府里地人都知道,如果吃孟天楚送来的东西中毒死了,孟天楚自己跑不掉;第三,也是最重要地一点,温泉有专门负责尝试食品的太监。
    皇上害怕有人下毒,吃的饭菜都事先要有专门的人先当面尝过,没事了,皇上才吃。这温泉也怕死,把这一招也用上了,他吃的东西也都要有小太监先吃,没事了自己才吃。所以,孟天楚送来的这一大框杭州特产,尽管让温泉馋涎欲滴,也推断孟天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下毒杀人,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所以先让小太监逐一品尝了,等了一个来时辰,不仅半点事都没有,而且看样子精神好得很,顿时放心,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西湖藕粉,所以将孟天楚送来地一大袋西湖藕粉吃了个精光。而孟天楚主要的海洛因,就是下在温泉最喜欢吃的西湖藕粉里的。
    温泉虽然狡猾,却还是着了孟天楚的道,因为孟天楚给他下的药,通常情况下并不理解为致命地毒药(虽然最终会让人死,但很多情况下并不是死于直接中毒,而是肌体功能衰竭或者并发症以及感染)。海洛因人第一次吃,只要不过量,是不会死的,但一次就能让人上瘾。孟天楚的目地此刻并不是要杀死温泉,而是让他吸毒上瘾。
    一见到温泉哈欠连天直发抖的样子,孟天楚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实现了。
    明朝人对毒品危害的认识几乎还处于零状态,绝大多数人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世界上还有能让人上瘾的药,所以,温泉吸食了海洛因之后,只看到了海洛因让人精神十分愉悦的眼前利益,却还没有意识到毒品对人体的巨大危害,更不知道自己从此将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所以,他还向孟天楚要毒品。
    听了温泉问起还有没有毒品,孟天楚连连点头道:“有有,温公公稍等,在下马上给你拿。”
    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小纸包,展开了,露出了里面一小撮白粉。
    温泉眼睛猛地睁大了,两眼放光,盯着那一小撮白粉:“给我!~快给我~!”
    “公公,如果直接吞服,效果不好,要用鼻子吸,这是两次的,现在吸一次,明天这时候吸一次,可别一起吸了。”说罢,倒了一半在茶几上,排成一长列,比了一个用鼻子吸的动作,教了温泉怎么吸食。
    温泉依样画葫芦,将那一列白粉吸了,随即仰着脑袋,没动作,也没呼吸,半晌,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左佳音虽然种植了鸦片,却从来没见过海洛因,当然不知道这玩意比鸦片要厉害得多,可是,温泉的神情她是很熟悉的,那种神情他以前从父亲和李汝翰身上都看见过。
    孟天楚趁温泉还没飘到云端里,脑袋还在清醒,躬身道:“公公还有何指教?如果没有,在下告辞了。”
    温泉抬起手,摆了摆,示意让他们走。
    两人离开温府出来老远了,左佳音才疑惑地问道:“孟爷,我怎么看他象是吞食了鸦片的样子呢?”
    “你没看错,只不过,我让他吞食的,是比鸦片要厉害得多的一种毒品,我把这种毒品混在送给他的杭州特产的西湖藕粉中,这种毒品比鸦片更容易让人上瘾,一次就行了。”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上瘾了,好救夏伯父?”
    “是!不仅如此,我还要把我们的付出连本带利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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