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渺山纪事之新人当然是要用来欺负的

来源: 三日三 2009-11-04 04:33:05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7655 bytes)
最近效率比较低,老是会卡文,先上两章给大家品评品评,呵呵,还是老话,大家踊跃发言,欢迎拍砖,有利于我成长,阿哈哈。



林烟候在师父院落外的抄手游廊上,眼望着史从蓝一行三人从里面迤逦而出,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这么巧啊大师兄,带新弟子拜见师父哪。”

史从蓝点了点头道:“刚见过。现在正要带他们四处看看,见一下师兄弟们。”

“不如让我来带新师妹熟悉一下地形吧,正好我这会儿没事。”林烟眨着眼睛,很好心地建议道。

史从蓝想她们女孩子容易一处说话,便顺水人情地道了声“有劳四师妹了”,先带着宁玦施然而去。

林烟待史从蓝二人走得远了,高兴地拍了下阿苏的肩:“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真行啊阿苏,你是这六年来头一个通过入门考试的女孩子。”

“哪里,我只是运气好,碰巧而已。”回想起那一波三折的入门考试,阿苏仍心有余悸。

“好拉,知道你谦虚, ”林烟笑着摆了摆手,欺身上来咬起了耳朵,“对了,我已经跟二师兄说过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修行。住处也已经安排好了,就跟我一屋,待会儿二师兄分配房间的时候 ,就会告诉你。”

阿苏看着林烟因兴奋而亮闪闪的大眼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可刚才师父说让我以后跟着大师兄练功。”

“什么?!师父让大师兄指导你修行?”林烟像白日见了鬼般瞪大了双眼。

“是啊,怎么了?”阿苏一脸茫然。

“哦,没有什么,大师兄修为在我们这几个里面最高,师父宝贝他,所以平时他都不太管派里的事情,更不用说带新来的弟子练功了。”林烟颇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阿苏,“看来师父非常赏识你啊。”

阿苏嘴角一咧,心里清明得很,掌门老头这哪是什么赏识她啊,看着倒像是安插个武功高的盯紧着她才对。刚才进去拜见师父的时候,掌门老头就睁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来来回回把阿苏梭巡个遍,直看得她尾巴上的毛都快炸起来了,才垂下褶皱重重的眼睑,撂下句“从蓝,以后阿苏就跟着你修行”后,就如泥塑般入定神游去了。

阿苏摸了摸外衣底下,贴身戴的收掩妖气的护体宝圈,疑虑丛生,该不是那掌门老头儿看出什么了吧?凭着动物的直觉,她可不相信让史从蓝指导她修行是赏识她这么简单,但若掌门老头儿已经看出她是非人类,又怎么会同意她加入缥缈派呢?唉,这派里的人心思弯来绕去的,她是已经见识过了。就算是她想破头,估计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的好。

手臂忽被人摇了一下,阿苏回过神,眉毛一挑。

“阿苏,怎么说着说着,你就发呆了啊。”林烟嘟囔道。

“哦,对不住了四师姐,我刚才在想以后要好好用心练功,不要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期望。”阿苏笑得一脸真诚。
“练功的事情以后再说。对了,以后你不要叫我师姐,师姐的,听着生分,还平白显得我老,就叫我林烟好了。”林烟走在前头,领着阿苏从另一边的角门穿出去,拐进一甬道,两旁半人高,斑驳的矮墙夹了一巷子细金的阳光。

“师。。。哦,林烟,我们这是去哪儿?见其他的师兄弟吗?”

“全派上下也就十来个人,不到一天你就都能混熟了,我才不会去做那表面功夫。”林烟一脚踏进盛满阳光的甬道,漫溢出的细金阳光在砖瓦的缝隙里,一闪一闪,眨着眼睛狡黠地笑,就像此刻林烟回过头来的表情,“我们现在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半炷香后,阿苏坐在饭堂里的桌前,看了看摆在面前的两菜一汤和一碗白饭,不确定地问道:“林烟,这就是你说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林烟夹了口菜,一本正经道:“民以食为天,天大的事情都大不过吃饭二字,况且来得晚了,就没剩什么好菜了。”

阿苏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自己面前的菜,一盘缺油水的炒青菜,一盘找不见肉末的麻婆豆腐,还有一碗飘着几点油花的萝卜汤,就这样还算是好菜?阿苏开始怀念以前每顿都能吃上肉的,那种穷奢极欲的生活,默默地夹了一筷子青菜。

两人正吃着饭,忽然有一人,一团风一样地从外面卷了进来,大声嚷嚷道:“刘大婶,老规矩,三两白饭。”

烧饭的刘大婶笑呵呵地给他码足了白饭,又麻利地装了两盘菜,盛了一碗汤,放在托盘里一齐推到严子淮面前:“严小子,今天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又偷懒了?”

“哪能啊,是我今天练功练得好,二师兄特意早放我出来吃饭的。”严子淮端着食盘刚一转身就见到了坐在那里的林烟和阿苏,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林烟看着严子淮一幅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忍住笑板着脸道:“哦,二师兄真是这样说的?待会儿我倒要问问他。”

严子淮把食盘搁在旁边的桌子上,委屈道:“四师姐也太小看我了吧,这次我可是名正言顺出来的。三师姐跟我拆招的时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二师兄便让我不用练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回来的路上我就顺便过来吃午饭了。”

“看来我倒是冤枉你了啊。”

“不冤枉不冤枉,四师姐这不是督促师弟我修行吗。对了,差点忘了,三师姐交代了,她的午饭请新来的小师妹送过去,顺便让她见见新人。”严子淮讲最后一句的时候,看向阿苏,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喔,我?”阿苏指着自己,愕然无语,这三师姐倒委实不客气。

“就她事情多,”林烟扁了扁嘴,转而安抚阿苏道,“三师姐杜月雯人不坏,就是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所以娇气点。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见她。”
阿苏提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进了杜月雯的院子。林烟本来是想陪阿苏一起过来的,但路上遇到了董齐,听说叶承练功时受了点伤,便告诉了阿苏该怎么走后,心急火燎地去探病了。

因历史遗留的问题,缥缈派现今房多人少,几个大弟子差不多都是人手一院。阿苏有幸参观过史从蓝的院子,相较之下,杜月雯的院子就显得非常花团锦簇了。空地里栽得满满当当的杜鹃,牡丹,月季,菊花等四时花卉,只留下一条鹅卵石小径蜿蜒至正房。廊下也摆了一排绣球花,姹紫嫣红,争芳吐蕊,好不热闹。正房入门处,还挂着一金闪闪的鹦鹉架,只是空有架子,没有鸟,看着突兀得很。

听林烟说,过去杜月雯养过一只绿毛鹦鹉,谁想还没养上两天,便被山里的野猫给叼了去,杜月雯为此哭昏过去无数次,谁劝都听不进去。众人最后请来了史从蓝,他只站在床边,轻轻地劝了一句“三师妹还请节哀”。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床上的杜月雯终于睁开了肿如核桃的双眼,在旁人的帮助下,挣扎着开始喝汤吃药,决心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地替那英年早逝的鹦鹉活下去。

阿苏叩了叩门,叫了声:“三师姐,午饭我送来了。”

“是新来的小师妹来了阿,快请进来。”门内传来一娇柔的声音。

阿苏推开虚掩的大门,迈进了正房。房内一隔为二,东厢作卧房,西厢是日常起居之处。阿苏现所处的西厢,延续着外面院子的装潢风格,博古架,花架,圆桌,香几,矮柜,绣屏,一屋子家具挤得水泄不通,北面溜墙还气势汹汹地摆了好大一张贵妃塌,一身材微丰的十八,九岁女子斜倚在塌上,招手示意阿苏走上前来。

阿苏在一堆两只脚或四只脚,硬邦邦的物事中,小心地寻着路,心里慢慢浮起了奇怪的联想。她想起了有一次,她的好朋友天蚕精曼宝,邀请她去参加天蚕一族的破茧仪式。她跟着曼宝跌跌绊绊地,在一爬满巨大树根的洞穴里走了好久,最后来到了一石厅。那石厅其实很大,可以容纳一二百人,但厅里横七竖八地堆了好多直插天花板的树干,所以显得拥挤不堪。层层叠叠的树干中,有一两人高的,巨大的蚕茧挂在一最粗的树干上,顶部缓缓蠕动着。阿苏对那次破茧仪式的回忆只限于此,之后发生的具体仪式过程是一概都想不起来。或许是那白胖蚕茧的景象对阿苏的震动太大,导致她有好几年都没有胃口吃水煮鸡蛋。

杜月雯支起了身,拂了拂身上特意换上的月白描枝锦缎,含着笑,看着阿苏畏手畏脚地走了过来。她对自己这身打扮很满意。她本就白,又生得有几分姿色,再穿件月白袍子往那榻上一靠,自己想着都不禁心驰神摇,想那软香温玉,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了。但若她知道今天这精心装扮,在阿苏眼里就跟那蚕茧差不多,估计早就气晕过去好几回了。

“把那食盒搁在长案上吧,你过来这边坐。”杜月雯抬手,虚指了一下面前的绣墩。
阿苏依言放了东西,在杜月雯面前坐了下来。杜月雯苛刻地打量了一番阿苏,真心笑道:“我之前听二师兄说今天新招了一个师妹,本来想练完了功就去看你的,但谁想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倒麻烦你来看我。”

“不碍事,本来也是应该我来拜见三师姐的。”

“快别这么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什么拜见不拜见的,显得太见外了。阿苏师妹今年多大了?是哪里人啊?家里还有谁?父母倒舍得让你出来拜师学艺?”

阿苏心想她的真实年龄,都够得上当杜月雯曾曾曾曾曾曾祖奶奶了,今天让缥缈派的一干人师妹,师妹的叫着,便宜都占光了。不过,女人都喜欢装嫩,阿苏也不例外,现在听习惯了感觉还挺不错。她胡诌了一些,将杜月雯的一堆问题搪塞了过去。

“听说师父让大师兄指导你修行。大师兄的修为在我们这一辈里是最高的,阿苏师妹你可要用心练功,心无旁婺,切莫辜负了师父对你的厚爱啊。”杜月雯见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切入了主题。

阿苏一边听着杜月雯的诸如,打扮要朴素,心思要放在练功上,不要学林烟那样疯疯癫癫老缠着二师兄,女孩子要贞静娴雅,男女大防切莫忘记等此类的训诫,一边应承地点着头。

这谈话内容是越听越不是味儿,阿苏忽然记起,在来的路上,林烟说过的一个关于杜月雯的八卦。这杜大小姐是当今一位王爷的掌上明珠,王爷的祖上于缥缈派有恩,所以两下里经常走动。杜小姐十多岁的时候第一次陪王爷上了青渺山,回去之后便哭着闹着要入派修行。王爷强不过,和掌门打了个商量,免了入门考试,让她做了一挂名弟子。当初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杜月雯铁了心拜师已遥不可知,但青渺山上是个人都知道,三师姐爱慕大师兄。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三师姐这轮明月终究是要照了沟渠。

“说了这半日,我也乏了,”杜月雯歇了口,不胜娇弱地扶了下额头,“你去忙你的吧,来日方长,以后再聊。”

阿苏退了出来,关好了房门,长长地舒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沿着回廊逛了出去。转了不知第几个弯后,豁然看到宁玦侧对着她,伫立在回廊上,眼睛凝望着某处。阿苏犹豫了会儿,走上前去道:“这么巧啊,宁玦。”

“哦,是你。我还没恭喜你,刚入门就得了位良师。”宁玦转过头,语气冷淡地说道。

阿苏对他这做派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倒是我应该谢谢你,要不然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不必谢我,就算是我还了在崖壁上的救命之恩吧,从此后我们两清了。”宁玦说完,似乎颇为留恋地再看了眼,他刚才伫目的地方,然后扬长而去。

阿苏踱到宁玦刚才站的地方,举目望了出去。一大片风招摆摇的绿荫中,一红色两层小楼若隐若现,这不是藏宝楼吗?!



林烟隔着被子,摸到了在被窝里蜷成一团的阿苏,一边摇,一边大声喊道:“该起来了,阿苏,练功要迟到了。”

阿苏在被窝里翻了一个身,不甚清醒地嘟囔道:“我还需要练功?早两百年前,我就不用练了。”

林烟额头上的青筋隐隐一跳,每天早上叫醒阿苏是件十分头痛的差事,拖累得她这十多天来也迟到被罚了好几次,心里十分后悔,当初怎么会鬼上身,要求跟阿苏住一屋。她非常无奈地冲床上的一团说道:“那我先走了啊,要不然我也要迟到了。”

阿苏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她去练功,心里不禁好生奇怪,就她这水平,还需要练功吗,遂翻过身不理。过了好一会儿,神思缓缓清明过来,阿苏猛地一下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惊呼道:“糟了,要迟到了。”急匆匆地洗了脸,换了衣服,拉开了房门,“哗啦”一下,熔金般的艳阳幸灾乐祸地洒了一身。日头早已上三竿,今天又是铁定迟到了。

正所谓债多不压身,死猪不怕烫,到了这时候,阿苏反倒怡然起来。慢吞吞地关了房门,朝晨舞台走去,还顺路去刘大婶那儿讨了两只菜包子当早饭。边走边吃,晃到晨舞台时,正好吃个精光。 阿苏虽跟着史从蓝修行,但因新进派,每天早上仍需要跟着大家一起练基本功。

阿苏掏出手绢仔细地擦了擦嘴和手,确认无异后,一路小跑到,正在纠正董齐剑招的叶承面前,怯怯道:“二师兄,对不起,我今天又迟到了。昨天晚上看道法看得太迟,早上就没能起来。”

叶承看着阿苏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平时那一通训诫师弟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是不忍说出口,只不痛不痒地训道:“道法最忌贪多嚼不烂,要循序渐进,以后不要看那么迟了。这基本功也是非常重要的,你刚入派,根基还没打好,要更为勤勉才是啊。”

“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阿苏半垂着眼帘,轻声问道,“二师兄,那是跟往常一样绕着练武场跑20圈吗?”

“二师兄,阿苏师妹也是因为昨晚用功看书,早上才迟到的,要不今天就少罚几圈吧?”一旁的董齐出声劝道。

叶承想了下道:“这样吧,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去跑10圈,再把昨天教的那套剑法跟林烟拆一遍就可以了。”

“谢谢二师兄。”阿苏拱手行了一礼,走时朝董齐投了感激的一眼,董齐则不 自然地微点下头,然后快速转向另一边。

时值暮春,万物勃发,天地间就像打翻了染缸,绿郁红丰,满目锦簇,空气里氛氲着花木的清香味儿。阿苏和林烟拆完了招,并肩坐在一木桑树下吹风歇息。树荫下凉风习习,正午的骄阳穿过茂如华盖的树冠,斑斑驳驳漏在身上,风动影摇,就像有好几双温暖的小手在身上游移摩挲,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惬意。阿苏微阖着眼,沐着春风,陶陶然,几欲睡去。

“阿苏,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突然林烟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啊?什么?”阿苏正神游太虚,一时半会儿还没飘回来。

“我真服了你了,不会又睡着了吧。不要跟我说你昨晚看书看太晚,有人才看了三行字,就倒头大睡,这种鬼话只能拿来骗骗老实的二师兄。”

“好师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早上急急忙忙赶过来,脸也来不及洗,饭也没顾上吃。饿着肚子跑了10圈,现在是又累又饿,只差没晕过去了。”阿苏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望着林烟道。

“放心拉,我不会说出去的。”林烟转过头,看着阿苏,三分玩笑,三分认真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以后晚上轮到巡夜,早上你又起不来,难道想一辈子被罚跑?”

“巡夜?”阿苏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林烟点了点头道:“刚才正要告诉你呢,明天开始轮到你跟宁玦两个巡夜。我可是非常担心你啊,平时就爱赖床,这晚上再睡得少了,还不知早上要到什么时辰,你才能爬起来。”

阿苏在缥缈派混的这段日子,一大早就得起来练基本功,中午吃过饭后,便跟着史从蓝学习道法,练打坐。好不容易捱到晚上,有了点空闲的时间,却要么被同房的林烟缠着聊天,要么被杜月雯请去,旁敲侧击地跟她打听史从蓝的事情,再不然就是自己很不争气地早早睡了过去。是以在盗珠一事上,毫无建树,连藏宝楼的门把都没摸过。想不到现在天上掉馅饼,竟砸在了她的头上。 巡夜好啊,再没有比这更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行那偷鸡摸狗的事了。 阿苏都忍不住怀疑,该不是老天感念她心诚,特意来搭救她的吧。

林烟见阿苏怔怔地不发一言,以为她是乍闻噩耗之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软语慰道 :“你也不必太担心,这巡夜其实轻松的很,只要四处查看一遍,留神各房的火烛就可以了,占不了多少的时间。”

“放心吧,我应付得来。”这么轻松的美差,两个人做多余又多事,一个人就刚刚好。阿苏望着不远处练武场上宁玦的身影,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状似无意般信手在身旁的野花丛中一挥,无限惆怅道:“诶,看来我的好日子到头咯。”

“你也逍遥很久了,该收收骨头了。你是来学艺的,又不是来享福的。”林烟不禁笑道。

严子淮正跟宁玦拆一套早上刚学的拳法,不料一阵邪风卷着花粉,扑面而来,顿时迷了眼,手一松没接着宁玦递过来的招,那一拳就实实在在打到了自己的腰眼上。他痛呼一声,右腿就势往前一蹬,不偏不倚正好踢在宁玦的左脚踝上。宁玦闷哼一声,左脚一软,跌坐在地上。练武场上其他的师兄弟们听到响动,纷纷围了过来,阿苏和林烟离得最近,赶在头里照料起了伤员。

严子淮抓过林烟递过来的帕子,在脸上乱擦一气,嘴里骂到:“这真奇了怪了,哪里来的风吹得爷爷 我睁不开眼。”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你伤得不重。”林烟中肯地评价道。

严子淮一通怪叫:“四师姐,我受的是软伤,软伤!哎哟,我的小腰啊,看来以后是不中用了。”

“宁玦,你怎么样,脚还能动吗?”另一边,阿苏蹲在宁玦身旁,一脸焦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没什么大问题,大概是扭到脚筋了。”宁玦咬着唇,试探着转动了一下脚踝,肌肉撕拉得有些疼,但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

阿苏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一把按住宁玦的左脚踝,着慌道:“你伤了脚,不要乱动,万一真的扭到了筋可怎么办?”

宁玦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入鬓长眉纠结成一个“川”字,狭长的凤眼里冰融雪消,波涛暗涌,咬着牙恨恨道:“拜你所赐,这下可真的是扭到了。”

阿苏微蹙着眉, 双眼泛着粼粼水光 ,摆出以前学装柔弱时,练就的最可怜的一副表情,半是做戏半是真的愧疚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怕你乱动会扭到脚,谁知道手那么笨,弄疼了你。”

一旁的林烟见状劝道:“好了,宁玦,大家都看到阿苏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再怪她了。”

“就是,小师妹这么关心你,就是腿瘸了也值了啊。”严子淮也在一边起哄。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暧昧的哄笑声,宁玦轻哼一声,转头不理,阿苏则瞪了严子淮一眼,心里愤愤,这姓严的嘴太坏,几百岁妖精的便宜也要占。

严子淮正在兴头上,还想再说两句,站在旁边的董齐拉了他一把,小声道:“你也少说几句吧。”

严子淮刚要把这句话顶回去,叶承抬起了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幸亏没出什么大的事故,大家都散了吧,继续回去练功。”说完他派了两个师弟搀扶着宁玦回房,又放了严子淮两天假让他好生将养。眼前这桩是处理妥了,但还有一件事情颇为棘手,叶承负着手,摇头道:“宁玦这一伤,倒没个合适的人来顶替他巡夜了。”

林烟想了想道:“要不我代替他和阿苏一起巡夜?”

“不用这么麻烦,我一个人就可以,就是多花点时间罢了。况且林烟上次刚轮过巡夜,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她。”阿苏忙道。

叶承也觉得有道理,对阿苏道:“那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的早课就不用那么早过来了。”

“谢谢二师兄,同为缥缈派弟子,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阳光下阿苏笑得大义凛然。

宁玦抹了药酒,仰面躺在床榻上,扶他回来的两个师兄安顿好他后,便掩了门,跑去替他取午饭。屋外阳光喧喧扰扰,明媚得热闹,屋内一人一榻一桌,满室寂寥。几缕调皮的阳光扁着身挤过半掩的门,偷溜进来,爬过床榻,蹭上 了宁玦的脸。阳光刺目,他不由闭上了眼,但贪恋着那份温暖,直直僵着,不愿挪动半分。双目渐渐晕眩起来,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一天,屋外也是这样阳光正好,一人从那铺天盖地的金阳中娉婷而入,侧坐在床边,未语先笑:“师弟,你的伤可好些了没?”唇边两个笑涡深深陷了下去,就像盛了两坛陈酒,未及入口先闻其香,便已醉人,但他的心却是溺死在酒里的蝇虫,冷冰冰,湿塌塌,浸透着甘香的绝望。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泻进了一室明跃的阳光。宁玦费力地睁开了眼,光晕中模糊看到一窈窕的人影走近身来,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无比服帖地叠加在一起,他的心脏不由漏跳了一拍。

“宁玦,你看,我给你送饭来了。”阿苏拎着食盒笑吟吟站在床边。

“哦,怎么是你?”宁玦的双眼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线,看清了站在床边的阿苏,支起上半身坐了起来,说不清心里到底是失望还是庆幸。

“八师兄和九师兄还要吃饭,正好我无事,就替他们把饭送了过来,顺便也来看看你的脚伤怎么样了。”阿苏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拿了出来,两菜一汤外加一份病号的蛋羹,又是碗又是碟摆满了一托盘。

“只是崴了脚,不敢劳您大驾。”宁玦平时虽然为人冷漠,不喜交际,但待人接物上还算是有礼有度,像这种尖酸的气话,倒是头一次听他说,话刚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禁吃了一惊。

“真是对不住,要不是我大惊小怪地拍了你的脚,也不会害你躺在床上了。”阿苏心里本来就有三分歉疚,也没在意,把装满饭菜的托盘递给了坐在床上的宁玦。

“呃,其实那是个意外,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宁玦也有些后悔之前的语气太冲,但他一向是独来独往,清冷惯地, 不擅于这种温情脉脉的场合。是以接过托盘放在腿上,干巴巴地说了上面这句话后,便只低着头看碗里的饭粒。

阿苏倒觉得宁玦现在这个别扭样,比平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孔顺眼多了。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皮上投下浓密的阴影,从阿苏站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瞥见一线紧抿的嘴唇倔强地藏在鼻子下面。她忽然玩心大起,打蛇随棍上道:“你也承认错怪我了吧,之前还当着那么多师兄弟的面呵斥我。你脚这一伤,我还得替我们两个巡夜,这个人情你总是欠我的了。”

“师弟,就当是我欠你的吧”记忆中那个人是这么说的,嘤嘤地哭着,捏着一帕子小心地擦拭着眼角。那杏子黄绢帕还是他用替师父师伯跑腿,打零工攒下来的钱买来送给她的。沾了水,那轻暖的杏子黄便迅速萎靡成枯败的落叶棕,污糟糟的一团,就跟他当时的心情一样。“欠你的?放心,欠你的总会还给你的。”宁玦低低念道,不知是要回答谁。

“哎呀,我是开玩笑的,你可不要当真。你的脚伤也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替你巡夜就算是给你赔罪了,这样你也没有欠我什么,我们两清了。”阿苏后悔之前嘴太快,早就该想到他这样的人是开不起玩笑的,弄得现在这样自讨没趣。

“那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阿苏一边讪笑着一边退了出去。

宁玦这时候却没有了胃口,把托盘往身旁一放,闭着眼靠在身后的墙上,那些不该想、不愿想起的事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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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太好了,终于有更新了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04/2009 postreply 13:49:08

惭愧惭愧,写得慢了。 -三日三- 给 三日三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1/04/2009 postreply 17:39:55

呵呵,没关系,慢慢来好啦,慢工出细活嘛 ^^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05/2009 postreply 14:5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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