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的平凡事(中国式不离婚) 11 - 12 z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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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不离婚(11) 2005-02-08 15:28:56

Tracey 格格笑了一会说:“哎,你还别说,我想半天,还真想不出一个比这更精练
的例句。同一个词在同一个句子里出现两次,第一次是分词,第二次是动名词,意
思是‘我很忙但不是忙那事’。你能想出一个更好的例句吗?”

“我想不出。”杨红赌气地说,心里却想,看来周宁那个翻译是不对的。不过我的
气也不是生得完全没理由,至少有一半还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Tracey说:“其实很多人爱说这个字的。我们报社有几个家伙,嘴里经常是f-ck 来
f-ck 去的,听惯了,也不觉得什么。可能因为英语是别人的语言吧,有很多词,你
用汉语说不出口的,用英语说就不觉得什么。比如你用中文说‘性交’说不出口,
但你用英语说have sex 或者是 make love 就觉得没什么。”

杨红想,你还说用中文说不出口,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她不想指出这一点,因
为要指出来,自己也要说出那个词,於是说:“那他也不该把这样一个句子给一个
女人,叫她去查啊。”

Tracey 诡秘地一笑,“说不定这正是他追你的一个办法呢!你没听说‘男人不坏,
女人不爱’?你看了这样的句子,就在那里浮想联翩,想入非非,把个粉脸羞得通
红---”

杨红找不出话来回答,只无可奈何地指着Tracey:“你乱讲些什么啊!”

Tracey 涎着脸说:“你没听Peter 说我们晚报记者擅长的就是写八卦文章?”

“他说你写八卦文章,你也不生气?”

“生什么气?八卦就八卦,有人看就有人写。” Tracey 打个榧子,“好了,搞定!
几个误会全部澄清,相恨阶段结束,进入相识阶段。正好你要去美国,而Peter 已
经在美国了。我跟你八卦一把: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推开房门,发现Peter 就站
在你门外,向你负荆请罪。”

杨红正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同志,请问你的座位是18B吗?”


杨红和Tracey 循声望去,见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银灰色西服,戴眼镜,脸上汗涔
涔的,正指着Tracey 坐的位子。

Tracey 明白过来,说:“噢,我这不是我的座位,我在36A。”

“那这个就是我的座位了。”妇女如释重负,“我刚才被挤在外面进不来,起飞时
间到了,我还连安检的门都没进。多亏一位空姐过去把我们领进来,不然有一、二
十人都误了这趟飞机了。”

Tracey 和杨红同时看看表,不约而同地叫起来:“晚点三十分了!”

杨红担心地说:“我在汉城还要转机的,现在晚点这么多,还能赶得上吗?”

Tracey 说:“我也是在汉城转机的。”

前排座位上的一个男人转过头说:“我们都是在汉城转机的。机上刚才已经广播过
了,说机票上写的飞行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实际只要一个半小时,早就留了一手了。
你们刚才只顾讲话,大概没听见。”

杨红的脸腾地一红,心想,刚才以为邻座都是韩国人,讲话毫无顾忌,没想到这人
是中国人,刚才说的话他肯定都听见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Tracey 对那个妇女说:“可不可以跟您换一下?36A,是靠窗的。我想跟我朋友坐
在一起。”

妇女顺着Tracey 指的方向看了一会,摇摇头:“那边都是男的,又不象是中国人,
我还是坐这里吧。”她指指杨红,“路上我还可以跟她说说话。”

Tracey 站起身,说:“也好,我去泡那几个韩国哥哥。”她挤到通道上,对杨红说:
“待会儿到了汉城再跟你聊。”说完便施施然朝36A走去。

杨红的邻座,大概四十左右,已把西服脱去,只穿一件很透明的衬衣,汗湿了,贴
在身上,把里面的乳罩清清楚楚地印出来,因为有点发福,乳罩带子深深地陷在肉
里。杨红心想,这么热的天,还穿西服,也不管是什么occasion,还有那乳罩,真
的跟朱Peter说的那样,象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身上的子弹带,只不过是换作两个手
雷,暗藏在see-through 的军服下罢了。

刚想到这里,杨红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啦?真的被朱Peter 洗了脑了,看不惯中
国人了,连occasion 都用上了!


中国式不离婚(12) 2005-02-08 15:29:59

飞机终於开始滑动。杨红的座位是18A,靠窗,机票是托她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买的。
杨红选这个座位,还不光是因为它靠窗,主要是图个吉利,因为杨红的妈妈自从听
说女儿要出国,就一直担心得不得了,老觉得女儿是要到那个人手一枪、黑帮泛滥
的国家“头朝下在餐馆洗盘子”去了。签证还没下来,就跑到庙里为她求签占卦,
结果求得一个“不宜出行”的中下卦,更加反对杨红出国。杨红虽然也有点信签语,
但这次出国机会来之不易,特别是被check 一通,反而坚定了出国的决心,滋生出
一股逆反情绪,心想,你美国搞得那么神神鬼鬼的,不让人进去,我偏要进去看看。


杨红把头靠在窗上,看飞机慢慢滑向跑道,心想,不知儿子和丈夫这会儿在干什么?
她知道儿子对她出国,其实并不伤心。每次问他“妈妈走了你想不想”时,他总是
说“想”。问他哪里想,也煞有介事地指指胸口说“这里想”。杨红知道这是保姆
教他的。当杨红换一个方式,问他“妈妈去美国好不好”时,儿子总是很开心地说:
“好!好!妈妈去了美国,我就不用上幼儿园了!”把个杨红听得透心凉。

周怡从三岁开始上幼儿园,一年多来,差不多一直都是三天打鱼,十天晒网,或许
晒网的时间比十天还多一些。有时是因为生病,周怡经常感冒,动不动就搞到要上
医院输液的程度,从上医院到恢复总得一个星期左右,这段时间就理所当然地不送
他上幼儿园。就算没病时,说服他上个幼儿园也象中东和谈一样,费尽口舌最后还
是要动武,每次都是杨红把个大哭不止的周怡硬抱上车,嘴里还要加些“再哭就不
给你买麦当劳”之类的威胁才能把他弄到幼儿园去。杨红就不明白,赞助费交了大
几千,平时也没少给儿子的老师送礼,怎么到头来幼儿园还是办得如此恐怖。光看
儿子脸上的表情,你还以为不是叫他上幼儿园,而是拖他上杀场。

儿子对自己不留恋,杨红心里也不怪儿子,他还小,还不懂做母亲的当年怀他生他,
受了多少苦,也不理解父母送他上幼儿园的一番苦心,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点利弊,
上幼儿园要受老师管束,在家就可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但杨红心里还是有一点
伤心,听说可能有半年见不到妈妈,儿子反倒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做妈的做到这
个份上,说不伤心是假的。

丈夫周宁倒是说了好几次“舍不得你走”,但杨红觉得他舍不得的是两人的夫妻生
活。她知道周宁有个毛病,如果他起了那个心,却又办不成那个事的话,他那左边
的蛋蛋就会疼痛难忍,用周宁的话说就是名符其实的“受X罪”。

周宁说他这个病是跟她谈恋爱时落下的。那时候,两个人见面免不了要搂搂抱抱,
一搂一抱,周宁那小弟弟就免不了蠢蠢欲动,但明知动的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只有镇压。有时候一次约会,是暴动数次,镇压数次,小弟弟仍是屡败屡战,
周宁就觉得自己那地方疼痛。刚开始不知究竟是哪一块疼。疼了几次就摸出来个道
道,不仅知道是左边那颗蛋蛋疼,而且也研究出来疼和约会的因果关系。

好在两个人一毕业就结了婚,结束了那黎明前最黑暗的日子。杨红同意一毕业就匆
匆结婚是因为不结婚就分不到H大那10平米的房子,就要跟人合住,而周宁那时候分
在E城工作,回H市看杨红就会没地方住。周宁一直夸赞H大的这条分房政策英明,可
以与毛主席的“农村包围城市”相媲美,因为如果不是“农村包围城市”,共产党
就打不下江山;而如果没有H大的这条分房政策,杨红的持久战还不知要打多久,那
他可能就象日本鬼子一样,最终给拖垮打败了。

婚后周宁告诉杨红,说H大虽然把你留在H大,而把我分到E市,想拆散我们这对鸳鸯,
但我对它没有怀恨,只有感激。H大开始了我们的爱情,也成全了我们的婚姻,如果
恋爱再那样谈下去,我只有跟你摊牌:要么同居,要么分手,我已经被折磨得奄奄
一息了。周宁说,那时候跟你约会真难啊!如果躲着你不搂不抱,你又会问“今天
怎么啦?不喜欢我了?”抱你又要抱出问题来。而你又偏偏喜欢躺在人工湖边的长
凳子上,常常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头砸下来,枕在我那要害部位附近,还要把你那
头扭来扭去,看月亮数星星。你不知道被你躺在怀里,头又在我那禁区里磨来磨去,
“爱情”两个字就变得多么辛苦。你在那里花前月下、诗情画意时,我却在担心,
不知我的红旗到底还能扛多久。

杨红想,怪不得那时周宁坐在湖边那石凳上时,总是双手合十,放在自己的裆部,
感情是怕我倒在他身上时,一头砸坏了那地方。我那时就奇怪,怎么这人跟女朋友
约会,也摆出一个照全班集体像的姿势。


中国式不离婚(13) 2005-02-08 15:30:42

周宁说的这种疼痛,杨红是相信的,因为婚后她也有幸(不幸)见识了不只一次。

新婚第一夜,杨红没觉得太疼,因为一心想能够落红,所以越疼越放心。但到了第
二夜,第三夜,还是疼,就觉得有点不妙了。虽说是行鱼水之欢,但每次就好像只
有鱼,没有水,不仅不欢,反而火辣辣的疼。周宁也觉得举步维艰,连自己都弄疼
了,还是只在外围攻城。有时好不容易进得城去,杨红已是眼泪婆娑,周宁一动,
杨红就叫痛,搞得周宁只好弃城不攻。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就是不能攻城略地,
他自己就开始疼痛不堪,躺着痛,站起来又坠又痛。

周宁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还疼呢?是不是处女膜还没破?”

杨红忍着疼出来的眼泪说:“怎么会没破?你不是看见了血了吗?”

周宁说:“我知道,不过书上说有些女人的处女膜厚,有韧性,虽然破了一点,出
点血,因为破得不够,还是会阻在那里碍事。”

杨红想,早知你对处女膜有这么百花齐放的知识,我那时也不用瞎操心了。

“要不让我伸个指头进去查一查究竟有没有破?”周宁试探着说。

“伸个指头到哪里去?”杨红惊讶地问。

“当然是你那里啦,”周宁知道这个建议在杨红看来很下流,连自己也觉得离经叛
道。

杨红脸一红:“伸到那里干什么?”

周宁解释说:“看看处女膜到底破没破啊?如果没破只好用指头捅破了,我---”

杨红听得莫明其妙,问:“处女膜在哪里啊?需要伸指头去查?”

“不是说在里面一两寸的地方么?”

杨红想,这何止百花齐放,简直是异端邪说,忍不住嗔道:“还说你当年对女性生
殖器作过透彻研究,连处女膜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说在哪里?”周宁迷惘地问。

“我不知道在哪里,不过肯定不是在里面一两寸的地方。”杨红不想说出自己曾对
着生理卫生书观察过自己的处女膜,但她记得书上说是在阴道口,而不是阴道内的。
“你听谁说是在里面的?”

周宁摸摸头,实在想不起自己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知识的,就说:“我也想不起来了,
有这个印象就是了。感觉处女膜就是象个内城门一样,隔着护城河,关得紧紧的,
不过那门不是两扇,是一扇,而且自己是不会开启的,要到新婚之夜才由男人来攻
破。不然别人怎么说新婚之夜男人要攻城破池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脱离了具体的个人,抽象到整个女人,有点科学实验的感觉了,
所以杨红说话也比较大方了。“那不是个比喻吗?我听说处女膜应该是象个橡皮圈,
护在城门那里的,大多数在新婚之夜破裂,但也有人因为剧烈运动不到新婚之夜就
破裂的。你想,骑自行车都能弄破的东西,会是深藏在里面一两寸的地方吗?”

周宁点点头,觉得推论有理,但他又不解地问:“但你是城里疼,不是城门疼呀。”


杨红想了想说:“反正处女膜不应该象城门,你想,如果象一扇城门,挡在那里,
那女人每个月‘老朋友’来时,血怎么流出来?”

周宁想想也有道理,就说:“那还会是什么原因?同房不应该疼的嘛,如果这么痛
苦,那你们女人不早就闹翻天了?以前在乡下时听过洞房,也听结过婚的男人叫苦,
说女人对房事,就象抽鸦片一样,没抽过时,不知其味,也无兴趣。一旦抽开了头,
就容易上瘾,戒都戒不掉。都说开始时还能战得老婆嗷嗷求饶,战到后来,女人总
是赢家,做丈夫的要鸣金收兵,老婆还穷追不舍,搞得男人未老先衰,腰酸背痛。
可你这也抽过鸦片了,不光没上瘾,反而越来越痛。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听了周宁这最后一句,杨红就怔住了。杨红最怕别人说她不正常,因为她有个心病,
常常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几个人的平凡事(14) 2005-02-08 15:33:02

杨红担心自己不正常,是因为一直以来她的“老朋友”都不怎么守时。她十四岁初潮,
在她那个年代也挺正常,不算晚。妈妈告诉她,从此以后,你这个“老朋友”就会
每月来拜访你。

等到第二个月月底,离初潮已经一个月了,但杨红的“老朋友”失了信,没来拜访
她。再 过一个月,还是没有“老朋友”的踪影。大约过了半年左右,“老朋友”才
露了个面,也只是匆匆点个卯就逃之夭夭了。杨红的妈妈开始着急,请镇上的医生
看了,只说是没什么,女孩儿最初几年因为身体内部还未发育完善,常常会颠三倒
四的。

杨红就这样颠三倒四地过了一两年,“老朋友”多半是避而不见,要见也是选在最
不适宜的时候见:春游啊,扫墓啊,下雨下雪啊,体育课考试啊,反正是杨红最不
方便的时候,“老朋友”就来了。后来动不动就半年没有音信,象把杨红忘了一样。


杨红的妈妈更着急了,怕杨红得了“干病”,就带杨红到H市去看病,先是吃中药,
没用,又找西医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妈妈找到H市最好的医院,请最有名
气的妇科医生看。医生看了杨红这些年的病历,问了数十个问题,最后说:“做人
工周期吧”,就开了几十瓶针药,让杨红当时就打一针,把药带回去,在当地找个
卫生所,一天一针,连着打半个月。

杨红回到学校,也不敢到校医务室去打针,怕传出去自己没脸见人。她只好请了一
节课的假,到镇上的卫生院去打针。镇卫生院那天值班的是一个姓李的护士,四十
多岁,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漂亮到时不时就会有人说闲言碎语的女人。李护士的女
儿读小学时曾是杨红妈妈的学生,所以李护士也认得杨红。

李护士看了杨红的处方单,又看了杨红带来的针药,惊讶地问:“姑娘,你为什么
要打这个针?”

杨红心想,今天倒酶,遇到这个多事的人,就半天啃不出一声。

李护士说:“这是黄体酮,是用来保胎的,或是做人工周期的。你有什么病?要打
这个针?谁给你开的药?”

杨红见她这样一说,赶快声明:“是做人工周期的,H市医院的医生开的。”

李护士就问为什么要做人工周期,杨红就把这些年来“老朋友”擅自迟到旷课的事
大略讲了一下。

李护士把针药放回杨红的药盒里,说:“姑娘,这针我不能给你打。你妈妈是我女
儿的老师,我才多这个事,这个针打了不好,是人为地造成月经,就我所知,打一
个周期的针,你来一次月经,停针了,又恢复原样,反而影响内分泌。月经不规则
没什么,只要自己没什么不舒服就没大事。我一辈子都不规则,我还不一样结婚生
孩子?啥事没有。”

杨红听了这话,心想,李护士不仅没事,还生得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是因为“老朋
友”颠三倒四的原因。这样一想,就觉得心情轻松,扔了那盒药,跑回去把这个好
消息告诉了妈妈。妈妈去找了李护士,两人谈了很久,似乎也不那么担心了,又见
药也扔了,就由杨红去了。

后来,杨红的“老朋友”还是那么懒惰,不过时间长了,似乎也形成了规律,有点
象当时的大型刊物<<当代>><<收获>>什么的,不是月刊,而是双月刊。有时竟象<<译
林>>,是季刊。杨红也没什么不适,“老朋友”来了,她也不象有些女同学那样,
或腰酸背疼,或冷汗直冒,她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老朋友”不来,她倒落个
清闲。

但这个事却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除了李护士,她从没听说过任何一个人是像她这
样的,书上也从没说过这是正常的。她看到过的书都是说这叫月经不调,是一种妇
科病。

进了大学后,起初她还有点担心,怕同寝室的人觉察到她的与众不同。但后来发现
其实没人注意她,可能因为她离家近,周末常常可以回家去,同寝室的大概以为她
在家的那些天已经被“老朋友”拜访过了。

以前这事不影响读书高考,又有李护士那个绝色先例,她也没特别为它着急,现在
连正常的夫妻生活也过不好,就害怕起来:看来自己真的是不正常了。


几个人的平凡事(15) 2005-02-08 15:33:50

杨红的蜜月正是在暑假里。那时她刚留校,还没开始上课。周宁分在E市的一所中专
里,也有暑假,所以也留在H市。两人天天呆在一间十平米的房子里,你对着我,我
对着你,周宁就难免有所想望。但每次才起个头,杨红已是苦不堪言,周宁只好作
罢。周宁这样多次希望,多次失望,也疼痛起来,弄得坐立不安。

杨红见周宁疼痛难忍,就建议周宁去看医生。周宁说,不用看,我这应该不是病。
我不起那个想头,根本不会疼的,但心下也有点惴惴,好像没听其它男人说他们有
这毛病啊,这种事又不好去问他们。一般人总认为男人在一起,什么都说得出来,
其实那是议论女人,胆子大的也可能吹嘘一下自己的性能力。但如果担心自己生理
上有毛病,男人是不会说出来与他人求证的。

杨红觉得既然已是夫妻了,那自己“老朋友”的事,就不应该瞒着周宁,而且瞒也
是瞒不过的,於是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周宁听了,就建议杨红去看医生,说是
不是因为内分泌有问题,才会这么疼呢?杨红抵死也不愿去看医生,因为要看医生
先要去校医院。校医院的医生都是H大的家属,你认得我,我认得你,三传两传就传
到自己系里头去了。这种事情找他们看,还不如自己到学校广播站去宣讲,至少还
可以实事求是。让那些医生护士一传,还不把我说成一个怪物了?那我还要不要在
H大呆?

周宁说,那就到外面去看,不就是自费嘛,花钱治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杨红就更
正说,我这不是病,有李护士的话为证。周宁听她说已经看过各种医生了,也想不
出还有什么高手可以去请教。

两人都不愿去看医生,也都不勉强对方去看医生,心想如果对方真是有病,传出去
自己也不光彩。於是两人就决定还是靠自己,去找些书来看。杨红去图书馆查,周
宁就去书店找。最后,还是周宁买的一本<<家庭生活大全>>讲得比较详细一点。里
面有一章是有关夫妻生活的。两个人把那一章通读了一遍,觉得找到了原因,书上
说那叫“阴冷”,就是女人对房事一点没兴趣,所以没润滑,就会觉得疼痛。

周宁就拿着书,挑几条妻子方面的原因问杨红:“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性是件丑事脏
事,同房时有犯罪感呢?”

杨红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没有。如果是婚前做,我可能会觉得羞耻,但现在婚
都结了,我也想把事做好,怎么会有犯罪感呢?”

周宁想想也是,就再读一条:“是不是小时候受过性侵犯,有过什么痛苦的性经历
呢?”

杨红急忙摆手说:“别乱往我身上套了,你知道的,新婚之夜是我第一次。在那以
前,连手都没有男人碰过。”

周宁再看看丈夫方面的原因,担心地说:“难道是我的问题?是因为我第一夜太鲁
莽,使你产生了惧怕的感觉?”

“也不是。”杨红想,你那时就是再鲁莽,我也不会介意的。

周宁说:“那就只能是这最后一条了,说女人性兴奋来得比较慢,如果做丈夫的事
前爱抚不够,而妻子又太害羞,不够投入,就会缺少润滑。”

杨红想,这个理由还令人满意,基本上是各打五十大板,丈夫和妻子的责任是一半
一半,就说:“应该是吧。”

周宁就说:“还好,书上说了解决办法。”两个人对文字都是极敬畏的,书上说的,
还会有错么?於是两个人就把书上提供的解决办法仔细研读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其实也不难,就是丈夫事前多些爱抚,而妻子也以“荡漾的春心”迎接丈夫的爱抚。


找到了答案,两人都很高兴,当场就决定理论联系实际,亲自试一试。到这时才发
现书上开的处方也很含糊,只讲做什么,却不讲怎么做。周宁就试探着在杨红身上
四处乱摸,一边急切地问:“有没有感觉?有感觉没有?”

杨红看他这样急切,好像一个懒惰的学生,做作业不愿自己独立思考,只一迭声地
问老师答案一样,除了觉得很滑稽,没什么感觉。而她自己也正在那里冥思苦想,
怎样才算是“荡漾的春心”,结果越想越觉得象是在做考试题一样,拟出的答案都
是文字在脑海中漂浮,跟身体象是完全无关。试着试着,两个人就忍不住笑起来,
杨红说:“我们两个真是书呆子。”

周宁说:“我们算什么书呆子?听说有两个学物理的,新婚之夜就并排躺在那里,
中间隔着二十厘米,手握着手,等着阴离子阳离子从他们手上传给对方去交合呢。”



几个人的平凡事(16) 2005-02-08 15:37:32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杨红和周宁两个人,一个想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另一个
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都坚持在那里做功夫,做得多了,杨红觉得自己也渐渐适应了,
不仅不觉痛苦,也慢慢有了一点淡淡的,说不清楚的舒服感觉。

杨红一面高兴,一面心下疑惑,这好像也不至於要象抽鸦片一样上瘾啊。杨红当然
没抽过鸦片,但也经常听妈妈讲,说她的外祖父就是抽鸦片上瘾,把祖上传给他的
几十亩良田都抽光了的。妈妈讲起外祖父抽鸦片时,脸上一般都是感激不尽的表情,
说要不是他为抽鸦片卖光了那些地,解放初期家里划成分时就会被划成地主了,文
革当中肯定会被揪出来批斗,我一个地主的女儿,你爸爸就不敢跟我结婚了,那就
没有你们兄妹两了。

所以杨红自小就对外祖父抽鸦片上瘾心存感激,没有外祖父的抽鸦片上瘾,就没有
自己这条命。上小学时,有一次用“没有. . . . . . 就没有”句式造句时,还被
这个强烈的感激之情逃逸出去,一不小心,造了一个“没有外祖父抽鸦片,就没有
今天的我”这样的句子。幸好那时妈妈就是杨红的语文老师。这个句子被妈妈批改
作业时看见,一顿臭骂,威胁说再不许造这种句子了,就红笔一挥,改作“没有共
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了。

杨红对外祖父的兴趣并未因此而减,常常缠着妈妈要她讲外祖父的事。妈妈总是说,
有什么好讲的,他死的时候我还很小,只记得那时已经解放了,禁了鸦片了,他弄
不到鸦片抽,就比死了还难受,形容枯槁,脸上总是一把口涎两挂鼻涕,人见人嫌。
有时瘾上来了,要叫人把他捆在门前的大树上,怕他自杀。后来有一次,看得不紧,
就被他逃出去,跳了门前的小河,死了。临了,妈妈总要加上一句,共产党就是有
本事,禁烟禁睹禁娼,国民党办不到的,共产党都办到了。

虽然杨红的妈妈讲起外祖父,一贯是用这种平淡无奇的口吻,但外祖父抽鸦片上瘾
的故事还是在杨红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瘾”两个字,是跟要死要活、投
河上吊连在一起的。现在联系到自己,就觉得诧异,就这样一种淡淡的舒服感,值
得周宁说的那些女人上瘾吗?扪心自问,充其量也就是一种“您来了,请坐请坐;
您走了,不送不送”之类可有可无的感觉。

杨红就把那本<<家庭生活大全>>再搬出来看,感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读书不认真就是不行。书上赫然写着,夫妻生活,男女都会有“高潮”的。杨红就
把描写女性高潮的那一节认真读了一遍。书上说得极中肯,说女性的高潮因人而异,
难以一言以蔽之,但不外乎以下种种。然后就“有的...... 有的......还有的......”
地罗列了十几条。

杨红就一条一条地读,一条一条地对照自己,回答是“没有......没有......更没
有......”。读完了,心里就非常恐慌,因为自己一条都没有,感觉象过党组织生
活时,发现自己没有按党员守则去做一样。周宁的表情倒是很符合书上对男性高潮
的描写,眉毛拧得够紧,气也喘得够响,汗也出了,人也瘫了,就象写书人是站在
旁边,一边观察周宁,一边记录的一样。

杨红是个好胜的人,可能是父母经常说:一个人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而
杨红不知怎么的,就在里面加了一个“最”字,变成“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所以一直以来,就在为这个“最”字努力。幸好“最”总是有个范围来限制的,而
且杨红还没有把这个范围扩得太大,总算得以幸存下来。如果她一心要做全世界第
一,可能早就大失所望,一死了之了。杨红不过是要做一个小范围的“最好”,在
班上一贯都是前几名。而周宁一直都是最后几名,因为周宁小学时有个老师说过他
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一直把这个评语断章取义地记在心里,觉得自己是聪
明的,学习也就不大用功,成绩一直就不是很好,好像不把自己的前程误掉就不足
以证明自己确实是有小聪明一样。

现在这情况好像调了个个,周宁这个全班成绩最差的人做得如<<家庭生活大全>>上
写的一样标准,而杨红这个尖子生呢,做了这许多次,没有一次够得上“高潮”二
字的。如果打起分来,肯定是不及格。杨红就开始发愁,女人应该有的,我没有;
别的女人上瘾,追着男人要,我觉得可有可无,为什么我会这样呢?联想到自己的
“老朋友”问题,杨红就后悔当初听了李护士的话,把那些药扔了,如果那时坚持
打下去,说不定自己早就正常了。你想想,一边是名医院的名医生,另一边是小镇
上的小护士,谁对谁错,不是昭然若揭吗?

再到做爱的时候,杨红就免不了仔细观察自己,看有没有书上说的那种“高潮”,
观察来观察去,就很失望,只有承认自己确实是“不正常”,对周宁就生出很深的
感激,觉得他不嫌弃自己,从来不用“你有没有高潮”这样的问题来为难自己,实
在是非常大度,非常体贴。什么叫知己?知己就是那个知道我的缺点甚至我的不正
常还能爱我的人。杨红就很有“知我者,周宁也”的感觉,决心要好好爱周宁,似
乎不如此,就不能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几个人的平凡事(17) 2005-02-08 15:39:55

男女之间,即便是做了夫妻,有很多时候,也还是如歌中唱的那样:“其实你不懂我
的心”。或许正因为做了夫妻,离得太近,失去了旁观的距离和心态,才变得不懂
彼此的心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是也。

当杨红在那里愁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周宁一点也没觉察。周宁是那种平时不烧香,
临时抱佛脚的人,对那本<<家庭生活大全>>早就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摸一下,像他
的那些课本一样,只有在临考前几天,他才会想起它们的存在。考试 一过,也不问
考得如何,就把课本扔了,有时要补考还得去问人借书。杨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用过的书都留在那里,怕有朝一日会用得上。考完试,也有很长时间还在那里回想
那些考题,看哪题做对了,哪题做错了。发现有一题做错,就悔之莫及,常常在梦
里都在更正那道题的答案。

周宁那时也有他自己的愁,因为他曾对杨红许过一个大诺,说:“蜜月,蜜月,就
是要蜜一整个月嘛。我要连续做一个月,天天做,不间断。”周宁有了这个诺言的
约束,就一门心思放在如何部署兵马粮草,以求绝不食言上。做一次,就舒口气:
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周宁选一个月这个数字,一是因为“蜜月”这个词的启示,二是因为在家乡时经常
听那些新婚的男人说起连做一个月的英雄业绩。在周宁看来,这是个切实可行的方
案,因为他才二十二、三,而杨红现在又不再是阻力,做三十天只是举手只劳(当然
在周宁心里是把这个“手”换做一个别的字的)。但他没想到这种事讲究的是“冲动”
二字,而冲动是不经安排的。只听说过“一时冲动”,没听说过“计划冲动”。

所以周宁就把自己弄到一个尴尬的境地。因为是计划行事,便成了一个任务。而任
何事情一旦变成任务,即使不使人兴味索然,也难免让兴趣一落千丈。周宁就发现
有时对这个任务有了一点偷工减料的想法,就像他对待所有的作业和实验一样。有
时又因为在外面下棋打牌搞得太晚,回来后倒头就睡,难免误个一天。

不过周宁绝不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如人,他的理论是,如果我都做不到三十天,那
别人也做不到,只能是在那里瞎吹。周宁这样想,就少许多烦恼。用心理医生的话
来说,就是他的心理比较健康,而杨红那种就不太健康,因为她一旦发现自己与众
不同,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对头,无法开解,活得太沉重。

周宁只担心杨红会记得他说的话,天天来检查他有没有食言。象杨红这样办事认真
的人,肯定会发现他漏了一两天,如果问他一句“昨天你怎么没做”,那他真的要
无地自容了。他见杨红也不来检查他有没有实现诺言,觉得杨红也很体贴,至少是
粗心得可爱。

如果杨红知道周宁的想法,或者周宁知道杨红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这是典型的同床
异梦。其实造“同床异梦”这个词的人大概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并没有想到后人
会把它用作贬义词。夫妻虽然同睡一床,但既是两个不同的人,生着两个脑袋,做
的梦当然是不同的。如果夫妻两个每晚做同样的梦,那才真叫撞鬼了。

既然夫妻两都有自己的心思,而对方又都不在意,两人就都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别
的地方去。家里除了用过的课本,没别的书,杨红就对<<家庭生活大全>>上的其它
部分感起兴趣来。<<家庭生活大全>>号称“大”而“全”,也当得起这个书名,有
关家庭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杨红想,老年保健现在还用不上,生儿育女也还早,
种花养草又没有地方,还是从毛衣编织和饮食起居做起,先学做饭和织毛衣。

正好周宁那件毛衣,历史实在太悠久了。听周宁说还是若干年前,他妈妈卖了一头
猪,在一个某地买了毛线,请一个谁们织的。那个谁们也太黑心,克扣了大半毛线,
只给他织了件当时就只算贴身的毛衣。每次听老妈痛骂那个黑心的谁们,周宁就息
事宁人地说:“算了算了,以后不用卖猪买毛线了,直接把那张猪皮给我穿就行了,
还可以省下猪肉自己吃。”


几个人的平凡事(18) 2005-02-14 11:37:13

上高中的时候,周宁的那件毛衣就已经很贴身了,等到上了大学,就变得更贴身了。
这里说“更贴身”,只是说太小太紧了,因为有些形容词是没有比较级的,不能在
前面加“更”字。很多男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绝不会对一个女人说“我爱她,但我
更爱你”,因为你这样说,她一定认为你撒了谎,两人当中你只能爱一个。而且能
加“更”的词就能加“最”,你说你“更”爱我,就是说你还是不爱我,因为你还
有一个“最”爱的她。

且说周宁那件毛衣,既短且小不说,肚子上那一块,因周宁惯於将毛衣扎在裤子里
保暖,已经磨出一个大洞,周宁也不在乎。所谓不在乎,常常是因为在乎也没有用,
只好装做不在乎,也添一分酷。周宁家境不太好,他就一直让那毛衣破在那里,整
个秋冬都是那件毛衣加一件军大衣。在学校同人打羽毛球时,常常脱了军大衣,只
穿那件破毛衣,在那里打得热火朝天。远远望去,只说是胸前印着一个“0”号,虽
然印得低了一些,但大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周宁那件毛衣就经常活跃在各种场合。学校里一应活动,只要是与读书学习无关的,
周宁都喜欢凑个热闹。有一回,听人说大家都去省政府请愿去了,周宁也不问请什
么愿,就跟着去了。他腿长,一下就走到最前头。大家见他身穿军大衣,人又高大,
面部表情又迫切,只说是个领头,也没人问他的来龙去脉。走到省政府,说可以让
十个代表进去,周宁被人当作为代表,一下子推了进去。在里面一间接待室里坐了
一、二十分钟,周宁正想出去抽根烟,就有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来到接待室,说你们
派一个人进来见省长吧。大家就推周宁去,周宁正想问其它人到底为什么请愿,就
听那干部说,“快点,快点,省长很忙呢。”周宁只好糊里糊涂地跟那干部进了省
长的办公室。

周宁很迷糊,也很紧张,觉得浑身发热,就把军大衣脱了,坐在省长对面。省长说,
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通过正当渠道报告我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嘛。周宁说,这
不也是正当渠道吗?省长似乎很欣赏他的顶撞,问他,那你把你们的要求告诉我吧。
周宁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次请愿的目的,只好支吾着说:我们要求改善
学校伙食,减少作业考试。省长说,那没问题,我会请人办的。临走,省长又说: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一些补助。

周宁出来,立即被人当作英雄抬在肩上,到最后都不知道那次请愿的目的,也没有
拿到那笔补助。

所以周宁仍穿那件破毛衣。周宁爱去学校舞会,属於“瘾大水平低”一族,而杨红
则属於“会跳不爱跳”一类,因为她学跳舞如做学问,自然学得标准,但她又忙於
读书,也没有多少时间去跳舞,都是周宁一个人跑去。

冬天周宁就穿着军大衣去舞会,到了舞场,先脱了大衣,找个角落一丢,就穿那件
破毛衣,上前请女生跳舞。周宁邀人跳舞很少被拒绝,大概是因为别人都说他长得
象周华健。周宁不觉得别人这样说是一种抬举,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亏,因为他觉得
周华健脸部中央有些凹陷,象被人坐了一屁股一样,要说自己象周华健,也应该是
改良版周华健。

被周宁邀去跳舞的女生,如果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穷的人,就以为周宁别居一格,
不修边幅;相信他是真穷的人,就对他生出一腔怜悯之情。众所周知,女人的怜悯
是很容易上升为爱情的,所以杨红还曾有过几个潜在的情敌,全是因为那件破毛衣。
周宁同一个新舞伴跳舞时,都是一上去就说对方舞跳得不错,就是乐感差一点。这
样一说,那女生就有点羞愧,但还没有到恼羞成怒的地步,毕竟周宁说她舞跳得不
错嘛。那女生就努力追踪音乐,想抓住乐感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多半就没有精力
发现周宁跳舞的差错了,正好中了他的圈套。有的女生怕人看见他衣服上这个大洞,
跟他跳舞时,就想遮起来,只好同他贴得近一些,让周宁得着些意外之财(色?)。
所以周宁的毛衣,在他们学校里,颇有名气。

那时杨红就想为他织件毛衣,但鉴于学习紧张,一直未能如愿。现在有了时间,又
有<<家庭生活大全>>作指导,杨红就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一些毛线,又将周宁的破毛
衣拆了,洗了,加了新线,照着书上的指示,一针一针编织起来。织了一截,效果
还不错,就想,原来这些事也并不难,以前看寝室里一位大姐织个围巾,还把别人
佩服得一塌糊涂,其实自己也会做的,不比读书难。杨红就一路织下去,第一次就
成功了,因为是严格按照书上说的比例去起针的,一米七五的周宁一穿,恰恰合身。
织出了信心,也织出了兴趣,杨红就又买了毛钱,给周宁和自己织毛裤。织到后来,
隔壁的王大姐都要来向杨红请教了。

几个人的平凡事(19) 2005-02-15 04:29:15

虽然H大青年教工食堂暑假里也还开着门,但如同任何一个大学食堂一样,办堂宗旨
都是为学生说俏皮话提供素材的,色香味不在他们的议事日程之上。杨红和周宁在
H大食堂吃了四年,早已吃得不耐烦了,杨红就照着<<家庭生活大全>>,做起菜来。
她虽然也象所有的书呆子一样,对书中所说的“盐少许”之类的含糊不清很不满意,
但她是做实验出身的,知道实践可以出真知的,只要循序渐进地加大投放量,慢慢
会摸出道道来。所以杨红就常常是先放一点盐,炒两勺子,就尝一尝。不够咸,再
放一点盐,再炒再尝。如果不慎放了太多盐,她也悟出该如何补救,无非是加些糖,
加些醋,把椒盐搞成糖醋就是了。

后来连周宁也摸出了她的规律,见她放糖就问:“盐又放多了?”

杨红只笑而不答。吃饭的时候,杨红常常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看周宁津津有味地
吃。周宁起初还问她,你怎么不吃,后来知道她做饭时一路尝味,已基本上尝饱了,
也不再询问,只管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打扫干净,知道这是对杨红最大的奖赏和鼓励。


周宁是个好客的人,又爱喝酒,但杨红不会喝。酒桌上没有人陪着喝,就象谈恋爱
没有对象一样,虽然可以暗恋,可以自恋,但都不过瘾。所以周宁很快就开始物色
酒友。

那时他们住的是一幢有内走廊的青年教师宿舍,走廊两边是一些十平米的房间,走
廊有两米多宽,算是厨房,两边沿墙跟都摆着煤气灶。一到做饭的时候,家家都在
门前炒菜,一时锅盆齐鸣,蔚为壮观。

杨红从小就听父母说“吃得亏,拢得堆”,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不怕吃亏,就能交
到朋友,所以杨红一向是不怕吃亏的。以前住学生寝室,都是别人不要的床位她要,
别人不扫的地她扫,别人不到的垃圾她到,所以跟人处得很好,自己也未见有多大
损失。

现在住在青年教师宿舍里,做了菜,少不了请隔壁左右的品尝。同楼还住着几个未
婚教师,也懒得自己开火,杨红就经常叫他们过来吃饭,一来陪周宁喝酒,二来也
让他们打打牙祭。慢慢的,杨红做的菜在那栋楼就很有名气了。有时哪家请客,竟
会提几斤排骨来,撂在杨红家,说一句:“做红烧排骨,今天下午请客要的”,就
行了。杨红就洗净了,烧好了,放在那里,贴个条子,免得待会有人来拿时搞错了
哪盘是哪家的。

杨红对周宁,起初也是执行着“吃得亏,拢得堆”的政策。不仅做饭,连洗碗也包
了。周宁有个坏习惯,每次吃完饭,就要上厕所,小时总是被他妈骂是“直肠子”,
所以杨红想都没多想,吃完饭就把用过的锅盆碗盏什么的拿到走廊尽头的公用水房
洗了。等周宁从厕所归来,杨红早已把一切收拾停当了。

杨红没想到政策都有个执行范围,超出了范围就会适得其反,就象汉族地区的计划
生育政策如果照搬到少数民族地区就会引起强烈抵抗一样。

很快就有人打趣周宁:“嗨,你夫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怎么会看上你的呀?”

周宁听了很得意:“肯定是我有什么闪光之处,她看得见,你们看不见罗。”

还有人见杨红在那里忙活,而周宁在外与人下棋打牌,就笑杨红:“嗨,田螺姑娘
啊,你家那个耕田的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对面的毛姐就说得直一些:“杨红啊,怎么总是你在做饭洗碗呢?我跟老丁都是一
个做饭,一个洗碗。做饭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饭,公平合理,天公地道。”

杨红突然被人问到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就说:“周宁他不会做饭。”这也是实情。

毛姐就一针见血地说:“说不会是假的,他要想学,还会学不会?你不也是刚学的
吗?”

毛姐的丈夫老丁就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做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做不
做是态度问题。”

毛姐纠正说:“水平是可以提高的嘛,如果他真的爱你,心疼你,他什么样的事都
学得会。

杨红听了这些话,就愣在那里,突然想起好像别人的丈夫都做饭的,最少也洗碗洗
衣服什么的,只有她家,总是她一个人在那里忙活。她觉得毛姐的话有振聋发聩的
作用:这不单单是一个做饭洗碗的问题,这个问题要从一个更高的层面来看,这能
看出周宁疼不疼她,爱不爱她。谈恋爱的时候,都是周宁为她去食堂打饭、打水,
用自行车驮着她去外面玩。现在刚结婚,怎么就变得什么也不干了呢?难道爱情这
么快就消逝了?

几个人的平凡事(20) 2005-02-15 07:00:22

杨红跟周宁商量:“每天都是我做饭,别人都在议论,今天下午你做饭吧。”

周宁也知道有人在那里议论,但没想到杨红这么快就觉悟了,心里不快,忽然很理
解为什么资本家恨那些搞工运的人:工人在那里心甘情愿地受剥削,就是你们这些
人,七挑八挑,搞得工人提条件,闹罢工。但周宁怕杨红生气,就一口应承下来。
杨红也舒了口气,心想他还是很心疼我的,也就是说还是很爱我的,可能前一段时
间我抢着做饭,把他表达爱心的机会褫夺了。

结果到了晚上快六点了,周宁还在看电视,好像已把做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经杨
红提醒,周宁才猛一拍脑门,说:“呀,差点忘了!”转身就冲到走廊上去做饭。
不过,很快又冲回来,问杨红怎样开煤气灶。过了一会,又问锅在哪里,面在哪里,
盐在哪里,等等等等。杨红按捺着,一一告诉他,周宁好不容易把锅座上,把面放
进去,过一会又因为看电视看忘记了,听到对面毛姐在叫:“杨红,锅里沸出来了!”
杨红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跑出去把残局收拾了。

后来还叫周宁做过几次饭,次次都有新问题,搞得比杨红自己做饭还麻烦,说他吧,
他只说从小到大,从来没做过饭。如果杨红不想做饭,两个人就还是回去吃食堂。


杨红只好改让周宁洗碗。虽然洗碗的技术含金量低一些,但周宁一样可以把它做得
别开生面。一般是把吃过的碗放在那里,久久不去洗,弄得苍蝇蚊子都寻来了。去
洗呢,也本着“执行政策不走样”的精神,你叫洗碗就洗碗,其它问题都不管,就
只拎着两只碗悠哉游哉地走去水房,用过的锅盆什么的一概不问。

周宁如果能把两只碗原封不动地拿回就算不错了,多数时候是遇到了棋友、牌友、
酒友、邻居,就算没遇到他也可以现场交一个,就从水房一路侃到走廊,又从走廊
侃到别的楼层,再就不知侃到何处去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到了下一顿做饭时,杨红
才发现锅盆上粘着的饭菜都干枯在那里了,而两只碗则不知去向。她只好把锅盆拿
到水房去,自己洗净,顺便把周宁忘在那里的碗也带回来。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每次杨红都是等到周宁回到家,才关了门,小声说他几
句,生怕外人听见,说它们蜜月里就在吵架,传出去难听。周宁也总是抱歉,说
“唉呀,怎么就把碗忘在水房了呢?都是老王,扯着我讲啊讲,也不知道他哪来那
么多话---”。

有一次,周宁照例拎着两只碗去水房,杨红对他说:“你洗碗就真的只洗碗啊?你
把锅盆什么的也带去洗一下不行吗?”

周宁见走廊上有人,就把胆一壮,说:“我们家乡从来没有男人洗碗的,男做女工,
凶也不凶,男人做女人的活是没出息的。男人做饭洗碗,那他们娶老婆干什么?”


杨红听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敢在走廊上同他吵,只好瞪着周宁,脸色发白。
周宁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跑去水房,不回来听杨红的下文了。

杨红在家里生了一个下午的气,哭得昏头转向,心想,什么年月了,还把女人当奴
隶,娶我就是为了有个做饭洗碗的人?还以为娶我是因为爱我呢,搞半天他压根就
没有爱过我。

到了晚上,周宁才从不知从哪个朋友那里回来,见锅里没有给他留饭,也不敢多问,
径直爬上床来,扳过杨红的脸,见她满面泪痕,两眼红肿,就问:“好好的,哭什
么呢?”

杨红见他一脸清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哭得更厉害了。

周宁只说她是为洗碗的事生气,不知道问题已经上升到“爱不爱”的高度,又听人
说“女人是要哄的”,就琢磨着怎样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他又不愿认错,怕
认开了头以后没有完,就神龙见头不见尾地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弱点嘛,有
些是与生俱来的,有些是长期形成的,改掉都是很困难的。”

周宁原意只想避免说“我有弱点”,所以牵出“每个人”这只替罪羊。但在杨红听
来,却是别有所指,是在点她的心病,说她有与生俱来的弱点,一时竟有点哑口无
言。周宁见她不做声,以为自己胡绉的几句话起到了格言般的作用,遂决定以后就
以周氏格言做求和的工具,一句就够杨红想的了,自己也不失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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