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还好我可以重新开始,就像莉莉说的那样“start a new life inanother country”。
从陈江家里出来之后,我没有去ESL学校,而是径直地回家继续睡觉。好久没有喝酒了,喝的时候很爽,醉后就头昏脑胀。
我的室友Steven即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去学校,一见到我就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板着个脸问我昨晚上去哪了。我说我遇上了大学室友,去他家里喝酒,醉了,就在那里睡了一觉。
“你不会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吗?我昨晚上差点为你的失踪而报警。”他愠怒地扔下这话,转身回去他的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纳闷。
好久我都没有回过神来,肚子里火气直冒。我不就是一个晚上没有回来,你他妈的用得着火药味这么重?我们只是室友,各付各的房租,管我去哪里。
不过我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我回去自己的房间,仰面躺下,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我走出房门,看见Steven坐在厅里面。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吃晚饭,我谢绝了。
穿上大衣围上西藏大哥送给我的围巾去路口的麦当劳吃饭。冬天的多伦多天黑得早,我在黯淡的路灯下低着头走着,围巾上Julia的香水味还没有褪去,在这漫长的冬天,哪怕是一点点的温纯也足够让我欣慰。
回到家,Steven还在厅里坐着,见我进来,就递给我一瓶啤酒。我说了声“谢谢”,没有接。
“张林,刚才对不起,你昨晚上没有回来,我挺着急的。”他说。我刚推开我的房门,处于礼貌,只好停住了脚步。
“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以后不回来会通知你一声的。”我说。
“和我一起喝会儿吧?”他再次递过来那瓶啤酒。
“昨天的酒醉还没有完全退去,改天吧。”我说。他也就不再坚持了。
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别扭,所以平时除了礼貌地打个招呼之外很少与他交谈,不过以后每一次在陈江家里喝酒过夜,我还是会按照他的要求事先给他打个电话,他总是“哦”一声,然后“砰”地一下把电话挂了。
莉莉说周末从芝加哥开车过来看我,我很兴奋,从上次见面至今已是4年。她还是那样,飘飘洒洒的一头齐肩的碎发,看上去要比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更显得活泼开朗。
再怎么说Steven也算是个二房东,我就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他欣然地接受了。
深夜,我把莉莉在我的房间里安顿好,然后拿了块毯子去厅里,Steven还在那里看电视,我问他我是否可以睡在沙发上,他爽快地答应了,并移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我一躺下便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男欢女爱的声音。我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在做着春梦,就惊醒了过来。
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着一部Restricted adult movie (成人电影),Steven 正看得起劲, 见我醒了,对着我怪怪地一笑,说:
“一起看?蛮精彩的。”
我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挑逗的电视画面以及他微微鼓起的睡裤,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象是吞进了一只苍蝇。我爬起来收起毯子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莉莉由于开了一整天的车睡得特别香,一点都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我在窗边的地上找了块地方躺下,坚硬的地板使我浑身不舒服,我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我的房间的窗外是阳台,一直延伸到厅。晚上,我迷迷糊糊地看见Steven的影子在窗外摇晃……。
莉莉醒来的时候看到我躺在地上很惊讶,我小声地对她说出去后我会解释的。我们走的时候Steven的房间里没有动静。
我们约了陈江一家去China Town喝早茶。陈江自从大学一年级起就再也没有见过莉莉,所以非常惊喜,邀请我们晚上去他家里吃饭。
下午的时候,我陪莉莉去湖边散步。初春的安大略湖已经是冰开雪化,湛蓝的湖水潺潺流动,在温柔的早春的阳光下亮亮闪闪。我们从High Park 的湖边一直走到Humber Bay Park, 然后找了块岩石对着湖面坐下。面对着那一片平静,我们俩谁都不忍心说话。
过了好久,她对我说:
“小林,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想了很久了,一直都不敢开口。”
“什么事你那么慎重?”我笑着说。
“你还记得Renee吗?”
“记不得了。”我老实地回答。
“四年前我回上海的时候给你看过她的照片, 你还说她长得很好看,你不记得了?”她问我。
“好像有这件事。”我想了想说。
她从包里掏出皮夹子,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记起来了那个朝气蓬勃的金发碧眼的女孩子。
“小林,我和Renee住在一起已经8年了。”她说。
“那她一定是你的好朋友了。”
“小林,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 她微笑地看着我说。
我开始迷糊了。
“Iam a le*****ian。”她笑着说。
什么?!童年和少年的一幕幕情景在我的脑海中涌现,就像是夏天坐在车里看露天电影,苍白硕大的布影上是模模糊糊的影子,周遭是息息索索的杂音。
她的那句话颠覆了我原先对我的童年和少年生活的认定,本来觉得那时候的生活就像是搭乘在一辆晃荡着的地铁,悠闲地随着它把我载向该去的目的地,但是现在突然间觉得那辆地铁变成了游乐园里的过山车,把我的整个世界颠倒了过来,而且又以各种角度旋转着....天昏地暗,思绪空白,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头昏脑胀,胃里天翻地覆的感觉,有的只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她轻轻地揽着我的肩膀,对我说:
“小林,对不起,我早就应该告诉你,但是我怕失去你这个朋友,你是我那个时候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我渐渐地回过神来,她说的很对,她也是我那个时候唯一的一个朋友,我们一起长大,而且她现在还是我的好朋友,一直在我的心里占据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很不明白。
“那个时候,如果我答应和你一起去美国,我们现在还会是夫妻吗?”我问她。
“如果你在我遇到蕾之前答应我的话,我们现在还会是夫妻。”她肯定地说。
“为什么?你对男人没有兴趣,就算和我接了婚,你还是会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的。”我一阵困惑。
“小林,我们以前成长在一个男女结合的环境里,认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一旦接了婚的话,我们就会像其他夫妻那样生活,我不会接受蕾,也不可能遇到Renee。”
我们又恢复了平静,默默无语地坐了很久。最后她打破了沉寂,望着我,眼睛里闪着神秘。
“你的室友Steven好像是个Fairy。”
这个名词我懂,我惊讶地看着她。
“Steven和我说话的时候老是偷偷地瞧你。”她笑着说,接着开始取笑我:“可能他以为你也是个little fairy吧。”
我觉得她把玩笑开过分了,就去抓她。我们沿着湖边一路跑着喧闹着,仿佛又象是回到了我们的从前。
在陈江那里喝酒,想着莉莉的猜测以及Steven的奇怪举止,我不免又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由莉莉搀扶着回家。第二天送走莉莉之后,我乘着电梯上楼,每升一楼我心里就多一点不适,到八楼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了要搬家。
家很容易就搬成了,走的那天陈江开车来帮我,Steven也帮着搬东西,看得出来他很不开心。等我们要离开的时候,我特意上楼去和他告别。
他从房间里出来眼睛居然是湿的。
“谢谢你这段时候对我的照顾,” 我伸出手说。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说了声“你多保重”。他的手冷如冰,我的心沉如铁,他其实并不是个坏人。
回到车上,陈江说:
“你的室友Steven是个不错的哥们,你为什么要搬家,是不是他受不了你,赶你走,我们以前就受不了你。”
我没有作声,想着也许是我误解了Steven,他可能只是一个性情温柔和敏感的男人,其实我也不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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