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我找到了皇天 (九) (节)

来源: 虔谦 2007-06-12 07:39:4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9537 bytes)
8. 基督精神与中国文化


现在回到我们第一节末尾的问题。象我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人,接受基督意味着什么?我必须得说,我接受基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为了说明问题,我这里提一件事。记得有一回在教会看了一个录影短片,内容大约是讲教会里的传教团体到了某一个岛屿村庄,在哪里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相当原始的村庄,民风淳朴,生活单纯。传教士跟他们讲到耶稣和他带来的福音,大概不出两个时辰,村庄的首领们就接受了耶稣基督为他们的救主。接着第二天,经由这些首领们,大部份村民们被招来听传教。传教过程中突然剧烈地震起来,连传教士自己都有些吓着,然而那些村民们面不改色心不跳,专心至志的听,听得入了神。很快的,他们全都接受了基督。当时的场景挺有趣,村民们一接受基督,就欢舞起来,就象在庆贺什么喜事一般。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的心灵象一张白纸那样,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

对比中国的情形,就迥然不同了。看过李连杰主演的电影<黄飞鸿>的人大概有印象,电影开头部份是一队西方穿教士打着“神爱世人”的大匾,唱着halleluiah 走过来。路边的摊子上的人们对这队传教士及其歌声显得麻木,也显得不耐烦,他们更使劲的拉起二胡来,想盖过那些传教士的歌声。大概有着自己一定的文化底蕴的民族,突然要接受另一种相距较远的文化是相当不易的。

再说到自己,更是不那么单纯了。初去教会的十个月里,心整天在基督和孔子(当然还有其他的中国古代大师们)之间来回拉锯:我不是已经有了那么美妙又那么有力量的中国精神中国文化吗?基督又不是中国人,好象没有什么亲切感,好象信了基督就疏远甚至背叛了自己本民族的东西。大概是神对我不放弃吧,大概是神的引领,尽管不是太舒服,我还是坚持着去教会。有一次在教会里牧师说,想要让基督进驻你的心,首先你得清空你的心;假如你的心里有一大堆满满的自己的东西,基督如何进来呢?这话启发了我。在接受基督之前以及接受基督的那一刻,我真的是放弃了我智里、脑里、心里、血里、灵里所有的一切,诚心诚意的邀请基督进驻我生命的中央。

当初的心理交战,现在想来其实是不必要的。是不是信仰基督,一定要以否定中国的儒道佛传统为前提呢?我如今的答案是否定的。

基督信仰与儒学一般讲起来不矛盾,根本的原因在于,基督是信仰,以身后的救赎为其重要内容;而儒学是人格修养学,关心的是生前的人文。<论语.先进>:“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曰:‘敢问死。’ 曰:‘未知生,焉知死?’ ” 孔子明明白白的表示,他对死后之事不感兴趣。不感兴趣不代表不相信死后的种种,而只表明这不是孔学的专长。
同理,老庄的理论也不属于信仰的范畴,而更近乎哲学的领域。

基督的话就很不相同了。<马太福音10:28>里耶稣说:“那些杀身体却不能杀灵魂的,不要怕他们;倒要怕那位能把灵魂和身体都投入地狱里的。”耶稣又说:“我就是复活和生命;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要活着。所有活着又信我的人,必定永远不死” (约翰福音11:25-26) 。

中国本土的儒道之所以和基督信仰并不充突,就在于两者分属人类精神世界的不同领域。假如将信仰的外延狭义的局限于必需是涉及到死后灵魂的,那么儒道都不算是信仰,而是哲学、人格修养学。

佛教跨越了生死,因此它是一种信仰。佛教内容包罗万象,从人到宇宙,从微观到宏观,从生前的善业到死后的运行,既有哲学,又有修炼,又有自我的生死救赎。而在救赎上,佛学与基督信仰既有同也有异。二者的同处是都要努力回到那个永恒的绝对乐园。二者的异处是,佛教认为人人有佛性,人可通过自身的内省唤醒这个佛性;而基督教认为人本身做不到这点,而只有通过神的启示和帮助,通过主耶稣基督,方能净洁自身以至乐园。

不过,从文化层面上看,中国文化和基督文化是有显著不同的。不少人讨论到这两者的差异,我一直在想能不能一言以蔽之的概括这种不同。不久前在网上看到廖国栋先生的一本书:<相遇与自在---作为信仰的哲学>,其概说里写道:

“迄今为止的一切文化均可划分为问题文化与非问题文化。问题文化视存在为一大问题,迫切需要予以解决。非问题文化认为存在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宗教与科学皆为问题文化,信奉者终其一生被问题的阴影所笼罩。当然,对于宗教信奉者来说,问题只是人的问题;上帝是宇宙的创造者,他掌握创造的奥秘,自然没有任何问题。笃信科学者蔑视问题,以为问题的最终解决是可能的,只要假以时日,奥秘必为人类所掌握。”

第三章第二节里讲到:

“在世界各传统文化中,唯独中国儒家文化是非问题文化。儒家没有关于存在的问题意识。存在为本然性的存在,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神就根植于本然性的存在中。天,是儒家关于存在的最高观念。何为天?在儒家,天之所指就是本然性的存在。进而言之,由于天为本然性的存在,故而也就可以把它理解为存在本身对存在的肯定。实际上,对儒家所说的天,还可把它作为某种力量来理解,即天之所指其实也就是肯定性的存在的力量,因为,在本然性的存在中,存在总是为存在的力量所肯定。肯定性的存在的力量不外在于人。”

我想,用问题文化与非问题文化来概括儒家文化和基督文化的差异,从哲学的高度来看是合适的(当然从不同的角度还可以有不同的归纳概括)。不过我认为不仅儒家文化,中国文化的重心属於非问题文化。我们的祖先不大去关心我们为何存在、我们从何而来的问题,而把存在当作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实。孔子是干脆对本源问题不闻不问,没有问题自然也没有答案;老子好象有问题,其实是没问题。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刚开始的几句象要寻求人的本源,但最后一句是四两拨千斤,把包括人、地、天、道在内的一切存在(之法)归结于自然,自然而然,等於没问题。

当然中国文化中,也有问题文化的因素存在。屈原是一个典型代表。在他的诗篇<天问>里屈原提出了一百七十几个问题,大多是关于神话故事及历史人物的,其中也对环宇的起源发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做为有着问题文化精神又找不到答案的屈原,活得就痛苦些,最后是以投江来结束他的生命。
基督文化按照廖著的定义当然是问题文化,不过它不仅仅是问题,它还有答案,它是集问题与答案为一身的文化。

从另一个层面讲,两种文化的更大不同就在于:中国文化本质上是无神论文化,是人自启的、求目的于人自身的文化;而基督文化是神启文化。中国文化的问题在最初的源头上不是存在问题,不是问人从何处来,而是生存、吉凶问题;对这一问题回答的结果是导向天人合一,而这个天只在自然的意义上高于人,它不代表人的造物主、本源。基督文化的问题是存在问题,对存在问题的回答的结果是导向对神的从生到死的完全归依。

这里我并不想研究及评断两种文化的长短。我认为两种文化都有它存在的原因,都应该受到尊重。

孔子学生曾参用“忠恕”二字概括过孔子的思想体系:“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论语里仁:15) “忠”古代的意思是尽心竭力,“恕” 孔子自己解释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假如比较基督的“爱人如爱己” ,孔子的“恕” 是同一个意向的消极角度的阐释) 。杨伯峻先生在他的<论语译著>里说:孔子思想体系的核心,“分别讲是‘忠恕’ ,概括讲是‘仁’ ” “仁者爱人” ,这是孔子对自己仁道的高度概括。<论语>里对“仁” 有多处陈述,这里只引<里仁>篇的几处

苟志于仁,无恶也。 (4:4)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人,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4:5)后半部杨先生的翻译:君子若抛弃了仁德,怎样去成就他的名声呢?君子没有吃完一餐饭的时间离开仁德,就是在仓卒匆忙的时候也一定和仁德同在,就是在颠沛流离的时候也一定和仁同在。

儒家的仁义忠恕是中国历史上无数仁人志士、爱国英烈细胞里的DNA,也成为世世代代中国人的道德行为准则和人格的最高境界之一。作为最为中华民族最坚强的遗传基因之一,它代代相传延习,以至今日。

以老庄为代表的道家的道法自然的观念则引申出了道家特色的天人和谐、顺应自然、无为而治、怡然自得的一系列思维、行为法则和思想、心灵状态,也进而养育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洒脱、飘逸、恬静的种种特色和境界。

易经是中国古代文明的智慧之瑰宝,被认为是中国古代的群经之首。周易起源于占卜,应该说是属于很朴素的问题文化的范畴。它有问题,也有答案;不仅如此,它通过问题和答案进而试图窥探天机及其与人类的关联。周易之后的中国思想、科学、军事、谋略、艺术、医学等等学科领域,都在不同的层面、角度上发挥并受益于周易在宇宙观、天人观等等方面的丰厚哲学营养。中国人最终是将人自身的有限性和谐的融入了宇宙的无限之中,以此达到心理的高度平衡。苏轼在<赤壁赋>里写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每次读这一章,我都感受到一种有限的人对无限的时空的思考、感应、协合以及参透之后的心灵潇洒。

基督文化求目的于神,对问题的认识和解答 (这种解答是神启神启发的,不是人自己有的) 引导到对神的目的、意志和爱的最终归依;培养了人对神的至善全能的坚定不移的信念;这种信念给了人力量、欢乐、平安以及对自我的肯定;基督信仰赋予了人与神之间相爱、相通的桥梁以及从神爱延伸出来的人与人之间的爱。从下面这首广为传颂的大卫诗篇中,可窥视一个用神来回答问题的人的心灵状态:大卫,这位古代犹太人的英雄帝王对神是全身心的信靠:


耶和华是我的牧人,我必不会缺乏。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
领我到安静的水边。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
为了自己的名,他引导我走义路。
我虽然行过死阴的山谷,也不怕遭受伤害,
因为你与我同在;
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宴席;
你用油膏了我的头,
使我的杯满溢。
我一生的日子,必有恩惠慈爱紧随着我;
我也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 (圣经<诗篇23>)


我想,象我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国人,接受了耶稣基督,我还是我,还是一个中国人;儒道的遗传基因还在我血液里细胞里灵魂里,一样也没少。只是在我的血液里细胞里灵魂里多了一样:对神的爱和信。这意味着,在我这个人的心里灵里,中国文化包容了基督文化,这个包容使得中国文化在我的世界里升了华。也意味着在我的世界里基督文化对中国文化的一定意义上的超越:因为,我把自己的归属感从炎黄推向神的创世;因为我看到了整个中华民族都在神的关爱之中。

9.天外有天 --- 中国精神的再升华
永远看得到天外之天,永远可以到达山外之山,永远不忌讳海外之海,这是中国文化胸襟的泱泱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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