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从周云蓬的失业者起的怀念

来源: 天用莫如龙于 2007-07-26 20:25:03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3712 bytes)

我一个同学，名叫冯烨，左眼失明，右眼0。03，可我们还是依旧叫他“独眼龙”。

初一的时候，有个中午我们踢球，我大约在半秒钟前，已经把球传了开去，可他斜着头狠狠的一脚踢在我的右脚上，我疼得坐倒在地上，很多同学都跑过来说他，而他也一直大声说对不起，我没说话虽然脸一直沉着。年轻，疼完就没事了，虽然会疼一段时间。可下午有同学告诉我，冯烨刚才在厕所里大哭，我愣了很几秒种，终于去找了他，告诉他我没事，说以后踢球我教他如何在一定距离判断一定距离站位，给他看我的脚没事，其实那时侯我的脚还是有点红乎乎且火辣着。以后几次踢球后，我们几个都成了他的好朋友，可我们还是依旧叫他独眼龙。

冯烨排行老三，最小的姐姐竟比他大了10岁，而他母亲的年龄仅比我外婆小了没多少岁。他妈说冯烨生下来眼睛还是好的，可冯烨三岁那场乙肝也引起了严重的并发症，左右眼的白内障就是最外在的表现。。。

乙肝，那是杀手的代名词。

初二上半学期的时候我们去劳动，在柳浪闻莺里的一个池塘边上，一个同学在划水片的时候把石头划进了我的左眼，送到省中医院里医生诊断说，水晶体破裂需马上手术，而且不能保证一定能不瞎掉。那往医院的路上，我曾试着用左眼看，是那种眼球上蒙着厚厚的磨砂玻璃的景象。住院的时候，同学们不断带来传说是不是我按玻璃眼了还有什么电子假眼啊之类的，甚至有的直接去问了医生的，护士们来查房时都乐的哈哈大笑。冯烨也和很多同学一起来看我，并且一直咧着嘴笑着，傻傻的那种没有一点邪意的笑，而且还特意带来一种什么营养品说是他父母让带的，对眼睛好。
手术后两个礼拜我拆线检查，医生说没见过恢复这么快的，然后查了视力1。2，医生说是奇迹。
回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极其热闹，冯烨还是傻傻地笑，等大部分安静了，他过来不大声地问我怎么样，我说眼球下面很少一点还有白内障，他马上严肃起来，说这个长长很快的要小心，不能吃发的，我赶忙说医生给我配了眼药水了，说如果长起来还可以马上割掉，忽然他就没声音了，我赶紧又说你也可以去割呀。。。

初中毕业以后，他去了XX饭店，一个西湖边的对外星级宾馆，在那里做厨房的洗碗工。那是个比较早的西式厨房，条件那时来说相当好。第一次去那个厨房的时候是夏天的晚上8点，他说他晚上值班，让我们过去吃饭，那时候哪有晚上8点吃饭的，我们很准时地在家里吃好晚饭后，去了他那里，他的餐厅同事把我们带进了他的工作间，我们很惊讶那个洗碗间竟然有30个平方之大，他很骄傲地说：“我们饭店的厨房现在是整个杭州城最大的。”接着，从那个不锈钢的工作台之下变戏法的拿出大虾，牛肉，鱼等等，竟然还有三瓶冰镇啤酒。他说，等吃完后去那个卡拉OK唱歌，杭州第一家啊，大屏幕镭射啊，我们都愕然，不知道卡拉OK是何物，恰好他的一个漂亮女同事经过：“哈哈，冯烨可是我们饭店的歌星啊。”冯烨笑了，又是那种咧嘴那种傻傻的笑，不过此时有了少许飞扬。那晚歌是没唱成，但听看到了第一首卡拉OK歌“在雨中，我送过你，在夜里，我吻过你，在春天，我拥有你，在冬季，我离开你，有相聚也有分离，人生本是一出戏，有欢笑也有哭泣，不知谁能谁能躲的过去。。。。。”

91年的年三十，我们一起去灵隐烧头香，早早地在寺边上的音乐茶座上坐了下来。乐队此时正在鼓励着人们上去唱歌，有人上去狼了北方一把，游戏了一场一把，把个乐队累的跟的难过，冯烨就上去唱了，开口不久就赶忙对乐队说：“C调C调，G调太高了。”冯烨唱的是“金色盾牌”。唱完，乐队再动员人的时候，没有人再上去唱了。冯烨说他曾参加了比赛进入复赛时，他没有再去，一是父母阻止，二是知道自己形象不佳，三是拜了老师，老师说让他不用再参加了。我问冯烨是怎么唱上歌的，他说就是听磁带学，我开玩笑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我怎么不知道，全班那时侯音乐男生就我一个考5分的，再下就是3分，他嘿嘿一笑说那时他3+。

前年回国，去上天竺烧香，遇到他的同事也是好朋友，问冯烨怎么样，他眼圈一红，说你不知道，我说我出国两年了，他说冯烨没了，乙肝引起的肝硬化，当发现是肝癌时，已经是晚期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在我眼里，冯烨永远是那个穿着皮鞋狠狠开大脚的男孩子，是那个要唱C调金色盾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